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上的蛆已经说明,死者的尸体已经高度**,把一具高度**的尸体移到水井上面来,可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欧阳平和刘大羽陈杰商量后决定,将井口挖开,待挖到一定的深度之后,再设法将尸体请出水井。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第一,将井口挖开之后,水井里面的异味会迅速散开,这样更便于尸检;第二,井口挖开以后,井底的光线会好许多,这样更有利于井底勘查,尸体已经高度**,要想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欧阳平寄希望于井底遗留物,以井底目前的环境,是不适宜进行细致勘查和尸检的。
欧阳平的想法得到了汪有礼的支持,他和他的手下非常乐意接受这项光荣的任务,能为刑侦队做一点事情,他们非常高兴。
汪有礼是一个爽快人,欧阳平跟他提了一些基本要求之后,他就带着刘小堂等六个工人干起来了。
在挖土的过程中,最关键的是不能让井壁周围的土掉到水井里面去,好在井壁是用青砖砌成的,所以,汪有礼和工人们先将井壁周围的土先挖上来,然后再用瓦刀将青砖一层一层地撬下来。这样就可保证土不掉到水井里面去了。
汪有礼决定先将水井周围的建筑垃圾全部清理掉,王所长从市政借来了一辆推土机和一辆卡车。
一个小时以后,废墟上的建筑垃圾全部清理干净,汪有礼用铁锹在在水井周围画了一个圆圈:“队长同志,您看怎么样?”
第四章 枯井下发现井沿 细勘查一丝不苟
圆圈的直径在四米左右。
欧阳平点了一下头,汪有礼一声令下,七个工人开始开挖,铁锹,洋镐一起上,最上面有一层青石板,撬开青石板,下面的土就比较松软了。青石板都比较大,大概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有的青石板已经断裂了,用来封堵井口的两块青石板应该是就地取材。
人越集越多,空气中散发出阵阵恶臭,虽然太阳还没有升上天空,但气温已经很高了,很多人的汗衫全湿了,有人干脆打起了赤膊,燥热和恶臭挡不住人们的好奇心,绳圈外面站满了人,只有卡车进出的地方露出留出一条路来,等卡车停下来的时候,卡车两边又站满了人,最佳的观察点是推土机,推土机上站满了人。有的人手上摇着扇子,有的人的脖子上挂着毛巾,空气中除了恶臭味之外,还有很浓的汗腥味。
一丝风都没有,泡桐树的树叶一动不动。
还有一个观察点是“谢熙故居”的二楼,故居的工作人员站在二楼的窗户里面,还有一些和工作人混得很熟的居民也混在里面。站在这个位置,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全景。
本来,几棵泡桐树上摽着一些调皮的小男孩,但很快就被戚主任请下来了,因为那些泡桐树还不够粗大,小孩子骑在树枝上,把树枝压得弯弯的,看情形很是吓人。
到太阳照在高大建筑物的马头墙上的时候,坑已经挖了一米深,水井下面的阴影在逐步缩小。
汪有礼和工人们干脆脱掉了衣服,汗水不停地往裤腰里面流,裤子大部分地方已经被汗水浸湿,每个人的肚子都是瘪瘪的,他们干一段时间,就要直一直腰,每个人都大汗淋漓。
细心的王所长让人拎来了一些烧饼和油条,几个工人接过烧饼油条,裹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本来,他们想趁早凉干一会,然后再去吃早饭,八月份,正是荆南最热的时候,只有早晨和傍晚能干一点活。
戚主任从巷口的茶水炉拎来了一壶开水,倒在几个大碗里面,放在卡车上凉着。
王所长还带来了一条红塔山牌香烟,塞给工人们一人一包,王所长还答应,完事之后,带大家到澡堂去泡一把澡。
工人们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地把烧饼油条塞到肚子里面去了,他们的腹部终于鼓了起来,裤腰带也紧了许多。
汪有礼喝完水之后,道:“伙计们,咱们接着干起来,争取在见到太阳之前,把手上的活干完了。”
站在谢举人巷子里面,早上能见到太阳的时间,应该是在九点钟左右。
很快,大家看到了一个圆弧形的石头——准确地说是一个圆形物体的一小部分,在这块石头的旁边还躺着几块长条石,石头成暗黑色。
九点钟左右,坑已经挖到井底了。
现在,大家终于看清楚了,井底确实侧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大部分掩埋在土淤泥和建筑垃圾下面,但仅凭露出来的部分,就能看出一个人体的轮廓线。
一块长条石压在尸体的头上。汪有礼和刘小堂将长条石慢慢挪开,大家看到,死者的脑袋深陷于淤泥之中。
汪有礼用绳子,将井底的石块一一请出井底。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些长条石,这些长条石原来是垫在井沿下面的石头。
最后,那块只露出圆弧形状的物体也拽上来了,它就是井沿,附近的居民对这个井沿太熟悉了——很多人家都到这口水井上来用过水。
三根绳子,五个人才将井沿拽上来。
井沿已经有些年头了,井沿上有十几条深沟,如果不是青苔和淤泥的话,大家会看到一条条光滑的深沟。
井沿内径在五十五公分左右,高在六十公分的样子。
凶手之所以将井沿和井沿下面的长条石掀到井下去,其目的是要让把这口水井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工人在做广场地平的时候,只要看不到井沿,就不会深挖,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发现藏在水井下面的秘密了。
汪有礼和刘小堂将大块的垃圾清出井底。
严建华陈杰和柳文彬对清理上来的垃圾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检查,但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欧阳平刘大羽和左向东下到井底。现场勘查和尸检正式开始。左向东负责拍照,欧阳平和刘大羽负责尸检和勘查。尸检和勘查必须同时交替进行,因为尸体的大部分是掩埋在淤泥下面的。
尸体的体位是左侧卧,头朝北,面朝西,成蜷曲状。
汪有礼弄来了一桶石灰,铺在尸体的周围,尸体和尸体周围蠕动着很多蛆,人根本无法插足。石灰能将蛆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这是一次非常困难的尸检和勘查。
刚开始,三个人只能看到死者的右手臂和右大腿。
死者的右手臂上是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的确良是化纤产品,所以降解的比较慢。刚开始,欧阳平和刘大羽无法确定衬衫的颜色,因为死者的衣袖上全是黑色的淤泥,欧阳平用镊子翻开死者的衣袖,才看清楚衬衫的颜色,死者的衣袖是卷起来的——一共卷了三道,只有最里面一道的一角呈现出衣服本来的颜色。死者的衣袖在上面,和淤泥没有充分完全的接触。
死者的手和手臂上的软组织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骨头的大部分已经露出来了。
根据死者身上所穿的长袖衬衫和尸体降解的程度来判断,欧阳平和刘大羽的意见是一致的:死者遇害的时间应该是在一九九四年的秋天。
两个人的判断从另外两样东西上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第一,死者的下身穿一条比较厚的棉质裤子,裤子已经降解的差不多了,欧阳平用镊子轻轻触碰了一下,布就散开了,长袖衬衫,长裤,这种搭配按时令算应该是在秋天——当然,这也是春天的装束;第二,死者的脚上穿的是尼龙袜,尼龙袜和秋天穿的,所以说死者的遇害时间在秋天比较准确——当然,这仅仅是初步的判断。
第五章 白衬衫裤子口袋 打火机烟丝长发
汪有礼派刘小堂拿来了一捆几十米长的水管和一个泥浆桶,从“谢熙故居”引来了自来水,将泥浆桶注满水,刘大羽将尼龙袜放在泥浆桶里面涮了涮,涮去黑色的淤泥,尼龙袜呈灰色,上面还有深蓝色的叶状竖条纹。只有男人才穿这种尼龙袜。
欧阳平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裤子的口袋,裤子口袋竟然完好无损——材质也是化纤。
欧阳平从死者的身上提取到一个完整的口袋——在尸体尚没有挪动的情况下。
突然,刘大羽手中的镊子触碰到一个硬物。
刘大羽和欧阳平用镊子将口袋翻开,从里面掉下来一个打火机,打火机的机身已经完全锈蚀,但从打火机的形状来看,这是一个档次比较高的打火机:打火机呈扁平状,长六公分左右,宽四公分左右,厚度一点五公分左右。
欧阳平和刘大羽从口袋的底部针脚处发现了一些烟丝,烟丝已经发黑,欧阳平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在非常浓烈的腐臭味中,有一股类似于烟丝的味道。
从鞋子,衬衫,长裤,尼龙袜打火机和烟丝等物件来判断,死者为男性。
三个人一边拨开尸体周围的土和淤泥(以淤泥居多),一边检查淤泥中的块状物——或者条状物,除了尸体以外,欧阳平还想找到一些和凶手相关的遗留物。
遗憾的是,三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现,如果井底不是第一现场的话,现场确实不可能有和凶手相关的遗留物。
尸检和勘查的进度非常缓慢,欧阳平从事刑侦工作的座右铭是“细致,细致,再细致。”这是由刑侦工作的特点所决定的,现场勘查具有不可复制性,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一点补救的机会和可能,所以,欧阳平和刘大羽宁愿慢一点,也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细致,细致,再细致”可不是随便喊喊的,欧阳平在死者衬衫的衣领上方发现了几根长发,一共是七根,七根头发的长度都在五十公分左右。
这应该是比较重要的遗留物。
欧阳平在用镊子拨开的确良衬衫上的淤泥的时候,拨到了几根丝状物。欧阳平将几根丝状物放在手套的大拇指和食指上捻了捻,这才发现原来是七根长发。
李文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八点四十五分。尸检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
站在坑上面的人汗流浃背,汗水已经浸透了制服,蹲在坑中的三个人挥汗如雨,三个人不时用衣袖抹一下脸上的汗珠。
热一点倒没什么,最难于忍受的是令人窒息的气味。
九点半钟左右,尸体周围的土和淤泥全部清理干净,死者的尸体已经完全呈现出来。
死者的头部腐烂的最厉害,已经看不清死者的五官——只能看到上下两排牙齿,如同一个正在腐烂的冬瓜被人用石头砸了很多下。前面,笔者曾经交代过,在死者的头上压着一块长条石,合理的分析应该是凶手先把尸体扔到井底,然后把井沿和井沿下面的长条石扔到井底,那块长条石正好落在死者的头上。死者的头发非常短,只有两毫米长。这进一步证实了欧阳平和刘大羽对死者性别的判断。
部分头皮已经脱落,一部分头骨已经显露出来。
在死者的后脑勺上有几个呈放射状裂纹,在几条裂纹的中心,有一块蚕豆的的骨头呈粉碎状。
这个部位,左向东拍了三张照片。死者的后脑勺应该是致命源。这也就是说,死者是遭到硬物的重击才一命呜呼的。
死者的的确良衬衫的左侧有一个小口袋,口袋里面有一个皮夹子,皮夹的表面已经扭曲萎缩,上面有一个铜拉链。
无独有偶,欧阳平在死者衬衫的第二个纽扣和口袋之间,又发现了三根长发,他们的长度和先前发现的七根头发一样长。
长发两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这不能不引起同志们的高度重视。
难道杀害死者的凶手是一个女人?或者说,在杀害死者的凶手中有一个女人。该女人有一头长发,凶手在杀人的时候,头发留在了死者的身上——而且极有可能是死者与凶手在纠缠的过程中,将头发留在了死者的身上。
刘大羽用镊子将皮夹子从口袋里面拽出来,又用镊子将皮夹子展开,皮夹子里面有三个夹层,其中一个夹层也有一个铜拉链——拉链是拉开的,三个夹层里面都有一些纸质品,遗憾的是,这些纸制品,全成了浆糊;在另一个夹层里面有一张两寸照片,遗憾的是,照片已经变成了光板。
刘大羽仍不甘心,他试图用镊子拨开那些浆糊,结果一无所获,那些纸制品从外面烂到了里面。
经水清洗过之后,皮夹子成棕色,在皮夹的表面是一个菱形金属物体,上面满是绿色的锈迹,欧阳平用电工刀刮去锈斑,立刻呈现出黄色来。
这个菱形金属片应该是商标。
最后,欧阳平和刘大羽将尸体正面朝上,身体放平,经过测量,死者的身高在一米六八至一米六九之间,这个身高也符合欧阳平和刘大羽对死者性别的判断。
死者的年龄在三十四到四十之间,这是欧阳平从事刑侦工作以来第一次把死者的年龄的跨度放的这么大,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按照死者的骨龄——特别是头骨判断,年龄应该在三十五岁左右,但按照死者的牙齿来判断,年龄大概在三十九岁左右,三十五岁左右的人,牙齿完整,可死者的牙齿竟然掉了一颗牙,这颗牙的位置在门牙的右边。所以,欧阳平和刘大羽才把死者的年龄暂定在三十四至四十岁之间。
在挪动死者骨骼的过程中,刘大羽有在淤泥里面找到了另外一只皮鞋和另外一个裤子口袋。
第六章 郭常平最后定论 欧阳平兵分三路
关于死者年龄,欧阳平和刘大羽还想请郭常平再确认一下。郭常平,大家应该记得吧!他是国内知名的刑侦专家,他的最大成就是根据多年的刑侦实践编写了几本非常有分量的刑侦学专著,在刑侦实践中,只要欧阳平遇到一些搞不定的疑难问题,就会请教郭老。欧阳平和刘大羽把死者的年龄定在三十四岁到四十岁之间,这个年龄跨度确实大了一些。这是因为两个人遇到了一些不确定的东西。
死者身上除了衬衫和裤子,还有两样东西:一条平角裤头,一根铜头牛皮裤带,裤头的材质和裤子一样,也是全棉的,裤头和裤子附着在轮廓分明的骨骼上,死者身上的软组织的降解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裤头和裤子里面只剩下骨骼了;皮带宽两点五公分,铜头上有比较明显的铜锈,刮去铜锈,便可看见一个狮子的头像。
欧阳平和刘大羽只从死者的身上提取到一件的确良衬衫,一根皮带和一双尼龙袜,一双皮鞋,一个打火机,一个皮夹子。最有价值的就是十根长度差不多的头发。至于裤头和裤子,只保存在了照片上了:欧阳平和刘大羽每移动一下尸体,就让左向东拍几张照片,欧阳平和刘大羽也想提取一点裤头和裤子的残片,但未能如愿,遗憾的是,每移动一次尸体,裤子四分五裂一次,当欧阳平用镊子触碰裤子和裤头的时候,才发现它们已经腐烂成泥和淤泥融为一体了。
九点四十五分,现场勘查和尸检结束,欧阳平刘大羽和陈杰用自来水冲洗干净尸体上面的淤泥,将尸体装进一个放有福尔马林液体的专用箱中。
下午一点半钟,郭老被请进了法医处,欧阳平刘大羽和陈杰在法医处恭候郭老。
郭老从刘大羽的手中接过口罩和手套,然后穿上白大褂。
手术台上,放着一个长一点八米,宽七十公分,高五十公分的不锈钢器皿,器皿中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之中。尸体虽然还有一些异味,但不怎么明显了。
手术台的四条腿下面各安装着一个万向轮。
在尸体上方一米高的地方,挂着一盏聚光灯。
郭老站在手术台的前面,欧阳平站在郭老的旁边给他打下手,其他人则站在手术台的两侧。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郭老的手上。
郭老先认真仔细地看了看死者每一颗牙齿,然后认真仔细地看了看死者的头骨——尤其是枕骨和发际线。
二十分钟以后,郭老摘下口罩和皮手套。
“郭老,怎么样?”
“死者的年龄在三十六岁左右,你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刑侦的范围可以定在三十四岁到三十八岁之间——这样会更稳妥一些。”
“郭老,请您跟我们详细地说说。”欧阳平一向虚心好学,他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学习的机会,机会难得,既要知其然,又要知其所以然。
“死者的牙齿饱满,牙质也很好,虽然在淤泥里面侵泡了很长时间,但还是能看出来,至于这颗缺牙,不是自然脱落,你们看,清洗掉压根上的淤泥,便不难发现这是一颗断牙。”郭老一边说,一边用镊子捏住一个棉球在压根上摩擦了几下,欧阳平终于看清楚了,在压根处,果然有一小截落在牙床上的断牙。
郭老又用镊子指着发际线道——死者的头上只有一小部分发际线,大部分头皮已经和头骨分离了:“死者的发际线比较前,也没有出现后移的情况,而且,这里的头发还比较密,发质也很好,这也是判断年龄的重要依据。”
死者身上的软组织高度腐烂,降解的程度比较高,但又没有完全充分的降解,骨骼上还附着着一部分软组织。
关于死者的死亡时间,郭老同意欧阳平和刘大羽的判断,但他更倾向于初秋,理由是:井下的环境比较特殊,气温比正常状态要低很多,尸体腐烂的速度要慢一些。
两点半钟左右,欧阳平一行回到谢举人巷,同志们在戚主任和王所长的协助下,兵分几路,展开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