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少年心性的赵吉此刻也是心情难当,小脸涨的通红,就算是几百人的呼声,这也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赵吉拉着白慕秋,道了一声:“走!与朕同行!”
豪迈的跨入大殿后侧,前殿早已是人声鼎沸,有殿前太监来禀太后和摄政王以及百官都已悉数到场。赵吉闻言,面带怒容对白慕秋道:“小宁子,你看看他们!把朕当作何物?随意丢弃?”
白慕秋心里也感到一丝恼怒,毕竟他是站在小皇帝这边的,可现下生气也于事无补,于是躬身道:“陛下暂且忍耐,待奴婢先进去。”
说完,走进廊口,远远就见到首座当上,龙椅两旁分两位并驾齐驱,左侧位是濮王赵武,右侧位太后尚氏,皇帝未到弱冠,太后垂帘主持也说得过去,但摄政王终归是臣子,且能上坐?如这般那赵武想登基大宝的心态已经昭然皆知了。
之前白慕秋虽然面见过太后尚氏,但终究没见真容,只感觉这女人不仅是个熟女,还是个很妖娆的妇人,可今天堂上一见真容,也震撼了一把,身着正红金边游鳞拖地长裙,青丝盘簪,上插凤头金步摇,腰系九凤朝阳配,先不说容貌,光是这一身就让白慕秋看的眼花缭乱,端的是皇家气派。
此时尚氏也恰好看见有人在看自己,将脸转了过来,肌肤娇嫩,容色绝丽,神态却是庄严,美目间带着冷傲,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不等她开口,白慕秋上前连走几步来到上座下方,朝堂内百官运气一喧:“陛下驾到,百官相迎。”
这次运气刚猛,差点把自己给喊岔气,殿中百官自然不好受,只觉耳朵嗡鸣,胸口烦闷,不得已之下,赶紧起身道:“吾等恭迎圣架!”
白慕秋冷哼一声,一甩浮尘,退到廊口,迎着赵吉将他扶上,小皇帝当先朝太后施礼,毕竟宫廷当中,孝礼不可废,至于摄政王,赵吉更是满脸笑意躬身就是一拜,比太后之礼更大,引的百官以及太后尚氏直皱眉头。
“陛下为何独独来迟呀?快快入座吧。”赵武神色浮笑意,丝毫不觉得说了越制的话。
太后尚氏面无表情,吐语如珠,声音清冷地说道:“皇儿,既然已来,那就入座吧,百官早已饥肠辘辘,摄政王见此,心里一软,就没有等陛下。”
白慕秋心里狂跳,这女人果然不愧是宫斗出来的,句句诛心之语却能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恨不起来,真让他为小皇帝捏了一把汗。
赵吉依旧笑脸相迎,坐到龙椅上,笑道:“皇叔体恤百官那是应该的,朕不在,皇叔说的话就是朕说的话,既然宴已开,那众卿家就继续畅饮,放开的吃好了。”
阶下,席中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听后,叹气摇头,一口没一口的饮酒吃菜,如同嚼腊。白慕秋自然将百官众态看在眼里,似乎在中间选中了猎物,不免嘴角微微勾起,泛起冷笑。
而此时,濮王起身叫停席上百官,拱手对赵吉说道:“陛下,饮酒观舞,太过无聊,本王倒有一戏,可供众爱卿消遣。”
赵吉装作孩童状,拍手天真问道:“何戏?皇叔快快将其请上来,朕有些等不及了。”
濮王一字一顿,锵锵有力,道:“此戏名曰:鸿门宴!”
第十一章 苦肉计
鸿门宴三字从濮王口中说出,就如金玉落下,掷地有声。下方群臣百官顿时停下了一切动作,大气也不敢出,心向赵武者,面带笑容,心喜如潮;不喜赵武者,目含怒意,大有出班怒斥的架势。
就连早先抱有对赵武期望的向氏也皱起了眉头,如果那日没有白慕秋的提示,或许今日她还无动于衷,正待开口,就有老臣站了出来,乃是宰相梁禀,怒斥道:“此乃大逆不道之言,你枉为皇叔!枉为君臣……你!”
“梁相请息怒!”
这时,赵吉出声拦在了中间,摆摆手道:“只是戏而已,皇叔肯定也是无心的,既然朕答应了要看,那就请上来吧,梁相忠心,朕已知了,来人,扶梁相坐下吧。”
“唉!如此不堪,不如不坐。”
梁禀躬身还了一礼,“老臣心感疲惫,周身无力,恐是有点劳累,请许老臣回去休息。”
赵吉咬着一串葡萄,靠在龙椅上,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说道:“准奏,梁相就好好回去休息吧。”
梁禀看了看赵吉,不由深叹一口气,摇头走了出去,背影失意之极。
看来,武朝还是有忠于皇室的耿直之臣啊,这个梁禀倒是不错,位高权重,有忠心耿耿,把拿你当冤家都有点说不过去,白慕秋面无表情的看着梁禀走出殿门,刚刚那一段他自然是听在耳朵里,原本就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赵武居然直截了当的开唱鸿门宴,这就让他有点伤脑筋了,而且这里面的含义有点深啊,稍微有点心的都能听出,濮王这是在暗喻自己手下武力威赫,手握大权;而赵吉自然是龙困浅滩的刘邦,称皇之心已经说的如此露骨。
“皇叔,快叫你的人上来吧,我还没听过有人唱鸿门宴的呢。”赵吉天真的拉着濮王赵武的衣袖嚷道。
赵武假模假样的拱了拱手,道:“陛下,此戏非彼戏,乃是一人独角而已。既然陛下心急,那孤就叫他上来。”
随即,殿上太监领了旨意,到殿门高声一喧,“请林壮士上殿!”
一个人影从台阶那里慢慢走上来,在侍卫的监视下步入大殿,此人大概三十多岁左右,腰间一柄长剑悬挂,颔下一缕长须,再加上一身青色长衫颇有书生味道,此人初次上殿,也不露怯,单膝跪下抱拳,轻声道:“江湖草莽林云迟见过濮王、太后、陛下。”
白慕秋眼角一抽,这家伙看似瘦弱,但气息均匀浑厚,手臂更是有力,加上腰间的剑,看来是个用剑的高手,濮王赵武这安排,他要是看不出来才有鬼,接下来的时间必须确保计划顺利进行下,还要化险为夷。
快速一想,脑子里顿时拿了一个主意,成不成就看天意吧。
这时,濮王先开口道:“林壮士请起来吧,今日百官聚宴,观舞作乐甚觉匮乏,不如林壮士来段剑舞可好?”
林云迟抱剑回道:“殿下开口,本不该拒绝,但草民剑法只会杀人,不会舞剑。”
果然来了,这一唱一和的,挺好玩?白慕秋捏紧了浮尘,脚尖也不由自主垫了起来,慢慢运起内力至全身,视线死死盯在对方身上。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濮王失望的坐下。
林云迟却不走,解下剑鞘,说道:“不过,草民可将平时练剑再演练一遍,希望入得贵人们的法眼。”
“如此甚好!”
濮王点点头,挥手说了声,“好!那你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利刃出鞘,一声轻吟在众人耳旁响起,一道剑影轮出一道弧形,林云迟连踩数步,仿佛脚下升莲,手腕微抖,剑尖打着旋转,一息之间连刺数剑,引得众人拍手叫好,此时殿中的林云迟充耳不闻鼓掌之声,脚下一踏,纵身而起,挽着剑花突然方向一变,径直向大殿之上而去。
白慕秋脚尖上前一步,正要上去,对方当即止住脚步,又转了一个方向,腰身向后一倒,剑锋陡然加速,将阶前一名宫娥袖带划破,吓得那名宫女当场晕厥过去,另一名宫女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深怕那只剑划在自己身上。
林云迟仿佛眼里并没有别人,专心舞弄着长剑,时而腾空跃起,横剑长空,时而趟地挥剑,犹如毒蛇出洞。那剑锋越来越靠近上座龙椅,几次尖刃擦过赵吉的面前,吓得他脸色惨白,如坐针毡。
“哼!阁下独舞好生无趣,不如咱家与你共舞一场。”
白慕秋看不下去了,虽不会轻功,但提起内力纵身跃起,也不见得输给对方,下首百官上至濮王赵武以及太后尚氏,颇感惊讶,一开始认为这太监有点武功,也没心上,但见他敢下场比试,就不由多看了几眼。
看到下场来的太监年龄实在太小,林云迟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位公公年龄似乎太小,回去叫一个年长的再来吧。”
“小不小试过才知道!”
浮尘一挥,白慕秋欺身上去,他心里清楚,自己身小手短,而且没有武器,自然在对手里讨不到好处,于是运起内力舞着浮尘周旋一二。
至于浮尘怎么用,说实话,他只在电视上看过赤练仙子李莫愁用过,当即回想脑海里的画面,迎着擦肩而过的剑锋,斜身躲开,浮尘一甩,直截了当的缠上去,小身子向后一退,运起内力将手臂一收,猝不及防下将林云迟拖了一个踉跄。
“你自找的!”
林云迟显然怒了,剑柄在手里打了一个旋,剑锋陡然将浮尘挂断掉,剑身急速朝白慕秋头顶削去,那速度之快,让他心里一凛,这家伙刚刚居然没用全力。
拼肯定是拼不赢,而且也与他脑中的计划不符合,趁此机会装作一副堪堪躲开的动作,露出破绽。林云迟见状,也没有犹豫,毕竟是大殿,杀人见血终归不好,剑锋一挑,左掌悄然打出,硬生生击在这个小太监的胸口,虽不致死,少说也要躺个一两月。
白慕秋痛哼一声,跌倒在地上,只是没人注意到他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丝得逞笑意。
“够了!”
太后突然站了起来,双目含寒霜,声音清湛却带着成熟妇人独有的嗓音,“皇家大殿之上,且行江湖草莽之举?徒让众位卿家见笑。”
白慕秋闻言,躺在地上侧过脸,暗示的朝赵吉眨了几下眼睛。
“母后请息怒!”
赵吉嬉皮笑脸起身,朝向氏说道:“虽说是江湖比斗有失礼仪,倒也无妨,挺热闹的,很好看!朕还要感谢皇叔呢,母后就不要责怪了。只是小宁子学艺不精,让朕失了些颜面,来人!给朕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白慕秋心里暗骂道:“老子好像没有安排过说最后一句话啊,这小皇帝要么脑子抽了,要么心里有自己的算盘。看来自己终归是将皇家培育出来的人想的太简单。玛德,一个月没到,就挨了两顿板子。”
第十二章 刺客
闹剧般的宴会在一个小太监挨板子下,轻描淡写的失去了意义。
濮王赵武意气风发的带着随从出了皇宫,一名小太监早已恭候在此,转达了小皇帝赵吉的歉意,并用天子御驾送皇叔回府。
往日赵武不是没有坐过天子御驾,只是今日特殊,见到皇帝示好,心里自然万分大喜,于是让王府车夫上去检查一番后,自己这才唤过车内一人同乘。
掀开车帘,一个肌肤如白雪的女子,蒙着脸从车内下来,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同样恭候在宫外的伍岚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他不是官身进不得皇宫,只得骑着马在外干等着,此时见到濮王王驾内居然藏有女子,当即心里就有点不高兴,自己为你皇位出谋划策,竟不如一介女流,可他也无可奈何,濮王文治武功都算的中上,也是极有机会登基大宝的人,只是好色了一点。
看看前日戏月楼里,濮王说的那番话就知道了。
这时六乘御驾驶了出去,伍岚和林云迟相互拱手问候一番,便驱马在马车左右两侧陪同缓行,至于车内传出女人的娇呼、嬉闹,全当自己没听见。
御驾内,濮王靠在柔软的毛毯上,享受爱妾的按摩,嘴里哼五音不全的小曲儿,神情说不出的得意。
“殿下,今日百官聚宴似乎让殿下很高兴呢,能说给奴听听吗。”美妾吐气如兰,丹唇轻启,糯糯之音让赵武浑身舒坦。
“此乃朝堂之事,你一介女流不知为好。”赵武轻轻勾上她嫩滑的下颔,说道:“你只需服侍好孤,这才是你的事情。”
“不嘛……奴家就要听。”美妾嘟着嘴,扑在他怀里撒娇道:“奴家在马车里闷的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快睡着了,殿下又闯了进来,奴家不依,殿下赔我。”
濮王迷恋的摸着这个美妾的青丝,道:“胜雪啊,你别怪孤王,要怪就怪你生的太美,把你留在王府里,孤王又不放心,王氏又是个善嫉的人,孤就怕一走,她会害你。”顿了顿,语气轻佻又说道:“再说,孤王爱你,巴不得把你日日捆在身边。”
“奴也想日日在殿下身边。”胜雪摩挲着濮王的长须,“不如殿下休了王夫人吧。”
濮王摇摇头,“王氏虽然善嫉,可并未犯错,休了她对孤没有任何好处,反而给百官带来不好的印象,弊大于利,甚为不妥。”
正当俩人你情我浓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呼,濮王一个激灵起身掀开车帘,就见两个身影相叠,转眼间又分开,下面那道身影重重砸在车厢一侧,赵武看清那是自己得力幕僚伍岚。
“抓刺客!”
赵武高呼一声,也没看清那人是谁,取过佩剑正要出去,却被美妾胜雪拖着胳膊,吓得瑟瑟发抖,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赵武心里一软弃了出去抓人的想法,外面就听金铁交鸣数声,不时有人传来惨叫,可见那刺客功夫了得。
陡然,车厢猛然一震,濮王抽出利剑往车窗一搅,剑身一抖似是被人挡住。必定是那刺客徘徊在御驾车厢周侧,当即道:“爱妾稍安,待孤王会会此人。”
话毕,正待出去,一袭黑色闪过,大掌轰然击碎门扇盖了过来。胜雪大惊,往后一缩,无人察觉之下,娇嫩似雪的手微握,蓄势待发,突然见濮王躲过敌人一击,化险为夷,又变回楚楚可怜的模样。
“哪里走!”赵武怒喝一声,追出去就见那黑衣人又与林云迟拼了几招,脚下生风从卫兵肩上一踩,如展翅飞鸟几个腾挪消失在黑幕当中。
林云迟单膝朝濮王跪下,惭愧道:“殿下请责罚,林某无能,让刺客惊了王体,还伤了伍先生。”
“伍先生伤势如何?”赵武一甩王袍,大步去看望伍岚情况。
林云迟检查了一下伤势,吁出一口气,“殿下放心,伍先生只是受了点外伤,再加上收到惊吓,所以昏迷了过去。”
濮王“唔”了一声,沉声道:“立刻打道回府。”说完上了马车。
“遵旨。”林云迟拱手,目送濮王上车,转身叫道:“所有人加速前进,速回王府!”
车内,濮王赵武一脸阴沉,这辈子不是没遇到过刺客,但此次出现的时机为什么恰恰是百官宴后?
“殿下在想什么?”胜雪轻轻拿过佩剑挂好,一副贤惠女人模样,“是不是此次百官宴,殿下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大人物?”濮王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爱妾啊,你糊涂,这天下还有谁有孤王大的?”
胜雪微微担忧道:“会不会是陛下派来的刺客?如此,奴担心这武艺高强刺客还会再来。”
“爱妾无虑,孤王肯定不是吾那侄儿。他身边除了一个会点武功的小太监,便无人可用,孤刚刚看见那刺客身影乃是身高体胖之辈,与那小太监相差太远,而且孤安插在赵吉身边的探子从未提过有次相貌特征的人物,应该不是宫内的人。”濮王沉吟片刻,眼里依旧凝重,“既然不是宫内的,那幕后之人还真藏的深啊,到底会是谁呢?”
一个时辰后,回到了濮王府,赵武准备召集其余心腹过来商议此次刺客事件,就见林云迟急匆匆在门外求见,焦虑道:“殿下,伍先生出事了。”
赵武拉开门扉,“怎么回事?”
“殿下……最好亲自看看。”林云迟脸色煞白,哆嗦着说。
“废物!”赵武怒哼一声,让其在前面带路。
偏屋侧房,熏着香料的内间,木榻上伍岚脸无人色,已没有声息。
林云迟说道:“殿下,伍先生原本之前还气息均匀,可回到房间没多久,就惨叫一声死了,全身的骨头碎成粉末,医无可医。”
“好歹毒的武功!”濮王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你在江湖多年,可知道是什么武功?”
林云迟摇摇头,“回殿下,从未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