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服来战（二） 大明小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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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不服来战（二）

  在场几十双眼睛都落到了何家安的身上，在他们看来，要不是他借着陈月英光，这样的场合里根本就不会有他的位置，更不要说跟季昀季先生说上话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讨厌的家伙却偏偏蹦了出来，恬不知耻地说什么要跟季先生比拼听音识谱，谁不知道季先生琴艺高绝，他这么不自量力的举动，简直就是笑话一般。

  大概也是觉得何家安的提议挺有意思，季昀缓缓地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身边的杂音立刻停止住，所有的目光却落到了季昀的身上。

  季昀对自己有如此的威望还是比较满意的，轻声笑了笑“既然这位……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分明就是在打何家安的脸一般，证明他在自己心里不过是一可有可无的小人物而已。

  何家安也不以为意，毕竟在名气上相比，自己的确比不过季昀的，一抱拳说道“在下何家安。”

  “家安……？”季昀撇了撇嘴并没有说什么，可是从他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他对这个名字并不觉得如何的满意，稍稍摇了摇头，冷笑道“年青人有朝气是好的，可是跟我比什么听音识谱，却是有些不自量力，老朽不才，听过的、弹过的即便没有千首，也有几百首之多，以你的年纪就算你从生下到现在，十天听一首恐怕都听不完，我最后在劝你一句，你可还再比吗？”

  季昀说的并没有错，而且听过曲子跟记下曲子还是两回事，可是他却不知道一点，虽然现在的何家安不过才十八岁，可是若是加上他前世的年纪恐怕也不会比他小多少，而且何家安还占了一个后世的便宜，有的曲子乃是后世之作，季昀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所以对这场比试何家安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最起码自己也占了一个稳赢不输的局面。

  轻轻拍了拍陈月英的手背，何家安回应了她一个自信的笑容，接着上前一步说道“当然要比，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你这所谓的琴圣到底是不是有名无实的家伙。”

  “比就比，难道还以为我怕了你不成，不过……”季昀顿了顿，充满欲望的目光又扫了一眼陈月英，接着说道“既然是比试自然有赌注才行，要是你输了的话，就要把她让给我才行。”

  躲在身后的陈月英开始还为何家安感到担心，可是没想到对方的话题一转，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顿时被气得花容失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拉何家安说道“相公，咱们走，不跟他这种龌龊小人一般见识。”

  拉了一把，却没有拉动，陈月英顿时愣了一下，脑子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想法，这何家安不会真想把自己给输出去吧？

  处在漩涡之中的何家安并没有回头，自然也不知道陈月英心里想着什么，同样鄙视地哼了一声，突然伸出一伸中指摇了摇，嗤笑道“你这老货，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老婆与车概不外借。”

  老婆可以理解，可是这车为什么也不能外借呢？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季昀眨了眨眼睛，也明白过来，这是何家安另一种拒绝方法，愣了一下，刚要开口，眼睛却突然看到何家安一伸手，比袖子里拿出一块元宝出来，举起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一下，然后托起放在手心上，对着季昀说道“要不咱们来赌银子如何？”

  银子？

  虽然说季昀挂着一个琴圣之名，但名号并不等于金钱，他想要银子的话，也得自己出门去赚才可以，这次要不是清江浦出的银子最多，自己也不会巴巴地从南京赶到这里，说来说去，不都是一个钱字作怪嘛。

  何家安手里的元宝并不是最大，但也有五两之重，季昀想来他也不会用陈月英作赌，那自己还不如多赚些银钱回去，只是他觉得自己是稳赢的一个局面，这五两是不是太少了些？

  “不过五两而已，既然你想赌，不如咱们玩点大的。”说完，季昀挥手，身后自有童子走了过来，把手里的包袱递了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打了开，顿时露出里面十个大银元宝，足足有百两之多。

  季昀一脸得意地把元宝全部都拿了出来摆在面前，到此却还没有完，回过头笑道“在座的若有兴趣，不妨也下上一注，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

  听他这么一说，身后便有人凑热闹地掏银子出来，你几两，我几两地凑到一起，不多时，一堆小小的银山便堆了起来，看样子怕是也有几百两之多。

  魄力自己自然是有，可是自己却没有这么多的银子跟人家对赌，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睛，何家安只好回过头，低声求助道“娘子，你看这……”

  此时陈月英也有些为难，若是以前，以陈家的豪富，掏出这些银子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是现在却不同以往，陈家生意现在正陷入萧条之中，要是输掉的话，恐怕是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正在她踌躇之时，对面倒有人突然说道“听闻陈家最近生意做得不太好，看样子是真有其事，要不然怎么连这么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呢。”

  “没想到陈家也有今天，以前的半边城现在也落魄了。”

  有了第一个出头贬低的，就不缺乏落井下石之人，怀疑的声音渐渐增大了起来，全都在指责陈家已经快没落了。

  陈月英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咬牙心一横，立刻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不就是几百两银子吗，陈家就是再没钱也不会差这点，今日出来匆忙并没有带这么多现银，我愿意立下千两纹银的字据，就看你们有没有人敢赌了。”

  一出手居然是上千两？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刚刚还叫得欢的一些人开始愣住了，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最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季昀的身上，都想看看他有没有信心赢下这一场。

  季昀的脸上一脸的平静，可是心里却有些懊悔，早知道自己多带些银子就好了，眼看着这么多的银子放在自己面前，却只能便宜其它人，心脏就像是被大手揪住一般的难受。

  他这一点头不要紧，身后的人顿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有银子的掏银子，没银子的也立字据，不多时这一千两便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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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不服来战（三）

  若是说刚刚只是凑热闹而已，但现在这场‘听音识谱’的赌斗却已经跟大部分息息相关了。

  虽说何家安是不被看好的那一方，可是却偏偏有人在他这里投了五两银子，银子不多，却代表着更深一层的意思，何家安冲着替萧雨儿来投银的司琴笑了笑，接着调皮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司琴眨了眨眼睛，带着一脸的懵懂走掉了，场地中出现了片刻的静默，接着这场‘听音识谱’便开始了。

  做为诗会的组织者，苏红袖站到了两人的中央，两边的琴桌已经摆好，两个相对席地而作，季昀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何家安有些随意地拨了拨琴弦，当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不由腼腆地笑了笑道“好久不弹，有些手生了。”

  ‘哗’。

  众人又是一阵的哗然，见过的赌徒多了，却没有见过像何家安这般的，眼看着就要开赌了，居然连琴都要现熟悉，再联想到刚刚苏红袖曾经说过替何家安拜师的事情，众人对季昀心里更是信心十足。

  又是随意地拨弄了一阵之后，何家安终于停了下来，先是把眼睛闭上那么片刻，等到睁开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变得有些不同，脸上嘻笑的表情早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庄严、肃穆，缓缓一伸手，轻声道“长者先请。”

  同是琴者，季昀自然能看出何家安此时气势上的不一样，心里顿时一凛，不由想到这小子不是在这玩扮猪吃老虎吧？可是刚刚苏红袖明明说过让他跟自己学琴的。

  趁着还没开始，季昀迅速瞄了一眼苏红袖的方向，此是的苏红袖也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双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当察觉到季昀在看自己的时候，连忙冲着他点了点头，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来。

  特么的，自己好像是上了这个娘们的当了。

  当季昀意识到这好像是苏红袖跟这个何家安一起联手做的局时，他的心里立刻高度地警惕了起来。

  退出赌局，这是一个破局的办法，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把自己名声压了进去，自己要是连应战都不敢的话，那以后还怎么打着琴圣这个旗号混下去，再者说，自己未必就会输掉的。

  想到这里，季昀的斗志立刻高涨了起来，冷冷地瞪了苏红袖一眼，接着双手便落到了瑶琴之上，一丝轻吟便从琴弦上响起。

  不得不说，季昀能被世人称为琴圣，的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琴声响起之时，整个场地完全沉寂在了他的琴声里，四周一片安静，仿佛这么多人都不存在一般，微微闭上眼睛，倾听着悠扬的琴声，倒是感觉到了一种心灵上的升华。

  何家安也是如此，他的手已经离开了琴弦，就像面前根本空无一物般，闭上眼，随着琴声的律动而微微地颔首，待到琴声停下来时，何家安倒是首先睁开了眼睛，双手轻轻拍了拍，赞了一个‘好’。

  季昀从琴声中清醒过来，却不曾想首先称赞他的却是何家安，愣了一下之后，只能点头谢过。

  此时，众人这才从季昀的琴声中清醒了过来，醒来之后立刻大声拍手叫好，就好像季昀已经胜利了一般。

  苏红袖又站了出来，先笑眯眯地来到了季昀的身边，听了他低声把曲名告知之后，又来到了何家安的身边，笑道“妹夫，刚刚季老谈的曲子你可听清了？”

  “自然。”

  “那你可知季老弹的为何曲？”

  何家安瞄了她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消息，刚刚这些人还以为两个人的比拼要到最后几首曲子才能够结束的，哪曾想到季昀的第一首曲子，何家安就没有听出来，看着他那一脸平静的样子，自然被他人当成在强装镇定而已。

  这真叫出师不利，站在何家安身后的陈月英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张自己刚刚签过的纸条上，自己不由得有些后悔刚刚的鲁莽，早知道自己就拼命拉着何家安走掉好了，现在该怎么？陈月英顿时没了主意。

  其实这第一曲季昀并没有挑什么太冷门的曲子，可是他没想到何家安居然连这一首都没有听出来，脸上的嘲弄色更浓，用着教训后辈的语气说道“居然连《修楔吟》都听不出来，也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学的琴，师从何人，真是浪费大好时光。”

  自己听过的曲子虽多，但古曲却是很少，这也是何家安特别想拜师的原因之一，暗暗把修楔吟这三个字记在心里，自己摇了摇头道“不过是领先一场罢了，等你赢了这场赌局之后，再来教训我吧。”

  说完，何家安的双手便抚到了琴弦之上，轻吟声便响了起来。

  与季昀的大气磅礴不同，何家安的曲风却偏向于轻柔的曲风，声音如歌如泣，就像少女在诉说着对情郎的思念一般，让人陶醉其中。

  原本并没有对这个随便拣来的相公抱什么信心，只不过是不想陈家的名声毁在自己手上，看到何家安准备弹琴的时候，陈月英像是已经预料到结果会是如何，自己不由得把眼睛缓缓的闭上，像是不忍心看到他丢脸的那一刻。

  只是，当琴声响起的时候，自己心里那些杂念顿时都烟消云散，思绪随着琴声婉转悠扬，仿佛被琴声带到了自己刚刚情窦初开的时刻。

  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以后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只是现实却并不容许自己在继续地等下去，皇上选秀女的风声不是无端就刮起来的，要是等那时再做打算的话，一切就已经太迟了，所以自己就随意起了个抛绣球的念头，结果就偏偏砸到了何家安的脑袋上面。

  对于自己这个夫君，自己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好色、小气、贪财这些缺点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且他对食物还有更高的要求，总是提一些莫名奇妙的想法，让厨娘都有些无所事从。

  自己已经完全沉浸在琴曲当中，陈月英却一点也不想睁开眼睛，因为她怕，怕自己一睁眼睛就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只要自己一醒来，弹琴的就已经换成了他人，让自己更加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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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不服来战（四）

  欢快的琴声已经感染到了大家，人们的目光中开始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接着便被这悦耳的琴声所征服。

  比起季昀的曲子，何家安的曲子结束的要更快一些，就在大家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时，琴声便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当琴停下的那一刻，何家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好久未弹，手有些生疏了，不过……想来这位季先生应该听出此曲的名字了吧？”

  一句话，便把大家从天堂打落到了地上一般，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季昀，琴声是好听，可是银子却更加的重要，想来以季昀季先生的水平，不至于连这首曲子叫什么都说不上来吧。

  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季昀的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何家安一眼，半晌，终于缓缓地说道“我……不知。”

  众人顿时一阵哗然，而且这种哗然的声音比刚刚何家安说不知的时候还要大上几分，毕竟何家安不知曲名这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可是季昀却也说不知，这不由得让大家有些意外，您老不是号称琴圣吗，怎么还有你没听过的曲子呢？

  面对这些质疑的声音，季昀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一脸愠色的盯着何家安，想要开口去问，可是又拉不下脸来，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何家安终于开口了。

  “季老头是想问这曲子叫什么吧？”何家安学着刚刚季昀的口吻，一付盛气凌人的样子说道“就连这首《风吹麦浪》都没有听过，也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学的琴，师从何人，诺大的一把年纪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同样的话，在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效果却有着很大的不同，刚刚季昀说时，何家安只是一脸的云淡风清，可是从何家安嘴里说出来时，季昀却差一点气得背过气去，嘴唇哆嗦着指着何家安，半晌恨恨道“竖子，竟敢如此辱我，不要忘了赌斗还没有结束，你再听我一曲。”

  愤怒之下，季昀立刻坐了下来，脑子里稍稍思索片刻，接着双手便按在琴弦上弹了起来。

  弹是弹了，只是他却把刚刚何家安背过的十善十戒七要五不弹全都忘在脑后，脑子里面想的全都是怎么打败何家安，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琴圣的称号蒙羞。

  季昀心里的愤怒全部都表现在他的琴音里面，虽然琴声依旧，可是这声音在何家安，又或者萧雨儿听起来，里面却多了几丝的浮躁，种种的迹象只能表明一件事情，季昀的心已经乱了。

  萧雨儿来这里，并不是参加什么诗会的，而是受苏红袖之邀，来此地弹几首曲子而已，至于诗会什么的，自己在群芳楼里当行首的时候，早就见腻了。

  说得那么高雅，不过就是一群骄傲的公孔雀想赢得母孔雀的关注罢了。

  只是这次诗会却有些不同，在外面的时候自己便遇到了那位被司琴训斥过的何公子，小小地帮了他一个忙之后，也算还了他一个人情，顺便也定下了教琴之约，毕竟现在自己已经不是行首了，也要为自己的生活而奔波，多一个人学琴就多一份束脩。

  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自己一首曲子刚刚结束时，却引来这个什么季昀季先生，若是别人，也许自己还有可能不认得，可是这个季老头自己却印象深刻的，初到群芳楼时就对自己说他的琴阁需要一红袖添香之人，真是老不死的家伙，也不看看你的年纪，还想一朵梨花压海棠，真是好不知羞。

  更让自己惊讶的是这朵老梨花居然在这里又重复说了那句话，虽然那个女子自己并不认得，可是她身边的人自己却知道，不就是刚刚见过的何家安嘛，那么这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这么大的八卦自己自然不想错过，萧雨儿悄悄地站到了人群边，仔细地观看着场地内的发展，自己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就是清江浦第一美人陈月英，而这何家安名声就更是响亮，原来他就是那个在绣楼下走狗屎运的家伙。

  怪不得他要去自己那里学琴，想必也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陈月英，多学一些东西吧。

  萧雨儿心里渐渐有了自己的判断，在季昀和何家安这边她还是倾向于何家安，所以当听到何家安提出什么‘听音识谱’时，她的心里虽然在叹气，但是为了出自己心里一口恶气，还是把银子放在了何家安的那边，就当自己这一次白来算了。

  当季昀弹完第一首曲子时，萧雨儿便已经听了出来，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却没办法告诉何家安，本以为何家安也像自己一样听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何家安连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个‘不知’，差一点就把萧雨儿气背过气去。

  你什么都不知还提什么‘听音识谱’，还不如提议两个人单挑呢，都比这个靠谱得多。

  就在萧雨儿暗自生气的时候，那边的何家安却开始弹琴了，萧雨儿的眼睛随着这悠扬的琴声变得越来越大，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美妙的琴声居然是何家安弹出来的，可是又一个疑惑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明明就是会弹琴的，为什么却还要找自己学琴呢？

  对自己的倾慕？

  不太像，毕竟他只登了一次门之后便消失不见，而且自己也从书坊老板那里得知了有这件事情。

  就连刚刚在外面自己在先跟他打招呼时，他都是一脸的茫然，要不是司琴，恐怕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除了这个，自己好像也想不出其它的缘由了。

  果不其然，不光自己没有听过，就连季昀也没有听过，听完何家安报出风吹麦浪这个名字的时候，在联想到刚刚琴声的意境，萧雨儿心里不由提升了一分警惕，看来这个何家安也是来者不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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