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一边与赵大人客套着,出门前对着贾公子抬腿一脚。也没见他使多大的力气,只听贾公子的大腿骨“咔嚓”一声,贾公子惨叫着扑倒在地。
临出门,高大人冲着地上的贾公子道,“明日辰时,让你老子到柳中牧走一趟。”随后与赵、刘两位大人“依依惜别”,领了两位手下出来。
刘武和冯征哪里看过这样的好戏,今天始知高大人的手段。整个过程先纵后擒,先抑后扬,把一个堂堂的县令玩得团团转。刘武暗自叹道,“我若有高大人十分之一的手段,还会吃了万士巨的亏。”
而冯征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州府的官员对一个牧监如此客气。高大人当面胡作,长史一句埋怨都没有,看来真是天外有天啊,原来怎么没发现呢。两人心中都下定决心,今后唯高大人马首是瞻,做高大人的死党。
三人从交河县出来,打马如飞,不一会就到了去往刘武家的岔路口。刘武说,“高大人,天已黑了,正好去我家,卑职真想请您喝两口。”
高峻说,“我也急着回去,那就改天讨扰,”于是刘武与二人分手回家,高峻带了冯征,返回柳中牧场。
进入谷口,高峻在马上往拣草房方向看了看,那里只挂着一盏气死风灯,寻思天这么晚,柳玉如她们一定早就回去了。所以,二人马蹄得得直接驰回。
换了袍服,冯征说,“要不大人,卑职请你喝酒。”
高峻想着罗得刀和陈九媳妇他们今天去柳中县的事,在牧场大门口,撞到罗得刀与罗全正走进来。罗得刀见到高峻,忙着说,“大人,我们购了东西回来既不见你,去柴屋也不见柳夫人,正好在这里碰到。”
高峻问,“柴屋没人?”
“没人,黑着灯。”
高峻自语道,“难道还在拣草房?”
冯征说,“从拣草房经过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灯后边有两个人。”
高峻急道,“你怎么不早说。”返身上马直往拣草房驰来,冯征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也骑马跟在后面。不一刻二人到了拣草房,高峻不待马停稳,就飞身跳下来,往拣草房里走去。灯下的草垛后面果然有两个女子正在那里拣草。一个是柳玉如,另一个是白天看到的那个扶柳氏下车的女子。
此刻时间已是酉时末了,冬天天短,太阳早已沉下去,仍留在拣草房里干活的就剩下了柳玉如和杨丫头两个人。
这次新到的女牧子一共十九人,除去那个王彩莲做了拣草房的管事,余下的十八个人正好两人一组。柳玉如和杨丫头被分在了一组。
昨天,王彩莲与王仁背地里计划整治柳玉如被高峻撞到,王仁因此还挨了高峻一鞭子。但是这两个人压根就想不到打他的是牧场里的牧监大人,高峻以前很少到牧场里来,像什么马掌房、拣草房等处更是一步不登,王仁是一位马掌房的管事,这样的小角还真不认识高峻,王彩莲就更不用说了。
她没有意识到王仁挨打是因为她与王仁两个人涉及到了柳玉如,所以今天女牧子们第一天出工,王彩莲就将早就想好的计划使了出来。柳玉如是因为容貌出众,王彩莲深怕她抢了自己的风头;杨丫头是因为年轻、快人快语,也触到了王彩莲的忌讳。
她给这两个人安排的位置很有讲究,使柳氏和杨丫头干活的时候要跑很多的冤枉路,两个人分到的任务也是最难拣的,草堆里夹藏的积雪和着泥土,在翻拣的过程中让日头一晒,很快变成了一片一片的烂泥。
因为摸不着昨天那两个人底细,王彩莲今天只是小试了一下,看看一天时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异常,心里认定她所整治的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背景,于是放下心来。
看着柳玉如和杨丫头两个人一身两手的泥水,王彩莲心说这才不算最难受的,明天她要再加码。
杨丫头来自江州,是个典型的辣妹子,一向敢想敢干。她是因为一剪子铰了一个纨绔的胯下命根,既废了小子的一生、还算不得谋害性命,所以才被发配了来。
她看出柳氏是个没干过粗活的人,也看出这个女人与周围那些人大为不同,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有好感,因此干活的时候杨丫头总是抢在前面。时间到了收工的时候,村里接人的牛车也到了,赶车的老头看到这边还有两个人没完事,有些迟疑。从拣草房到村子里,少说也有近二十里路,车走了,她们就只能徒步走回去。
但是那些已经爬到车上,抢了好位置的女牧子们一个劲地催促,看看管事王彩莲也没有不让走的意思,于是架起牛车走了。王彩莲看看这里满身泥污的两个人,嘴撇了撇,“干不完别走,”绕过两个牧草垛,往马掌房去了。
柳玉如今天算是领教了疲劳的滋味。
从今天起,她将疲劳这个词与寒冷、饥饿、孤独放在一起,将她们并列视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考验。她说,“妹妹,要不你回去。”
杨丫头道,“那可不行,我一个人往回走害怕。”说着看看也没旁人,张口骂起王管事来,“这个娘们,仗着找到靠山,整治起姑奶奶来一点不手软!”
柳氏心头一直有个预感,这个预感虽然不明确,但却一直隐约地存在,可以说是她这一天来能够默默坚持下来的希望。那就是:那个高大人一定会来的。
杨丫头正骂着王管事,看到夜里有两匹马驰到了近前,马上两个男子动作敏捷地跳下马向她们走来。
柳玉如和杨丫头的衣服因为沾满了泥水,再加上白天出了汗,晚风一吹,身上都感觉了冷。两个人有些牙齿打架地看着这两个男子由暗处走到灯影下。
杨丫头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位穿着墨绿官袍的年轻男子几步走到柳氏的跟前,也不说话,看看柳氏身上早已让汗水湿透的衣服,脱下了绿袍子披在柳玉如的身上。拉了她起来后,又一伸手从怀里掏出块丝巾,连头带脸地将柳氏包了起来,只露着两只眼睛。
柳氏乖乖地任凭他对自己做着这些,也不多说一句话,由他扶起来走到一边坐下,又是看着他走到她们没拣完的那堆烂草跟前,非常麻利地拣了起来。另一个男子看来是他的随从,以杨丫头的机灵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她看到冯征几乎是紧随其后跑上去与那人拣草。
“喂,我说,你干活不热吗?”杨丫头大大咧咧地问冯征。
一下子把这位小伙子问愣了。说心里话,冯征才二十来岁,从来没有接触过年轻的女人,一时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高大人听了杨丫头的话,回头说,“冯征,你热了就把衣服脱给人家。”他恍然醒过味来,马上脱下自己的外套丢给杨丫头。
柳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干活,她把眼前高大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与侯骏搭建柴屋的影子进行着比对。渐渐地她发现这两个影像没有意外地重合在了一起。
她顿时想到,“啊,看来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想着,一阵困意忽然袭来。
而杨丫头只问了冯征一句话,“你和这里各房的管事谁厉害?”冯征一时回答不上来,因为昨天高大人说他的排马不要做了,让跟着他,那他现在算什么?高大人代为回答,“昨天他拿马鞭,抽了两个管事。”杨丫头一声欢呼,险些跳起来。
两个男人不一会就拣完了,高峻发现她已经歪坐在草堆上睡着了。高峻伸手把她抱起来,轻飘地跨到马上,率先缓缓驰了出去。杨丫头看了冯征一眼,“小子,你怎么办?”冯征被她激将法一激,也不说什么,把她抱起来放到马背上,随后飞身上马,两人并骑一马,也往村子的方向驰去。...“”,。
第015章 火烧柴屋
高峻骑马,一手操缰一手扶住了柳玉如,不忍心将她惊醒,因此骑得有些慢,不过马背上十分的平稳。柳玉如先前的确是睡着了,不过在高峻上马的那会她就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动,她感觉着高峻一路上小心谨慎的样子,内心久违的安全感仿佛再一次飞了回来。
冯征带了杨丫头,两个人远远地跟在高峻的后面,杨丫头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一路上问这问那,早将冯征的底细问了个遍,并主动向着冯征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杨雀儿”。冯征问你爹怎么起这么个名字,杨丫头说,你傻呀,我小时候生下来脸上就有雀斑,长大点又总是叽叽喳喳的。忽然她想起了王彩莲、王管事,对冯征说,“哎,给你当老婆行吗?”冯征在她身后闹了个红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杨雀儿以为他不乐意,脸上挂不住,身子一挣就往下跳,冯征一把将她抱住,“你不要命了!”
“你都不乐意,我凭什么让你占便宜?”
冯征说,“那你也不能不吱一声就跳呀,我刚才想,总得有父母之命,我俩私定终身算什么。”
“你早说呀,害我差点寻了短见。”
“就你这样的,都自己安排婆家了,会寻短见?我不信。”
“你不信我就再跳给你看!”杨雀儿说着做势又跳。冯征这次更紧抱住了这个女子,这个冯征随着年龄增长也是渐懂人事,但家里穷,又只是个牧场中的小头目,家中多次延请媒人为他说合亲事,总是没谁看得上,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且看这个杨丫头伶俐单纯,几乎就是自己平日所想。冯征把今天的一切都归在高大人的身上,感觉只要跟定了高大人,后边的前程一定会日渐光明。杨雀儿想,这回我看你王管事再敢欺负我!
高峻载了柳氏,直接来到了新租下的独门小院,还不知道罗管家和陈九媳妇他们买了些什么,屋里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到了门首一看,院子里透着明亮的灯光,一敲门,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走来开了门,高峻知她是谁,将柳氏抱下马来,问道“婆婆,罗得刀呢?”
老婆子回道,“公子,他说与个叫罗全的当家子去村子里喝酒去了。今天是他俩,带了叫做陈八和陈九媳妇的两个人,把我接过来以后,县里的房子也退掉了,他们回来以后收拾了半晌,那两个媳妇拿了布回去,他两个就喝酒去了。”
灯光是从厨房中透出来的,正屋里黑着,老婆子走进屋里去,将灯点着。高峻抱了柳氏进去,一看屋中陈设果然焕然一新。客厅里最大的变化是加了座梳妆台,明亮的铜镜、胭脂水粉盒子、唇帖、钗簪、牛角梳子、还有首饰盒摆在那里。
进屋,红木床上新换了全套的行李被褥,崭新的帐子,他想把熟睡的柳氏放在床上,才发现她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老婆子说,“公子,我已经把洗澡水烧好了……饭也做好了。”
闻言想将柳氏往洗澡间送,又一想自己根本做不了这事,于是出来将柳氏放在客厅的长椅上。她身上还裹着那件绿袍子,高峻对婆子说,“你不要叫醒她,等她醒了,侍候着洗了澡吃饭、早点休息。”他说罢看看柳氏再看看那婆子,婆子说,“我让罗得刀在厨房里搭了个床,里面挺宽敞的,就是不知道公子你睡到哪里?”
“你不要管我,我还要出去有事。”想了想又说道,“她醒了要问,你就说我去村子那头把柴屋拆掉,再把炭火牵回来,她就明白了。”
说罢,高峻走出院子,婆子把门从里边栓上,他径往村子这头走来。
炭火离着老远就嘶鸣起来,它一整天被子关在家里,早是又饿又渴,高峻打开柴门,看到窝棚里的摆设有种亲切感觉,那把匕首他别在腰间,先是给炭火弄了点水,看着它喝了,又喂了它草料,然后牵出来,再把窝棚里的行李、被褥卷在一起,放在了炭火背上。
这座柴屋孤零零在矗立在村子边上,离着前后住家都很远,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史命,高峻打着火折子,引燃了一把软草,一团温暖的火焰在他的手中升腾着,他一扬手,那团火焰飞进了柴屋里。
高峻烧了柴屋也不回村西小院,想起那婆子说罗得刀和罗全在村北的酒馆中吃饭,于是想问问两人去柳中县城的采买详情,就朝着上次吃饭的小酒馆走来。看到二罗果然还在,桌上一碟花生米、一盘酿豆腐、一盆炖白菜,两人喝得倒也热乎,高峻身着常服一跨进小酒馆,罗得刀面向门坐着一眼就看到,忙不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高峻对此次采办的东西还算满意,走过去一压罗得刀的肩膀让他坐下,说,“怎么就这几个菜,我还没吃,”罗全赶紧招呼店小二再上菜,不一会切了二斤熟牛肉、一碗羊杂碎汤上来,又叫了一坛酒。
罗得刀自上次被高峻踹过之后,对高峻的态度在尊敬中又多了份畏惧,待高峻坐下,忙问,“少爷,不知对我们这次所办之事可还满意?”
“我要是不满意,就不会跑过来陪你俩喝酒了,”高峻问,“陈家那两个媳妇可答谢完了?”
罗全忙着回禀道,“大人,已按着你的吩咐,每人给了半匹布,两个人可高兴了。”正说着,就见冯征也走了进来,高峻知他刚才一定是去送杨丫头了,也不点明此事,三人又加了菜,看看酒还不够,又叫了酒。
罗全继续说,“我和罗管家只管搬货赶车,到底买什么,都是听了那两个陈家媳妇的主意,还真亏了她们,不然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买那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我们还买了几样首饰,金的、玉的一样买了点,不过,罗管家口袋里的银子可是哗哗地往外流啊。”
罗得刀忙说,“那可是我家公子的钱,他都不心疼,我就更会花了。”
三人正说着,听到小酒馆门外又来了一匹马,一个人低头走了进来,高峻一看是刘武,心里有些不解。
刘武猛然看到在坐的三人,也像是没有想到,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三人,只是低着头坐了下来,几人只好又加酒加菜,高峻看刘武似有心事,但看看在坐之人,必是不方便在酒桌上提起,因此也不去问,只把牧场中的事情拿出来说。
刘武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灌酒。一时之间桌上的气氛有些冷清。高峻问冯征,“你把杨丫头送到哪儿去了?”
冯征有些腼腆地道,“我把她送到村中她的住处去了,她是和另外两个人一起住的,都是牧场中的女牧子。”罗得刀一听女牧子的话,再看看冯征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追着冯征问这是怎么回事,冯征被逼问的没办法,才说,“大人,她说,说要给我做老婆,可我爹妈都不在这里,我,我拿不定主意。”
罗得刀忙说,“这有何难,我家高公子不是在这里吗,他可是你的主管,不如你求求我家公子,与你做个主还是可以的。”
高峻听罗管家这样说,心道这个罗管家平日里有些无状,但有些时候还算机灵,加之最近两件事情罗管家都做得令自己满意,心里就把他比平时更高看了一些,说道,“管家说得不错,如果冯老弟看得起我,就由我来做这主也行。”
冯征正为此事发愁,一来自己对那个杨雀儿确实比较满意,牧场里为数不多的十几位女牧子,除了嫁过人的也剩不下几个,而在剩下的这几个人当中,无疑杨丫头还算得上是眉眼清楚,年纪也与自己相当,人家主动以身相许,生怕回应的慢了会节外生枝;二来他知道身边像自己这样的年轻小子不知有多少,自己不取在前面定会有人取。想到此,冯征忙说,“全凭高大人做主就是。”
再看刘武,这边三个人说得热火朝天,还是不插一句话,酒喝得更猛,一杯一杯的,脸也更加苍白,高峻道,“天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刚才说好的那些事儿,冯征你要有不明白的,只管对我的管家说,让他和罗全操办。”
他问罗得刀,“管家,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总不能连自己的管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罗全抢着说,“罗管家大人把你新租的小院子旁边那家租下来了”。
罗管家有些拿不定地回道,“公子,我想着公子有了新住处,又住着女眷,我们这样的粗人又不好也在里面,但是离得远了又怕万一夫人有什么吩咐,跑过来不方便,所以就自做主张……不过,这就又让公子你破费了。”
高峻说,“不错,管家的安排我认可,不行罗全你也住过去,要是住处宽敞,冯征不介意,你也来,平时也有个照应。”说着几个人就散了,高峻看刘武已然有些酒气上头,站立不稳,就让冯征扶了他起来,扶到酒馆外边,勉强扶上马,一起往罗得刀新租的房子处走来。罗全在前边带路,指着小院的一处房子说,“看,高大人家旁边这间就是,进去看看。”大家进去一看,是三间屋,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但是却宽敞,也算干净,冯征马上决定也搬过来,于是与罗全两人去划分各自的床。高峻把刘武扶上床躺下,看着他昏昏沉沉的样子,心说从交河县衙出来之后他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天这么晚又跑回来?其中肯定有缘故,现在又无法问,想着隔院不知咋样了,柳玉如睡没睡下,就对另三人说,这里给我留个睡觉的地方,我去去就回。
院门里面栓上了,高峻四下看看没有人,找个黑暗处飞身进去,正屋黑着灯,厨房里却还亮着,悄悄地走进厨房,看到那个婆子正准备躺下,厨房里果然还不算狭窄,角落里堆了木柴,另一边靠墙安放着婆子的木床,她看峻进来,说道,“公子怎么到厨房来了,夫人让我给你烧了洗澡水。”
“夫人睡了?”
“睡了,她还给你留着门……怪事,院子的大门,夫人却说不必留着,我心里想,不留着大门你怎么进来?可是夫人说,不用我管,让我放心睡,我不放心,等到现在……咦?公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高峻一想自己一天东奔西走的,确是要洗个澡才好解乏,就对婆子说,“把水放上,然后你就睡你的”说完往正屋走来,一推门,果然里面没有栓。他点了一盏灯,看厅里没什么变化,自己那件墨绿的官袍像是刚刚洗过,搭在长椅背上,地下滴了一滩水。
去往卧室的门也只是虚掩着,他悄悄地推开,门只发出了轻微的“吱”的一声,高峻蹑手蹑脚进去,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的月光,看到宽大的红木床上,柳氏正安静地睡着,平时挽起的头发此刻披散开来,发着轻微的酣声。此处不比柴屋四处漏风,屋中十分的暖和,柳玉如一截藕棒似的胳膊露在外边,高峻轻走过去,帮她盖好被子。
他悄悄进了洗澡间,点了灯,听到厨房那边正在一瓢瓢地加水,一会热的、一会冷的,木桶里水渐渐地满了。
他脱了衣服,跨进浴缸中,半卧在里面。热水温度正好,水量也正好浸过了胸口,他舒服地享受着这一切,心说自己总算给柳玉如安排好了生活,以后就是一定要把牧场里的事做好,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在牧场里站稳脚的基础上,想着想着倦意忽然涌了上来,就在桶里睡着了。...“”,。
第016章 小心求证
直到木桶里的水逐渐地发冷,高峻才打个激灵从睡梦中醒过来,他擦干了身子,看到旁边的木凳上平平整整地放着一套侯骏以前的衣服,不过是被柳玉如洗好了的,心里寻思着,也只有柳玉如知道这是他的衣服。
已经是后半夜了,原打算再去罗得刀那里睡,又有些太打扰人了,于是把衣服穿上,走至客厅,在那张长椅上躺了下来。
自房门一响,柳玉如就已经醒了,她听着高峻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进了洗澡间,耳朵里一直留意着高峻在里面的动静,谁知里面水声只略略地响了一会儿,就再也没有动静,也不知高峻在里面做什么。
晚上,她坐了高大人的马回来,不知不觉路上就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一个面目和善地老婆婆走过来让她洗澡,她问老婆婆这是哪里,老婆婆奇怪地说,“我家高公子没有与你商量么?”
她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不再问。只是在老婆子的侍候下洗过了澡,看到高峻裹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墨绿的官袍就在身边,心中一动,赶紧拿过来,上上下下地检视一遍,最后她终于在袍子的后身下摆处,发现了一条被什么尖锐之物刮过的痕迹。其中有一条丝线被抽走了,那一块的袍面也有些微微地发皱。
柳玉如赶紧找到自己从柴屋外的蓠墙上发现的那条墨绿丝线,放到灯下仔细地一比对,颜、质地一般无二,长短也相符,把官袍捧在胸前,一时百感交集。
正好老婆子端了饭进客厅,招呼她吃饭。她一边吃着饭,一边问老婆子,“老妈妈,你家的高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老妈妈笑着说,“没什么关系,以前我只是个要饭的,在胭脂山的一处集市上饿得昏过去,是高公子正好由杨州来西州赴任,就把我收留下来。那个管家,也和我是同样的苦命人,罗得刀是公子在玉门关外收留的。这些年一直管吃管住的,把我们当个亲人一样看待。”
老婆子说完了问柳氏,“姑娘一定是我们公子看重的人,不然的话他本来在县城里有房子,还给姑娘在这里找这么好的地方,还把全部的被子、褥子都换了。后晌曾来了两个媳妇,把里里外外地全都打扫过了,姑娘吃过了饭,就去里间好好地睡上一觉。公子临出去时还说,他去把村边上的柴屋拆掉,让告诉你一声。”
自从比对过高大人的官袍和那条丝线,柳氏心里已然十分清楚,这位高大人就是她日盼夜盼的侯骏。埋在村头的那个就一定是原来的高大人了。
她想不出倒底那些天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其中必有翻天覆地的变故。侯骏不与她明说,她也不能去问。她比谁都知道官场中的险恶,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对侯骏的事情有一点点的影响。
寻思着今后自己与他朝夕相处,如果心里仍时时将他看作侯骏,难免会在言语间露出破绽,而他身边有那么些外人,总是不大安全。她心下决定,从此就将他看做是高峻高大人,而把那个侯骏丢得远远的才是。“总归只是个名号而已,人还是那个人就行了。”她想。
于是吃过饭,先把高大人的官袍洗过,才躺在宽大的红木床上,所有人被褥都是新的,盖在身上松松暖暖的很舒服,老婆子曾过来问要不要给高大人留门,她说,不必留门,晚上不安全。婆子说,不留门公子怎么进来?她说,“你不必操心。”那个高大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像个幽灵似地跃出一人高的蓠障,怎么就进不来这道院墙?但是正房的房门只虚掩了。
果然,半夜的时候,柳玉如听到高大人在外边与婆子的对话,心说他果然进来了,心中又踏实了几分。不过她躺在床上,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不可思议了,柳玉如又犯了寻思。
对于自己的容貌、身材以及这些东西在男人眼里所能引起的震动程度,虽然不像他人说得那么严重,至少自己没有怀疑过。联想到传闻,原来的那位高大人的生活似乎十分的无状,也不乏招蜂引蝶的传闻,如果他万里有一的不是侯骏,那么他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一次猎艳行为。
这样一想又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后怕,更觉得那天晚上在柴屋里,自已因为悲伤过度,加之思念侯骏心切,那个幽灵会不会是自已的幻觉?再说,同样的丝线哪里都可能有,那条从蓠障的荆条上捏下来的丝线,万一是被大风从别处随便刮来的呢?
侧耳听着洗澡间里没有了动静,她忽地想起那天早上,自己与侯骏摔出窝棚的情景,那是自己唯一的一次看到侯骏只着了寸缕的身体。柳玉如轻轻地翻身从床上起来,踮着脚尖一步步地走近,洗澡间的门只是虚掩着,加之里面经常热气蒸腾,门轴并不干涩,她一推,无声地开了一道小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