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三十年,楚弦入仕之后,也偶尔来过几次这月冠楼,说实话,以楚弦梦中为官的俸禄,也只够在这里喝几次酒的,至于买一些东西,那是不用想的。
梦中的楚弦,乃清贫之官。
因为来过,所以楚弦很快找到月冠楼的管事。
平日里就有不少穷酸书生跑来想要在月冠楼寄卖字画,所以那管事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他们还有专门的先生来鉴定墨宝,那都是老才,甚至是未入仕的榜生,要么就是书画大家,眼界没得说。
跟着管事,楚弦到了一个屋子,那边已经是等了好几个衣着普通的人,有老有少,显然都是等着鉴定字画,看能不能入月冠楼卖个好价钱。
楚弦等了片刻,轮到他之后进屋,便看到一个中年士坐在木桌后面。
“是字还是画,拿出来看看吧。”中年士不以为然道,连眼皮都没抬,毕竟他每天都得接待不少这种穷酸书生,大部分,都被他扫了一眼就退了回去。
想要在月冠楼寄卖书画,一般的他们根本不收。
楚弦当即将那一幅画铺在桌上展开,中年士扫了一眼,便道:“画倒是不错,但画上没有落款,那就不是名家之作,价钱上不会太高。”
楚弦则道:“我知道规矩。”
“那就好。”中年士倒也爽快,又仔细看了看这一幅夕临荷塘图,的确是觉得不错,便道:“一般没有名气的,最多给到十五两,你这一幅,我给你十二两。”
十二两银子,足以让一家四口吃喝一年了,对于楚弦来说,倒也可以暂时用来应急,所以楚弦点头,没有再议价。
毕竟卖画,只是他临时之举,需要用来买药,至于以后,楚弦是有其他法子赚银子,所以也就是这么一次了。
中年士办事很利索,很快便是钱画两清,楚弦告辞离去,中年士则是叫来一个伙计,将这一幅画挂在最下一层,等待出售。
话说月冠楼虽然收字画贩卖,但因为门槛很高,所以有时一整天都未必能收到一幅,今天这一单算是开得早,伙计拿着画很快就挂在了月冠楼最下层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挂上去后,大半天都没有人去看,毕竟谁都知道月冠楼最下一层的字画都很一般,很少有人去关注这一层的字画。
不过这日晚上,待月冠楼张灯迎客,门外众人簇拥着一个老者进来。
这老者一身袍,气质非凡,行走龙行虎步,但又不失儒雅。
便是月冠楼的东家,此刻都少见现身,在旁作陪。
“魏大人当真是稀客,您这一来,整个月冠楼都是蓬荜生辉啊。”月冠楼东家很是恭敬道。
一般官吏他自然不需要这么客气,毕竟能在安城开办月冠楼,怎么可能没有底蕴后台,但眼前这被他叫做魏大人的老者却不是一般人。
那是安城军府司马,从五品的官位,手中掌握安城城防和周边军卒,权势极大,此外,还是一位炼气化神的武道宗师。
这样的人,谁敢得罪?
老者点了点头,道:“今日我来,是为了请我一位老弟喝酒赏月,一会儿你们的陈年桂花酿可是要多拿来几坛啊。”
“那是自然,魏大人请!”月冠楼东家也是八面玲珑之人,他心中暗惊,能让魏振这位安城军府司马请客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于是他扫了一眼跟在魏振身旁的人。
这人,似乎看着有些眼熟。
安城的官吏,像月冠楼东家这样的生意人,那是如数家珍的,眼前这位,肯定也是一个官,但肯定没见过几次,所以不熟。
不过没关系,以月冠楼的能力,查一个人太容易了。
所以等到将几人安顿好后,月冠楼的东家就知道情况了。
军府司马魏振请的这位客人,是安城贡院执笔官兼卷判官,崔焕之。
崔焕之虽然也是从六品的官位,但在贡院里,这种官可是有不少,最重要的是,没什么实权,哪一方面都不可能和魏振这位军府司马相提并论。
但今日,魏振居然会请崔焕之喝酒。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月冠楼的东家也是有后台的,而且他的后台,在安城官场也是一位人物,所以他立刻是将这消息通报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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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入境的画作
“月冠登楼,望月看江,徐徐江水,明明月光”
楼上,魏振与崔焕之对坐,可见崔焕之身体微微前倾,表示恭敬。
毕竟,他只是从六品,对面的老者魏振,那是手握实权的从五品。
“崔老弟好采啊。”
“魏大人缪赞了。”
魏振虽有气,但毕竟是武人,此刻板着脸道:“你我相识十年了,此番我请你喝酒赏月,又何必与我这么客气,再这样,下次鬼才会再请你喝酒。”
见老者生气,崔焕之急忙笑道:“是我的错,魏大哥,我自罚一杯。”
说完,饮尽杯中酒。
“这才对嘛,哈哈!”魏振大笑,随后又道:“崔老弟,你沉寂多年,吃了不少苦,这一次,总算要苦尽甘来了。”
对面崔焕之却是摇头:“老哥千万别这么说,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
“咱们兄弟,你就别客气了,这件事,瞒得住别人,却瞒不过我,最多两个月,你就要调走,毕竟,是上头那位开了口,吏部那帮家伙,怎么可能不给你安排一个好位子,虽然品级可能暂时不会变,但职位却是比你现在贡院的差事,强了太多太多。”魏振一脸我都知晓的表情:“所以,我知道过些日子,你会很忙,今日,便算是提前恭喜你了。”
崔焕之只能笑笑,又陪着喝了一杯。
两人年纪差了近二十岁,却是关系极好,此刻畅谈对饮,很是畅快。
“对了,今年你是最后一次当卷判,不知有没有什么人才出世?”魏振这时候问了一句。
提到这个,崔焕之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还真有。”
说话的同时,崔焕之却是想到了那一份十分特殊的谋术答卷。
他做卷判官这么多年,审阅的乡试学子答卷何止千数,但还是头一次见到将一科五术写的如此完美的卷子。
一科五术,实际上便是在一科考试当中,揉入另外四科的章,除非是大才之人,否则这么写,只会贻笑大方,狗屁不通。
但他审阅的那一篇,当属大才。
不,大才之名已经难以形容,当属惊才。
因为太过特殊,所以崔焕之记得很清楚,此刻也是与魏振道出。
魏振强在武道,但采也不差,此刻听到同样是一脸惊讶:“当真是一科五术的答卷?写的当真那么好,能让你崔焕之也赞不绝口?”
崔焕之连连点头:“当真写得好。”
魏振惊讶,他认识崔焕之十年,自然知道崔焕之眼光极高,极少有章能入他的眼,此番,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夸奖一个人。
“写那一科五术之人,是今年学子考生?”
“不错!”
“叫什么?”魏振急忙问道。
崔焕之则是打住,笑着摇头,不说了。
魏振有些急了,不过他老谋深算,当下是笑道:“你啊你,我也只是爱才心切,只不过既然你先看上了这个人,那我也不能夺人所爱,罢了,不问了,不问了。”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毕竟今年乡试还没有出榜,所以还是少谈为妙,免得传出什么消息,空惹麻烦。
又谈了许久,几坛美酒很快就饮尽,两人一看时辰,便相伴下楼准备回去,只不过在路过一层时,崔焕之似是看到了什么,突然驻足,看向一个角落。
魏振也注意到,扭头一看,却是看到墙上挂着的字画,当下道:“这月冠楼的字画,楼上才有精品,这一层的东西,没一个好的,不看也罢。”
崔焕之则是没说话,反而是向前走了过去,然后停在一幅画前,凝目观看。
魏振不解,但他知道崔焕之对书画也是浸淫极深,就是魏振自己,同样也是此道高手,府里收藏的名家之作也有不少。
此刻他顺着崔焕之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愣,又扫了一眼,然后立刻靠近,仔细看了起来。
许久,两人才收回目光,对视一眼,同时惊讶道:“入境的画作!”
“夕临荷塘图,此画技法炉火纯青,少也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力,且意境深远,一眼看去,居然有一种置身夕阳荷塘边,微风拂面,荷香入鼻的错觉。以画道来论,已达入境。”魏振也是个中高手,此刻一下就道出这画作的不凡。
画道分三境,为入境、灵动、幻神。
这讲究的是三种境界,而且一层比一层高,没有一定的眼力和学识,根本看不出来。
魏振虽然是书画高手,但他的画,直白的说,还达不到入境的程度。
何谓入境,便是观画,如身临其境,可影响心神。
若是在天唐圣都,那里大师如云,入境级别的画作倒也不难寻,但这里是禹州安城,一幅达到入境级别的画作,还是很稀少的。
无论崔焕之还是魏振,那都是爱画之人,没有遇到便罢了,但既然遇到了,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一幅画。
而且这里是月冠楼,谁不知道,只要是挂在月冠楼墙上的画作,都是可以买下来的。
只不过画只有一幅,魏振和崔焕之谁能入手,却是一个麻烦。
这时候魏振抢先道:“焕之啊,此画我当真是喜欢,你就让给我吧,毕竟我比你年长,况且今天这酒钱也是我出的,你总不会夺人所爱吧。”
崔焕之一听,也是哭笑不得:“魏大哥既然都这么说了,小弟我若是再说什么,便真的是夺人所爱了。”
一句话,已经是相让了。
魏振如何看不出崔焕之实际上也是喜爱这一幅画,而且,毕竟是崔焕之先发现的,但却是被自己的几句话给挤兑的没法子再争,一时之间也是老脸一红。
但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看到心爱的画作,那也是一定要争的。
魏振不光是人,他也是一个武者,所以该争该抢的时候,他不会客气。
让他更笑得合不拢嘴的是,他买下这一幅画,也只不过用了三十两银子,简直就和白捡的宝贝一样。
便是崔焕之走出月冠楼也是连连摇头:“这月冠楼的品鉴师当真是有眼无珠,居然贱卖入境的墨宝,这样一副画,正常来说没有三五百两那是想都别想,若是让他们东家知道,怕是得丢差事。”
一旁魏振则是心情大好,笑道:“若没有这等有眼无珠之人,我又如何能白捡这一幅画作,说起来,我还得谢谢那品鉴师呢。只可惜,刚才我旁侧敲击,想问问那卖画之人的情况,却是没有问出结果。”
“说不定,是安城某位大家无意流出来的一幅画作,又或者是被不肖子孙偷出来,被不懂之人贱卖,这种事还少吗?”崔焕之此刻连连摇头,也不知道是为那画者可惜,还是可惜他自己没有买下这一幅少见的画作。
第十一章 楚氏回春丹
已经回到临县的楚弦,自然不知道发生在月冠楼的这些事情。
他手里的十二两银子,只留下二两,剩下的十两,全部在安城一家药铺卖了药材,有了这些药材,楚弦便可以为母亲调制一批药,延缓母亲病情,然后慢慢调理她的身子。
当天夜里,等母亲睡下,楚弦便取出熬药的陶罐,开始熬药。
楚弦的医术极高,而且他现在是有神海书库,入目不忘,综合诸多医典精髓那是易如反掌。梦中的他后来哪怕不做医官,也没有放弃对医道的钻研,可能就是因为梦中的母亲是因病去世,所以才激发楚弦学习医道之术的决心。
此刻楚弦熬药,其手法自成一派,乃是融合了梦中几位大师的技法,独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