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上欠起身子问道,“不知大人有什么发现?”
高峻瞧出他有些紧张,也知道他紧张的原因在哪里,“我看到在牧场中人浮于事,大白天的其他间、房的管事竟然离开本职去别处鬼混,也不知是怎么搞的。”
刘武听到此,果然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脸有些红的道,“高大人你看到了什么!不妨对卑职说说。只因这场大雪,卑职只顾着善后,果真对场中杂事疏于监管”。
“刘大人认为手下人不守本职、擅离岗位,更有的去与拣草间新任女管事鬼混,这样的事也是杂事?”
刘武一听,脸上竟然冒了汗,结结巴巴地说,“竟有这事?大人所说的是谁?卑职一定察明,严加责罚”
“这个先不提,我且问你,万士巨万团官卯时不到场里管事,本官业已留意,他竟然一天都不知所踪,是刘大人别有差遣吗?”
刘武脸上忽晴忽阴,忽然脸憋得通红,“他是岳大人的小舅子,下官……下官实在为难!”
“请问刘大人,你说为难,难在何处!大人领取俸银的时候可曾感觉到难?”
“这,这,”刘武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被这位二十来岁的顶头上司问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整个是要哭的架势,高峻已经知道他还算是个务实的官,不忍心过分挤兑,“我知道你还算得上勤勉,试看这里大小官员,又有几个是甘心宿在这里的?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牧场里有多少弊端,你当哥的心中比谁都清楚,不妨对小弟明讲,我们兄弟齐心协力,将这些弊端一件件革除才是当务之急。”
听高大人一讲,刘监丞心头一热,这些年自己活没少干,罪没少受,被岳大人排来布去,倒是像个童养媳,非但如此,连岳大人的舅子、职位在自己之下的万团官,事实上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以致自己一直以来勉力维持,说不尽的艰难。
方才高峻短短一席话,里面似是恩威并至,有着拉拢的意思,今后自己路要如何走,不表个态,恐怕日后除了岳、万之流外,还得再加上高大人了。于是急忙说道,“高大人,下官不懂得机巧变通,遇事无人做主,许多事操作起来步履艰难,大人有此意,下官怎敢不唯大人马首是瞻!”
当下一五一十,将一些牧场中的问题竹筒倒豆子,对着高峻讲了出来。刘监丞说,“这些日子正是收牧草的时刻,那个万士巨想是去外县了,因为是他主管草料这一块。”
不知不觉的,天光大亮。刘武还是意犹未尽,对高大人说,“卑职知道村后有家酒馆,平时我不回家常去那里,口味还算可以。”
于是两人出来,分骑了马往村中而来。高峻看到罗得刀、罗全正与村正的儿媳妇站在道边,似有些纠缠不清。近了正好听那女人说,“我又与你们不熟悉,凭什么你们说去我就要去?而且还去柳中县,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你们把我卖了怎么办?”
罗得刀和罗全两人起早就开始张罗高大人的事,又不知村里哪个女子才合适,于是到村正家打听,两人一看到陈九媳妇,当即拍板就让她去。
村正不好推拒,只是偷偷对着儿媳妇使个眼,心说你们两人,本就行为不端,怎能把一个好端端地儿媳妇交到你们手里。示意村姑自己把此事搅黄。
谁知罗得刀看到陈九媳妇眉目清楚,又是年轻,就坚持要她去,心想半路上就是多与她调笑几句也不错。自从挨了高大人的窝心脚,柳氏那里的心思再也不敢有,但也不妨碍自已由别处找补。
陈九媳妇忽然看到高峻从二人身后走来,脱口说道,“这不是侯……”冷不丁见来人着了官袍,对自己一瞪眼,心头一颤,硬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罗全回身看到高峻,打个千儿道,“高大人、刘大人,早。罗管家想要带了她去柳中县,可这位妹子说什么不肯去,因此正在商量。”
“你们这两个蠢材!我要是她也不会随你们去,怎么也要给她找个伴儿、再定好了答谢才行,你们可讲好了?”
高峻的话句句说到陈九媳妇心里,加之又听到“柳夫人”一句,寻思村中根本没有姓柳的夫人,难道是柳玉如?再看这位高大人,刚才朝自己偷偷瞪眼不要自己称呼他,其中肯定有不能让她明说的意思,自己看他除了面稍白、额头有颗小痣外,活脱就是侯骏。她不及细想,就说,“可不是,我还怕他二人把我卖了,要不就让我嫂子做伴,这才有的考虑。”
高峻说,“正是,有你帮忙,采买之事一定办得好,回来一人扯半匹布做身衣裳,算是本官的答谢,可好?”
“这还差不多……另外还要套辆车,马是骑不来的。都答应了就去。”高峻点头,又对罗得刀道,“回来时,记得把那婆子一并带回来。”
三人遂又领了陈八媳妇,套了车往柳中县去了。
高峻和刘武两人这才去饭馆吃了早点。高峻想起夜间刘武对自己所说的马草采购中的问题,决定去微服查访一番。
于是带了刘武,带上冯征,三人扮作平常模样出来,刘武夜里已经和高峻交待过,柳中牧场虽说所占地域在西州五座马场里是最大的,马场的西北方几乎跨到了紧邻的交河县,但是饲养的马匹只有一千九百匹,是个下牧的等级,而交河县牧场因为马数超过了三千匹,划在了中牧的等级圈子里。
如同军功要以获取敌人首级数来划定一样,牧场等级要看养马的种类和品质,还要看马匹数量,要是只有两千九百九十九匹,差一匹驹子也是个下牧。因此柳中牧牧监、副牧监以及监丞以下的所有官员,品级都比临县的交河牧矮了一级。
因为三个人里刘武年纪最大,就扮作了一个掌柜,高峻和冯征扮做了伙计,三人骑了马出发,刘武有些惶恐,“高大人,下官从未做过掌柜,不如你来,你看哪间商号里没有老伙计?”高峻不依。
柳中牧冬季牧草供应商是交河县的。交河县地处山岭北侧,气候水土适宜,山谷平坦之处尽是些野生的紫花苜蓿,这县里大多数人家除了耕作不多的土地之外,其余时间都是用来采割紫花野苜蓿,晾制成马草卖与牧场做冬季马料。
每年的入秋前,正是漫山遍野的紫花野苜蓿的割采时间,此时野生紫花苜蓿已近长成,其中养份也达到最足。再迟了收割,野紫花苜蓿一旦结籽,茎杆中的养料也会随之流失。
就是趁着此时收割回来,并要找个阴凉通风处慢慢晾干。此物不能任由太阳暴晒,晒得如柴草似的就不行了;又要每隔一断时间翻腾一遍,提防发霉腐烂。
如此翻来覆去几遍,拣出杂草,要一个来月。直至野苜蓿的茎叶中水份既已晾出,但茎叶仍呈现青碧之才算完活。马匹们嚼起来甘甘甜甜不会闹肚子,是各处牧场冬季必备。成好的可以卖到每担两文钱。不要小看了这两文钱,大唐帝国物价颇为低廉,一担精米也只不过六、七文而已。
高峻和冯武二人由刘武领着,要出牧场西北谷口,看到在拣草房门口停了一辆牛车,一位老汉牵住了牛缰绳,等十几个女人跳下车来。
那些女子也是各地犯下重案发配到岭南的刑徒,一边叽喳着跳下牛车,有的还在插科打诨,呼叫打骂。高峻看到柳玉如也混在其中,身段模样实在是明珠落在沙砾堆里,被他一眼就看到了。她正两手捏了裙角、十分小心地往车下跳,并没有注意到高峻。一个十八、九岁,浓眉大眼的姑娘正伸手扶住她。
这是牧场将她们一起由村中接来第一天上工。高峻也不知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女人会给派个什么活计、她吃不吃得消。有心过去说话,想想人多眼杂又不合适,一狠心带了两人径出谷来。...“”,。
第013章 微服察访
出谷不远就有两架满载苜蓿的牛车缓缓驶来。待车至近前,高峻看车上的苜蓿良莠相杂,夹了许多稗草,更有的想是前几天掺了雪,已经现出腐烂的迹象。刘武说,“这样的牧草除了另费人工拣过之外别无他法,不然马若是吃了会闹病。”
“这样的牧草我们也收吗?”高峻问。
“这就是现官不如现管,卑职说过万团官,但他有岳牧监撑腰,总是白说。说多了还甩我一顿脸子。”
“岳牧监难道不懂这些?”
“哼,不是下官背后嚼舌头,岳牧监所做的就是将“检草房”改成了“拣草房”,嘿嘿,一字之一差。但是所用人工比以前多费了几倍都不止,万团官到了外边还是该怎么收就怎么收,一点不知道收敛。”
高峻心说,看来这个万团官,根本不只是懒惰和懈怠可以解释了,若是懒,牧场中有的是轻松差事,岳牧监大可给他安排,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慷牧场之慨,与草商之间定有勾打连环之事。
刘武说,“以前有六、七家草商可以竞争,专门将各村零散的牧草收集起来卖与牧场,如今针对柳中牧的草商只剩下了一家了,这也成了万士巨胡乱购进的说辞。”
他们逆了草车的来路,又往东北方向走了大约三十多里,刘武道,“前边就是了,正好也是我家所在的村子。”
三人走近,看到这处村子规模大得很,各地挑担赶车的送草人熙熙攘攘,村上房屋错落,沿街饭馆酒肆也有四五家,比个中等的镇子还大。村口的一处宽大场院里堆了成垛的牧草,两杆大抬称正在忙着收草称重,院里在装着车。
一人手托了帐本,看过称即喊着,“麻贵牧草两担,定二等,记钱三文——”高峻看那担草成不错,却给定了二等,而紧接着又到了一车,明显不如麻贵的草好,那人却看也不看,直接喊成一等,心头不禁冒火,有些动气地问道,“这个杂碎是谁?”
刘武和冯征摇头说,“按理说收草这么重大的事情,本该牧场中的人来做,可我不认识他。”高峻的话恰被那个托帐本的听到,歪头看着这三个人蛮横地道,“谁在那边嚎丧,活腻歪了是不?”此人生得白白净净,一开口却十分呛人。
冯征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三个人又是微服,抱拳对这人说,“这位哥哥,我们是外地来的草商,也收了些草,先过来看看。”
“草呢?在哪儿?看你们乱说话,定个三等。”
“我们的草不想往这交,想直接往牧场里送,这次只是看看行情。”高峻说。
那人一听就把眼瞪起来,“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草商,是给贾大爷我找茬儿来了,兄弟们,都出来。”话音一落,一下子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十多个人,个个横眉立目,手里提着草叉、称砣、木棒,一下子就把三个人围住。
若说打架高峻一点都不怕,这些人都捆在一起也不够他一指头。只是原来有些文弱的高牧监要是忽然之间能打架了,在刘、冯二人面前不怎么好解释,于是忍住气说道,“你也应该是个牧场管事的,这样良莠不分胡乱定等,不怕我们告到万团官那里去吗?”
“嗬!你还知道万团官,兄弟你也不打听打听,柳中牧的万团官和我们贾家是什么交情,你要找万团官是不是?告诉你,万团官正和我爹在村子里喝酒呢,有胆子你就去。”
高峻不与这伙人纠缠,拉了二人骑上马就往村里走,身后那人说,“小子,万团官骑的是一匹黑马,亮银的马镫,别找不到——”一阵狂笑。高峻三人也不理会,在路边一家酒馆里传出了猜拳行令的嘈杂之声,高峻看看整条街也就这里最热闹,其他几家多是一些零散的卖草人在吃饭,显得相对安静些。
他看看最热闹这家酒馆,门首并没有那人所说的那匹银马镫的黑马,冯征也说,“万团官的马的确不在。”他们假装进去吃饭,在最里边有两桌围了十几个人,一桌上主座空着,刘武悄声说是桌上有一位柳中牧场里的录事,姓王;另一桌则是牧场里随来的几个牧子、力工。看样子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想来空着的座位就是万团官的,现下不知道去了哪里。
三人坐了下来吃饭,也不惹人注意,只想等这个万团官回来,高峻自从西州回来之后还没有见过万团官,一时又找不到有关万团官的记忆。这伙人酒已半醺,话语不整,一个作陪老者脑满肠肥,忽问道,“团……官大人怎么……怎么还不回来,”一人接话道,“贾老爷你又不是不知,团官在这村有个相好,怕是不回来了。”一桌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高峻三人一出店门,从村口呼呼噜噜来了好些人,拥了四位黑衣衙役,刚才那个托帐本的人一眼看到高峻三人,对衙役道,“刘捕头,几位差哥,就是他们没事找事扰乱治安”。
那位刘捕头一挥手,另三个执了铁链过来,不由分说往三人脖子上一套,“跟爷到交河县衙走一趟……敢跟贾老爷作对,我看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不由分说把人夹到高峻他们骑来的马上拉起就走。冯征想亮明身份,就冲他们喊道,“差官你弄错了,这位是我们柳中牧的高牧监……”
不待差官说话,那个生得白白净净的上来问,“哪个是高牧监?”他看了看高峻的打扮,“牧监做伙计,那你们这位掌柜就是监牧使喽?”说罢冷不丁抬脚踹在高峻的腿上,“我还是贾牧监呢!你要是牧监,万团官怎么不请你喝几杯?”
“带走,到了县衙好好招待!”
有道是民不与官斗,眼下三人一身平民打扮,不好硬来。刘、冯二人心中十分不安,但是看到高峻若无其事的样子,于是也不反抗。交河县衙离得倒不远,不一会就到了。刘捕头把三人带到一间屋子里,高峻仔细打量这间屋,除了一张宽大的木桌外别无他物,窗户上挑着厚厚的棉帘。捕头冲几个人使个眼,有人过去拉了严了窗帘。窗帘好似定制,屋中立刻暗下来。
“小子!看什么看,都脸朝墙站好不要动哈,乱动的话爷手上可没准儿,不晓得会揍到哪里。”这几个人嘿嘿笑着过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条哨棒。
刘捕头出去随手拉了门,屋中漆黑一片。
刘武和冯征怎么也想不到会落到这个地步,正暗自害怕,只觉得屋中刚一暗,就被一只手一拉,竟然不由自主地随了移动脚步,头被人一按,伏下身蹲在一处角落里,听耳边高牧监低声道,“蹲着不要乱动。”
语罢,二人顿觉面颊上一阵轻风拂过,随后,听到屋里乒乒乓乓一顿揍肉的声音,“哎呀”之声不绝,有人说“你怎么打我呀,哎呀……哎呀……别打啦!……哎呀妈呀……”
一会,屋里静了下来,只听到有几个人的"shenyin"之声,又是一阵轻风,还是高牧监低声道,“让出去再出去”。就听见门一响,屋中一亮。刘捕头在外听着屋里打完了,推门进来愣在那里,嘴张得老大。
刘武与冯征也看到那几个衙役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一个个鼻青脸肿,口鼻冒血。十分不解地扭头看高大人,只见高大人低着头,一副老实样子。“怎么回事?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先都滚出去!”刘捕头恼怒地吼道。
几个人挨了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屋中一黑,手中的哨棒就被夺去了,紧接着棒子雨点般地落在身上。刘捕头看到三个人蹲在桌子底下,没好气地道,“谁让你们蹲在那里的,都给我出来!”
三个人没事似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高峻说,“不是你们让蹲在这里的吗?我道是几位差官心好,怕打着我们……在下孤陋寡闻,实在是不知道你们这是什么公事。”
捕头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明显自己的兄弟是着了这伙人的道道了,可是说出去又太他妈丢人,说道,“等我去禀明大人再处置你们!”这边正闹着,捕头就看到交河县县令刘文丞正陪了一人过来,刘县令也听到这边屋中的动静,停下问,“捕头,怎么回事?”
“回大人,我们刚抓回几个闹事的,在贾老爷那边扰乱治安,刚带回来。”
刘县令对身边那人说,“赵大人,本县草商贾富贵,一直热心牧业,不但供应交河牧场用草,还能连带着供给柳中牧,一直是热心公益,令人敬佩啊!对于恶意捣乱的人,本县责令刘捕头,一概追究,从不轻饶。”
只听对方说,“哦?柳中牧……我在柳中牧倒有一位朋友,不知刘大人知道不知道?这人是柳中牧的副监——高峻。”说着两人就进了屋来。
高峻一看,觉得其中一人眼熟,联想着“赵大人”,心头一亮,说道,“长史大人,下官在这里呢,有劳挂念。”进来的正是西州长史赵珍。赵珍与高峻只有一面之交,此时高峻又未着官袍,愣了瞬间才恍然道,“高大人……高老弟,正说到你,怎么就在这里呢?”
“你问问刘捕头,我带两位手下只是微服察访牧草收购之事,捕头说我扰乱治安,碍了贵县贾老爷的事,被刘捕头带人锁到这里来了,刚才他们还互殴了一阵,给我一个好大下马威。”
刘县令久经官场,立刻知道是摆了乌龙,忙不迭地道,“这是何来,大水冲了……”高峻打断了刘县令的话道,“大人快别说了,下官不敢居大,现在犯下事了,只等大人与捕头尽快查明缘委,也好放我等回去。”
刘县令的脸象是被人打了一般,胀紫着脸对刘捕头吼道,“你个浑帐!也不看清就锁人,把本官的脸都丢到西州赵大人这里来了,赵大人若是再跟郭都督说上两句,本县就要几乎挖个坑跳下去,你可害苦了我!”
刘捕头吱吱唔唔说不上话来,也不知北在哪里,只是说,“贾公子说……”,刘县令吼道,“去他的贾公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个甚么东西!”
高峻接道,对对,就是这个贾公子,本官记起来了,我的手下当时还曾告诉他,也亮明了本官的身份,谁知他说,“你是高牧监?那我还是贾牧监呢!”请问刘大人,这个贾牧监是交河牧的?本官定要拜见这位同事。
刘县令一看,这个高大人是不嫌事情乱,一直拱火,当着赵大人的面真是脸都丢尽了。他冲着刘捕头喊,“妈的你聋了不成!高大人让那个兔崽子立刻过来!”一边厚颜向高峻赔礼。刘捕头像遇到大赦,一溜烟去了,只一刻,就将那位面皮白净的贾公子带了进来。
高峻忙起身冲着贾公子一揖到地,“贾牧监,在下这边有礼了!”那位贾公子一路上早被刘捕头一五一十告诉清楚,此刻也不敢说话,只是跪在地下一个劲地磕头。...“”,。
第014章 杨柳依依
原来西州长史赵珍,是奉了大都督郭孝恪的命令,到交河县视察三年一度的户等核定一事。
自贞观九年起,天下户等由三个等级改为九等,此后每隔三年,即以仲年(子午卯酉年)对各家各户的人口、财产进行全面的核定,以此做为当期征收赋税的依据。
贞观十七年是癸卯年,腊月过了一半,西州其他四县都已定户完毕,只有交河县尚未做完,户部一直在催办,郭都督这才派了长史下来察看。
而刘文丞正因为本县定户的事拖了西州的后腿,被赵长史一见面就没头没脸地一顿好撸,此时的腰杆子比面条还软,数次捶胸顿足下了保证,赵长史才答应回去后不会添油加醋。但是严厉地对刘县令道,“三天定完,再晚自已去和郭都督说。”
所以刘县令把赵大人送出来的一路上,心里一直在生闷气,又不敢发作,面皮上一点点的笑也是硬挤出来的。
今天当了赵长史的面又演了这么一出,得知事情出在草商贾富贵这里,气得几乎疯掉,心说定户之一事,要不是你姓贾的千方百计想定个三等好少纳税,何至于我吃这回瘪。
两股火前胸、后背这么一烤,合该刘捕头倒霉。就算贾老爷在这儿,刘父母也定是要发作。一县之令冲上去抡圆了胳膊“啪啪啪”一连打了刘捕头十几个大耳刮子,刘捕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一阵赵珍一直在旁观,心说没想到这个高大人如此难缠,当真是得理不饶人。本想多看一会,但是有公务在身,急等着回去向都督复命,开始在一边劝慰高峻。刘县令也把父母官的脸面往屁股后一丢,一个劲地对着高峻三人作揖。
贾公子何曾见过这种阵势,平时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胡作,以为天下无敌了,今天才知道自己捅了大马蜂窝。他看到平时连自己老爹都要曲意奉承的刘县令都如此表现,当下傻在那里,几乎尿在裤子里。
而高峻看看这一阵折腾天都快黑了,心中挂念起柳玉如来,也不知这一天她那里如何,且赵长史还陪在一边,心想再闹下去就过了。
于是说道,“赵大人,刘大人,再怎么说我与两位大人都是朝延命官,只不过两位大人是为民,下官是喂牲口罢了。今天光天化日的,被姓贾这小子当众踢了一脚,丢的真的不只我一个人的脸面,想想我都没脸走出这交河县衙了。”
刘县令见高牧监终于说话,恨声说,“他哪只脚踢的,看我不削了它!”
“不必,不必,平时我的牧场中有哪头牲口不听话,我也只是踢一脚了事,今天只把这一脚还回来,高某绝不深究了,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刘县令乜斜着看了看跪在地上发抖的贾公子,“畜生,你还等什么,是不是等本官扶你起来?”
贾公子正度日如年,听县令大人发话,忙站起来挪至高峻面前站好,心说也只好认栽了。看这位高大人文文静静,一脚应该能挺住的。
高峻一边与赵大人客套着,出门前对着贾公子抬腿一脚。也没见他使多大的力气,只听贾公子的大腿骨“咔嚓”一声,贾公子惨叫着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