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微亮,苏定方带领人马返回唐军大营。两个骑兵架着李牧,来到了李靖的中军大帐。李靖已经听了苏定方的简单汇报,看到李牧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可是唐俭派来?”
李牧道:“禀告大将军,我不知道唐俭是谁,我带来了一封信,那位贵人说,您看了便知。信写在我的衣袍里衬,请大人过目。”
李靖示意了一下,苏定方拔出腰间弯刀,把李牧的衣袍割了下来。苏定方把割下来的衣袍展开呈给李靖,李靖先查验了密押,确认无误,才看了信的内容,看罢之后,递给了苏定方,道:“事情我已知晓,义士忠勇可嘉,先下去治伤,待报功之时,定有封赏。”说罢,唤来随行侍卫,带李牧下去就医了。
李牧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命保住了!
第三章 返家
李牧被带下去治伤暂且不提,却说帐内,苏定方看过李牧衣袍内的书信之后,大为惊诧,道:“大总管,这突厥人狡诈,竟然背信弃义,现唐俭大人落入敌手,投鼠忌器之下,着实难办了!”
李靖沈着脸,好一会儿,道:“去请副总管和李绩大将军来帐议事。”
苏定方转身去请,不多时,三人返回中军大帐。李靖把李牧的衣袍拿给两位将军看,李绩沉吟不语。李靖的副手,定襄道行军总管张公瑾开口道:“陛下已经下诏,同意突厥投降,而且现在唐俭等人仍在突厥大营,虽然有这封信传回来,但毕竟只是唐俭猜测。如果冒然进攻,唐俭性命不保,也会坏了陛下仁德之名,依我看来,还是先派人前去询问一下,同时把消息八百里急传回长安,请陛下定夺吧。”
李靖没有应声,而是看向了李绩,问道:“懋功以为呢?”
李绩道:“颉利虽然战败,人马却还有很多,只是散落于各处。如果真如这信中所说,投降是缓兵之计,那等他收拢残部,再北进联系上九姓铁勒,我们此番将无功而返。一两年之后,突厥便又恢复元气了。若趁此时出兵,则可攻其不备,一劳而永逸。但乱军之中,唐俭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就要看天意了。突厥人很快就会察觉有人逃出大营,必会有所警觉,唐俭等人还是命悬一线,所以在我看来,要攻,且要速攻!”
李靖点点头,道:“懋功所想,与我不谋而合。”张公瑾还要劝阻,李靖道:“此乃韩信灭田横之计也,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唐俭既冒死传回此信,必然已经做好准备,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无需再劝。”说罢,命令道:“苏定方,命你带领轻骑二百作为先锋开道,大军随后就来。”
苏定方领命而去,李靖又看向李绩,两人同为一路兵马总管,李靖也不好越俎代庖,好在李绩能明白他的意思,起身道:“我自会引军封堵险要,药师可放心前去。”
计议已定,苏定方点起人马奔出大营。李靖军令已下,张公瑾也更改不得,只好听命去调遣人马。
大军拔营而去,只剩下张公瑾所部留守,照顾军中病残,李牧便在其列,他身上的箭也在随军大夫的帮助下拔掉了,还给他敷上了金疮药。这个年代治疗外伤的方法也就能做到这样了,至于会不会感染,那就要看造化了,万一感染了,熬不过去就是死,谁也没办法的事情。
李牧也没办法,在制药术的技能树里面,也没有青霉素这种东西。李牧不禁感叹命运不公,人家穿越要么当王爷,要么带仓库,金手指都很管用,到了自己这儿,出场就是俘虏,给突厥人喂马做饭,好不容易逃出来了,金手指却连自己的命都保证不了。而且就目前看来,往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这么氪金的系统,升级得多少资源多少钱,能有满级的那天么?难道要满世界的吵嚷,我身体里有个系统,大家快拿东西来帮我升级不成?有些事是注定不能对人言的。李牧已经决定,身体里藏有系统的事情,只要在唐朝一天,他就不会告诉任何人,再亲密的人也不会说。
越想越灰心,李牧慢慢趴到床榻上,小心不让自己的肩膀受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穿越过来快二十天了,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晌午。刚刚吃完伙头兵送来的饭,便有一位执戟长过来,先点了一遍名字,然后宣布了副总管张公瑾的安排。原来前线作战顺利,突厥大营已破,大军势如破竹,兵分几路追击突厥残部,留守的骑兵也要去参战,于是副总管张公瑾命机动性不便的陌刀队送伤兵回定襄城休养。李牧一听这话,心里便明白了,肯定是这副总管担心前线打得太快,要赶着去抢一些功劳。
由于李靖大军已经攻破了突厥大营,缴获了大批粮草,大军不用担心补给。所以张公瑾命每个骑兵只带三日的口粮,轻装前进,剩余的粮草也随陌刀队和残兵一起返回定襄城唐军大营。李牧因报信有功,特意给他安排了一辆运粮车,让他趴在上面,免得走路辛苦。
两日后抵达定襄,李牧肩膀上的伤也好了大半,伤口已经结痂,万幸没有感染,再养些时日就能痊愈。小命保住了,该想些以后生活的问题了。
身体里有这么个系统,李牧倒是对生活不是很担心。这两天趴在粮草车上,闲着无聊,他已经把这个系统重新捋了一遍。
这是一个副职系统,所谓的副职,是对应游戏的主职来说的。他参与设计的那款游戏叫做大唐群侠传,主职是各大武林门派,例如少林峨眉等。副职是非武技职业的统称,如制药,锻造,裁缝,巧匠,厨师等十几类。共分三级,初级,中级,高级,再上面是大师级,按照游戏内的规定,每个服务器每个职业只有一名大师。李牧在做数据平衡的时候做了演算,以他设计的坑爹程度,就算全服务器的资源都供给一人,且钱不是问题的情况下,至少也要三年才能出现一个大师级。所以他对大师级是不奢望了,要是能练出一个高级副职来,他在唐朝不说横行无阻,至少也能过得潇洒自如了。
目前想这些多少有点多余,现在他没有资格挑选职业,而是要看什么职业能安身立命。先活下来,才能想其他。
到了定襄城大营,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登记造册。每次大战都有伤兵俘虏,或者战死逃亡者,故大战之后,要重新造册,记录功勋。唐军赏罚分明,战死家属可得抚恤,伤兵也可得补偿,但若做了逃兵被查出来,就算逃回家乡,也会被抓起来处罚。
李牧本不在军籍,但他送信有功,故此在这名册上也有他的名字。负责记录的录事问他是否想入伍当兵,如果他想,可为他补入军籍。李牧赶紧以家中有母亲需要奉养为由拒绝,开什么玩笑,刚刚九死一生逃出升天,转身就回头跳进坑里,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提起家中母亲,李牧忽然意识到,自他进入定襄城之后,心里一直隐隐觉得压抑的源头是什么了。虽然原来的李牧已经死去,自己占据了他的身体,成为了新的李牧。但肉体是承载灵魂的载体,这具身体帮原来的李牧保留了记忆,也保留了这份记忆带来的情感。定襄城距离李牧的家乡马邑县已经不远了,他连日以来的压抑,是这具身体在提醒他家里有一个母亲在等他。
其实就李牧个人来说,他并没有打算去奉养原来李牧的母亲。他是穿越而来,与李牧的母亲素味平生,他不觉得有此义务。再者,他身上的秘密不能对外人言,这个年代,母子之间的关系最亲近的,吃住在一起,万一被发现了秘密,他不知道如何解释。但是到了定襄城,他发觉这具身体遗留的情绪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不愿意都不行,逼得他必须去承担。
李牧想想也能理解,既然接手了这具身体,就要接受这具身体承载的义务,理所应当的事情,他的逃避是不对的。
想通了此节,李牧便向录事言明要返乡照顾母亲。录事也能够理解,唐人崇尚孝义,李牧连番举动,都自孝义而起,让已经知晓来龙去脉的录事非常尊敬。录事告知李牧可以返乡,朝廷若有封赏下来,会派人给他捎去。录事还为他准备了盘缠,念其肩伤未愈,又命人找了一辆往来马邑县与定襄城之间的运粮车,送了他一程。
说起马邑县这个地方,虽然只是一个边陲小城,但在中原历代对游牧民族的战争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汉朝时,这里便是汉军抗击匈奴的前线,曾有过著名的马邑之围。到了唐朝,这里便成为了唐军抗击突厥的前线,李靖正是从这里率大军攻破定襄城,拉开了覆灭东突厥之战的序幕。
作为边陲军镇,马邑县不如中原城池富饶,但因唐军常年驻兵此处,人流往来频繁,很多商贾在此贸易,形成了一种特属于马邑的一种繁荣景致。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在这里能看到唐人,也能看到九姓铁勒,甚至能看到突厥人。在这里他们都是大唐子民,并不会有歧视的事情发生。
循着原来李牧的记忆,他找到了回家的路。李牧的家在一个酒铺子后面,连脊的一排房子,一共六间房,他家在中间,左右各有一户人家。
李牧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脑海中的记忆也越发的清晰。他能认出这街道上的店铺,能回忆起小时候在哪家店门口和别人家的孩子打过架,能记得起那日招募乡勇时的画面,也能想起他跟随运粮车队离开时,母亲不舍的目光。回忆接连涌上心头,李牧终于到了家门口,忽然鼻子一酸,眼眶红了起来。
第四章 恩人
李牧的父亲李敢,曾是军中一名执戟长,在他幼时,死于一次与突厥的战斗中。娘俩得了两贯钱的抚恤,根本不够生活。无奈之下李牧的娘亲孙氏开始替大户人家做女红,勉强维持着生活。
好不容易把李牧拉扯大了,仗又打了起来,李牧被募集成乡勇为大军运粮,一去不回,孙大娘这命也够苦了。
李牧今年十七岁,唐朝人嫁娶得早,他的娘今年才三十五。按照后世来说,正是芳华正茂、享受人生的年纪。但在这个年代,如果李牧早早娶了亲,三十多岁已经是当奶奶的年纪了。这么多年以来,孙氏独自拉扯李牧,操的心,受的罪,比后世同龄人不知多了多少,因此虽然她只有三十几岁,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几许的妇人一般,身体也不是很好。
就在李牧跟随运粮车走的时候,孙氏还在喝药。所以李牧对唐俭说的话并非完全作戏,原来的李牧一直到咽气的时候,想的都是家里的母亲。他能说出那番话,也是被这具身体的记忆所影响。
站在门口,李牧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道:“李牧兄弟,我占了你的身体,又不知该如何还你,那我便替你完成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吧。汝之母,吾养之,你安心的去,早日投胎,争取投一个好人家!”
说来也奇怪,许下这个心愿之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压抑感瞬间消散殆尽。李牧是后世之人,本不相信鬼神之说,这下也开始有点相信了。
整理好心情,李牧推开门扉,喊道:“娘,我回来了!”
“娘?”
喊了两声,才从屋里传来回应,声音虚弱的很:“是我儿回来了?真是我儿回来了吗?”
李牧听得声音不对,赶忙跑进屋里,只见炕上躺着一名妇人,脸色惨白,额头全是汗珠。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李牧就差不多这样子,这是染了风寒了!
风寒,或者叫感冒,在后世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吃点感冒药几天就好了。但是在唐朝,哪有感冒药吃,大户人家喝的起柴胡汤,小门小户根本吃不起药,只能硬挺着,万一发烧导致了肺炎,那就是一个死,能熬过来的人寥寥无几。
李牧看到孙氏这般模样,心顿时揪了起来。既然已经答应承担责任,那眼前这位妇人就是他的娘亲。而且他也发觉,这种感情源自于血脉,不是他用理性能够抗拒的,看到孙氏之前他还有很多想法,看到孙氏之后,就只剩下了要救我娘这一个念头了。
“娘,孩儿不孝,回来晚了!”李牧跪在炕边,眼里抑制不住地簌簌流下,这一声娘完全发乎于心,没有一丝勉强。
孙氏也是满脸泪水,紧紧抓着李牧的手,唯恐一撒手,她的儿子就不翼而飞了。
“娘,我这就去给您找大夫!”李牧起身要出门,孙氏却死死抓住他不放,李牧不敢用力挣脱,只好又回到孙氏身旁。
孙氏咳嗽了两声,顺过这口气来,开口道:“娘已经不行了,家里没钱,你去抓药,又要欠下饥荒,不值当的。娘能在临死前看到你平安回来,也就没什么好惦记了。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家里陪着娘,娘没有几天了。”
“娘,我有钱!”李牧把另一只手背到身后,心里默念,从系统中兑换出来一两银子,全部换成铜钱,足有一贯,拿到前面给孙氏看,道:“娘,您看,这不是钱么。我杀了突厥兵,立下功劳,得了赏。”
“我儿杀了突厥兵?”孙氏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欣慰道:“我儿长大了,你爹死在突厥人手里,你杀了突厥兵也算给他报仇了。不过这钱你还是留着,娘已病入膏肓,这些钱恐怕也难治好,你还是留着娶亲,为李家开枝散叶,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李牧听到这话,倍觉心酸,怪不得原来的李牧在临死之时都惦念母亲,他的母亲对他真的是太好了。李牧当然不会任由孙氏病死,道:“娘,还是先给您治病,我哪儿来的媳妇,等您病好了,好好替我挑一个。”
“我儿哪里话来,你莫不是忘了,你有媳妇儿啊!”
“我哪有”李牧忽然一愣,记忆深处晃过一个片段。李牧有媳妇儿,却又可以说是没有。李牧的老爹李敢在时,曾救过前街酒铺子掌柜白春的性命,白春诨号白闹儿,是外地人,为了报恩,也为了抱上李敢这位执戟长的大腿,便许下诺言,要把他当时四岁的女儿,嫁给刚刚出生的李牧为妻。李敢见他家女娃伶俐可爱,又加上几杯黄汤下肚,便应下了这门亲事。没想到转年李敢就战死了,孙氏一人拉扯李牧,白闹儿便再也不提这件事了。李牧也是一个要脸的人,从娘亲口中知道此事之后,默默记在了心里,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主动跟白闹儿一家人说过话,也包括他那个未婚妻。
倒是他的未婚妻白巧巧一直记得这件事,小时候就常常跑来跟孙氏说话。长大之后,帮家里卖酒,也会攒下点钱,拿来给孙氏,帮她补贴家用。只是李牧这个没有良心的,对白巧巧从来都是不假以辞色,看到就跟没看到一样,十几年下来,俩人说过的话不到二十句。
白巧巧来探望孙氏,都是偷着跑来的,要是被她爹白闹儿抓到了,轻则一顿臭骂,重则一顿毒打,说她是赔钱倒贴货,怎么难听怎么说,完全不当她是自家闺女。
白巧巧的母亲在时,情况还好些。她六岁的时候,母亲病逝了,白闹儿续弦生了个儿子,变得更加过分。后母待她不好,白闹儿却只当没看见。眼看着白巧巧养成了一个大姑娘,他便开始张罗媒婆想把闺女嫁出去。媒婆给他找来年龄、家世相仿的小伙子,他又不同意,非得让媒婆去找那些家境殷实,最好是死了老婆的人家,进门就管账的最好,好敲上一笔聘礼,留给儿子娶媳妇用。他早已放出话来,他的女儿生得漂亮,少了五贯钱的聘礼不要登门。媒婆给介绍了几家,白巧巧以死相抗,就是不同意。李牧运粮走时,白闹儿又放出话来,他已经收下了皮货店马掌柜的聘礼,不日就要把女儿嫁给马掌柜做二房。
有关白巧巧的回忆就这些,或许在原来李牧的心里,白巧巧根本不重要吧,所以刚刚李牧听到媳妇儿这几个字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她。
想到这里,李牧苦笑了一下,道:“娘,她不是已经嫁人了么,我听说白闹儿都已经收了马瘸子的聘礼了。”
“还没嫁呢,马瘸子的老婆不同意,闹了起来,前几日她娘家来了人,把马瘸子一顿好打。这门亲事也就黄了,现在马瘸子正找白闹儿讨回聘礼呢。”孙氏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话,又咳嗽了起来,把李牧拿出来这贯钱塞回他手里,道:“你这不是有钱了么,你去拿给白闹儿。虽比不上马瘸子给的多,但好歹是钱呐,你跟白闹儿说,以后你们小两口还能挣,挣了再给,算利息也行。没了我的拖累,你们很快就能有积蓄的。”
李牧听到这话,心里非常不舒服。男子汉大丈夫,娶个媳妇要这么窝囊,还不如死了去!别说他身怀系统,有所指望,就算没有,他也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条件!李牧道:“他们白家的闺女,我看咱家是买不起了。我还是拿着这些钱给您治病,他们家的闺女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吧!”
“混小子,你怎可如此没有良心!”听到李牧这般说,孙氏大怒,竟然抬起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李牧有点懵了,道:“娘,孩儿哪里错了?”
孙氏厉色道:“混小子,你怎可如此说巧巧。巧巧是你的恩人,就算你不想娶她为妻,也当敬重才是。你可知道,若是没有她的照顾,娘生病卧床这么多日子,早就命归西天了。你这混小子还如此说话,真是叫人寒心!”
见孙氏这般激动,李牧只好诺诺应声。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开门的响动。孙氏脸上一喜,道:“快去迎一下,定是巧巧来了。”
李牧只好起身去迎,刚到门口,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穿襦裙的少女,挎着一个竹篮,里面是几个碗碟,看样子是送饭来了。瞧她的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个头大概能到李牧的肩膀,差不多有一米六五的样子。标准的瓜子脸儿,两颊一对梨涡,未施粉黛,腮边却自带一丝晕红,就算只站在那里,也仿佛在微笑一样,令人感到愉悦。李牧不禁有些呆了,怪不得白闹儿敢要价五贯,确实是长得漂亮,就算带有前世记忆的他,也鲜少见到如此标致的美女。
俩人差点撞了一个满怀,对视了一眼,白巧巧小声说了句你回来了,便从李牧身旁进了屋。李牧注意到,白巧巧说话的时候,露出一颗虎牙,平添了三分可爱。不可否认,这个未婚妻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白巧巧把碗碟从竹篮里拿出来,脸上露出笑容,与跟李牧说话的时候又有不同。
“大娘,今天我给您带了菜粥来,还有几片熟肉,可不是客人吃剩下的,是我给客人切肉的时候,偷偷留下的,我扶您坐起来,喂给您吃。”说着,白巧巧便要行动,孙氏拦了一下,抓着她的手,道:“孩子,先不忙吃,我儿平安回来了,还立了军功,得了赏钱。我这病多半是好不了了。临死之前,就想看到你们小两口能结成夫妇,我死也瞑目了”
“大娘、”白巧巧羞得满面红晕,打断了孙氏的话,偷偷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李牧一眼,低头道:“他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不甜,再说我爹他唉,不提这些了,大娘,我还是喂您吃粥吧。”
孙氏心里着急,看着默然杵在那儿的李牧,气道:“你这不孝子,还不说话,难道要把亲娘活活气死不成么?!”
李牧只好开口,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娶你,就当是圆了我娘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喧闹声,李牧迎出门外,原来是白闹儿引着一群人,手里拿着锄头棍棒,把大门堵了起来。
第五章 白闹儿卖女
李牧见这阵势,皱起了眉头,开口道:“白大叔,你带着人堵住我家大门,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李牧不开口还好,开口更是激怒了白闹儿,他呸了一口浓痰,指着李牧的鼻尖张口骂道:“亏你叫我一声白大叔,那我便先不打你,请诸位善邻给评个理。”白闹儿做了个罗圈揖,道:“各位听好!十六年前,小老儿来到此地投亲,路上遇到马贼,正巧碰上李牧的老爹李敢带着伤兵返营,把我一家救下。小老儿不是那种不知恩义的人,先是拿出钱财谢他救命之恩,又请他吃酒,千恩万谢,可没有慢待。本以为这样恩情便算是报答了,却不想李敢那厮竟看中了我当时四岁的女儿,说他有一个刚出生的儿子,女大三抱金砖,非要我女儿给他儿子做媳妇。小老儿心中百般不愿,但受人救命之恩呐,能说出不字么!只好答应下来。”
白闹儿掩面假哭,抽噎说道:“后来李敢死在了突厥人手里,小老儿便拿了钱过来与那孙氏商量。孙氏要了我两贯钱,取消了婚约。本想至此事情算是有个了断,却没有想到这孙氏心肠坏透了,她已经拿了我的钱,这些年来,还百般蛊惑我的女儿,也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我那可怜的女儿没日没夜地往他们家跑,甚至还偷家里的钱救济他们。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小老儿就琢磨给女儿找个好婆家赶紧嫁了,也好摆脱这家人。谁想到这傻丫头百般抗拒,甚至以死相逼,为此小老儿我不知哭了多少场。这李牧跟着大军去运粮,我这傻女儿便每天都来给这病婆子送饭。本来已经定好的一门亲事,人家听说这傻丫头总往李家跑,心里起了嫌隙,悔婚了。老头子是拗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呀!今日我铺子里的伙计看到有人打铺子门口过,觉得像是李牧,便告诉了我。正好我看到我那傻闺女又偷偷切了熏肉,带了菜粥从后门溜出去,一时气不过,便叫人跟了过来!”
“小老儿做错了么!就算李敢曾救过我的命,该还的我也还过了,非抓着我可怜的女儿不放么?你们老李家穷,娶不起媳妇儿,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霸着我的女儿算什么!各位给评评理啊!”
一番话说完,白闹儿已经是涕泪横流。不少人不知道细情,真个信了他的话,站在门口对李牧指指点点。
李牧一直没吭声,看着白闹儿表演。对于他说的这番话,李牧心里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后世的,编瞎话骂人的比他厉害多了,要是这都往心里去,他算是白穿越一场了。当然反击还是要反击的,毕竟事关李牧的父母名誉,既然答应替李牧承担责任,父母名誉自然也包括在内。
李牧刚要说话,白巧巧从屋里出来了。她满面怒色,站到了李牧前面,面对众人开口道:“爹,我虽是你的女儿,但也不能任由你胡乱编排恩人。当年我已经四岁,记得一些事情。定亲的事是您主动提出来的,李敢大叔起初还没答应,后来您请他吃酒,喝醉了之后,他才勉强应了下来。我听您和娘说,咱家是外地人,来到这里会被欺负,李敢大叔是军中执戟长,有他的庇佑,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了。”
听到白巧巧说出这番话,白闹儿顿时脸色大变,抄起手中的木棍就打,骂道:“你这赔钱货,胳膊肘向外拐,还不给老子闭嘴?!”
李牧见白巧巧不躲,把她拉到身后,抬手抓住白闹儿手里的木棍,道:“要打要骂,先让她把话说完,今天你来堵我的家门,我也不能善罢甘休,索性都说清楚了,来个了断!”
白闹儿被李牧的气势所慑,看了他两眼,恨恨地松开了木棒,后退一步躲到了他带来的地痞身后。
白巧巧在李牧身后继续说道:“我与孙大娘交好,是因娘亲告诉我,人无信而不立。她管不了你,只好教导我。不管当年是因为什么结下亲事,既然有了约定,就一定要遵守,这样方可称之为人。您见李敢大叔战死,李家没落,不想认这门亲了,但是我要认,因为我觉得娘说得对!您说拿钱给孙大娘解除婚约的事情,是绝对没有的。依您的脾气,怎么肯为我的事情拿出两贯钱来呢?”
“还有您说我拿家里的钱给孙大娘,也是没有的事情。我帮家里的铺子卖酒,您答应每个月给我二十文钱买胭脂,我没有用,攒下来拿给孙大娘,不能算是我偷家里的。倒是您,为了把我卖个高价好给弟弟娶媳妇,拿钱求媒婆非要让人家去有钱人家说亲,给我定的亲事,是给一个瘸子做二房,人家原配不同意,才来悔的婚,与李家有什么关系?”
白巧巧站出来反驳亲爹,顿时逆转了围观人群看法。重要的是白巧巧说的事情,邻里之间闲言碎语都听过一点,互相印证一下,就能判断出谁在撒谎谁说的是真话。
白闹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无可辩驳,指着白巧巧骂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我是你的亲爹,你却净为别人说话。好啊,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今天便打杀了你!”
说着白闹儿对他带来的地痞使了个眼色,几个手持棍棒的人越众而出,就要打李牧和他身后的白巧巧。
“慢!”李牧抬起手大喝一声,白闹儿看过去,见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串铜钱,看样子足有一贯。地痞们见状,纷纷停了下来。他们知道白闹儿视财如命的性格,见了钱事情必有转机。
李牧把这串钱仍在地上,又把手伸到袖子里,从系统中兑换,一串接一串,一共扔了五串铜钱在地上。白闹儿看得都傻了,这可是五贯钱啊,他的家底都没这么多,李牧这一趟是去送粮还是劫道了,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李牧道:“这里是一共五贯钱,你不是放出话来,去你家提亲要五贯钱么,反正你也不打算要女儿了,这五贯钱拿去,巧巧与你再无瓜葛,在场诸位便是见证!”
白闹儿突然有些后悔,他要是知道李牧能拿出五贯钱来,说什么也不会闹到这一步。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白闹儿咬了咬牙,走过来把五贯钱捡了起来,白巧巧见了,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一丝哀伤,看来在父亲的心里,自己也就值五贯钱了。
白闹儿心里又一丝不甘,看了看李牧,道:“我嫁了女儿,逢年过节还有女婿孝敬,今天把她卖给了你,看你的态度,也不会有孝敬给我,我也不指望了,一并算成钱给我吧!”
李牧又拿出一串铜钱丢到地上,道:“懒得与你废话,再给你一贯,要就拿走,再贪得无厌,小心我翻脸。不妨告诉你,这次我斩杀了好几个突厥骑兵,立下了功勋,不日就有封赏到,劝你见好就收,不然惹急了我,你那酒铺子要开不下去!”
白闹儿听到这话,心里无半点怀疑。若非如此,李牧哪来的这么多钱。早就听说军中赏罚分明,斩敌首有赏钱,看来这个小子是杀了不少人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白闹儿把钱捡起来,不敢再流连,看了默然不语的白巧巧一眼,带着他领来的地痞灰头土脸地走了。
李牧对围观的人拱手道:“叫各位看笑话了,都散了吧,散了吧!”说完牵起白巧巧的手返回屋内,把门关上,大门外的人见已经没有热闹看了,纷纷作鸟兽散,各回各家了。
回到屋里,白巧巧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无声地流了下来。孙氏牵着她的手安慰道:“他能为了钱把你卖了,说明对你没有什么亲情,不值得一哭。你娘已经去世了,后母又待你刻薄,那个家没什么好留恋的。他不把你当亲闺女,我把你当亲闺女,往后你就在我们家,咱把日子过好了就行了。”说着又看向李牧,道:“我儿,你可要好好待巧巧,她的命太苦了!”
李牧没有吭声,他正在想钱的问题。
唐朝的货币是这样的,法定货币是铜质开元通宝,一枚铜钱就是一文,一百文钱是一钱银子,十钱是一两银子,十两银子是一两金子。金银不是流通货币,多用在大宗交易以及在贵族之间使用,平常百姓使用的都是铜钱。用线穿起来,以贯为单位。一贯钱对应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千文。那日唐俭一共给了他十五两银子,他给了突厥看守五两,充值到了系统内十两。其中学习制药术和劣质迷香的费用耗去一两五钱,搓香用了两文,学习初级骑术用去一两,总共花费二两五钱二文,剩下七两四钱九十八文。刚刚李牧丢给白闹儿六贯钱,也就是六两银子没有了。他现在只剩下了一千四百九十八文钱了!除了炕上的一贯,系统里只有四百九十八文钱了!
这些钱虽然还能坚持一阵,但如果没有进项,早晚坐吃山空。所以当下,最主要的是要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