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闻言点头,正好听得屋里两声皮鞭抽在身上的响动,和着一个人的尖声痛呼,“岳大人,岳大人,小人、小人……”只听叭的一声又是一鞭。正好躲躲晦气,忙不叠地扶着高副牧监到旁边的房间里去了。
屋中三间地方,中间没有隔断,靠里挨着墙的是一排黄杨木卷柜,屏风三折,放着一圈书案,在中间地上摆着个铜火盆,里面不明不灭还在冒着烟,门边地上跪着个尖嘴高颧骨的,三十上下,连脸带脖子的泛起一道青紫鞭痕,正手捂着脸为自己辩解。
“岳大人,小的这两日来觉都没有睡过一个,县里也没有回去,督促着这些人员加固马舍、堵漏封窗户砍柴生火防寒护驹……”
“哦?听起来罗管家操心公事倒不能算不辛苦,不过本官倒要问问你,罗管家你官居几品?何职?主理哪一方面?,本官刚才抽你,就是因你擅专公事,贻误大事。”
“这……这……”罗管家一时张口结舌起来,心说你一年都不知去了哪里,从不到场里来,今天出了事,帽子扣得我连膝盖都看不着了。
但因他只是个管家,并无官职品级,牧场的事根本不该他管,很明显是自己刚才在屋里大呼小叫时,岳牧监等人已经站在屋外了。
他偷偷抬了下眼皮,没有看到自己的主子——那位高牧监,心下一慌,道,“是小的主人……”
“住嘴,你若再说下去,就连当个奴才都不合适了。”长须老者打断了他的话,忽地面上一乐,冲地上的罗管家问道,“方才我听你说这两日来连县里也没有回去,那么,不知下雪这天的晚上酉时三刻,是谁在黄翠楼上行乐?本官恰由街边经过,听那人声音可与罗管家很是相近呢。”
罗管家心中暗暗咬牙骂道,“你这个老杂毛,什么恰从街上经过,你和老子争同一个姑娘,在这儿打爷爷的埋伏!”
黄翠楼是柳中县城中最大的青楼,没想到自己偷偷快活的事情这么快就到了岳大人的耳中,这事若是坐实,不但刚才的话自打了嘴,就连自己的主子也没有脸面了,岁管家吱吱唔唔地否认到,“想是大人听差了,小人……”。
“算了,本官今天来不为听你这些乱事,你去把刘监丞、何主薄,和录事们都找来。”
不大一会,陆陆续续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和管事的都到了,本来还算宽绰的屋子挤满了人。
“刘大人,本官听说你一向都在牧场里住,这两天的情形一定最为清楚,就由你来给各位大人说说。”岳牧监道。
被提到的监丞叫刘武,也快四十的人了,平时还倒负责,十天里倒有七八天住在马场里。
一是因为三个大掌柜不常在,除他们之外就是自己品级最高,出了问题三个主管都会把板子打到自己的头上,二是自己的家在马场北面的大山那边,路还不近。
刘武恰好在下雪那天回了家,等到风雪一起,一时之间也过不来,捱到寅时三刻就爬起来赶到了马场,一看情况十分不妙。
由于此地从没有这样的天气,平时的场务也根本考虑不到防雪这一层,粗略统计下来,老、弱、病马在内一宿时间冻死三十八匹,马驹儿六十六头,这是今年秋天生下来的总数,竟然一个也没有留下。
当时他就懵了,按《厩牧令》所规定的,眼下这个损失,别说是自己,就是牧监大人们也是承担不了的,打板子还在其次,估计能回家抱孩子都得烧上三天的高香。
他一方面紧急调动人手,监房顶部除雪,再着一部分人扎制草帘,想把牧场两百间监舍的门窗封上,但因为没有准备,根本凑不齐那么多扎帘用的草,只好把尚未铡开的草料暂且先用上,另一方面派人上山砍打木柴,在监房附近生火取暖。同时派人起大早去县里给三位大人报信。
刘监丞将详细情况一讲,两位牧监都傻眼了,又叫几位录事拿了帐册,把详尽情况一一汇报过,岳、陆两人对视一眼,岳牧监对刘武道,“刘大人,你做得还算妥帖,我和陆大人一定会大大地褒奖你的,眼下我和陆大人还要仔细商量一番,如何将雪灾详情、及马匹的损失详情向西州郭大人禀明,马场里的后续事务,还要有劳你刘大人了,如果没事,你就去忙你的。”
待下级官员们陆续散去,岳牧监一拍大腿,长长地叹了口气,“大意了,大意失荆州啊!”陆牧监也不置一言,他深知此事处理不当,等着他的会是个什么结局。良久,陆牧监才慢慢说道:
“份内之事,躲也躲不掉,陆某只求岳大人,看在你我多年共事的情份上,有时间替我在郭大人面前美言几句,陆某以后如有机会,也定会尽心维护岳大人的。”
“天灾而已,西州郭大人一定会多面权衡、多面考虑。但职责所系,任何一句推托之言都是不应该的,陆大人你说是不是?”
“大人说的极是,大人勇于担承一直是下官的楷模,恨不能与岳大人一道,去州里负荆请罪,奈何职级所限,却是不能够呀。”
“陆老兄你误会了,依兄弟看来,你我二人谁去西州都不合适,现在不是拼品级的时候,而是要把最合适的人,派去做最合适的事。一则我这两日要把岭南转来的刑徒个个按档遴选,二是我听说这批刑徒中还夹带了女人,以往牧场之内并无用女人的定例。凡涉及用人的全都是大事,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要把最合适的人,派去做最合适的事。”
“那大人的意思是……”
岳大人面无表情地抬手,指了指隔壁。陆副监思索片刻,面忽晴,“确实!”
二人携手,向高副牧监醒酒那间屋子走去。
侯骏自打马队过去后半晌不见牧场的人来召集,一边等信,一边去附近的坡上砍了好些荆棘枝子,在窝棚的四周,筑了个十步见方的围子,一是安全,也是提防着万一夜里起了大风,有个围子也能抵挡一下,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多挡一道毕竟好些。
好容易弄好了又想起炭火,本想拆了一面围攻子再加宽些,柳氏道,“岂不费事,只多砍些来,并着围子再加一小间给炭火,风也小些,不比大了空旷。”
侯骏说是,正在干着,只见罗全一溜小跑了来,冲两人说道,“我们当家子的……罗管家刚才来吩咐,高牧监要去西州公干,百多里路天黑前赶不到不行,让我找一匹好马。”
柳氏道,“这位牧监大人守着马场,却来找我们借马,岂不是怪事。”
“好,不过说好了,算借。”侯骏道。
罗全一连声地答应着,一边透露道,“不是非借你的马不行,而是场子里的马大半都冻伤了。”说着怎么也拽不动炭火。炭火昂头相抗,就差尥蹄子了。
村外又有两骑官差飞驰而过,往马场那边去了,侯骏冲炭火唿哨一声,牵起罗全的手,在它脖子上搭了一下,炭火马上乖觉起来,竟由他牵了去了。...“”,。
第005章 小小柴扉
自从炭火被罗全拉走以后,侯骏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就像是一位刚刚相聚的朋友,不得不分别开去出一趟远门。
好在已经说好了只是暂借,说不定那位高牧监大人有个一两天也就回来了。正想着,只听村里一阵马蹄声响起,侯骏透过新搭建的蓠障缝隙往外看去,他看到不久前从村外驰过去的两名官差在前,后边一位穿着墨绿官袍的青年骑坐的炭火上,紧随其后。
炭火一身火红,四根黑蹄映着白雪地分外抢眼,再配上马上那人的一身绿袍,竟有着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只见炭火跑到了村口,“嗒嗒嗒”地原地转了两圈,像是极不情愿出这趟远门似的。
马上的青年有些不耐烦,回旋之间侯骏也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见他挥起手中的马鞭,叭地抽在炭火的身上。炭火长嘶一声,撒开四蹄,转瞬之间撵上了前边两匹马,三人三骑过后,路上沉寂下来。
侯骏心里想这位高副牧监的年纪确实不大,也就二十岁上下,想不到已经是一位正七品的官员。要知道,一县之父母官,管理着方圆百里地方,民户过千、人口逾万,也不过是个七品。而一个养马的头儿,竟然后有这么高的待遇,大唐帝国对于马政的重视程度真是可想而知了。
正在想着,从村里又驰出两个人,一个是罗全,骑一头骡子,另一个面相不是太好,虽然用一块巾子蒙了半边脸,但雷公嘴高颧骨还是一览无余,骑着一匹马。
此人正是那位罗管家。两人到了村口,罗全朝着侯骏、柳氏的居处,对那人指指点点,而罗管家坐在马上显然兴致不高。
早上被岳牧监抽的几鞭子,本来隔了厚厚的衣裤,也不算疼,但是最后一下,鞭稍带到了脸上,真是敢怒不敢言,不想患处越肿越高,像是一条紫蛇由领口蜿蜒爬出,停到脸上,被冷风一吹钻心地疼痛。
高牧监酒醒之后,也不知岳、陆两位大人怎么对他说的,临出门时罗管家凑上去问要不要自已跟着,高牧监看着他脸上的淤痕,没好气地斥责道,“你跟来做什么,又不是去吃宴席!”言语间似是对另外两位同僚遇事后缩有着大大的不满,但又不好明说,拿手下的奴才撒气。
岳青鹤大人破天荒地在马场里操劳起公务来,陆副牧监本来县城家中计划好了邀三两好友饮酒赏雪的,这样一来也不大好放下脸一走了之,只好也留在场里,将一众牧子群头们支使得团团乱转。
罗管家看看自己在这里也是多余,一个弄不好再挨岳大人的鞭子,自取其辱不说,主子也已经去了西州,想想还是脚底抹油的好。
罗管家对罗全的眼利还算满意,有心带他去柳中县城中走一趟,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繁华世界,以后对自己也好死心踏地。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罗全骑了头借助来的骡子,两人上路。
到柳中县城去,出了村子要往东南方向去,与去西州方向正好相反。柳中城正当古代中原通西域的交通要道,土地肥沃,水草丰美,东汉时即有西域长史驻在此地。
罗全与管家罗得刀一边走一边闲聊,罗管家是为显摆,罗全是为巴结,同时尽可能多地探听一下那位只谋一面的高副牧监的底细。不知不觉二人竟有了相见恨晚之意。
大约一个时辰,在前边随着地势一沉,黄沙退尽,一片走向偏东北、西南的宽阔走廊尽现眼底,竟是植不露土、水不扬波,远处的森林之中现出一带灰城墙,被一片氤氲的雾气所笼罩,罗全的心情为之一荡,好似又回到了扬州故地。
罗管家手一指,“那里就是柳中县城了”。
二人打马入城,罗全看到城中街道虽不甚宽,但两侧买卖店铺却是一家挨着一家。布店、粮铺、绸缎庄、玉器店、酒楼、茶坊、妓院样样不少。再往前有驿馆、县衙,后边是一片官宅。罗管家带了罗全,东绕西绕来到一条小巷中,两人走到一座门首,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一个老妈子来开门。
罗管家嫌她开门晚了,嘴里不住的数落,老婆婆只是问,“公子呢,怎么没有回来?”
罗管家也不理她,院子坐北朝南,正房一间,左右东西厢房各一,大门后有拴马桩,整个院子里面里面冷冷清清,看来只有老妈子在家。
“高大人的房间、我的、她的,”罗管家简单地指给他看。看着罗全似有疑问,又说,“租的,”罗全心说,这位高牧监年纪也就二十上下岁,从罗管家对待那位老婆婆的态度上看,她一定不是主子。那这位高大人只身住在这里,倒不是很正常了。
罗管家好似有事急着去办的样子,匆匆回到自己的厢房换了身干净衣服,从床下的一只箱子里摸出一把银子和几吊铜钱往怀中一揣,对罗全说,“走,哥带你去乐和乐和。”
两人丢下老妈子往大街上一拐,朝着不远处那座最为高热闹的楼宇走去。远远看到门前一块金字黑匾,“黄翠楼”。
且不提罗管家带着罗全,到柳中城中最大的一座青楼中去逍遥,在村口,侯骏歪头打量着自己和柳氏忙了一个上午的劳动成果,还觉着过得去。
在蓠障朝了村道的地方,他们建了一座小小的门楼,小门楼呈伞字形,顶在柴门上方,门边上侯骏加了两道铁环,又从村正老汉家借了一把铁锁,这样柳氏和他外出的时候把门一锁就行了。
柳氏则在院内重新搭起的灶上烧了些水,打算将两人身上的衣服洗一下。但是侯骏经柳氏说了两次,总不动手更换衣服,其实在窝棚中的包裹中,他是有换洗衣裤的,不过他不想让柳氏来做这些事情,她养尊处优的惯了,冷不丁做这此粗活,侯骏觉着是有点欺负她。
待到柳氏催得急了,侯骏嘴里先说不用不用,瞧个空溜回窝棚里,手忙脚乱地找出包裹,想掏出干净衣服来换上。
柳氏随在他后边也进来,正好看到了侯骏只穿着一条亵裤的身体。
侯骏的身体是典型的习武人的特点,中等身材,不是那种高大粗壮的类型,但却结实、健壮灵活,四肢有着发达的肌肉。尤其是胸腹等处,随着他的动作,那一块块的肌肉似是要挣脱了皮肤跳出来。
柳氏看到,一时愣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竟有一阵一阵的发烧。说心里话,自打她进了国公府的大宅,就没有对侯骏正眼瞧过,一来那时他还小,离府时也不过才十三岁。
谁知这短短的四、五年的光景,会有这么大的变化。那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心头突突乱跳,又感觉到从此以后的踏实,像一片浪涛中的浮萍,那一点脆弱的根系终于抓到了实实在在的土壤。
侯骏并没有发觉柳氏脸上的表情,天气有些冷,他嘴里“嘶嘶”地吸着冷气,飞快地找出衣服,同样是一套粗麻布的白衣裤。
柳氏回过神来,伸手去拿脏衣服,说,“我来洗”。可侯骏的意思是自已去洗,本意并不想把旧衣裤交到她手里。匆忙之间也没换衣服、就把旧衣服抓起来向外走,这么阴差阳错的,两个人就撞到了一起。
侯骏的健硕体格,岂是柳氏所能抵挡的,脚下一绊,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哎呀”一声往后仰倒,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眼前的侯骏。
侯骏一看自己撞到了柳氏,慌忙丢了手中的衣服,去扶她,一想自己身着寸缕,有些不大合适,一碰到又把手松开。此时柳氏只揪住了侯骏的一根手指,侯骏吃痛,两人一下子从窝棚里滚动了外边。
这样跌出去,侯骏势必砸在柳氏的身上,情急之下,侯骏双手抱住柳氏的身子腰上一使劲,把她翻转到上边,两个人一下子摔到冰冷的雪地上。
两个人只觉得天地一下子没有了声音,侯骏搂着柳氏柔软的腰肢,感觉她饱满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抓在她背上的两手不觉松开。
他是个初生牛犊,根本不知个中滋味,一时丹田之下有一股热流不受他控制在奔涌冲突。
柳氏根本想不到,这么转瞬的功夫侯骏的身体就有了反应,手忙脚乱地爬将起来整理凌乱的发丝。
侯骏连声地说着,“这,这都怪我。”
恰在此时,柴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大笑道,“大白天的,你们叉着门,在地上挖金子还是银子?”
柳氏忙去开门,也不管侯骏身上光着,对村正家的儿媳妇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嘴上说着,脸上却是一片通红。
“不是哪样子?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我又不是个未出嫁的,还能让你唬了?”此时的侯骏已经抢先进了窝棚,闻言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像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
他深知两个人刚才纯粹出于无意,但是即使无意之失也会伤到人的,他下了决心,不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事变故,自己都应该照顾好柳氏。
村姑说,“好了好了,我不逗你,莫哭哦”。原来,她自从见到了柳氏之后,就被她光艳的外表和端庄娴静的气质所吸引,这个村姑,自小在闭塞的山村中长大,见过的世面极少,也没有个能够说说女人那些体已话的伙伴,她觉得柳氏初来乍到,正是可以深入结交的机会,如果两人成了好姐妹,今后的日子或许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枯燥乏味了。
因此,她趁着家中两个男人外出一时不会回来,又想着柳氏自从来到此地就一直是大风大雪的,房子又倒了,身上一定不清爽。于是自作主张,把自己平时洗澡的大木桶拿了出来,又烧了满满的一锅热水,然后跑过来叫柳氏过去洗澡。
柳氏知道了她的来意,也感觉自已这两日不梳不洗的身上有些腻腻的,但是又觉得刚刚认识两天、见了只有两面就冒然去对方家里不大合适,一时有些犹豫。
但村姑不由分说,拉了柳氏就走。
柳氏这一去竟然有过大半天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发丝还湿湿的,透出一股侯骏爱闻的隐约的幽香。柳氏似乎想起了刚才两人摔倒的事情,不过脸上却是平静多了。她还拿回来一包羊肉馅儿包子,说大风雪把村姑家的羊羔也冻死了一个。还有一小壶烧酒。
天已晚,炭火也不在家,小小的柴门关上,两人竟不知说些什么话来填充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包子有十几个,两人坐在了窝棚中,地上铺着被子。侯骏从小到大没有喝过酒,柳氏说是为了御寒的,说着自己先喝了两口,于是侯骏也喝也起来。像是附合一般,外边果然起风了,吹得柴门呜呜地响着。
窝棚条件简陋,算上村姑送的一套被褥,他们只能地上铺一条、一人盖一条。睡到半夜的时候,侯骏就被冻醒了,看柳氏许是喝了酒,一点动静都没有,和自己身上横竖打颤大为不同。
但是耳听着她的呼吸似乎不大顺畅,偷偷伸过手背,还没有碰她的额头,就感到了滚烫的热度。他想了想,掀起身上的被子,加到了柳氏的身上。然后自己也钻进去,柳氏穿着睡衣,身子发烫。
侯骏搓了搓手,把身子帖到柳氏的后背上去,将她抱在怀里。
柳氏只是轻哼一了声,还把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这次他不再打颤了,内心一片澄明,波澜不惊。梦中父亲和小弟均出现了一次,他注意到父亲不再像以前那么厌烦他了,他心里积蓄的十多年的对父亲的憎恨之情,也在他平静的呼吸之一间一丝一丝地烟消云散。...“”,。
第006章 解去西州
柳氏在村姑家里洗澡受了风寒,晚上还强迫自己喝了些酒,躺下睡着之后就一会冷、一会热的,浑浑噩噩,感觉腾云驾雾,身子底下无根。
谁知早上天光一亮,一醒过来感觉头脑清明,侯骏的两条胳膊一条被自己枕在颈下,一条软软地搭在自己的胸前,脑后仍旧传来侯骏均匀的呼吸声。
而眼下,自己正倦在侯骏的怀中,他的一条腿也于睡梦之中跨压在自己的腿上。此等情形让她心头一颤,似有一缕春风从心头拂过。
她就这么躺着,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来到西州以后发生的一幕幕以及刚才一睁眼的刹那,侯骏给她带来的心悸的感觉,像一出兵荒马乱的戏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虽然她没有回头,但是侯骏那张楞角分明的脸分明清清楚楚地映在眼前。她强迫自己处于一种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因为此时一阵喜悦之情正充斥于心,她不想因为已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这个状态被打破。她得好好体会体会他不再恨自己入骨的感觉。
以前她锦衣玉食,从没有想过被人恨的滋味,直到大难来临孤苦无依,她才感到亲人之间心心相帖的珍贵。
只是,就只有这些吗,她是不是有些自私呢?难道一场苦难和陌生的环境还有那些寒冷、饥饿,还有说不出口的空虚就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拥有这一切?
儿子无双那天真的小脸浮现出来,他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爱自己,当自己彷徨无助的时候他的面容总是很模糊,如今终于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