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下达,银甲领军双脚脚底窜出一团气流,缓缓的托着他,重新回到照夜巨兽身上的原位处,他双手背在身后,目视前方的站在那里,就好像从来没移动过。
那位接令的骑兵在继续跟着大部队走了一小段路程,轻拉马绳,身下的马,准确收回向前迈出的马蹄,他身后的四位骑兵,几乎是同一时间,让他们的马停了下来。
后面的骑兵补兵依次补上,没有任何停顿,队伍继续向前迈进。
村落里,张兮躺在地上,仰望天空中逐渐升起的太阳,暖阳洒在他身上并没让他感到舒适,只有难受。
他的呼吸很慢,如同将死之人,他的双眼里布满鲜红血丝,在那被血染得鲜红的胸口处,有一个脚印,沾满泥土,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脏的脚印。
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别人从他的身边带走了他的至亲之人。
好不容易他不再是一个人,现在,他,又成一个人了。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
五年前的自己没用,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现在的自己,还是没用,还是依旧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人!
他抬起手,搭在自己的胸口,轻轻的捏起一点颜色丰富的脚底泥,放进自己嘴里。
臭,苦,涩,屈辱,愤怒种种味道夹杂在一起,不断刺激着他的身体每一个毛孔,他要记住这个味道。
永远的记住。
以后,只有他踩别人,不能再有人踩他!
决不允许再有人肆意抢走他的家人!
他站了起来,忍着身上的多处疼痛,咬着牙,坚持着,细细的品味着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疼痛,用深呼吸,吸着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难闻恶臭。
他要记住这股恶臭,记住这股失败者的气味。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要闻到这股味道。
“又回来了?”
张兮的目光突然一凝,气息暂停,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树林,他熟悉那声音,熟悉那气息,熟悉那整齐划一的默契,熟悉他们带给自己失败者的屈辱,没错,是照夜骑兵,他们,回来了。
“战!”找了一圈,在一处地界捡起一把趁手的武器:一把砍柴刀。又到田地里找了几个被大火烤熟的红薯,黑乎乎的皮也不剥,放进嘴里大口啃着。
五名骑兵就像是一整只军队般,几乎是在张兮吃掉第五个红薯的时候,浩浩荡荡的来到跟前,骑于马上,傲然睥睨。
骑兵的头藏在头盔中,看不清表情,“小子,你,不逃么?”
第6章 想让我们死
“我为什么要逃?”
张兮扎着马步,倔强的抬起下巴。
“你不害怕我们么?”骑兵们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有着他们的骄傲。身为照夜军团的骑兵,让他们五个人全副武装的围杀一个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男孩,可不是什么骄傲的荣耀。
他们为自己是照夜军团的骑兵感到骄傲,身为铁血军人,同样,他们也欣赏有血性,骨头硬的对手。“你是一个男人,我们赐予你自行了断的荣耀。”
“自行了断?我还真是谢谢你们啊。”张兮自嘲的一笑,领情?不存在的。他眼中的自信是他心中有活下去的信念。
将右手伸进了左手袖口中,只要他们有异动,第一时间召唤三数武士秒杀掉对方一人。在引起他们惊讶与警惕的同时,拼尽全力,应该可以再干掉一人。
即使大脑飞转,将自己的能力计算到极限,以他目前的状态面对照夜骑兵,两人,已是极限。
“这是命令!”
五名骑兵几乎是同一时间,举起手中长矛,指向张兮。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一个不留。
轰!雷霆的破空声划过长空,一支箭矢宛若一条游龙般翱翔而来,在五名骑兵的警惕目光中,稳稳的插在伏奕跟前。
砰!
箭尾爆开,云雾弥漫。
周身缠绕紫色闪电的青龙张牙舞爪的钻了出来,向着五名骑兵,凶狠的吼叫一声。
“紫电喷云箭!”五名骑兵身下的马,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吼叫音落,紫电青龙随即跟着飘散的云雾慢慢消失。
张兮没有动,任何的一切意外对他来说,都不会是意外,已经再没有什么意外,会比目前更糟。
十五名盔甲上印有闪闪发光紫电青龙的铁骑奔了过来,手里军刀呈出鞘状态,“这里,是我紫电军团的地界,什么时候你们照夜军团敢如此胆大越界。”
“什么?!”
照夜骑兵诧异往旁边一看,那里的一块大石头上赫然写着分界处,此刻张兮所站的位置,正是紫电军团所属的那边地界。
这座村庄刚好位于紫电军团与照夜军团的边界处,平时属于两不管地界,正是如此,才会被强盗给盯上。
熊熊大火,让原本熟悉的一切化成焦炭变得模糊,张兮找武器与食物时所移动的那些距离,恰好让自己从边界处跨入到了紫电军团的地界。
“可恶。”照夜骑兵盯着近在咫尺的张兮,只需将长矛用力向前刺出,便能洞穿他的胸膛,完成命令。
紫电铁骑的虎视眈眈,让他们无法做出将长矛刺出的动作,招惹紫电军团的后果,不是他们五人所能承担的。
“撤!”照夜骑兵终究还是选择了掉头折返。
被留下的张兮望着这十五位盯上自己的紫电铁骑,他没有选择再退回到照夜军团的地界当中。
照夜军团有必杀他的命令,而他们没有,他的伤口还在往外溢血,外伤,内伤所叠加起来的创伤,远不是几个烤红薯就能补回来的,已到极限的他再无法支撑,眼前一黑,重重的往地上栽去。
“伏灵!”
当张兮再度挣扎着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上,在他身边,只有十来平米大的小房间里,还躺着十几个人。
他这一呼,顿时引来其他正熟睡人的不满。
“嘘,小点声,你醒了?”躺在张兮旁边的一个老人用其苍老的手,捂住他了嘴,另一只手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感受到老人没有恶意,张兮没有激烈反抗,他先轻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处理过,可能是用药品质的问题,效果欠佳。
“我睡多少天了?”在老人移开手的刹那,张兮第一件事便是关心自己昏了多久。
拖的时间越久,伏灵的危险就越多一分。
“三天。”老人轻声回道,看着张兮的眼神里有关心,“孩子,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是被抓回来的逃兵么?”
“我不是。”
张兮摇摇头,他开始仔细观察起房间里的环境来,在这里面睡下的人,衣着都特别简陋,全是男人,呈黑瘦状,手臂跟脚都很结实,显然是苦力工作者。
再看向房门口,门被从外上了锁,在外面还有一个值守的人,看其影子造型,应该是一个士兵。
“这里,是奴役房?”张兮通过自己的判断,认出了这个房间的本质。
老人点点头,他没有就奴役这个问题多与张兮解释,低声与他小声道,“你最好继续装昏迷,这样你就能再多休养几天。”
“谢谢。”张兮接受好意,再次闭上眼睛,他没有灵丹妙药可以帮助自己快速恢复,想要快速恢复,只能通过休息。
天刚蒙蒙亮,“吱拉”一声,房间的门被拉开,不是用喊的方式叫醒,而是“啪”的一声鞭子飞进,随机而落,临近门口的两个奴役被打中疼叫出声,条件反射的跪到地上,不时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也在鞭子抽出的那一刻,除了张兮之外的所有奴役,纷纷起身站好,低着头,等待指示。
挺着大肚子的白胖军官走了进来,轻蔑嫌弃的哼了一声,厉声道,“今天你们的任务是每人收麦十亩,收工吃饭,否则,后果自负。”
“十亩!”
众奴役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么?他们都是肉体凡胎,长时间干活又不给他们足够的口粮,让这样的他们一天之内收麦十亩,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啪”“啪”“啪”
白胖军官接过士兵递上前来的鞭子,猛地向前挥出,又是无规律的打在不少人身上,疼得他们龇牙咧嘴,忙回应,“是,是,是!”
强权之下,命令,只能服从。
在军官的目视下,房间里的奴役们排队依次拿上工具走了出去,很快便只留下老人与还躺在床上的张兮,老人看了一眼张兮,抬步向前,拿上工具跟着后面。
老人路过白胖军官时,白胖军官捏着鼻子,厌恶的后退一步,“老头,你,二十亩。”
二十亩?
老人苍老的身体晃了一下,不过什么也没说,稳了稳身子,似乎已经习惯,就欲出去。
“我的十亩,我自己来。”张兮吃力的从床上挣扎的爬了起来,脸色苍白无比,脚落在地上时,有一种踩不到实处的飘然,稍有不慎,就会摔倒。
“小杂种,跟老子装死呢?敢在老子面前耍花样,你,你,一人二十亩,干不完,抽死你们!”白胖军官的一张胖脸扭曲的皱在一起,凶神恶煞。
“大人,他”
“啪”
老人刚一开口,正等着老人开口的白胖军官便将鞭子挥了下来,张兮快速伸手,在鞭子快打在老人身手时抢先一步接住,大声道,“我可以!”
不等老人再开口,张兮捏着拳头推着老人移步出去。
“你的手没事吧?”
进入麦田,老人关切向张兮问道。
“没事。不过这二十亩我们根本完不成。”
张兮摇摇头,眉心微皱,对他来说,刚那一鞭子,比起他身上的其他伤来无足轻重。
比起那一鞭子,更让他担心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刚在过来的途中他有观察,除了他们房间的十几名奴役,还有其他奴役,多多少少加起来有几百来号人,从他们开始的效率来看,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老弱病残,别说十亩,一亩都很悬。
麦田边,并没有为他们准备水与口粮。太阳逐渐升空,阳光越发明亮,今天的天空几乎没有云层,这会儿的温度已经不低,等会儿只会更高,这样哪里是想让他们完成任务?根本就是要让他们死。
“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吧?”老人紧张的看向张兮,低声提醒,“就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是斗不过他们的。”
“但他们想让我们死!”
第7章 揭秆而起
“嘘。”
老人示意张兮小声一点以免再惹祸上身,他明白张兮所说的道理,甚至这里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从当奴役的第一天起,就已经预感到会有那么一天。
只是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反抗,他们怕疼,怕被打,比起被打死,他们宁愿饿死或者在干活的路上累死。
至少,没那么痛。
“拼一把还有机会,如果不拼,最多三天,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完。”张兮在过来的路上不光有看奴役的情况,也有看值守的士兵情况,这里士兵加起来一共只有三十多号人。
当然,他也知道,那三十多号士兵全都吃饱喝足体力强盛,手里还有鞭子大刀等锋利作战武器,受过训练,远不是他们这百来号老弱病残可以相提并论。
“可是好,老头我本来没几天了,你想疯,我陪你疯。”老人清楚记得几天前张兮刚被丢进来时的样子,他才十几岁,他不应该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