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母不是这个意思。”何氏后悔不已,暗道自己刚刚说话快了。
程娇娥看她面红耳赤,突然停下脚步,拢着手,站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道:“既然舅母不是这意思,我便告诉舅母我的意思,免得以后发生什么误会。”
“第一,我是程家的小姐,舅母若是想要操心婚事,还是担心担心淑表妹,我的婚事,用不着您操心;第二,母亲她身体不适,若是舅母说了什么话害得我娘出事,昭云表弟日后定然不会好过,这一点,舅母可要记清楚了;第三,虞家以往借的钱,我只当是喂了狗,但是以后,只要我不愿意,程家的一分一毫,你都别想拿走。”
程娇娥话中带刺,说出的话直白无比,却又偏偏又点破了何氏心里的小心思,说得何氏当即恼羞成怒,骂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虞家还能贪图你们家这一点儿家产吗!”
一点儿?程娇娥心中冷笑,她们家要真的是只有这么一点儿家产,倒不至于招惹这些狼豺虎豹了,她冷讥道:
“如此自然是最好了,但如果舅母您真的不贪图我们家的家产,想必那五千两银子也不会在乎了?既如此,不知什么时候,能把钱给还了?”
见她又提这五千两银子的事,何氏被臊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她有心要依仗着长辈的身份,好好地教训程娇娥一番,又怕她真的再问自己要钱,只得青着脸冷声道:
“且不说有没有这笔银子,就算真的有,你方才既说了,这些钱不要了,就没有再出尔反尔的道理!”
她怒甩袖,瞪着程娇娥,却对自己身边的丫鬟冷喝道:“咱们走!”
程娇娥冷笑着看着她走上马车,刚想转身回府,忽然瞥见街头驶来另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她熟悉得很,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甄府的马车。
何氏的马车驶出,甄府的马车驶进,果不其然,甄婉儿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见到她,程娇娥高兴地急忙走过去,临近马车时,亲切地笑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啊?”
甄婉儿性格直爽,像是个假小子,下马车也不像其他小姐一样,得由人搀扶着。她麻利地一下跳到地面上,走过来亲切地挽起程娇娥的胳膊。
“哪儿能啊。”程娇娥笑着,自然地挽着她朝屋里走。
她清楚甄婉儿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边走边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甄婉儿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问:“你知道文人会吗?”
“就是安怀阳安公子举办的文人会?”
甄婉儿点头。
“那岂能不知道。”程娇娥笑。
莫说是她了,荣城里,就算是码头上大字不识一个的扛包劳力,也没有几个不知道这文人会的。
说起文人会,就不得不提起这个安怀阳。
安怀阳乃是文渊阁的主人,至于这个文渊阁,则是一个藏百~万#^^小!说,从四书五经、到奇门八卦,甚至是许多已经失传了的古人孤本,在文渊阁里也可以找得到。
可以说,文渊阁乃是文人向往的一处圣地,而其主人安怀阳的地位,在诸位文人心中,自然水涨船高,其地位甚至堪比一些大儒!
每一年,安怀阳都会举办一场文人会。
顾名思义,这文人会就是文人之间的一场聚会。在这一天,安怀阳会出一些不固定的题目,它可能是对联、诗词;亦有可能是曲赋、书画。
而文人会的最妙之处在于,它不限参与者的身份学识,亦没有男女之分,只要你想参加,哪怕只是一个乡野樵夫,亦可去和诸位文人相会!
但文人会最为吸引人的,当属它的奖励!
每年文人会,安怀阳都会拿出一件自己的珍藏来,当做优胜者的奖励,不管是哪一件,都价值连城!
“说起来,应该又到了每年一度的,文人会的日子了吧?”程娇娥算了算时间,问。
甄婉儿忙不迭地点头,“是啊!今年文人会,就在三天后!”
“你想去参加?”程娇娥聪明地问。
“嗨,我哪行啊。”甄婉儿倒是识趣,“我听人说,今年文人会的题目似乎和棋道有关,别说棋道了,三岁小孩下棋都能赢过我,你说我要是去参加,不就是去丢人现眼的吗。”
程娇娥点头,甄婉儿这说的倒是。她从小大大咧咧,不是安静的性格,自是不通棋道。她不明白地问:“那你好端端的,提起文人会做什么?”
“是这样的。”甄婉儿干笑着搔掻脑子,“安公子不是每年都会拿出不一样的东西奖赏给优胜者吗,我爹生辰在即,我想送给他寿礼,可手头又实在是拮据,所以想着,如果能够在文人会上拔得头筹,拿到安公子的奖励,那不就省了一笔钱了吗?”
“可”她又是不好意思地笑,“我什么水平,你最清楚了,我盘算着娇娥你在棋道上颇有研究,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参加文人会,代替你赢得奖品?”见她后半截话迟迟说不出口,程娇娥主动问。
“可以吗?”甄婉儿期待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和渴求。
难得她有这份孝心,再加上文人会也只有一日,自己去凑凑热闹也可,遂程娇娥点头,却没敢拍着胸脯应承:
“可以倒是可以,但荣城卧虎藏龙,我棋艺确实勉强还过得去,却不敢说力压众人,所以不一定能够替你赢得奖品。”
听她答应,甄婉儿立马高兴地跳起来。一下紧紧抱住程娇娥:“太好了!娇娥你实在是太好了!”
她情绪激动,力道就有点儿控制不住,勒得程娇娥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抓着甄婉儿的胳膊,佯装痛苦地开玩笑:
“你再抱一会儿,恐怕我还没能去参加文人会,就先被你勒死啦!”
甄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重,急忙松开程娇娥,但激动的情绪仍未平静下来,开心地拍手道:
“无论如何,我爹的贺礼就拜托给你啦,娇娥,加油!”
“我可不敢说一定能把东西给你赢回来哈。”程娇娥再次提醒。
她眯眼笑着:“你放心啦,我知道要赢得奖励有多么不容易,反正咱们也只是去试一试,碰碰运气,要是能赢回来最好,如果赢不回来,就当是去散散心了,你说成不成?”
“成!”程娇娥笑着,“去文人会上散心,也得亏你想得出来。”
她再次一吐舌头,却夸奖道,“我听人说,那天安公子会准备无数瓜果美食用来招待来参加的文人墨客,咱们就算是不散心,免费去蹭吃蹭喝也好啊!”
她和程娇娥其实都不缺这一口,说出来只为图个开心罢了。
第26-28章 争执
甄嬛儿如今几乎被整日困在府中绣自己的嫁衣,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出来一趟,自然不肯那么快就回去。
她一贯坐不住,在程府里喝了杯茶,就要拉着程娇娥上街。程娇娥寻思着自己左右也无事,索性跟着她随便去街上走走。
这一走才发现,坊里坊外,竟然都在讨论即将开始的文人会!
甚至她还听到消息说,今年的文人会,魏祁也会参加。甄婉儿得知后,倒是善解人意地轻拉程娇娥的衣裳,踌躇地小声说:“要不然文人会,咱们就不去了吧?”
在听说这个消息时,程娇娥也打了一下退堂鼓,但甄婉儿这样一说,她立马不平道:“为什么不去?难道他魏祁去的地方,我就去不得了吗?”
“你和魏祁婚事刚退,若到时见面尴尬”
程娇娥抓着她的手,宽慰道:“没什么好尴尬的,荣城说大也不大,大家街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我还能一直躲着他不成?”
“再说了,做亏心事的人不是我,不敢见人的人就更不应该是我!文人会咱们必须要去!”
“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
见她笑,甄婉儿一颗心才慢慢地放回肚子里。
俩人一直在街上逛到申时,才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为了能够顺利在文人会上拔得头筹,一回程府,程娇娥就几乎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抱着棋谱翻来覆去地读。
一直到文人会当天,甄婉儿来接她时,她仍抱着棋谱,直到青韵来通知她,甄婉儿已经到了,她才不舍地把手里的书本放下,披上外衣缓缓走出门。
因为是甄婉儿来接的她,故而俩人共用了甄府的马车。
马车行至安怀阳用来举办文人会的庭院时,院外已经停满了马车。甄婉儿从车窗里看到已经停成一条长龙似的马车时,不由自主地“嗬”一声。
“这么多人!”她感叹道。
人多是肯定的,毕竟文人会的奖励不菲。和甄婉儿比起来,程娇娥显得平静许多。她淡定地拉着甄婉儿走下马车,随着人流走进去。
一下马车,旁边的文人憧憬今日奖励的声音,就传进俩人的耳朵里。甄婉儿也好奇地说:“娇娥,你说,今年的奖励会是什么呢?”
“这个我也说不好。”程娇娥笑着,俩人递过帖子,进入庭院。
安怀阳的庭院布置的十分雅致,不大不小的院落里,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前来参加文人会的人三两结伴,错落其中。
其中男子居多,譬如程娇娥和甄婉儿这样的女子亦有,但大多数是作陪,以参加文人会为目的的人不多。
越往里走,就越是热闹。
俩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讨论着庭院里的风景和文人会的布局,说着说着,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突然钻进程娇娥的耳朵里:
“嗬,我当是谁呢,那不是程家的小姐吗!”
程娇娥俩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巧看见魏莹莹站在对面的走廊上,眼睛瞥着自己,以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隔着一条走廊对自己喊问:
“娇娥姐姐,不是我说你,这文人会,历来都是才子佳人间的聚会,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她喊话时,带着讥笑声,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程娇娥和魏祁之间的事,在荣城目前虽然还没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却也算是满城风雨了。尤其荣城的这些文人们又有自己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魏祁也算小有名气,故而今日来参加文人会的人,大多都知道她和魏祁之间的关系。
自然,也没少从风言风语中,听说她是个行为蛮横、骄纵傲慢的富家小姐。
“她就是那个程家小姐?”议论的声音钻进程娇娥二人耳朵里。
“我可听说这个程家小姐胸无点墨,举止粗鲁,如此粗鄙之人,怎会来参加文人会?”
“谁晓得呢,大概是来看看今儿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合适的青年吧?”有人猜测道。
闻言,众人看程娇娥的目光变了又变,有鄙夷、有不屑、亦有心术不正、不怀好意者,7其中,亦不乏女子的妒忌。
和多数女子不同,甄婉儿性格直爽,心里的情绪,向来不会藏着掖着,尤其程娇娥今天是因为她才来参加文人会的,也是因为她,才会被人奚落。
这些人闲言碎语一起来,她秀眉一蹙,忍不住手一叉腰,中气十足地骂道:“一个个的,乱嚼什么舌根子呢!还亏你们都是些读书人,圣贤书上就是教你们议人是非的吗!”
有些脸皮薄的,当即噤声,魏莹莹却见不得自己刚刚挑起的火这么快就灭下来,她绕过走廊朝程娇娥接近,边接近边刻薄道:
“怎么着?难道实话都不能让人说了吗?”
甄婉儿气鼓鼓地刚要跟她继续理论,程娇娥拦住她,她平静地看着魏莹莹,但在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多少恼怒,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实话?”程娇娥冷笑一声,“哪些真,哪些假,我心里清楚,魏莹莹,你和你哥心里亦清楚。今儿是文人会,我给安公子面子,也看在在场的诸位公子面上,不想和你闹出什么不愉快,我劝你啊,还是老实些。”
魏莹莹一贯看不惯程娇娥,被她一番话激得,指着她的鼻子,刚要和她呛声,被及时赶到的魏祁阻止。
魏祁看一眼冷冰冰的程娇娥,低声呵斥道:“这儿不是咱们自己家,莹莹,你休要胡闹,丢咱们的脸面。”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魏莹莹不高兴地问。
魏祁瞥着程娇娥:“我警告你,你暂时不要和她闹太僵,尽量少招惹她,毕竟娘的意思是,这段婚事能挽回,就尽量挽回。程家家业大,咱们可不能轻易放弃。”
他说话的声音极低,低到只有他和魏莹莹二人能够听见。魏莹莹这才不甘愿地哼一声,扭脸看向别处,表现出对程娇娥不屑一顾的样子。
魏祁惺惺作态地冲程娇娥作揖致歉:“莹莹她还小,不懂事,冲撞了你,娇娥你切莫和她一般见识。”
之前程娇娥未想过今日要和魏祁起什么摩擦,可既然魏莹莹先招惹上她,她也没必要再赔笑给什么好脸,阴阳怪气地回一句:
“我身子轻,可受不了魏公子你这一拜。”然后拽着甄婉儿,快速走过走廊,来到内院。
今儿来参加文人会的文人之多,多到厅堂里根本容纳不下,故而大家都被安置在内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