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画啼笑皆非,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毒舌!
易沉楷交代完事情,便又出去了,留下苏画和那堆资料大眼瞪小眼。
在翻阅了大致内容之后,苏画终于还是摸出了一些门道,按照部门分成大类,然后按照上面交代的事情的时间紧迫度整理出顺序。当她刚把资料全部整理完,松了口气打算喝点水的时候,易沉楷就回来了。
苏画慌忙放下水杯,像小学生一样站在他对面,紧张地等着点评。
易沉楷翻了翻,点了个头:“嗯,果然什么人都能当秘书。“
苏画无语。
易沉楷边看资料便吩咐:“打电话给各部门经理,今晚7点,在十楼开会。“
“啊?7点?“苏画不由出声。
易沉楷抬头,瞟她一眼:“怎么?不想加班?“
“哦,不是,我这就去。“苏画转身出去,怕加班的人,恐怕不是她。
果不其然,接到通知的人,都是满腹牢骚,甚至有人的身边,还有麻将的声音,估计早已溜到棋牌馆。
五点半下班,苏画到食堂匆匆吃了个饭,就开始上楼准备会议要用的东西。
她从柜子里找出茶叶和杯子,正在往杯子里分放茶叶,易沉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十足讥诮:“他们还好意思喝我的茶?“
苏画不做声,继续干自己的,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失了礼数。
易沉楷看着她不听话的样子,不满地撇了撇嘴,出去了。
的确没人有心情喝茶,会议上,只听得见易沉楷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
易沉楷命令所有部门三天内交上来详细的计划书,离年底还有三个月,严格按照计划书考核,达不到目标的,主管撤职,个人解雇。
这也忒狠了点,苏画在心里说。
等大家垂头丧气地各自散去,易沉楷出来,指头点了点:“给我泡杯茶。“
苏画偷偷嘀咕,刚才不是还嫌我不该泡茶吗?
她泡好了茶水端进去,放到他面前,他端起就喝。
好死不死地,她居然蹦出句废话:“多喝点啊,渴了吧?“
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迅速溜走了。
易沉楷听得莫名其妙,过了一会明白过来,不禁低头闷笑,这个苏画,她的意思是,你骂人骂得口干了吧?
14 寂寞的烟花
等忙完已经是晚上九点,苏画关了电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可是手举过头顶还没放下来,就僵住了,因为易沉楷正在一边看着她,眼神玩味。
苏画只好干笑一声:“易总准备下班了啊?”
易沉楷点了个头,一言不发走向电梯。
苏画低头,磨蹭着收拾桌面,她可不想在刚刚出糗之后和他共乘一梯。
电梯的门却久久不关,易沉楷不耐烦地叫:“你快点好不好?”
苏画咬牙,只好关灯锁门,进了电梯。
苏画的眼睛,不自在地一会盯着脚面,一会盯着天花板,就是不看他。易沉楷倒是处之泰然,笔直地站着,背影伟岸。
出了电梯,苏画松了口气,孤男寡女,在寂静的晚上,共同处在一个过于狭小的空间,总是会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出了大楼,苏画往门口快步走去,希望自己有运气赶上工业园的末班车。
易沉楷的车开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个穿着鹅黄色外套的人影,正在焦急地张望,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狼狈地伸手将散发拂到耳后,却又再次滑下来……
他的车停在她身旁,苏画怔住,看着他把车门打开:“上来,我送你回去。”
苏画犹豫了一下,微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再等一会就好了。“
易沉楷没关门,眼神阴郁:“也不看看几点了,还等,再不上车我走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万一等不到,她还得一个人穿过寂静无人的园区,苏画掂量一下,钻进了车里。
车里的暖,让苏画冰凉的手脚回了温,心情也柔和起来。她突然想起易沉楷好像到现在都没吃饭,不禁问:“易总你不饿吗?“
易沉楷讶异地看了看她:“怎么?你有吃的?“
如此无厘头的回答,苏画看他一眼,从包里拿出包饼干,递给易沉楷:“只有这个。“
易沉楷居然也不客气,接了过去。本来他还没觉得饿,可谁让她提醒他的,吃她的东西也理所当然。
苏画坐在一边,看易沉楷一边开车,一边嘎嘣嘎嘣地咬手指饼,以手托腮,把脸转向另一边,免得他发现自己的偷笑。
到了苏画住的小区门口,她下车,跟他说再见,易沉楷却冒出句奇怪的告别语:“味道不错。“
当看着易沉楷的车开远,苏画再也忍不住,背转身狂笑。
易沉楷坐在车里,嘴角也咧开一个笑容,他刚才只是假装没看见苏画的偷笑,跟她相处,除了气得冒烟,倒也有轻松的时候。
回到家,苏画换上宽松的家居服,倒在沙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今天一天,真的是发生了太多变化。她从隐形人苏画,一下子变成了易沉楷的新晋秘书。她感觉得到,众人在十楼看到她时异样的目光,也知道,这一次调动,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可是,人生的际遇,只能面对,何况,她并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她对自己微笑一下,爬起来去给秦棋打电话,今天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时间给他一条信息。
秦棋的声音,永远有抚慰人心的力量,他听着苏画在这边叙述升职的种种,没有怀疑,只有鼓励:“这是不错的机会,加油啊,苏画。“
苏画觉得心里有种温暖凝成的力量,其实,只要她在乎的那个人相信她,就好。
到最后,她轻声说:“秦棋,我现在好想见你。“
秦棋在那边怔了一下,微笑着回答:“都这么晚了,改天吧。“
苏画的睫毛垂了下来,掩住眼底的失望:“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挂了电话,苏画叹了口气,苦笑一下,这场恋爱,永远是二十五摄氏度的恒温,温暖,却无法沸腾。或许,现实中的爱情,永远不可能是罗密欧和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只要能求得细水长流,就该知足。
她怏怏地去洗漱,对着镜子仔细地擦乳液,看着里面那个疲倦失落的女子,撅嘴:“苏画,别这样贪心。“说完,不敢再看那张脸,怕看见再次垂下的嘴角,逃离了浴室。
寂寞如烟花,在梦中绽放。
15 夜色如水
新的一天,仍旧忙碌如斯。跟着易沉楷工作,分分秒秒都像在打仗,所有的指令,绝不会交代你第二遍,一旦出口,就要最好的结果,过程如何困难,和他无关。
苏画逼着自己的头脑时刻处于高速运转,跟上他的节奏,可毕竟是新手,难免犯错。
“苏画,你进来。”易沉楷的声音里有浓重的火气。
苏画进去,易沉楷拍着桌子:“你是怎么搞的?今晚和我吃饭的是维斯药业的陈总,为什么同熹的陈总会打电话给我说今晚不能赴约?”
苏画脑袋轰地一声响,当时他吩咐的事情太多,她只记住了陈总这两个字,而在那样快的语速中,维斯和同熹她没来得及分辨清楚。
她的脸涨得通红:“对不起,易总,我这就打电话给维斯……”
话还没说完,就被易沉楷打断:“你以为人家的时间都是留给你的吗?现在都已经是下午四点,人家会未卜先知,把晚上的应酬推掉等你打电话过去?”
苏画懵了,无措地站着,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易沉楷看着她红白交错的脸色半晌,挥了挥手:“算了,你出去,但是你记住,这样的事再犯一次,你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
苏画出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那一瞬间,眼泪涌了出来,可是很快,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将泪忍了回去。她用易沉楷第一次见她时的话在心里骂自己:“哭什么?你是做对了吗?还是别人委屈了你?”
到了下班时间,易沉楷没有叫苏画加班,可苏画却自动留了下来,对着早上的任务表,仔细检查今天的每一项工作是否有纰漏。
易沉楷从办公室出来,看见那个认真的背影,语气放缓和了许多:“还不回家?”
苏画微侧了下头,笑笑:“我一会再走。”
易沉楷走了,苏画又过了半小时才离开办公室。电梯徐徐下滑,到了七楼,门开了,程惜雅走了进来。
苏画有点奇怪地打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程惜雅并不看她,语气冷冽:“易总下了任务,达不到绩效考核标准要被开除,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怎么敢偷懒?”
苏画听得出来她话里的夹枪带棒,也抿紧了唇,不再开口。
下了楼,程惜雅回头对她一笑:“苏画,原来你这么聪明,以前真是没看出来。”
聪明两个字,用在特定的语境,会有特别的效果,比如现在,苏画的心,就被这个本该是赞美的词,划出一道血痕。
本以为自己可以行端影直,问心无愧,可原来听见这样直白赤裸的攻击时仍然会受伤。
苏画坐在空荡荡的公汽上,看着窗外夜色流转,心凉如水。
下了车,苏画到路边的小店打包了个鲜鱼粉,慢慢往家走。
当走到楼下,远远看见墙边暗处有烟头的红光,一明一暗地闪,大概又是那家的老婆不准吸烟,所以到楼下来过瘾。
可是等她走近,那个吸烟的人却按灭了烟,朝她走过来。苏画有点慌,站住了脚步。
“回来了?”熟悉的嗓音,和风般温煦。
“秦棋。”苏画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了一路的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秦棋看着流泪的苏画,叹气,为什么每次见她,她都在哭?他怜惜地将她拉入怀中,任她宣泄。苏画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把脸埋到他怀里汲取温暖。
哭够了,她抬起头,鼻头发红,脸上还挂着泪珠,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会来?”
秦棋伸手抹掉她的泪,微笑:“你不是想见我吗?”
苏画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都不想见我。”
秦棋捏捏她的鼻子:“怎么会,傻妞。”
一声“傻妞”,酥了她的心,她重新抱紧了他,他也回拥住她,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许久,她也舍不得松手,还是秦棋拉开了她:“外面风大,我们上楼吧。”
苏画一愣,脸色绯红。秦棋调侃她:“又胡思乱想了吧?”
苏画的脸更红了,啐了他一口,两人手牵着手上楼。
那一晚,真的没发生什么,秦棋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他发现,她就象一只爱撒娇的小猫,你的手贴到她脸上,她就会无限依赖地靠过来,在你的手心里轻轻地蹭,让你心里仿佛有天使的羽毛温柔拂过……
16 清者自清
第二天早上,苏画在微弱的晨光中醒过来,秦棋仍然躺在昨晚睡着前的位置,没有疏远一分,也没有离她更近一分。这个男人,就连睡着了也让人觉得平静而忧郁,眉间似乎总有散不去的某种东西,锁住了他的心,也锁住了她的眼神。是哪本书中说的,忧郁的王子,总是更容易得到女孩的怜惜和爱情,何况是这么好看的王子。苏画不禁伸出手,用指尖轻点他的眉心,可是,爱人间的抚摸总是贪心的,很快,她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下滑至他的唇,还是那样的柔软,让她想起了那天绵长的吻,心跳快了起来。她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翻了个身,把滚烫的脸藏进被子……
秦棋的眼睛在此时睁开,却没有动,仿佛仍然在睡着……
早上在小区外分别的时候,苏画磨磨蹭蹭,直到秦棋笑着催她:“再不上车,要迟到了哦。”
苏画才不情不愿地上了公汽,却又在窗口转头看他,他挥挥手,却仍然没有说出那句她想听的话:“我晚上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