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众人也感觉有些奇怪,这个三房的庶子平日懦弱沉闷,就是个不起眼之人,怎地今日居然在这种场合出头?
“林觉,你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便是,此时是庭训赏罚之时,不得打搅。”林伯庸沉声道。
“听到了么?还不退下?你放心,或许一会儿便轮到你。小册子上也许有你的名字,你莫急。”林全喝道。
林觉并不搭理林全的鸹噪,依旧拱手对着林伯庸道:“家主,正因为此刻是庭训赏罚之时,所以林觉才觉得要向家主禀告。此时不说,便是不对我林家负责的举动。因为这话可是干系到一个人的声誉清白,干系到我林家家规是否处置公正,从而也干系到家主的声誉和林家的声誉。”
“哦?”林伯庸皱紧了眉头,难道林觉要说的话居然如此重要?或许该听听他的理由。
“危言耸听,还不退到一旁去。”长房大公子林柯听不下去了,在一旁冷声斥责道。
“就是,满口胡言乱语,还不退下。”长房二公子林颂也斥责道。
“慢着,且听他说些什么。”林伯庸忽然对这个林觉有了一丝兴致,他倒要看看这个三房庶出子今日要说出什么话来。
“多谢家主。今日是庭训之日,侄儿一直认为,每月庭训,诵读家规祖训极大的激励了我林家子弟。当然,很多人不理解家主的苦心,不知家主为了我林家的前途殚精竭虑,为了了我林家能够重新门楣光大而煞费苦心,或许有些抱怨之言。但侄儿却是能体会家主的苦心孤诣的。”林觉诚恳的道。
林伯庸抚须微微点头,这番话听着还是入耳。身边的人很多其实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甚至包括自己的儿子们,自己也懒得跟他们解释太多。没想到这林觉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来,虽然并非全部是自己的心思,但这番话说的还算得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国之民,自然需要遵循国之律法。同理,我林家的子弟,也必须遵循家规家训。凡违背家规家法者,理当接受惩罚和约束。”林觉继续道。
“你站出来便是要说这些?你不是说,有些话关乎老夫声誉,关乎我林家声誉么?刚才这些话众人皆知,倒也没什么稀奇。”林伯庸皱眉道。
林觉躬身道:“是,那侄儿便斗胆说话了。侄儿认为,家规固然要严守,不得逾越。但家规家法的执行一定要公正,否则便难以服众,进而影响家族声誉,也影响家主的清誉。”
林伯庸面色变冷,沉声喝道:“林觉,你的意思是说老夫执行林家家法不公正?”
“好大胆子,信口胡言,敢如此诋毁家主和家规祖训,来人,拿了他。”林柯大声喝道。
两名家丁横着膀子上前来便要动手,林觉摊手道:“家主,侄儿何曾说您执行家法不正?侄儿的话还刚说了一半呢。”
林伯庸面无表情的摆摆手,两名家丁退到一旁。
“你继续说。把话说完。”林伯庸沉声道。
“多谢家主。家规家法乃家族数百年传承提炼,都是祖辈智慧之凝结,字字珠玑,自然是毫无错漏。家主德高望重,行事公允,又岂会不正?但即便如此,具体到事情上,却未必便能完全公正的处置。就好比朝廷律法固然公正,执法的官员也是清正廉明,但难道说朝廷便不会出冤案么?有些事不是和法规和执法之人公正便可以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的。”
林伯庸皱眉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林觉沉声道:“家主,就拿眼前林有德这件事来说吧,林有德触犯了家法,理当受家法惩处。但家主可知其中隐情?家主可曾询问他这么做的缘由?杀人需要动机,还要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才能定罪,可刚才,我可没看到任何人去问问林有德为何去赌场,这背后的缘由又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他去赌场赌钱了,便生硬的用家法处置,未免失之偏颇。朝廷律法还要讲究查清事实经过,何况是我林家的家法,还能大的过朝廷律法么?”
众人都愣住了,子弟们当中有人微微的点头,也有人为林觉捏了一把汗。这些话说出来,若是惹恼了家主,不知道要受何种处罚。
林伯庸皱眉思忖片刻,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其中还有隐情?我们冤枉了他?”
林觉静静道:“侄儿的意思是,要让人心服口服才成。我林家是诗礼传家的大族,一举一动都须得不叫人生出议论。今日之后,所有人都会说林有德贪酒好赌,那可是干系到他一辈子的声誉,怎能不慎重?”
林伯庸很是惊讶的凝视着站在阶下的这个少年。不得不说,这个少年的话很有道理。自己整肃家规的过程中确实简单粗暴了些。这其实也是处于自己想以雷霆手段将林家拉上正轨的意愿。但确实在有些方面没有多想,以至于私底下产生了不少的埋怨,自己也有所耳闻。或许,自己应该如这少年所言,让人心服口服才好。
“林觉,若林有德的事情交给你处置,你如何去做?”林伯庸沉声道。
林觉拱手道:“家主若是同意小侄来处置,我可当场处置。”
林伯庸抚须道:“好,倒要看看你如何处置。老四,你退下,让他来处置,咱们瞧着。”
林全愕然道:“家主,这那哎!好吧。”
林全狠狠的瞪了林觉一眼,极不甘心的将那本蓝色的小册子丢到林觉怀里,咬牙低声道:“你给我等着。”说罢哼了一声悻悻归列。
第五章 竟有惊人语
求收藏!拜谢!林觉举步走向被两名家丁按着胳膊的林有德。两名家丁识趣的松了手,林觉看着眼前这个颓唐的中年人的面孔,心中升起怪异的感觉。
上一世的记忆很清晰,这个林家旁系的堂兄林有德其实是个老实人。响应家主的号召,每日苦读诗书欲进科举。只可惜资质平平,考了三四次都名落孙山,至今连解试都未能通过,一个贡生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解试之后礼部主持的省试了。光也读不来银子,反而会花掉大量的钱财,所以一家四口完全靠着族里给旁系子弟每月的三两月例勉强为生,日子过得极为艰辛。
然而,正是因为在今日庭训之中,林有德被打了十杖,打的臀骨裂开,卧床不起。又因为被扣了三个月的月例,导致家中揭不开锅。不得已,十三岁的长子去码头上替人扛货挣钱补贴家用,不慎失足从跳板上坠落河中,被装满粮食的麻包砸在水里的青石上,直接便闷在水里头了。
得知消息后,林有德的妻子发了疯,一天夜里带着小女儿疯疯癫癫的不知去向。数日后林有德被发现吊死在自家房梁上。就是因为今日的这次粗暴的家法处罚,让林有德这一房家破人亡。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上一世的自己惊恐万分,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现在,这一幕重现,已经决定不再随波逐流的林觉焉能让悲剧重演,更何况他知道这件事是有内情的。
“有德堂兄,人人皆知你苦读诗书与人无争,更无喝酒赌钱的恶习。为何上月二十三,你会出入赌场之中,还被人指认参与了赌钱的事情?”林觉看着林有德沉声问道。
林有德喃喃的道:“莫问了,我愿承受家法处置,但求家主开恩,不要断我房月例银子。”
林觉皱眉正色道:“有德堂兄,有何隐情何妨说出来。今日有家主在此给你做主,在场的也都是宗族亲眷,你有何难以启齿的?你若不为自己辩解,家法是不容情面的。十次杖笞固然免不了,月例银子也是必须要扣除的。家法有明规,既有闲钱赌钱,自然不能让你拿族里的月例。拿着族里的月例钱去赌钱是不可能的。”
林有德哭丧着脸道:“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林觉道:“办法只有一个,你说出实情来,若情有可原,家主必会考虑。法不外乎人情,林家的家法自然也不会墨守成规。”
林有德抬头看着林觉,眼中满是狐疑之色。林觉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唯唯诺诺。你这样,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林有德涨红了脸,他何尝不知自己活得窝囊。四次科举落第,已经将他的信心打击的支离破碎,平日都不愿抬头见人。他只憋着一股气,希望有朝一日能考上科举惊艳众人,长出一口气。他自己内心里还是有自尊的。
“罢了,说便说。”林有德咬咬牙挺了挺腰杆子。
“这才对,你说。”林觉点头微笑道。
“上月二十三那天,我确实去了灯笼胡同,进了富贵赌场。但是我是不得已才去的。上月二十二那天,我家二闺女忽然生了急病,烧的浑身火烫。我和孩儿他娘忙请了郎中来瞧病,诊断是热毒之症,须得立刻治疗,否则有性命之忧。我们拿出家里积攒的全部十两银子来,请了回春堂的张神医来家里给二闺女瞧病。可是那十两银子根本顶不了几剂药。张神医说了,这热毒之症要连续吃五天的药,一天三剂,那便是十五包药。大概总共要花三十几两银子才能瞧好。我那十两银子,一天都顶不下来啊。”林有德满脸愁苦,絮絮而言。
林觉虽然知道原因,但听林有德叙述此事,还是觉得心中压抑。偷眼看周围众人,家主林伯庸皱着眉头,几位直系子弟满脸的不耐烦,管家黄长青神色颇不自然。其他站在庭中的林家子弟大多面露恻隐之色。
“没银子瞧病,郎中恐怕不会赊账吧。”林觉轻声问道。
“张神医岂肯赊账,他说了,银子不够他便不给拿药医治了。我夫妻二人急的团团转,最后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族中他房和左邻右舍去借银子。可是大伙儿都是寻常过日子的,谁家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凑了几家才凑了二两银子。”林有德摇头叹道。
林觉沉声道:“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不来找主家帮忙?人命关天,主家不会不给你想办法的吧。”
林有德愣了愣,终于咬咬牙道:“我当然找了主家。我二十三那天一早便来了府里,想在账上借点银子救急。可是可是黄管家拒绝了我”
林觉转头看向黄长青。黄长青涨红了脸道:“我当然不能借给他。我可是给府里管家的,谁来借银子我都松口,那还了得?林有德,你说这事是什么意思?莫非”
林觉摆手打断道:“黄管家,此事稍后再说,现在先问清楚他为何去赌场的事情。”
黄长青悻悻然住了口,偷偷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家主林伯庸,心中忐忑不安。
“有德堂兄,你继续说。这和你去赌场有什么干系?莫非你打着在赌场中赢一笔银子救命的主意?”林觉转头继续问道。
“我哪有那个想法,我可没想着赢银子。我只是走投无路,不忍见二丫头死在床上。还是前街的李二郎给我指了条路,说城里有放爪子的地方,可以去借些爪子救急我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按照他的指点,去了东河街的灯笼胡同。”
所谓爪子,乃市井之中高利贷的意思。众人听到此处,便都有些明白了。原来林有德是去赌场之中借高利贷救急。民间高利贷最常见之处便是赌场之中。输急了的赌徒急于扳本苦于没有本钱,便会抵押房舍什么的临时拿高利贷扳本。赌场之中也会专门设置这些高利贷满足他们的需求。
“但你若只是去借高利贷的话,为何有参与了赌钱呢?刚才那小厮可是指认你参与了赌钱的。这说不通啊。”林觉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你有所不知,李二郎告诉我说,赌场里的高利贷只借给赌场客人,轻易不外借。所以叫我先赌上几把,输了银子之后再去借钱,赌场里的人便会答应了。这是赌场的规矩。人家是开赌场的,可不是专门放高利贷的。我也不懂,于是便在旁边赌了几把,借来的二两银子都输光了,才去找人借银子。后来拿我那破宅子抵押了,借了三十两银子出来。月息一钱,每月光是利息便要三两银子。但我也顾不得了,好在二闺女吃了药活过来了,后面便只能再想法子了。”林有德长叹连声,轻声说道。
至此事情水落石出,林有德去赌场只是为借高利贷,至于借高利贷要先输光银子,那恐怕是被那位前街的李二郎给诓骗了。或许是做的一个局,多骗了林有德几两银子罢了。林有德老实巴交,那里知道这些。
林觉微微点头,拍了拍林有德的肩膀,转过头来朝台阶上的林伯庸拱手道:“家主,您应该都听到了,这便是整件事的内情了。有德堂兄并非是为了赌钱出入赌坊,他应该不敢撒谎,因为此事一查便知。然则之前的家法惩处,不知家主是否觉得恰当。”
林伯庸面色很是难看,他当然知道林有德说的事情可能正是事情的真相。他脸色难看的原因是,林家旁系子弟竟然走投无路到去借高利贷,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这个家主怕是要被人笑话死。定有人背地里说自己为富不仁,不管族中旁系各房的死活。实际上他林家已经够宽厚了,每一房都有月例发放,族中家塾半价,逢年过节还分发些财物,林伯庸自认为自己已经做的很到位了。
林伯庸的眼光落到了黄长青身上,黄长青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跳了起来,肥胖的身子在林伯庸面前吃力的躬身行礼。
“黄长青,可有此事?林有德来找过主家,你为何拒之门外?”
“家主息怒,确有此事。不过长青也是按照宅子里的规矩办事。林家宗族旁系三十多房都在杭州城中,家中生活困苦者确实也有。但这并非主家之则啊。主家已经仁至义尽,每个月光是这些房的月例银子便要发放一百五十多两,逢年过节米面油肉的还分给他们不少。族中子弟还有不少的方便和便利。这可都是主家的恩典。林有德是来账上借银子,可是按规矩可不能开这个头。开了这个头,外房三十几房都跑来借银子。你三十两我五十两的,那还了得?账上银子还不给他们给借空了?长青蒙家主和各房公子的信任管家,便一心一意办事,若是家主认为我做的不对,便请家法处置我便是,长青绝无二言。”
林伯庸皱眉抚须不语,黄长青是林家家生子,打小便跟在自己身边伺候,可以说是自己最贴心的人。他这么做也确实是为了主家着想。站在主家管家的位置上,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长青叔,你做的没错。要是个个张口来借银子,那还了得?这些银子凭空出来的么?还不是家主和我们各房在外边风里来雨里去赚来的。”林柯立刻挑明态度力挺黄长青。
“就是,黄管家为我林家操劳,为我林家着想,想必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居然有人想拿此事来说话,当真可笑。长青叔,你莫担心,你做的没错,林家还翻不了天。”林颂林澜林全也纷纷出言力挺黄长青,言语之中已经有了火药味,看向林有德和林觉的眼神也已经极为不善。
第六章 竖子惹火烧己身
林伯庸沉吟片刻,看着阶下的林觉道:“林觉,莫非你觉得因为黄管家没答应借他银子,才逼得林有德犯了家规么?”
林觉微笑摇头道:“家主,我可没这么说。我林家直系旁系早已分家,各家的日子各家过,主家每年补贴几十两银子给旁系各房,这已经仁至义尽了。借银子的事,不借是本分,借了是情分,黄管家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可不能将此事归咎于黄管家。跑去借高利贷是有的堂兄自己的选择,不能怪罪于人。”
林伯庸抚须微微点头,林觉还算见机,若是他硬是要将此事归咎于主家不义,林伯庸可不会答应。
“家主,侄儿只是关心家法的处置是否得当,其余的事情侄儿并不想牵扯。目前看来,有德堂兄进出赌场参与赌钱是事实,然原因却是事出无奈。侄儿认为,刚才的家法处置不太妥当,请家主明鉴。”
“那你说该如何处置?”林伯庸道。
林觉思忖片刻道:“侄儿认为,有德堂兄出入赌场行止不当,但其目的却是为了借钱救女,情有可原。就算过失,也是无心之失,可稍加惩戒。家法第九条第二十一则有载无意为恶,造成恶果,可酌情从轻。。有德堂兄此举也没造成什么恶果,故而侄儿建议可荆笞二十,以示警戒。月例便不要克扣了,毕竟他已经借了高利贷,每月光是利息便有三两之多,家中又无产业经营,再扣月例怕是会让他生计难为。那三十两高利贷的本息也要赶紧还了的好,若是惹得那些放贷者前来讨债,弄得沸沸扬扬的,怕也是对我林家声誉有损。”
众人纷纷点头,林觉的处罚不算轻,但二十荆条最多只是皮外伤,也不会伤筋动骨。更重要的是,月例不扣。而且他还提出了要解决高利贷的事情,若此事能解决,不但不是处罚,反倒是极大的帮助了。谁都知道,借高利贷可是个大麻烦,若不及早还清,将会越滚越多,最后根本还不清。
“你说的倒是轻松,高利贷怎么还?家里有家里的规矩,他跑去借了三十两高利贷,倒要主家帮他还钱?都这么干,岂不乱了套?”林柯沉声喝道。
“就是,此事怎可纵容?此风绝不可长。这银子账房绝不能出。”黄长青也大声道。
林觉摆摆手道:“我没说要账房出这银子,唔,主家的规矩自然不能破,我的意思是,我愿意拿出我的私房银子来借给有德堂兄渡过难关。”
林觉转向林全躬了躬身道:“大哥,我三房每月月例一百五十两。母亲房里七十两,大哥和大嫂房里六十两,我这边每月二十两银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数?”
林全皱眉道:“怎样?这是宅子里规定好的数目,家主同意了的。”
林觉笑道:“我没质疑这些,我是说,这三年来我房里每月只领到十两银子,剩下的十两银子必是大哥帮我存起来了。可否请大哥帮我支出四十两银子出来,我借给有德堂兄还了这高利贷和利息。这件事便可安美解决了。剩下银子大哥还替我存着便是,我也不急着用。”
林全面色难看之极。三房每月月例一百五十两,给这个二弟的数目是每月二十两。但自从林觉的母亲去世后,林全和自己的母亲媳妇认为林觉老实巴交好欺负,便直接克扣了一半月例。哪里是要替他存着,其实就是压根没打算给。以林觉那个窝囊样子,他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儿,哪敢说半个不字。可没想到今日居然被他当众给抖落出来了,简直丢人现眼之极。
林伯庸眉头紧皱,狠狠的瞪了林全一眼。他怎不知是林全私下里克扣了林觉的月例。不过他对林觉也生出了一丝厌恶之感,很显然他是故意当众说出这件事来让林全难堪的,同时也让自己有些难堪。犹如在嘲笑自己,身为家主自以为治家有方,底下却极不和谐。而且这林觉提出拿自己的私房银子替林有德还高利贷,给人一种收买人心做好人的嫌疑。
但目前来看,林觉的处置还是合乎规矩的,总不能因为林有德为了救女被迫为之的内情不加考虑,那也不是林伯庸想要的公平。但这小子想收买人心,那是决不能让他得逞的。
“林觉,你的处置我很满意,便按你说的办。荆笞二十,以儆效尤。月例也不用扣了。唔这高利贷嘛,长青啊,柜上支取不合规矩,便从我房里的月例之中支出三十两银子去替他还了。今后每月一两从月例中扣除。你们看如何?”林伯庸沉声道。
黄长青忙道:“这怎么可以?我手头还有些私人银两,长青借给他便是。”
“怎好叫黄管家出钱,从我房中拿给他便是。”林柯叫道。
“我拿”
“还是我拿的好”
“我”
林家几兄弟忽然像是慈善家一般的慷慨了起来,争先恐后的表态。
林伯庸摆摆手道:“都不要争,按我说的办。”
淡淡一句话,众人立刻闭嘴。林伯庸看了一眼林全,沉声道:“老四,各房月例发放之后便归于私房,之前你们替林觉保管也是对的,毕竟他母亲过世时他还只有十五岁。不过现在林觉已经十八了,你这个当哥哥便不用再替他保管了。这三年的月例银子都给了他便是。回去后告诉你母亲一声,便说这是我的话。你们的爹爹去世的早,你兄弟二人要相互照应,莫要叫外人笑话,明白么?”
林全心中不快,但也不敢多言,躬身道:“侄儿遵命,回头便照家主的吩咐去办。”
林伯庸点了点头,目光凝视林觉道:“林觉,你还满意么?”
林觉忙道:“家主贤德,侄儿衷心拜服。”
“那就好,继续吧。”林伯庸微笑道。
林觉沉声答应,接下来请出家法对林有德进行荆笞,虽然二十下打的林有德脊背上横七竖八全是血愣子,但林有德却笑得灿烂。因为他最烦心的事情得到了解决。家法过后,林有德跪下朝林伯庸连连磕头道谢,态度极为真诚。起身后还特意对林觉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