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宁虚道长帮了自己,江安义郑重地向宁虚道长致谢,却不肯多留,上了马,顺着宁虚道长所指的方向匆匆下了山。
直到过了苍澜岭,踏上平坦的大道,看到路上车马行人往来不断,江安义才松了口气。究竟是谁在暗中搞鬼,书院那次还只是想逼自己走,苍澜岭上这次分明是想害自己性命了。这些人会不会追到家里来,伤害自己的家人?
江安义毛骨悚然,从未如此害怕过,侯七马八那次是在明处,这次是暗中的敌人,防不胜防。怎么办?江安义紧张地思索着,最重要的是找出暗害自己的人,化暗为明就好对付了,还要有自保和保护家人的能力,如果自己有宁虚道长那样的身手,在道观就不用怕那两人了。
妖魔无疑是良师,那形如鬼魅的杀人身手让人胆寒,想到家人,江安义咬咬牙,还是那句老话:有些人比妖魔可怕,要守护家人的平安,只有化身妖魔才会让他们害怕。
打定主意,江安义安定了许多,妖魔搏击的场面经常在自己梦中出现,虽然没有练过,但看也看熟了,那次在驭场上对付魏猛强不是随手使出来了吗?以后有空的时候多比划比划,熟能生巧,说不定自己也能成个高手。
最重要好像是那套宁心静气的功法,自己习练以后,变得耳聪目明,记忆力超强,力气也长了不少,体内好像有股暖流,像现在骑在马上,寒风凛冽,自己并不怎么觉得冷。
这套功法这么好,是不是让安勇也学学,江安义闪过念头,随即打消了,毕竟是妖魔的东西,自己沾染上就罢了,可不想让安勇将来有个好歹。
一路生怕被那两人跟上,江安义急急赶路,二十一日进了新齐县城。
第三十章 家人情深
近乡情怯,站在自家有些陌生的大门前,江安义感慨万千,崭新的大门、雪白的粉墙,沿墙一排榆树,干净清爽中透着蓬勃的生气,原来的茅草屋也翻新过了,虽然及不上竹韵居奢华,但看在眼中有着说不出的亲切。
听到门外的动静,一个六十多的老者从里面迎了出来,皱纹堆累的脸上绽放着笑容,牵住马,笑道:“大爷回来了,夫人刚才还在门口张望呢。”
老汉是汪有财,江家的十亩地就是租给他种的。江安义中了秀才后,江家又起宅子又买地,汪老汉觉得自家人多地少,难以生活,以前租种江安的田地,两家关系算融洽。现在江安变阔气了,他便索性央了江黄氏,举家十五人投靠江家帮佣,汪有财和三个儿子种田、种菜,老婆子和媳妇们帮着照料家务。这些年相处,江黄氏知道汪有财为人老实忠厚,搬入新宅后家中确实缺人手,便点头答应了。
江安义从马背上提下行囊,笑道:“汪伯,你受累喂喂木炭,我先去见我娘。”
刚进门,迎面就看到娘带着妍儿又出来探看。妍儿看见哥哥,飞跑过来,江安义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哪知妍儿在身前不远停往,笑吟吟地看着他。
半年不见,妍儿怎么变生分了,江安义伸长手臂一把将妍儿搂在怀里。妍儿不安分地挣扎道:“娘说过完年妍儿就成大姑娘了,大姑娘可不能要哥哥抱了。”
江安义又好气又好笑,夹杂着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打趣道:“好好好,等过完年妍儿长成大姑娘哥哥就不抱了,这不是还没过年吗,哥哥得趁这会抱个够。”
妍儿想了想,亲呢地倚在哥哥的怀中,脸上挂起甜美的笑容。
儿子长高了一截,面色红润,身子骨看上去也健硕了不少,江黄氏千般滋味上心头,忍不住又掉了两滴眼泪。江安义拧了拧妍儿的小脸蛋,给娘见过礼,一家人有说有笑地来到正屋大厅。
“安勇呢?不在家?”老半天了,江安勇还没出现,江安义诧异地问道。
江黄氏叹了口气,妍儿鼓着小脸告状:“二哥可不乖了,总惹娘生气。整天骑着马不着家,也不带我玩,娘都说过他好多次了,他就是不改。”
“什么马?木炭不是让我骑走了吗?”
“你把木炭骑走了,安勇像掉了魂,成天念叨要买马。”江黄氏愁眉苦脸地道:“后来怀理带他到县城买了匹红马,这下可好,每天吃完饭就骑着马不见人影,不到吃饭不回来。”
“这些还是小事,他不知从哪里结交了一伙朋友,成天骑马打猎,不是踩了田里的青苗就是吓飞了别人的鸡,搞得镇上的人一天到晚来告状,我是又陪小心又陪钱。”
没想到安勇还有当纨绔的潜质,江安义一笑,道:“安勇还小,娘不要太拘束了他,让他多玩两年,过些时间收了心就好了。”为让自己读书,安勇十岁开始就替人帮佣,江安义对此事深感愧疚,每当想起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所以巴不得安勇能安乐一生。
江黄氏对儿子的心思清楚得很,埋怨道:“你不要老惯着他,他过年就十四岁了,也算是个大人了,该懂事了,再这样下去名声坏了怎么找媳妇?”
“就是,妍儿八岁就是大姑娘了,二哥早就是大男人了。”妍儿在一旁气鼓鼓的帮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冬天天暗得快,眼看要点灯了,院子里传来一声呼喊,“娘,我回来了。”
一听安勇的声音,妍儿笑着蹦起来,“二哥回来了。”
妍儿跑到屋门口,扒着门向外探着头叫道:“二哥,你怎么才回来,大哥回来了。”
“啪”的一声,不知丢下了什么东西,脚步响动,安勇带着风声跑进了屋内,看到江安义又惊又喜道:“哥,你啥时来的,早知道我骑马去接你。”
江安义站起身,来到江安勇身旁,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不错,长得快比我高了。”随着手扬起一股尘土,江安义才发现安勇身上一身泥土,连衣服的颜色都分辨不出来了。
“你野到哪去了,这一身的土,快去洗洗,等你吃饭。”江黄氏绷着脸教训道。
江安勇做了个鬼脸,拉着江安义往外走,笑道:“哥,我今天打到了一只野羊,就放在院里,让余婶收拾收拾,等下咱哥俩喝几杯。”
院里地上放着只野羊,不是套的,肚子上有血肉模糊,是箭伤。妍儿不敢近前,远远地看着,江安义问道:“你射的?”
“当然。”江安勇胸脯一拔,得意地道:“哥,我现在正跟朋友习武,箭法可好了。”
见江安义有些不信,江安勇急了,拉着江安义就往里走,道:“哥你别不信,你到我住的地方看看去,我收着好些宝贝呢。”
“还不快去洗澡。”江黄氏一声断喝,江安勇松开江安义,缩缩脖,轻声对江安义道:“吃过饭我带你去看。”然后一溜烟跑了。
酒菜上桌,一家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免不了忆苦思甜,展望将来。带着几分醉意的江安勇拉着江安义去看他收藏的宝贝,兄弟俩抵足而眠,欢喜入梦。
第二天吃过早饭,江安义提出来去骑马,江安勇高兴地直蹦,道:“哥,我那匹红云可不比木炭差,让它们比比谁快。”
妍儿想跟着看热闹,被娘拦住,扁着嘴满脸不乐意。
江安义看到了红云,比木炭矮一尺,四肢粗壮,强健有力。江安勇兴奋地道:“怀理哥带着老王叔帮我选的,花了五十两,我骗娘说只花了二十两,娘还成天说贵了,说木炭只花了十二两。”
江安勇拍拍木炭,两匹马站在一起,就显出木炭的神骏来了。木炭高昂着头,不理身旁的红云,江安勇笑骂道:“看把你得瑟的,不要等下跑输了可没面子。”木炭不屑地喷了安勇一脸口水。
“哥,买马的钱我让怀理哥从分红里扣了,你别告诉娘,要不然她又得唠叨半年。”江安勇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轻声央告道。
“行,看看红云跑起来怎么样?”
镇外就是大片的荒野,收割后的农田冻得邦硬开裂,正好纵马奔驰。两匹马,一红一黑,如同两只利箭,在田野中呼啸而过,朝着十里外的凉亭而去。红云跑起来不慢,但跟木炭比差了很多,木炭到达凉亭时,江安勇还在半里多外。
江安勇气喘吁吁地跳下马,看着木炭双眼放光,连声道:“木炭好棒,红云在我那群朋友里跑起来算是拔尖的了,比起木炭来说差多了。哥,这段时间你在家,木炭让给我骑骑。”
等江安勇喘匀气息,江安义笑道:“你昨晚不是吹嘘自己武功高强吗?练一练让我看看。”
江安义的话搔到安勇的痒处,将衣服扎紧塞牢,就在长亭外空地上,江安勇一招一式地练起来,提气吸胸、抬腿挥拳,露出一股子虎虎的英气。
严格上说,江安义是第一次真正看人练武,不知道安勇的功夫是跟谁学的,江安义总觉得脚步虚浮散乱、拳腿无力缓慢,自己都看出许多破绽来。
江安勇练完,喘着粗气问道:“哥,怎么样?这套伏虎拳可是县城振威镖局吴镖头的绝艺,我跟他三儿子是朋友,央了他好几次,他才将这套拳法教给我,还说不准传给别人。”
江安义关于武功的阅历来自记忆中的妖魔,那妖魔举手投足间又快又准又狠,和安勇的拳腿相比,江安义总觉得像是木炭跟人赛跑一样。到底是不是如此,还得亲手试试,江安义笑道:“我也说不上来,要不我俩试个手?”
“哥,你行吗?”江安勇一脸鄙视,又跃跃欲试地问道。
江安勇将袍角掖入腰带中,笑道:“行不行试过方知。”
“那好”,有机会在哥面前露上一手,江安勇可不想错过,炫耀式地摆了个架式,向江安义 解释道:“这是起手式,哥你放心,我是练武之人,知道把控力度,不会伤到你的。”
江安义哭笑不得,摆手示意江安勇进招。江安勇喝了声“留神”,箭步上前,左手拳从腰发,直奔江安义的胸口。
太慢,从出拳到拳头及身这段时间,江安义感觉到完全可以从容应对,甚至拳头力量的变化都了然于心。这样想着,江安勇的拳快要沾上衣服,看得出安勇努力地想往后面撤力,生恐打伤了哥哥。
江安义一笑,身子微侧,卸开拳劲,左手轻轻搭住安勇的胳膊,顺势一牵,江安勇抢出五六步,差点没摔在地上。
看到哥哥一脸哂笑,江安勇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道:“哥,刚才我没留意,不算数,这下我可要来真的了,我要使出流星掌了。”
说着马步扎稳,隔着老远先行舞弄起来,嘴里还“嘿哈”不停。江安义也不好意思笑,见他拳腿近身,一让一推,江安勇又被拨出去老远。一连几次,无论江安勇如何认真小心最终都逃不脱踉跄倒地的结果。
江安勇泄了气,坐在地上愤愤地道:“吴老三还说这是绝技,练好了能以一敌百,结果连哥你的边都沾不了,原来是骗我的吃喝,老子找他算账去。哥,你什么时候学的武?”
拉起安勇,江安义拍打干净他身上的土,笑道:“我哪学过什么武,只不过是从书上胡乱看来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这次归家时发生的事情让江安义生了警心,如果安勇习武有成说不定也能保护家人。
想了想妖魔小时练功的场景,江安义把弓、马、仆、虚、歇五种步型和拳、掌、勾三种手型解说了一遍,又教了安勇上步、退步的步法和搂手、冲拳、按掌、穿掌、挑掌、架打、盖打等手法。
“练武不练基本功,等于一场空。安勇,你真想学好武功,这些基础的拳腿步法每天至少练上一个时辰,这样功到自然成,到时候使起什么伏虎拳、流星掌自然就会威力大。”
江安勇一脸信服地连连点头。
第三十一章 新年礼物
热热闹闹地过完年,又是该去拜年的时候了,镇上的拜年活动派给了安勇,县城自然归了江安义。
县衙后宅的小门门庭若市,陈知县收下礼物,拨冗见了江安义,寒喧几句,江安义告辞。余府同样如此,江安义没有见到余知仁,余家大少爷余庆良代表父亲见客,两人见面说完套话后便相对无言,江安义起身告辞。
快到中午了,当然是上郭家拜年吃饭。拜年的礼物不能像上次那样对付,好在商铺里有整套的礼物卖,挑贵的买了一套,提着前往郭家。
郭胖子接过礼物,随手递给身旁的仆人,埋怨道:“花这冤枉钱干啥,顺意坊的东西又贵又不实用,就是虚架子,你还不如买些卤猪蹄、酱牛筋的来,哥哥就好这一口。半年没见,小江长个了,来跟哥哥比比,差不多快赶上哥了。”
听着郭怀理叽哩咕噜地唠叨,江安义觉得很放松,这才是走亲访友,不用戴着面具累人。
“我爹和两个哥哥都到外面拜年去了,家里就我在,用我爹的话说谁让我是秀才呢?镇得住场面。”郭怀理摇摇摆摆地迈着方步,不无得意地炫耀着。
“对了,我干娘好吗?勇子还在练武吗?妍儿乖不乖?跟干娘说,过两天我去拜年。”郭怀理嘴中没停,一路念叨,前段时间他认了江黄氏做干娘,两家关系越发亲近。
江安义见郭怀理领着自己要进正厅,看样子谈兴正浓。江安义拦住他道:“往日到你家第一件事就是安排饭,怎么改了性子。我走了一上午,快饿死了,郭哥,要不咱们边吃边谈。”
郭怀理哈哈大笑,拍拍肚皮道:“这话合我味口,走,上我院去。刚才百珍楼的徐老板来拜年,送来件稀罕物,算你有口福,我都没吃过几次。”
青瓷盘,当中盛放着块巴掌大小的白玉方块,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青白绿相衬,着实爽心悦目。
“这可是神仙吃的东西,有钱都买不到。”郭怀理夹了一块放到江安义的碟中,自己也夹起一块塞入嘴中,眯缝着眼品着十分陶醉。
白嫩如玉,润滑 爽口,入嘴即化,细品之下有股豆香味,江安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该不是妖魔常吃的“豆腐”吧。再夹一块,越吃感觉越像,忍不住问道:“这东西该不是豆腐吧?”
“豆什么?”郭怀理没听清,答道:“这叫酥白璧,只有三清观的仙长才会做。徐老板是三清观的大信士,过年时道观给了他二十块,我爹和他交情好,他又转赠了六块给我家。据三清观的老道说,这东西吃了能延年益寿、得道成仙,有银子也买不到。”
“不就是豆子做的嘛,有什么稀奇?”江安义有些纳闷,又夹了一块丢进嘴中,这东西白嫩如雪,味道确实不错,没牙的老人都吃得动。
“豆子做的?你怎么知道的?你该不会知道怎么做吧?”一连三问,郭怀理的细眼越睁越圆,死死地盯着江安义道:“这东西三清观的老道说要仙丹点化,你懂得制丹?”
郭怀理扔了手中的筷子,两眼放光,饿狼般地盯住江安义,等他回答。
江安义说的时候没在意,看郭胖子这么大的反映,反应过来这是门大生意。上次竹扇推说是从本古书上看来的,这次似乎不行。想了想,江安义有了主意,笑道:“回家的路上我遇上雨,刚好看到个小道观,想起上次和你一起到老君观许愿还没还愿,便在道观里添了一两香油钱。观里的老道就做了这东西给我吃,我觉得味道不错,问了方子,所以知道是豆子做的。”
郭怀理直跺脚,哭丧着脸道:“我说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忘了,原来是忘了还愿,明天我就去三清观,不,上老君观还愿去。”
“小江,安义,小义儿,弟弟。”一连窜肉麻的称呼让人毛骨悚然,江安义挡住郭怀理越凑越近的胖脸,没好气地道:“知道了,我告诉你方子:黄豆泡……”
“等等。”郭怀理跳起来,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掩上门,凑到江安义的身边,轻声道:“法不传六耳,轻点声,别被人听去。”
眨麻着眼默诵了好几遍,郭怀理确定一字不差,这才笑着举杯道:“小江,进门时还说你送的礼物不实在,哥哥说错了,你这礼又重又实在。来,干一个。”
接着郭怀理开始询问细节,江安义无心理他,索性将长春观的老道士冲云的形象搬了出来,冲云道长鹤发童颜,一对长长的寿眉很符合神仙的标准,听得郭怀理连发感叹,小江的人品怎么这么好,躲个雨都能落个神仙方。
饭吃得差不多了,江安义见郭怀理扭来扭去,屁股上像长了疮,笑道:“郭哥,你有事去忙,我上你书房找两本书就回去了。”
“行,你随意。”郭怀理站起身,也不客气,匆匆走了。
第二天巳时中,江安义在屋内教妍儿认字,安勇在院中练拳,刚从哥哥那里学来的拳法,江安勇练得很认真。
“郭哥来了,这位是?”院中传来江安勇打招呼的声音,郭怀理在江家常来常往,也不用通报。
“勇子练功呢,你哥在吗?喔,这是我爹。”
郭掌柜来了,江安义急忙迎了出来,果然,郭掌柜正站在院中笑眯眯地四处打量,郭怀理手中提着礼盒,肩上挎着个包,正和安勇闲唠。
请郭家父子进屋落座,江黄氏出来寒喧了几句,知道郭家父子找儿子有话说,带着妍儿离开。
郭怀理见干娘走了,眉飞色舞地跳起来,道:“小江,照你的法子,做出酥白璧了。奶奶的,三清观的道士真黑,鬼扯什么神仙点化成丹,一两银子一块还买不到,这才要几文钱,今天早上哥哥我就吃酥白璧当饭了。”
见儿子高兴得没了正形,郭掌柜轻咳了一声,道:“理儿,你是秀才,注意要斯文些。”
“斯文又不能当饭吃,当钱用。”郭怀理嘟囔着坐回椅子上。江安义暗中发笑,自己这位干哥哥真是个开心果。
郭海清解开放在茶几上的包袱,金灿灿晃眼,里面居然是金子。
“这是五十两金子,算是郭家入股酥白璧的本金,江家以技术入股,坐享五成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