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张莺儿今年还只有六岁,再过两年石珊就该出嫁了,到时候兄长还没有结婚,妹妹就要出嫁,这在村子里可是不和规矩的。
石宏他娘思量了一下,不行就和张员外家商量一下,先把他女儿娶过来一起过着,可又有些担心,张员外夫人心疼女儿,不愿意把女儿那么早送到自己家来吃苦。左思右想,他娘还是没有什么主意,只能等石宏他爹回来再商量商量。
还没等回来石宏他爹,这天下午却等来了朝廷的征兵檄文。
几匹健驹泼剌剌的冲进了村子,里长张员外慌忙迎接,那几名披甲武士也不废话,简单的交代了两句,将盖着血红大印的檄文往村口的老树上一贴,飞身上马,去了下一个村子。
直到那些武士的马蹄声消失在山路上,村民们还没有缓过劲来,整个山村都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毕竟谁都明白上战场意味着什么。被征召了去的,有一半都回不来的。
石宏他们兴冲冲的从山里回来,今天大家伙都很努力,一鼓作气猎了八头猛兽,总算是把所有人的兽皮都凑齐了。
张叔他们大声唱着山歌,一群人扛着猎物嘻嘻哈哈的从山上下来,刚进村子,大家伙就觉得气氛不对了。待看到村口老树上的征兵檄文,就算是不认识字,他们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所有的人松了一口气,一起感激的看向石宏,轻轻点了点头。
山里人不会什么花言巧语,什么感激、怨恨都会放在心里。动作虽然简单,却是他们真心的表现。如果不是石宏,现在他们肯定也和所有的邻里一样为兵役的事儿发愁呢。如果被抽中兵役,一半的可能就回不来了。
……
第二天一大早,张叔左手拎着一只布袋上门来,石宏他爹一阵奇怪:“张哥,今天不打猎啊……”他一边说,一边从缸里舀了一碗水招待张叔。
张叔一只手接过那只粗瓷碗,喝了一口,另外一只手攥紧了那只布袋,布袋口紧扎,还在胳膊上缠了两圈。他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阿宏呢?”
“下地去了。”
张叔有些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石宏他爹不高兴了,推了他一巴掌:“有啥事不能说的?”
张叔放下碗,想了一下,松开手解开布袋,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三贯钱来放在桌子上。
石宏他爹大吃一惊:“张哥,你这是啥意思?”
张叔拉着他:“你跟我来。”又指着桌子上的钱:“让你家里的收好。”
石宏他爹却不走:“你不说清楚我不跟你去。”张叔一摆手:“来了你就知道了。”石宏他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钱,被张叔拽了出去。
村口,老树下面聚集了一大片人,石宏他爹一来,一群人扑通一下全都跪下去,黑压压一片!
石宏他爹当场吓呆了,一把拽住张叔:“张哥、张哥这是咋得了?”
张叔无奈道:“大家想请阿宏带大家上山打猎,这钱就是大家凑得。”张叔很为难,但还是说道:“老顺子,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不过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你、你就跟阿宏说说……”
石宏他爹一拍巴掌:“这是个啥事?你们用的着这样吗。”他赶紧去扶那些乡亲:“哎哟宋老哥,你可比我大啊……赵叔,论辈分您可是我爹的兄弟,您给我下跪,将来我死了下去,我爹还不抽我嘴巴子……”
“那你是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你们快起来吧,我求求你们,我给你们跪下了成不成?”
……
石宏看到那浩浩荡荡的人群的时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叹了口气,暗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阿宏。”他爹喊了一声,从他手里拿过锄头:“活儿我来干,你带大家伙上山打猎。”
他爹的思维简单,一小股猎人是带,一大帮村民也是带。
石宏苦笑一下,心中想了想,这个时候要是说不行,今后石家就别在村子里呆了。可是先不说这周围山林里有没有那么多猛兽,就是这么一大群人闹哄哄的上山,什么野兽也都给吓跑了。
他朝大家拱了拱手:“叔叔伯伯,各位大哥,咱们这样上山可不行。”
众人不等他说完,轰隆一下,所有人又一起跪了下去。
“哎……”石宏他爹急的抓耳挠腮,不住催促着石宏:“阿宏,你爹都答应大家伙了,你……”
石宏苦笑:“不是我不答应,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山,什么野兽也都吓跑了。我是说,大家分一下组,看看谁跟谁一组合适,等你们分好了组,我在安排大家上山,怎么样?”
张叔点了点头:“阿宏说得对,咱们这么多人一家伙的拥上去,就是老虎也给吓跑了。”
“行行,好,我们去分组。”
村民们一起答应着,就在石宏他家田地里,闹哄哄的开始分组。结果正如石宏所料,从早上吵到了太阳下山,也没有个结果出来。
最后无奈,大家伙只好先散了,明天再说。
石宏和他爹回到了家,他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阿宏,你让他们分组,你一个人,怎么带得了那么多组?”
石宏一边闷头往嘴里扒饭,一边说道:“我压根没打算带大家去打猎。”
他爹顿时急了,一推碗站起来:“你说什么?你爹可是答应了大家伙的,而且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怎么能人心不帮忙。”
他娘也劝说石宏:“就是呀阿宏,那些叔伯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做人不能亏了良心。”
只有他妹子石珊拉着他娘的衣角:“娘,你听哥把话说完嘛。”
石宏看着他爹愤怒的那张脸,无奈道:“爹,我不带大家打猎,不是不帮忙。每人三十张兽皮,别说时间够不够,这山里能有多少野兽?根本不够咱们猎的。”
他爹一愣,这个问题倒是没想过,但还是坚持道:“能猎多少算多少呗……”
“那猎下来的兽皮算谁的?分到的欢喜没分到的就会记咱们的仇了,爹!”石宏用筷子敲着桌子说道。
他爹一愣,毕竟是几十岁的人了,这点道理石宏一点,他就想明白了。
“这……”他爹一筹莫展的坐了下来:“这可怎么办啊……”
石宏把最后几口饭吃完:“我再想想办法吧,我的缓兵之计,应该能把明天拖过去。”
……
“石宏”从床上做起来,飘然出了屋子,月亮的光芒笼罩在他的魂魄上,甚至能够看到一丝丝淡淡的银光慢慢的融进他的身体内。但是石宏今天没有心情,他想了很久也找不到什么办法,能够把整个一个村子的人从兵役之中拯救出来。
他想最后努力一把,去周围的山林之中再转转,希望最近野兽的数量能有所增加。
只是,山里究竟有多少野兽,他这几年早已经弄得一清二楚,决不可能在这几天之内,数量暴增。
飘然在周围游荡一圈,树木山石在他的脚下飞快的划过,结果不出石宏所料,和整个山村需要的数量相去甚远。
他失望的来到了一座山峰下。这座山峰距离村庄很远,直上直下,孤峰独立,偏偏是这附近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
石宏一开始的时候,还飞不到那么高的高度上,那一段时间内,这座山峰就是石宏磨练自己的方法,每天晚上都来向上攀登,看看究竟能到什么高度。
终于,他攀上了最高点。也就是在这座山峰顶上,他领悟了吸纳月光、充实自身的方法。
平时,石宏总喜欢自己坐在山峰顶上,望着下面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同时,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他沉浸在那种静谧心神的状态之中的时候,周围七八座山峰上,黑暗中的野兽、禽鸟、虫豸、一举一动都清晰地反映在他的脑海之中。
石宏一路上升,飞到了山峰顶上,却不由得一愣,寒风凛冽的山峰顶上,站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飘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状态和石宏非常相似,只是他的魂魄远没有石宏现在那么凝实,还有一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那人潇洒的站在山风顶上的一尊大石上,双脚飘然离地三尺,双手背在身后,仰首望着苍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他的下半身还时不时的虚化,然后又重新的凝成双腿,不过片刻,就会又一次虚化。
石宏上来的时候,似乎是受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银色光芒影响,那人的双腿竟然保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没有虚化。
那人似有所觉,猛然转过身来,他看到石宏的时候,惊讶一点也不比石宏看见他少。
第四章 如玉月华(上)
石宏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和自己一样的人,兴奋不已:“你是谁?你能告诉我咱们这是怎么回事吗?”
那人惊讶的看着石宏,有点结巴:“咱们、这是怎么回事?”
石宏跨上一步,身上银丝光芒一闪,就到了那人面前。兴奋地石宏,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人眼中闪过的一丝惊骇的光芒。
“对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咱们变成鬼了?”石宏急切问道。
“鬼?”那人苦笑,心中一阵唏嘘: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修真界无数惊才绝艳的天才,毕生不离洞府、不出门户,苦心修炼,却绝大部分都不能达到的“元神”境界,竟然被他解释称“鬼”?
他心中猛然又是一惊,警惕起来:这小子该不是故意装傻,是什么对头派来暗算本君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这小子的元神凝实无比,刚才那一步跨过几十米丝毫不见滞涩,显然元神实力远在本君之上,如果要对本君不利,完全没必要再施展这些宵小手段。
他呵呵一笑,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石宏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两人坐在那块大石上,这一说,就是半个时辰,石宏原本就满心烦恼,好不容易找到个倾诉对象,竹筒倒豆子一般,甚至连最近烦心的村民兵役的事情也都说了出来。
那人心中惊骇无比:雷劈了能劈出元神?还是这么凝实的元神!
而且一炷香之后,那人就感觉到了,自己呆在石宏旁边,元神竟然隐隐有进一步凝实的迹象,起码双腿不会在虚化了——这可是他凝练元神之后,数百年时间从来没有过的迹象。
隐约之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关键,恐怕机要关窍还在那一道天雷里。
他心中思量已定,站起身道:“小友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不过小友的烦恼我倒是有办法解决。”
石宏大喜:“真的!?”
那人微微一笑:“小友不妨明天再来,到那时,我可于你指点迷津,兵役的事情,大可不必烦心。”
那人一拱手,飘然而去,离开石宏百米范围,他的双腿再一次虚化。那人心中一叹:果然如此。
……
接下来一天的情况,果然如石宏所料,村民们依旧争吵不休。所有的人都想把自己认为最强的村民拉来和自己一组,一夜时间,大家也都想明白了,村子里这么多人,山里面的野兽根本不够分,只有在强大的组里,才有可能凑足兽皮。
别家吵闹的时候,张秀才一只手牵着自己的女儿,串门子一样到了石宏家。石宏他爹和他娘这一顿忙活,张秀才连忙说不打紧,就像自己家人一样,别跟他客气。
石宏他爹憨厚,他娘却看明白了,这是带着女儿相亲来了。
张秀才的老婆今天特意把女儿那两根冲天小辫解了,好生打扮了一番,梳了双坠髻,穿着对襟旋袄和鹅黄百褶长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枚。
张莺儿俏生生的站着,石宏他娘看着心中也着实满意,便喊来石宏和石珊,带着张莺儿出去玩了,她和张秀才在家中,把这婚事说定。
……
山村外的一座无名山谷之中,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扁圆巨石上,盘膝坐着一个人,一道淡淡的绿色光芒,从相隔几座山头儿的山村之中抓摄而来,投映在他的面前。
绿色的光芒之中,石宏正焦头烂额的应付妹妹和张莺儿,两个小女孩正因为一朵粉色牵牛花闹得不可开交,叽叽喳喳的争吵了几句,野性子的石珊冲上去揪着张莺儿的发髻,张莺儿也不甘示弱,祭出传承自她娘亲的九阴白骨爪,一把挠在石珊的脸上,并且毫不留情的留下了五道血痕。
纯以杀伤力来看,显然经历过和张秀才实战翠莲的“九阴白骨爪”更胜一筹。石珊哇的一声哭了。石宏急的抓耳挠腮,两个女孩却没人听他的劝。
那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莞尔一笑。要是石宏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人就是昨晚上的那人。只不过,现在他也是肉身而非元神。
那人似有所觉,抬头望向天空。片刻之后,晴空云层之上传来一阵沉闷雷声,一架金光四射的云霄马车,轰隆隆的穿破了云层雷滚滚而来,马车双轮上金色火光流淌,车下有九条金龙托护,车前是六匹神骏的金马,四蹄下同样翻滚着金色的火焰。
那马车从天空中奔腾而下,六匹金马一声长嘶,马蹄翻踏,停在了那人面前。
一名身着金光铠甲的年轻人走下马车,随手一招,那马车化作一道金光投进了他的金铠之中。
如果有修真界的其他人看到,一定会羡慕不已,因为这年轻人身上穿的,就是每一名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仙命甲”。
数万年前仙界的一座仙炉坠落凡间,引发天地巨变,地龙翻身,拱起一道巍峨山脉。这座山脉之中,孕育出了一种奇妙物质:命髓。
命髓可以和仙甲结合,成为仙甲的甲魂,拥有了甲魂的仙甲威力大增,被称为“仙命甲”,意思是要想成仙,必须拥有的一套战甲。
年轻人抱拳跪在地上:“师尊,徒儿已经勘察过了方圆千里的灵脉,果然不出师尊所料,千里之内的十七道秘隐灵脉,全都汇聚在那山峰之下。”
那人点了点头,肃穆道:“我要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