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女人,同样是孩子的妈,人与人之间的命运,却是千差万别。同一个屋檐下,一个富甲一方,一个一贫如洗。一个动动口就是几十上百万的回扣,一个失去工作意味明天将会无米下锅。
唐墨被视为唐家未来的希望,他的生命安全问题不可能随便,每天照顾唐墨的小江是什么身份,林泓仪怎么可能不查得清清楚楚?
林泓仪弯下腰,把瘫软如泥的小保姆扶起来坐下,坐在她旁边,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拍拍她的手背,说道:“傻妹妹,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抽了张纸巾帮她擦干眼泪,继续说道:“姐姐知道,你很不容易,像你这样一个年轻妈妈,又要工作,又要给我儿子喂奶,回到家还要照顾自己的儿子,还要帮妈妈治病,实在是让人心疼。”
“经过我和我老公的商议决定,从今天往后,把你的工资再翻上一倍,提高到7000块钱一个月。不会给你额外加任务,相反的,你专门照顾好我儿子唐墨,其他事情会交给另外的保姆做。此外,考虑到你还有自己的孩子,来来回回不方便,你就把你儿子和母亲一起接来别墅的偏房住吧,反正那屋子平时也是空着。还有,每个月的假期从原来的2天增加到4天。你要是同意的话,这个方案就从现在开始生效了。”
此话一出,小保姆刚刚止住的泪水瞬间如黄河决堤奔涌而下,在光滑的地板上摔出一大片晶莹,不是伤心,不是惶恐,亮晶晶的泪光里,写满了感动和幸福。
万千感激,汇聚不成一句话,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跪下来,对着施恩予她的主母,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乡下人,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发夸大的誓。跪下,磕头,这是她表达感恩的唯一方式,这与尊严无关。跪天跪地跪父母,林泓仪和唐家,可不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吗?
林泓仪也不拒绝,等到她磕完头,才再次弯腰把她扶起来。对于一个被生活逼得无路可走,几乎没受过正规教育的农村女人来说,磕头,大概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式了。如果拒绝,反而是真正寒了她的心,在她心里种下一颗扭曲的种子。
连同小江一起扶起来的,还有她对生活的希望。
林泓仪抽过纸巾,亲自帮她擦干泪水,非常诚恳地对她说道:“好妹妹,你要相信自己,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以后我的小唐墨就多多拜托你了,希望能够在你的帮助下,让她更加健康茁壮的成长,你能答应我吗?”
小江扬起稚嫩的脸颊,红肿的双眼灼灼地看着林泓仪,用力地点了点头。
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还能说什么呢?在第一次喂奶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小唐墨,看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了。现在主母如此厚待自己,若还不能涌泉相报,又如何能让自己心安?怕是被老母亲知道都会打断腿赶出家门。
看着她紧紧咬住的嘴唇,和坚定不移的目光,林泓仪开心地笑了,轻轻得把她搂在怀里,第一次把这个命运悲苦的女人,真正地当做了妹妹,当做了亲人。
两个“妈妈”的密谈,对于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唐墨当然不知。他只知道,从喝她第一口奶的那天起,就养成了他刁钻的口味、挑剔的味蕾。
不是她的乳汁他不喝,不加她的乳汁调配的奶粉不喝,不加她的乳汁调配的辅食他不吃。
简直挑剔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偏偏还让所有人都无计可施,难道你要他绝食?
好在,在这样的特殊的“营养餐”的供应下,他倒是日复一如健康成长,像初春的树苗,拼着劲儿地往上拔高。
转眼之间,唐墨已经三岁,不仅长得白白嫩嫩,而且看着身高竟然比同龄的男孩子要明显高上半个脑袋。这对于身高普遍不高的南方人来说,已经是相当可观。可以预见,等到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必然会成为身高拔尖的一类人。
三岁了,虽然已经不再需要小保姆乳汁调配的特殊食物。但是唐墨对保姆小江已经形成了独一无二的依赖性。在饮食方面,都是由营养师制定计划,由特聘的专业厨师教会小江制作,再经过小江亲自或喂或哄,才最后进到他的嘴里。除了父母,唐墨只吃小江的。
时间不断流淌,唐墨也和别的孩子一样在茁壮成长并且长得更快。
别人家的孩子,玩具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挖掘机、枪械、机器人等等轮番上手。唐墨的玩具也在更新换代,但是他手里的汤勺却始终不肯扔掉。
别的小朋友抢他的什么玩具,他都不屑于争抢,但是有谁胆敢抢他的汤勺,他就敢摆出一幅决斗的架势,不死不休也要护住他的至宝——汤勺。
这其中当然也闹了不少笑话。
唐墨四岁的时候,隔壁3号别墅比他大一岁的哥哥要抢他的汤勺,唐墨一不哭二不闹三不搬救兵,瞪着他的小牛眼,撅起“蹄子”,抡起锃亮的汤勺,就和对方干了起来,硬是把对方的脑袋敲得肿起两个大包,一直把邻家哥哥追到对方家门口,在他家保姆的阻拦下才鸣金收兵,大摇大摆器宇轩昂地回自己家去了。
最后,还得唐建业领着他登门又是道歉,又是赔偿的,这事才算了了。
还有一回,他看到他的奶妈,也就是小保姆小江正在往桌上端汤,他竟然手握汤勺乐冲冲地追过去。汤煲刚刚在餐桌上放稳,他大勺一探,使出一招“海里捞月”,在汤煲里一顿胡搅乱搅,嘴里还不断嚷嚷着“饭前一碗汤,苗条又健康”。
哟呵,还唱起顺口溜来了是吧?
这汤勺可是他平时的玩具啊,沙子石头泥土无所不捞,板凳座椅地板无所不敲。给他这一搅和,这汤自然也就没法儿喝了,最后大家都吃了一顿没有汤的晚饭。
五岁,对于已经很懂事的唐墨来说,今年的生日宴就显得与众不同了些,因为今天来了一个胡子花白的爷爷。
老爸说,这是要给他介绍的师傅。
这个老爷爷下巴那里吊着一把长长的大胡子,银白银白的,能垂到胸口。从他进屋以来,他就经常用手捻着胡子,不断地往下捋啊捋的,怎么看都像是电视里的神仙。他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笑成了一条缝,但是只要一看到精致可口的食物,他就会两眼放光,像是见到了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似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和他的胡子一样长的,还有他的头发,用簪子扎起来,挽起一个高高的发髻。唐墨之所以一眼能发现他这个生人,就是因为他穿着古装长衫,大门口的风一吹进来,胡子飘起来,头发飘起来,长衫也飘起来,真的像是电视机里走出来的神仙呢。
唐墨不知道,在饮食江湖,这是他的标志性装扮,他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呼。
“唐墨,到跟前来。”
唐建业招呼一声,唐墨就跳下椅子,挥舞着汤勺呼哧呼哧地跑过去。
“爸爸好,爷爷好。”
唐墨对着老神仙似的白胡子爷爷鞠了个躬。
“唐墨,你不是老嚷嚷着要下厨房当厨师吗?以后,这位金大师,就是你的师傅了,以后你要乖乖听师傅的话,不可以调皮捣蛋,不可以半途而废,知道吗?”
“嗯!”唐墨认真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金大师,问道:“爷爷,您多少岁高龄啦?”
“哟呵,小家伙说话水平很高嘛!”金大师捋了捋胡子,满意地点点头,很是满意唐建业的家教。唐建业站在一旁,也是与有荣焉,夸儿子,不就是等同于夸父母么。
“爷爷我可不老哦,今年刚过55岁生日,没想到吧!怎么样,是不是改口叫我一声师傅啦?”金大师乐呵呵笑了起来。
“师傅,我可以摸摸你的胡子吗?”唐墨仰着脖子问道。
“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金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想摸摸,那就给你摸摸。”
“好耶!”
唐墨把汤勺往裤腰带一扎,像挂宝剑似的挂好,然后爬到旁边的椅子上,再一椅子为跳板,蹭蹭蹭爬到金大师的身上,那动作,干净利落得,就是跟猴子爬树相比,也不遑多让。
唐建业站在一旁,脸黑得跟焦炭似的,前脚才刚夸他有教养呢,后脚就暴露了混世魔王的本性来了。
正想上前训斥,金大师对着他悄悄摆了摆手,示意他无妨。这点点小折腾,对他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唐墨爬上去之后,揪着金大师的胡子咯咯咯笑个不停,胡子扫在他白白胖胖的小脸上,酥酥痒痒的感觉,让他开心不已。除了那个汤勺,大概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了。
“小猴子,你赶紧给我想下来!”
唐建业实在看不下去了,这猴子也太能折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