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这就是于立飞。大专毕业两年,虽然没当过兵,但身手很好,昨天晚上还见义勇为了。”任静天把出戟盖罐随手放在吴志存的办公桌上,笑吟吟的说道。既然认可了于立飞,自然要把他当朋友对待。
“嗯。……咦!”吴志存刚看了于立飞一眼,马上就把目光投向了桌上了出戟盖罐,他分管保卫科与保管部。他学的也是历史考古,对古玩的鉴定也有很多的造诣。如果论名气的话,他比吴文古还要大,毕竟他经常跟外界交流,而吴文古却是潜心做学问。
“吴叔,这东西还能开一眼吧?”任静天看到吴志存有兴趣,马上把出戟盖罐搬到他身前放好,笑着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跟于立飞的交情有了实质性进展,他是不会做这种事了,只要把于立飞带到这间办公室,或者带他到博物馆,就可以走了。但为了让吴志存对于立飞有个更深的印象,还是亲自把于立飞带到了办公室。
“此器应属宣德早期器物,要知道釉里红烧造难度大,窑温不容易掌控,成品率极低,故有釉里红,千窑出一宝之说,此类器属宫廷御用器或佛教用法器,在民间难得一窥,弥足珍贵。小任,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吴志存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白手套,又拿出一枝放大镜,仔细的看着一会之后,才问道。
“吴叔,这东西是真的?”任静天却傻了眼,他对自己的眼力没有把握,可是吴志存刚才的话,就像做了鉴定,“弥足珍贵”这四个字,轰得他头脑发昏。
“这是件大开门的东西,全名应该叫明宣德釉里红梵文出戟盖罐。”吴志存拿起来看看底部,又仔细看了看里面的文字,这才缓缓的说道。
“吴叔,这东西值多少钱?”任静天激动的说,他历来是以价格论价值,东西越贵,价值自然越高,反之亦然。
“你小子就知道问价格,这东西很贵重,至少几十万,如果上拍,一二百万也很正常。”吴志存经常参加一些拍卖会,对古玩行情还是比较了解的。像这样的明宣德釉里红梵文出戟盖罐,国内很罕见,价格自然不会太低。
“几十万?!!!”任静天一向以沉稳冷静著称,可现在他却无法再保持冷静了,他张大着嘴巴,久久无法合拢。随后,他不可思议的望着于立飞。就在刚才,于立飞当着他的面,又捡了一个大漏,这要是说出去,肯定不会有人相信。
“你小子捡漏了,难得啊。”吴志存一看任静天的表情,就知道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明宣德釉里红梵文出戟盖罐是真的。
“吴叔,我不是捡漏,而是捡了个便宜。”任静天苦笑着说,因为吴志存的番话,桌上的明宣德釉里红梵文出戟盖罐,在他眼里,立马变得不一样了。浑身散发着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说说看,这东西是哪买的?”吴志存问,任何一件有价值的古玩,都会有故事。这个明宣德釉里红梵文出戟盖罐身上,肯定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故事。
“就在外面的古玩地摊上,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仅仅花了五十元。”任静天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打眼了,现成的宝贝拿在手上,却有眼无珠。幸好来了吴志存的办公室,要不然在路上碰到个熟人,他都很有可能顺手就送给了人家。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将后悔莫及。
“行啊,五十块买个上百万的东西,我看你这个所长不用当了。”吴志存笑着说,任静天领工资,一辈子也赚不到一百万。
“吴叔,这不是我买的,是小于买的。”任静天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他倒是非常愿意这件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样的话,这件事就会成为自己最大的谈资。可事与愿违,他不但走了眼,而且还差点阻止于立飞购买。
“小于,你懂古玩?”吴志存诧异的问,看于立飞的样子,不像是玩古玩的,能有这样的眼光?刚才如果不是他仔细端详,也未必能判断出来。而且这件明宣德釉里红梵文出戟盖罐,看上去很像是新仿的,要不然古玩市场这么多人,怎么会出现明珠暗投的事呢。
“我不懂,只是凭感觉瞎买的。”于立飞谦逊的说,他可不会傻到把自己的这种超能力说出来,如果那样的话,他敢肯定,以后自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看来你运气很好,我听说早上也有人花五十元,买了本宋刻本《南岳旧稿》,你跟他有得一拼了。”吴志存微笑着说。
“吴叔,早上那本《南岳旧稿》,就是小于捡的漏。”任静天微笑着说,然后很期待的望着吴志存,希望能看到意料之中的表情。
“什么?!!!”吴志存一脸的惊愕,他的眼神很复杂,迷惑、震惊、诧异、怀疑兼而有之。
任静天看着吴志存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无声的笑了。
第十六章 博物馆的新保安
吴志存分管保卫科与保管部,于立飞的事情,他只需要提前跟一把手打个招呼。征得同意之后,剩下的事情,他就可以做主了。早上出门之前,吴文古就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到办公室,就找机会向老大汇报了这件事。一个临时工保安,馆里还是会给吴志存面子的,他一说,对方马上同意了。
吴志存为人随和,没有架子,对馆内的争权夺利,奉行的是明哲保身政策。加上他业务水平高,为人谦虚谨慎,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所以他的事情,一般也不会有人故意刁难。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虽然潭州市博物馆只是一个副县级公益事业单位,可是在编职工有四十五人,离退休人员二十人。可是真正的馆领导,只有六人。一个馆长,三个副手,再加一个党委书记和工会主席。
吴志存安排于立飞来保卫科当保安,虽然馆领导都没有意见,可是保卫科长李常悟,却老大不情愿。只是碍于吴志存的身份,他不好表露出来。但是在心里,却对还没见面的于立飞,很是厌恶。
“吴叔,是不是把李常悟叫来,大家见个面?”任静天说道,博物馆正好在红星派出所管辖范围内。因为业务关系,他跟博物的保卫科是经常打交道,对李常悟这个保卫科长,还是比较熟悉的。虽然李常悟能力一般,但对他,还是比较尊重的。
任静天跟李常悟,虽说都是副科级。可是他这个副科级比李常悟的副科级,含金量要大得多。任静天身为派出所副所长,他的副科级是行政级别。可是李常悟这个保卫科科长,是因为保卫科享受副科级待遇,他这个科长也才享受副科长称呼。可是公益事业单位的副科级,是拿不出手的。
李常悟的职权范围只在博物馆这一亩三分地上。而且在业务上,还得接受派出所的领导。而任静天的管辖范围,却要大得多,潭州市博物馆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也就是说,他们的级别看似一样,实际上在业务上,李常悟要接受任静天的领导。
“行。”吴志存点了点头,他马上明白了任静天的意思。不但要给于立飞安排工作,而且还要让他迅速在博物馆站稳脚跟。
李常悟接到吴志存的电话,马上赶了过来。早上的时候,吴志存就已经跟他打过招呼,想要安排一个保安到保卫科。按说领导安排的事情,李常悟自然会不折不扣的执行。可是唯独这件事,他是有想法的。
保卫科缺人的报告,是他上个星期递上去的。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辛苦栽的树,让吴志存乘了凉。原本他有个亲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他就想安排到保卫科。哪想到,这个报告最后却成全了别人。原本十拿九稳的事,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要说没有怨气,那是假的。
李常悟一推开门,马上就注意到了于立飞。这么一个年轻人,有些拘谨的坐在旁边,显然就是自己新来的“兵”。但他只是瞥了一眼,马上就把目光投向了吴志存和任静天。自己手下的兵,哪怕是块铁,他也能化成水。但吴志存跟任静天,却是他得罪不起的。
“吴馆长,我来了。任所,你好。”李常悟明白自己的身份,见任静天没有落座,就站在吴志存前面,谦恭的说道。
“李科长,这位是于立飞同志,你不是申请要人么?馆里决定让他加强保卫科,你等会带他去办公室报个到。”吴志存淡淡的说道。
“好,我马上去办。小于同志一看就是年轻有为,以后保卫科有你,那就如虎添翼了。”李常悟意味深长的看了于立飞一眼,笑吟吟的说道。
“不敢当,以后还请李科长多批评多指导。”于立飞连忙站起来,谦恭的说道。刚才李常悟的笑容,让他心里发寒。这可不是上级看下级的表情,好像自己欠他几万块钱,一直赖着不还似的。又或者自己占着茅坑,让他在外面急得直跳似的。
“李科长,立飞是我兄弟,以后就拜托你了。”任静天也注意到了李常悟有些不正常,按说手下多个人,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于立飞又不会威胁到他,手底下多个做事的,怎么反而不情愿呢。这让他暗暗留了心,以后得找个机会问一问。
“这没问题,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再说,这又是吴馆长安排的,一定不会让小于受半点委屈。”李常悟忙不迭的说道,他虽然跟任静天没有统属关系,可是他有很多事要麻烦任静天,而且任静天也可以随时找他的麻烦。再说,博物馆前段时间的保卫工作,出了几次纰漏,他这个保卫科长压力也很大。
“立飞,你出来,我跟你说句话。”任静天看到于立飞要跟着李常悟出去,马上把他拉到外面。看到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立飞,这个明宣德釉里红梵文出戟盖罐,我不能要了,你等会拿走。”
“任哥,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会是真的,但既然送出去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就当收了件五十块钱的东西,不就得了?”于立飞说道,现在他已经能完全确定,自己对真正的古董,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像他一走进博物馆,全身上下就感觉特别的舒服,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好像全部张开了似的,那种懒洋洋的感觉,就像大冬天躺在椅子上晒太阳似的。
“这可不行,是要犯错误的。”任静天的语气不容置辩,如果不知道真假,倒也罢了。可现在一想着这个罐子,竟然值好几十万,他手心就直冒汗。
“要不这样好不好,你给我五十,就当这个东西是你买的。”于立飞伸出手,说道。
“扯淡!”任静天现在内心其实也很矛盾,这东西于立飞确实只花了五十块,而且还是在没有鉴定之前就送给了自己。按说,就算真的收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真的就这么拿了,他又不能说服自己,这让他万分纠结。
“任哥,我看这件东西就先放到你那里吧,你看我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让我拿着吧。至于怎么处理,以后再说。”于立飞打定主意,只要把东西放到任静天手上,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也好。立飞,等会我回去吹嘘几句,到时你可不能拆穿我。”任静天说道,只要这东西自己不处理,暂时放在手里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这个东西,既可以说值五十块,也可以说值五十万,定什么价,要看站在什么角度看了。
任静天抱着明宣德釉里红梵文出戟盖罐走后,于立飞就跟着李常悟去办公室办理报到手续。因为博物馆毕竟是公益事业单位,就没有专门的人事科与财务科,人事劳资方面的事情,全部由办公室负责。
其实所谓的报到也很简单,只是填一下相关资料,再领两套工作服和相关配套装备,就算完事了。只是让于立飞有些尴尬的是,李常悟离开吴志存的办公室之后,就判若两人。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把他带到办公室之后,掉转屁股就走了。
幸好于立飞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他知道自己得去保卫科再次报到,同时也熟悉一下以后的同事。到保卫科之后,于立飞被告之,科长刚刚出去,让他明天再来。
于立飞知道,这是李常悟在给自己下马威。他不清楚吴志存跟李常悟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李常悟肯定是迁怒于他了。于立飞在保卫科的大办公室里坐了一会,见到无事的同事,就主动过去聊了聊天,知道了一些工作上的情况。
对工作上的事,于立飞倒不怎么关心,他早就注意到了保卫科墙上的保安守则,对自己都没有问题。唯一让他头疼的是,博物馆的保安是没有安排宿舍的,得自己找住处。另外就是,工作期间单位只供应一顿免费的工作餐。他摸了摸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为接下来的一个月生活费用无比愁闷。
第十七章 端砚
烈日当空,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没有一丝风,太阳炙烤着大地,升起的热浪,连空气都有些扭曲变形。走到阳光下,一会儿就热的令人窒息。博物馆外面广场的地摊,已经只有零星几家还在坚持。但仔细一看,这些摊主也是要么缩在阴角休息,要么就是躲在亭子里吹牛打屁,整个古玩集市,已经见不到一个买家了。
于立飞自然也不会再去逛集市,虽然他对自己的感知能力,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知道只要是真正的古玩,自己一旦拿在手上,脑子里就会显现图形。特别是那本《南岳旧稿》,他只要拿在手上,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见。但集市上毕竟以工艺品和新仿居多,再说了,就算碰到有感觉的,以他的财力,也拿不下来了。现在的问题,是解决温饱问题。
昨天晚上跟今天早上,于立飞吃的都是米粉。米粉再好吃,也不能顿顿吃。而且对于立飞来说,二两米粉,几筷子就夹完了,根本就吃不饱。要想吃饱,最合适的还是快餐,饭可以随便加,而且也能吃炒菜。
古玩市场旁边有几条小巷子,是专门为附近的居民和古玩市场服务的,其中就有一些小饭馆。于立飞去的时候,正是吃饭的高峰期。原本他还想好好看看那个童子浴牛图摆件,但人太多,连吃饭都要跟别人拼桌,只能快点吃完离开。
于立飞虽然吃的很快,但却没有别人那种汗流浃背的情况,这得益于他从小的练气。不管天气炎热还是寒冷,他都无需注意穿着。从记事起,他从来就没有穿过毛衣。要知道山里冬天的气温更低,可他晚上钻进林子里,也不会有事。
足足吃了三大碗饭,于立飞才放下筷子。虽然工作有了着落,可是走出快餐店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突然想到了潭江边上的那些亭台楼阁,而且江边的树木苍翠,哪怕天气再热,也能接受。况且他只需要找一个能休息的地方,博物院外面的广场,这个时候进去休息,实在显得太另类。
到江边之后,情况果然如他所料,这个时候,江边都还有不少人。沿着江边走了十来分钟,他才找到一条没有被占据的石凳。坐下之后,于立飞把包顺手放在身边。望着江水滔滔,真想一个猛子钻进去,好好畅游一番。但望了望身边的包,他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看到包,他想起了包里的东西。他先拿出昨天晚上花了七十元买的童子浴牛图摆件,一拿起这个童子浴牛图摆件,他头脑里马上就出现了这个摆件的立体图。虽然有些朦胧,但是下面那个牛的腹腔里,有一个亮点,让他好奇心大起。
他知道,这个牛肚子里恐怕另有乾坤,仔细看着摆件的下方,却没有发现其他痕迹。他用手指,不停的磨着下面,终于,他发现了异常。在摆件底座下面,有一道暗门,如果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他用力一按,暗门却纹丝不动。
于立飞不敢再用力,这只是一个竹雕件,如果他用力的话,恐怕整个摆件都会毁在他手里。虽然这东西只花了七十元,可差不多相当于他三分之一的身家。而且吴文古告诉他,这东西好像也值不少钱。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一个想法,如果把童子浴牛图摆件卖掉,自己的窘境不是一下子就摆脱了吗?
虽然拿着童子浴牛图摆件的时候,于立飞会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跟今天在博物馆相比,那又大大不如了。如果说童子浴牛图摆件给他的感觉,像是拿着一把扇子摇的话,那博物馆里的感觉,就像是处于空调室里。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他很是迷恋。
如果说,昨天晚上,于立飞还不想处理这个童子浴牛图摆件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但在处理之前,得打开底座的暗格,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放下童子浴牛图摆件,于立飞又把那块花了十块钱拿来的半截青砖拿在手上。原本他是想拿这个当砚台的,可是他拿在手上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好像也有东西。对砖头,他自然没什么顾虑,看到四周无人注意。左手拿着砖头,右手做刀状,一掌劈下去,砖头就断了半块,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打碎之后,于立飞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块精心制作的砖头。里面已经被掏空,而且用丝绸包着东西,他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可是丝绸遇风却化,马上把里面东西的本来面目露了出来。
这是一块砚台和一块墨,砚台呈六边形,于立飞轻轻用手指在砚台内磨了磨,发现砚台滑润、砚面细腻,显然发墨会很快。他知道,这应该是个好东西。对古玩,于立飞可以说一窍不通,但对笔墨纸砚,因为从小接触,他从老头子那里又看了不少古书,就有一定的了解。
砚台的周边,还有一圈排列整齐的小黑点,再看背面,竟然有铭文:“制器尚象摹其形”、“三十兼两易数精”、“天一生水地六成”、“六爻皆吉惟谦卦”、“研朱滴露观玩勤”、“圆神方智名无名”。而砚的边上也有铭文:“乾隆乙卯冬,开端溪老坑,所得西洞石,钱塘姚祖恩监定手制,命曰六吉并铭。”
端溪的砚于立飞早有耳闻,端砚诞生在唐代初期广东端州,也就是现在的肇庆。在古时候,就非常有名,名列四大名砚之道。端砚以石质坚实、润滑、细腻、娇嫩而驰名于世,用端砚研墨不滞,发墨快,研出之墨汁细滑,书写流畅不损毫,字迹颜色经久不变,好的端砚,无论是酷暑,或是严冬,用手按其砚心,砚心湛蓝墨绿,水气久久不干,古人有“呵气研墨”之说。
第十八章 墨之源流
端砚产地位于端溪旁的端岩,其实是一座石山。东边下面古时号称下岩,下岩之中有泉水,不管多干旱,泉水也从来不会枯竭。下岩的上面,是中岩,而中岩之上,自然是上岩。登上上岩,翻过山顶到背面,叫龙岩。
龙岩是唐代取砚石的地方,后来因为后岩的砚石要比龙岩要好,所以才弃龙岩不用。端溪至宋朝的时候,已经完全被水浸没,砚工取石材的时候,只能到水里去取,因此好的砚石也愈发难是。
端州在汉朝的时候,并不属于中国,一直到南粤王赵佗归顺之后,端溪的版图才并入中国。但端溪被发现是在唐武德的时候,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好砚石。后来至五代、宋初的时候,开采力度加大,产量也开始猛增,品质自然也最好。
古时候的人,对砚石的采掘也是有规划的。先从下岩的北壁开始,然后再从南壁凿洞,因此,除了上、中、下岩之外,还有东、中、西洞之分。在唐宋时期,官府专门设立了一个砚务官驻守在端溪,每年要求进贡砚台多少,一旦数额达到,则封洞,普通老百姓是不能盗采的。而取石的时候,也是一个坑取完之后,再另开新坑,所以有新坑旧坑之分。
到了元朝的时候,干脆全部关闭,不准任何人采伐,一直到明朝永乐年间才重新采伐,但过了几年,又封掉了。一直到宣德、成化、万历年间,也都是时开时封。
而到康熙的时候,才真正完全解除禁令,但最好的砚,还是乾隆时期吴淞岩、杨景素两个人所采为最。所以也有古称“吴公坑”、“杨公坑”之说。在此之后,一直到晚清张之洞担任两广总督,才又开始有好的砚石出产,因此也有“张坑”之说。
据说在端砚中注水,水不会挥发,而到了寒冬腊月,哪怕气温再低,其他的砚台常常会结冰,可是端砚却不会有这样的现象。
于立飞把这方大西洞端石六吉砚小心翼翼的收到包里,他没打算要出手,下次回老家的时候,送给老头子,肯定会让他高兴万分。
再看那块墨,于立飞先掂量了下墨锭,又反复摩挲观察,敲打,轻嗅,感觉纯黑朗润,色泽纯黑,色感厚实。闻之,有一股自身的古朴淡远的馨香之气。
我国的墨迹,是周朝末年才开始有的。上古的时候,是用刀刻字,连笔都不用,根本就无墨之说。到夏、商、周时期,是用漆写书。一直周末,开始有了大篆,再用漆写书已经不可能,就用石墨磨成汁写字。到汉朝发明纸之后,用石墨写字也不合适了,当时的人以漆烟和松煤制成丸状,用的时候再磨到墨汁。所谓的松烟,就是松木燃烧之后,凝成的黑灰。那些丸子状的东西,应该就是最早的墨丸了。
三国时期,制墨技术开始变好,并且在墨丸里加胶,在《皇象论墨》中,已经有“多胶黝黑”的说法。而魏晋之时,墨块的制造技术更加精巧,社会上用墨的人也越来越多,石墨逐渐淘汰,最终无人使用。像魏朝的韦诞、晋朝的张金,都是当时著名的制墨名家。
唐朝的时候,对墨的要求更高,这不但是社会上各种文人的需求,同时也是官府的要求。当时专门设立了作坊,从事造墨。正好这个时候,朝鲜进贡了一种松烟,极为适合。因为这种松烟,跟麋鹿胶一起和成。当时做官墨最有名的,叫祖敏,当时可以说是名闻天下,他制墨的秘诀就是在墨中加入鹿角煎熬成的膏胶,这其实也是取自朝鲜的方法。
到南唐的时候,李廷珪父子,都是墨官,更是把制墨的方法加以提炼,发扬光大。当时他们制的墨叫珪墨,一直到现在,都是墨中极品。当然,这仅仅是限于松烟制的墨。
到宋朝的时候,才开始有了油烟,所谓的油烟,是指油类物质不完全燃烧沉积出的细而疏松的黑煤烟。古时候的信息很是闭塞,东边出了事,一年半载之后西边才会知道,制墨也是这样。
所以当时的文人,大多是自己制墨,至于制作的水平,哪怕再高,外面的人也很难知道。但李廷珪父子成名之后,文人学士对于制墨一下子来了兴趣,制个墨就能成名,这样的美事,到哪去找呢。要知道,古时候,特别是在宋朝的时候,只要你有了名,那很有可能就会有官。所以宋朝的制墨名家层出不穷,而且制墨工艺,也更是精益求精。
宋朝是我国文化历史上,可以说是最为昌盛发达的时期,文人辈出,而且宋朝的书法、书画,也是我国文化历史上最为精妙的时期,从宋之后,再无出其右者。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时候对墨也更为重视。一旦所有人都重视起制墨来,制墨的人,自然会精益求精,可以说,宋朝的名墨,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甚至到后面,墨已经不再仅限于书写,有些人对制墨、购墨都有了特殊的怪癖。比如说要求在墨上画山水画甚至名人字迹,或者添加一些特殊的香料等其他物质。可以说,宋朝的墨已经做到了尽善尽美、完美无缺的地步。现在宋朝的一些大书法家、大画家之所以流芳百世,传下千年,宋朝的名墨功不可没。
元朝的皇帝是铁木真的后果,蒙古人自然不会重视汉族文化,所以制墨也没有特别的进展。但也没有专门抑制,所以也算是能继承宋朝的成就,这或许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如果元朝的皇帝随便下一道圣旨,恐怕我国的历史,将会重写。
到明朝的时候,对制墨的原材料加以改进,除了松烟、油烟之外,改用漆烟、松煤,甚至还用兰烟、棉烟。用这些材料制出来的墨,墨色黑润、气味馨香,比以前的墨又有所进步。
而清朝,则因为康熙、乾隆都擅长书法,自然对制墨极为重视。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所以康熙、乾隆时期的御制墨,极尽精巧之能事,制出来的墨,自然也是绝无仅有的。而到了嘉庆、道光年间,国家多事,无暇再顾及这样的事情。御制墨自然就没什么精品,民间私人制的墨,也只能作为一般的书写。
到清末的时候,想维新变法,一切向西方学习,写字用铅笔、鹅毛笔、钢笔。画画也用西洋的油笔,笔墨纸砚中的笔墨砚不但被挤出流行舞台,到民国之后,更是没落。原来那些文人墨士争相夺取的墨,竟然无人问津了。以至于,有些经营了上百年的著名墨商,只能改行,到现在,名墨基本上已经不再出产。回想起来,真是不胜唏嘘。
于立飞现在的这块墨,是以柚烟制成,比松烟和油烟制成的墨,品质都要好。在墨块的正面,有“古松心”三字。而背面有“小华道人”四字。于立飞知道,这肯定是制墨者落的款,只不过自魏朝以来,历史上制墨的名家成千上万,他只知道这是一块好墨,但要让他就“小华道人”说出子卯寅丑来,却是不成的。
第十九章 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