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无语,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能够百忍成仙。
“娘,妹妹还小呢,您现在说这些她也不懂。”
颜大丫温柔地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小丫,娘是为了咱们好。现在听不懂没有关系,你只要记着不要动手就行了。不管有理没理,打人就是不对。小丫最听娘亲的话了对不对?”
颜舜华点了点头,然后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道,“大姐,我不打人了,娘亲说的都对。以后狗娃要是还想要打我,打完左脸我就把右脸也凑过去,让他打个够。”
然后照此处事,一生怯懦,将自己的所有幸福,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丈夫身上,赌那个白马或者黑马王子人品是否值得托付,赌自己的福缘是否足够深厚。
赌对了,皆大欢喜;赌输了,满盘皆输。
第12章 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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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舜华的话语让颜家母女俩哑口无言,也让挨了骂返回来想要再次安慰她的颜二丫火冒三丈。
“你傻啊,颜小丫,还真听大姐的。周鹏程他要是敢揍你,我就把他往死里整。”
人未至声先到,火红身影自门外蹿入,力道不小地拍了她的小脑袋一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还痛不痛?听大哥说你都没哭。你以往老爱哭,怎么这一次不趁机大哭一场?要是你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来,保准祖父会心软。这一下好了,看你这么笑眯眯的,别人还以为你真的没挨抽。”
颜舜华脊梁骨上窜起了一股凉意,在远隔千万里之遥的崇山峻岭之中,少年明显地全身僵硬。
老虎的脑袋摸不得。
即使是他的父亲,愤怒之极也不敢把手伸到他的头上来。可是这一回,他不单只莫名其妙地有了挨藤条抽打的事后体验,脑袋更是凭空却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他下意识地摆出了攻击模式,反应之快让感同身受的颜舜华哭笑不得。
直到颜二丫急冲冲地赶去了村塾上课,她的身体才随着他的放松而自然起来。
在颜柳氏母女离开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他的大惊小怪,“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可不是每一回都像之前的那些小花一样让你闻之欲醉心情愉快的。那是我二姐,性烈如火,最是护短,无端招惹了她,可是要挨揍的。”
对于她的胡言乱语,少年多少有些无奈。
“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么促狭?招惹她的人不是我,很明显,她是嫌弃你不会哭泣博取同情,所以才拍你脑袋的。”
颜舜华闻言趴着哈哈大笑。
“沈致远,现在我的脑袋就是你的,我招她也就等于是你惹她。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非得分得那么清楚,到最后我吃亏你还不是得跟着一块倒霉?”
少年笑了,从行囊当中拿出干粮,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
他的吃相其实十分优雅,从容不迫,带着某种贵公子的风华无双。
只是午餐进行了几息而已,颜舜华就呸呸呸起来,从床上利落地跳下来,找到茶壶猛灌了一肚子水,间隙还不忘抱怨。
“你吃的都是什么啊?黑乎乎的,味道也太怪了,又腥又膻,同时居然还又咸又甜。≮あ书⇄阅⇉屋➶www.sHuYueWu.Com≯”
少年没有回答,尽管因为她的连续喝水,肚子已经有了饱意,他还是摒弃了那虚假的感觉,坚持咀嚼着嘴里的干粮。
“沈致远,你别吃了行不行?味同嚼蜡,吃得我都想吐了。”
她还是第一次吃到那么难吃的东西,原本就不习惯这个时代的饮食习惯,如今突然被迫品尝到这么怪异的味道,她的心理感觉非常不好。
少年手指顿了顿,却依然沉默地用小刀将干粮切成一片又一片,连续不断地往嘴里投食。
只是没有想到,因为下意识的抗拒,颜舜华的胃一阵翻腾,呕意上涌,没一会就“哇啦”、“哇啦”地吐了起来。
五感共通,让他们犹如一体。刹那之间,就犹如同一个人,一边呕吐着隔夜饭,一边却又在不断地进食,而那食物,一个意识觉得不好吃却能够接受,另外的意识却严重抗议以至于根本无法下咽。
那酸爽滋味,销|魂得少年脸都绿了。
直到她呕吐完毕,又慢腾腾地将房间整理干净,两人都是出了一身汗。
想到那让人回味无穷的味道,颜舜华打了一个寒噤,“商量一下,下次联系上的时候,你别再吃这种干粮了行不行?我真的闻到都想吐。”
少年眉头微皱。
“不能忍忍?这是最适合颠簸羁旅的易携食品,不好吃却也不算难吃。去到边塞的苦寒之地,味道会愈加浓烈,膻的更膻,咸的更咸。到时候,难道你让我在联系状态永不进食?”
颜舜华无语极了。
前世的她是南方人,但是对于北方的食物也十分热爱,可以说南北美食来者不拒。
只是这么明显地混合了各种味道的重口味食物,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吃到。味蕾所受到的刺激显然是太大了,压根就控制不住生理反应。
而目前来看,她多半是处在南方,而少年,一路向北,显然应该是在寒冷的北方。
“你到北边去,该不会是去从军吧?”
她希望不是,而只是去游山玩水实地游历而已,这样的话,饮食条件应该不会那么苛刻。
只是遗憾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你真的不像是七岁。”
有哪个七岁的农家小女孩,说话会如此的条理分明而又触觉敏锐,甚至胆子颇大诙谐促狭?
颜舜华撇了撇嘴,对于他的回答很是失望。
居然真的是去军营的。
不管是长年驻扎训练还是去短暂见识一番,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经常联系上,即使是时断时续,军营的生活也会够她一番苦头吃了。这么一副小身体,真的能够经得住折腾?
她表示严重怀疑,所以回话也就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忧虑,“你也不像是十三岁。”
小小年纪去当兵,他不怕心理压力会将自己压垮,起码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吧?
就不怕训练过度,以致将来长不高,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争而瞎了眼睛断了手脚,甚至还会丢了性命?
战争啊,古往今来总有男人热衷于此。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一旦投身其中,就会变得狂热无比。
世界想要长久和平,在现代都难以在全球完完全全地实现。在如今这个时空,恐怕无异于痴人说梦。
“还有什么要提前交代的没有?别模棱两可的,一次性都说了吧。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免得临到头来像刚才一样拖你的后腿。”
她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一般,就连中气十足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软绵绵的。
“除非有突发情况,否则我会注意在联系上的时候保持平静的。”
最好还是不吃不喝不做任何剧烈训练。否则的话,恐怕还真的是有麻烦。她受不了,他也会被影响。
颜舜华喃喃自语道,“有没有办法可以控制这种联系的发生?或者减少联系上之后对彼此的影响?”
哪怕频率降低一些,联系的程度浅一些,恐怕他们也会好受得多,起码日常生活能够便宜行事。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仍旧没有找到可行办法。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再一次被动地亲身体验到,如果情况不加改变,两人真的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将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第13章 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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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因为逐渐熟悉起来的缘故,联系不像最初两天那样的时断时续。
小憩过后,少年开始继续翻山越岭,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方向感特别差还是真的地广人稀,走了这么几天,他仍旧在崇山峻岭之间打转,丝毫没有见到人烟的迹象。
虽然双方都有了共识互通有无,但是两人还是默契地没有就一些问题交换意见。
好比如颜舜华并没有具体问他要到达哪个地方,对方也没有再像一开始那样,坚持不懈地询问她的籍贯。
值不值得相交,就目前来说,彼此都还算初步满意。因此,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他们各自都不着急。
下午颜舜华几乎一直呆在了自己的闺房里,任由自己的视野内装满了草丛藤蔓与参天大树,偶尔还会被路过的野兽小小地惊吓一番。
尽管知道眼前的景象就如海市蜃楼一般并不会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颜舜华还是感到了颇为有趣。
只是当连续两个时辰都在徒步攀越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视觉疲劳。少年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几乎算得上是一直匀速前进,犹如在自家的庭院里头一般闲庭信步。
她深感无聊,跟人打了一声招呼,便慢悠悠地步出了闺房,打算去看看颜柳氏母女准备做什么晚饭。
没想到的是,两人都没有在厨房,主卧与东厢房也不见人影。
她回到桂花树下短暂地停留了一会,直到自己身上仿佛染满了花香,这才慢条斯理地往颜昭明夫妇住着的地方而去。
刚刚步入第一进院子,尚未走到客厅,她就听见了下学回来的颜二丫那清脆爽利的嗓音,噼里啪啦地犹如一点就着的鞭炮一般,一路不带停歇地闹腾。
“嫂嫂,您从前对我姐姐非打即骂就算了,她性子软却心宽,不跟您计较。您对我如何我也懒得说,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小丫才七岁,连钱长得什么样子都不太清楚,您却三番四次地污蔑她偷了您的钱。
敢问嫂嫂您嫁妆几何?这几年绣了多少件绣活卖了几钱?您应该不用我来给您道个分明吧?不拿着我哥赚回来的钱去贴补你那个所谓的玉树临风美若潘安的兄弟就好了。
爹娘供神仙一样的供了您几年,生不了带把子的,算了,终归小妮儿是个好的。但您却成天嫌弃她是个女儿,总是说要一脚踹死她免得将来受拖累。常常言语上咒骂不说,心情不好还会背着大哥掐得小妮儿眼泪汪汪。”
“我……”
方柔娘大概是想辩驳,却被颜二丫的嗓音快速地覆盖了。
“别急着说话,先让我把话完。嫂嫂您敢发誓没有经常拿小妮儿出气,没有背着我哥掐得她眼泪汪汪,没有在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当石头一样地使劲踹她?您发誓啊,有种你就当着满天神佛发毒誓。”
颜舜华安静地进入了客厅,正好看见颜二丫小手一挥,斩钉截铁地道,“只要嫂嫂您敢发誓没有欺负我们三姐妹,更没有虐待小妮儿,那么我就相信您没有冤枉小丫。我立刻给您斟茶倒水磕头认错,并且主动地前往祠堂找到祖父领罚,自愿挨鞭笞一百下!”
在颜氏家族内,未成年的孩童犯错,不论大小,一律使用藤条抽打手脚,次数由一到五十,按犯错轻重情况来分,不一而足。
而成年的大人,不论男女,皆会使用蘸了盐水的鞭子在背部处于笞刑。最轻的为十鞭,最重的为一百鞭。
颜二丫这么说,很显然,是出于对自己妹妹的完全信任。
颜舜华嘴巴微张,在看见坐在上首的颜盛国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瞥,示意她保持沉默的眼神之后,便乖乖地走到了颜大丫的身后,极为迅速地将自己的小身影完全隐藏。
颜盛国夫妇都没有开口的意思,颜昭明想要说话,对于女人之间的嘴仗,却完全没有办法加入,只能在一旁急得满脸通红。
至于另外一边的一男一女,她悄悄地观察了一番,又与记忆中的碎片比对了几息,发现他们应该是方柔娘的父母。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这两个人老神在在地端坐着,眼见自己的女儿被颜二丫犀利的言语逼得脸色铁青,却丝毫没有开口帮忙的意思。
“我问心无愧我干嘛要发誓?”
方柔娘显然是真的被气到了,愣是梗着脖子与颜二丫一个小姑娘对骂开来,“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要怎么教她怎么养她都是我的事情,要你这个做小姑的来指手画脚?天底下就没有这个理!”
颜二丫鄙夷得当即翻了一个白眼。
“地里的活儿不干,说是要带小妮儿,家里的活儿也不干,说是要做绣活,然后将小妮儿推给我们照顾,自己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还不是拿着我哥的钱去贴补那谁谁谁。
说是一家人,但是这些年,家里你出过一份力甚至一文钱没有?没有,活儿都是我们干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用的都是我爹,还有我娘跟我哥我姐辛苦赚回来的钱。
你吃我颜家的,穿我颜家的,在家里却摆着你方家千金大小姐的谱儿,还好意思到处去跟外人说自己命苦。说什么我颜家的人亏待你了,不单止少吃少穿,还要你做牛做马的供着我们全家人,你亏不亏心?!
我告诉你,没有你东边的太阳照样升起,没有你我颜家只会越过越红火。
你要看不起我家,当初就别故意接近我哥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下的亏心事,要不然你还以为爹娘当初真的是看得上你?既没有美若天仙又无一技之长,就连脾气也不好。我哥再不好,也好过你一千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