《大楚昭阳》
第1章 宫变
古炎大陆。
在历经了漫长的群雄争霸的混乱后,各蛮夷小族在战争中灰飞烟灭,大楚、平律、延陵三国鼎立的局面足足维持了数百年光阴。
直到一百年前,实力稍弱的延陵国被楚平两国合伙吞并,由此天下以炎河为界一分为二,两大帝国分南北治之。
从古至今,一统天下都是每个帝王人生的终极梦想。
自大楚皇位传到建安帝东方敬手上,虽然其间与平律战事不断,但因为彼此势均力敌,一时间谁也不能奈何谁。
一切似乎早有预兆。建安四十七年初秋,原本还在处暑时节,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让帝都广陵城的木棉花一夜凋落,入眼皆是凄凉的猩红。
这一冷一热,让本就一直卧床不起的大楚帝东方敬病情愈发加重,恰好有人告发太子东方晟在宫内行巫蛊之术企图谋逆篡位,气得他再度吐血不止。
面对大内侍卫在地下挖出的那些确凿证据,太子和太子妃百口莫辩,不等下到天牢便双双服毒自尽,留下血书一封自称被奸人陷害,恳请大楚帝放过一对年幼儿女。
原本生气归生气,但打心底不相信太子会有谋反之心,打算查个水落石出找出背后黑手的东方敬傻了眼:没曾想儿子儿媳竟然以死证其清白。
一怒之下,他将与其有所牵扯的人杀个殆尽。
就连自己女婿,正在炎河畔与大楚死敌——平律国决一死战的定国公宇文定远因为和太子交情甚厚,也被他派出紧急信使召回京城。
一时间,广陵城尸骨遍地,犹如人间地狱。
就在惶惶不安的人们纷纷猜测帝位将落于何人之手时,濒临之际的东方敬脑子蓦然清明了些,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平时最不起眼,禀性敦厚的三皇子东方铭紧急宣进宫。
东方敬当着数十位大臣的面,收回了定国公宇文定远的兵符,将此次在巫蛊事件中难以撇清嫌疑的二皇子和四皇子封为大将军,接替宇文定远守卫边防。
旨意十分明确:不灭平律不得回京,哪怕朕驾崩也不能回。
将两个儿子打发得远远的,接下来东方敬又指了臣相李文轩、太尉端木平、大学士秦欲晓和御史大夫魏玄成为辅政大臣。
四人组合其中既有端木平这般勇才之辈,又不泛李文轩、秦欲晓这样的饱学大儒,尤其是御史大夫魏玄成更是性子刚正不阿,敢于直谏。
可谓文武双全,足以在他死后维持大楚朝纲正统,确保大楚国泰民安。
至于已经没有了兵权的定国公宇文定远,大楚帝念其有功于社稷,不但当众亲许宇文一脉世代荣华,赐下免死金牌一块,还将一株成形野山参拿给其嫡长子宇文琅琊调理病弱身子。
打开紫檀木匣子,粗壮如刚出生小儿手臂的野山参上竟然盖有鲜红的印鉴,一看就是珍稀之物,宇文定远不由泪流满面。
见其一个大男人竟然哭成这般模样,龙榻上的东方敬眼圈亦是泛红,紧紧握住他的手:
阿远,昭阳那丫头即将及笄,等琅琊病好,就把两个孩子的事儿给办了吧!另外,朕的琳儿虽然任性,对你却是一片真心,将来将来如有什么不妥,还请你
感觉袍袖下对方将一抹冰凉塞到了自己手心,宇文定远愣了一瞬忙含泪点头。
东方敬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视线复落在跪在龙榻前的三皇子脸上。
“即便有罪也罪不及子!何况哥哥是被奸人所陷害……”
见大楚帝和众大臣皆一直看着自己,东方铭急忙跪下发誓将对太子哥哥留下的一对儿女视如己出,否则天打五雷轰。
如此甚好!你二人好歹是一母所出。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东方敬松开握宇文定远的手,含笑将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放入三皇子之手,溘然而逝。
不过,皇帝大行后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皇后娘娘疯了般冲进议事殿阻拦,声称东方敬当时是气糊涂了,皇位理应归二皇子东方烨。
四位辅政大臣考虑再三,还是严遵东方敬旨意,当机立断让三皇子即位主持国丧,改国号为政和。
政和!顾名思义,取政通人和之意。
至于皇后阻挠之事,他们觉得这根本不合常理,故而没有放在心上。
按常理,没有任何人会阻拦自己的亲儿子上位的。
娘娘八成是因为短短几天先后失去儿子和丈夫,神智有些不清罢了。
第2章 那个少年(一)
寒潮未过,连绵不断的秋雨又至。明明还在九月里,气温却如同寒冬,冷得要命。
丹阳城阳河水位越来越高,眼瞅着地势较高的和桥镇都要被一片汪洋包围,天却渐渐明朗起来。
难得雨止天晴。天才朦朦亮,丹阳城通往和桥镇的官道又恢复了平时车水马龙的热闹情形,和桥两侧也早早挤满了小摊贩们吆喝着准备开张。
因为洪水已经漫到桥沿,一些以捕鱼为生的人干脆直接站在桥上支起了网,一边和人闲磕一边守网待鱼。
突如其来的灾情让人们脸上阴云密布,只惦念着地里的收成还有多少,生意好不好,赚的银钱能不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总之,在这远离京城的乡野,刚刚发生的那场宫变根本提也没人提起。
因为寒潮的侵虐,还未等洪水还未真正袭来,官道两侧靠乞讨为生的身影已经明显多了起来。
有细心的人发现,离桥头不远的地方,一个衣衫单薄,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抱着一个中年男子跪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小家伙脸上手上都脏污不堪,早已瞧不出本来面目。
身着一袭破旧的葛衣,头上戴着一顶黑黝黝的破帽子,腰间胡乱用一根稻草绳子系着,看上去瘦小单薄得可怜。
他似是已经没有力气哭泣,就那样默默地低着头看着怀里同样打扮的男子。
见其一直不动,有好事者凑过去看,见男子脸色死灰,身子僵直,看样子断气多时,吓得直呼“晦气”,转身就跑。
估计少年候在这里是想乞讨一些银钱安葬死者,可这些靠天吃饭的乡下人填饱肚皮都是问题,又有谁会管这等极容易触霉头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