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看了看他,瞧他这样子,似乎并不知晓自己昨晚宿夜未归,杨逍然皱了皱眉,走过来向他递了本书:“这是第二重心法口诀,这个月好好练习,下个月便是终试了。”
“多谢师兄!”
一尘装作什么也不知,还如往常一般接过心法口诀,尽管他现在已得高人传授技艺,但眼下势单力薄,仍须事事小心,不可贸然而动,大概这便是前辈所说的“潜龙勿用”。
“恩。”
杨逍然皱着眉点了点头,便向院外走去,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道:“另外,明日是中试,记得来。”
“好!师兄慢走!”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一尘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心中暗暗凝思,你和那赵王孙明日想要算计我,好,那我便将计就计,也正好试试前辈传授的修炼法门,如何反用你那一气,赵王孙,你等着
第十五章 隐情
次日清晨,一大早山谷里便已是人头攒动,放眼望去,除了百来个新进弟子,还有杨逍然等在内的不少老弟子,只是不见那次施展凝土诀的师兄了。
萧一尘自然也早早来到了谷中,手里还是捧着一本经书,不少师姐师妹见他傻乎乎的模样,又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不过也有些师姐瞧他每次都被打得鼻青眼紫,总有些于心不忍,但又碍于自己不是他的授艺师姐,也不好多说什么。
远处,高台已经耸立起来了,不少弟子都跃跃欲试,来了玄青门两个月,总算也学会些东西,想要摆弄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赵王孙坐在远处一棵树下,脸上阴色沉沉,而萧一尘靠着一块石头,不管那台上打得如何激烈,始终自个儿优哉游哉地读着经书。
越是见他这样,赵王孙越是心中冷笑连连,终于,到他上台了,只见他双足一点,飘然纵飞上台,目光快速落在了萧一尘身上:“萧一尘,今日可敢应战?”
众人的目光,都随之往一尘那边望了去,却见他还在那儿优哉游哉的摇头晃脑念着经书:“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念完之后,一尘慢慢将书合上,走到斗法台下面,仍是像以前那般慢吞吞爬上去,周围人见了,又有不少笑了出来,一个月前他不会最基础的御空术,现在两个月了仍是不会,当真不知他来玄青门是做什么。
也有人此刻皱着眉,并没有发笑,只是觉得那样一个少年,有些可怜,修为低下,什么也不会,没人愿意和他说话,更别说那些容颜姣好的师妹,被师兄和师弟们围着,哪个会多看他一眼?
到了台上,一尘将书收起,缓缓一抬手:“赵师兄,请赐教。”
“注意了!”
赵王孙话也不多,起手便是一掌打来,刚入门的弟子不会术法,因此只能拼内力和拳脚招式,但这一掌蕴含内劲,掌风似刃,也绝非一般武者能够施展出来。
“砰砰砰!”
几声疾响过后,台上少年被打得连滚带爬,下面立时哄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人指着他,对着自己授艺的师弟说:“看见没?那就是不好好用功修炼的结果。”
远处,杨逍然站在树下皱眉不语,看着台上那被打得满地爬的少年,他此刻内心会不会有一丝愧疚之意?
其实他不难看出,萧一尘的资质远胜那赵王孙,倘若这两个月来,自己认认真真教他,这个少年,毫无疑问将成为这一届弟子里面最优秀的。
只是很多时候,一旦第一步走错了,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赵王孙只是想找这少年出出气,所以才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前三个月,不传这少年任何一点修炼法诀,以换来那令他修为突飞猛进的丹药,却没想到,赵王孙步步紧逼,如今竟是要取这少年的性命。
可是很多时候,第一步走错了,后面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将赵盈儿带入门的那个人,是他永远惹不起的。
“砰!”
台上又是一声疾响传来,只见一尘被赵王孙一脚踢飞了出去,似乎赵王孙已经忘了杨逍然的话,今日只须暗中将那道玄气打入萧一尘体内,不可伤他,以免出现意外。
而此时一尘暗中以自身玄气护住心脉,假装被打得满地打滚,到最后时,被赵王孙一脚踢飞下台,同时赵王孙也终于将那道玄气打入了他体内。
“赵师兄!赵师兄!”
台下立时有几个师弟喝起彩来,而另一边,一尘狼狈跌地,又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这一幕笑得不少人前仰后合。
然而一尘并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一个人往谷外而去了,轻风微拂,吹起地上几片树叶盘旋,这样一个少年远去的背影,忽然看上去有些凄凉。
原本还在发笑的那些人,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地敛起了笑容,自己为什么要去笑他?为什么要去嘲笑一个无助的人?他与自己有仇吗?一时间,不少人又都感到几分惭愧,甚至还有几个少女心中愧疚,想要追上去问问他伤着没。
台上,赵王孙看着萧一尘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加阴沉了,萧一尘,下个月终试便是你的死期
但他看不见,此刻少年嘴角上那一丝冷冷的笑。
回到房间里,一尘将门窗闭上,立即盘膝运功,查探那道“玄气”所在,不多时便感知到了,那道玄气隐藏在他心口的“玉堂穴”,此穴居心位,为心主之居处,看来这赵王孙果真是迫不及待要置自己于死地。
想到此处,一尘冷冷一笑,以他现在的本事,要将这道玄气击散或是逼出,可谓轻而易举,但他方才在台上满地打滚,好不容易才骗得赵王孙将这道玄气注入体内,他又岂会这般轻易便击散?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少年声音有些冰冷,眼神里也首次露出了杀机,一个月后的终试,他要趁着赵王孙引诀的一瞬间,将这道玄气反打入其体内,这样一来,赵王孙便是自己把自己震得经脉寸断了,那个画面,杨逍然一定想象不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入九月,院子里的落叶逐渐多了起来,一尘每隔三天便会在夜里偷偷去趟后山下,有那谷中怪人指导他修炼,近一个月来,他的修为可谓突飞猛进,慢说这群新进弟子,便是平阳峰的一些老弟子,也未必见得能轻易拿下他了。
但这件事,却没有任何人知晓,眼见终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弟子们也都个个兴高采烈,在终试里面胜出,不但有机会进入阳关,还会拿到一件法宝做为奖励,何人不想争个第一?
这一晚,只见一轮明月如似玉盘悬挂在天穹上,一尘如往常一样,四下里查探无人后,便又往后山而去了,如今的他早已非一个月前可比,脚下施展轻功,纵使那万千陡峭山崖,也如履平地一般,短短一炷香不到,便来到了那间山洞里。
“你来了。”
黑暗里传出了怪人沙哑的声音,一尘走了进去,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前辈。”
“恩”
怪人微微点头,又道:“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飞龙在天、亢龙有悔,这四门本事,你可都已牢牢记住?”
“恩,我记住了,每晚我都会在心里默念一遍才睡觉。”
一尘点头说道,如今的他早已非一个月前的懵懂少年,已然能够熟练运用修炼法门,自然也知晓,怪前辈传授自己的本事,定是一门绝世神功,只是不便透露名字,所以才借以易经里面的十六个字代替。
而这十六个字,却饱含了至高的哲学,从前他不明白,现在自然明白前辈的用意。
“潜龙勿用”是说,一个月前他虽习得修炼法门,但仍旧势单力薄,凡事皆须小心谨慎,不可贸然行事,不可教人察觉。“见龙在田”是说,他如今已初现锋芒,向上发展的机会已经到来。
“飞龙在天”是说,他将来一跃青天,前途不可限量,“亢龙有悔”则是说,纵使他将来有了再高的成就,也绝不可就此倨傲止步,凡事仍要知进退。
“恩”
怪人缓缓站起身来,幽光照在他脸上,依约可见那一道道皱纹,只听他道:“我能传授你的,皆已传授,今晚,便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
“前辈要走了?”
一尘愕然一怔,这一个月来,两人虽无师徒名分,但怪人却是在尽心尽力地教他,这一点,一尘心中自然不难感受出来,因此在心里边,便将他当做师父一般敬重,此刻忽闻他要走了,心中竟是生出不舍来。
“恩。”怪人微微点头,又道:“你要记住,你当初答应我的三件事。”
“晚辈,晚辈自是铭记于心,只是,只是”一尘看着他,这一刻忽然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只是我还不知道,前辈叫什么名字,等将来,将来我”
“婆婆妈妈!”
怪人忽然一拂衣袖:“我既说了,今晚是最后一次见面,将来便是不可能再相见,至于我叫什么,你便记住怪前辈三字足以。”
被他当头一喝,一尘微微一怔,随即一股黯然之情又涌上心间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晚辈知晓了。”
“恩。”
怪人微微点头,又道:“你坐下吧,我今晚最后替你梳理一下经脉。”
“是。”
一尘听他要走了,最后还要再替自己梳理经脉,心中更是难言,盘膝坐了下去,怪人身形一晃,已坐在他身后,双掌快速往他背上一抵,一股气流已无形注入,一尘陡觉胸口一闷,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便即晕倒了过去。
“唉”
一声叹息缓缓在黑暗里响起,怪人看着昏厥过去的少年,慢慢拨开了脸上缭乱的头发,这一刻,淡淡月光照在他脸上,清晰可见,那一张脸虽然无比的沧桑,但他却不是别人,正是十二年前,被妙音仙子一指绝学重创的笑苍天。
“想不到我笑苍天纵横一生,如今弥留之际,能得这少年相伴一月,可是凌音,你不要忘了,我说过,你当年那一指,我会十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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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奇书
幽光照在笑苍天脸上,忽然变得有些森然可怕了,他如今之所以看上去苍老了几百岁,正是因为当年身受反噬之际,被凌音的绝学“三十三重玄天指”重创了元神,无法恢复。
本来以他的道行修为,无论是反噬还是被玄天指打中,假以时日都能恢复,可怎料得偏偏是两者同时,他用了十二年时间,也无解。
“我死则死矣,凌音,你活着,却会比我更加痛苦,这个仇,算不算报得?”
这一刻,笑苍天脸上忽然变得十分可怕了,看着眼前晕厥的少年,眼中诡芒闪烁:“你当年渡三成仙元在这少年身上,替他续命,瞒天过海,你却能瞒得过我么?嘿嘿嘿”
笑苍天看着昏迷过去的少年,自言自语:“假若将来,你玄青门出了一个绝世大魔,到那时,你是要保他,还是要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凌音,他将会是你的生死之劫!哈哈哈哈!”
笑苍天变得越发癫狂了,肩后乱发飞扬,冷森森道:“你说正就是正,魔就是魔,好,那就看看,将来你要如何抉择!”
话一说完,只见他凝气一掌抵在萧一尘背上,整间山洞登时狂风大作,宛若厉鬼呼啸,他竟是将毕生修来的魔元,不断往少年体内渡了去。
一炷香后,洞内狂风歇止,笑苍天看上去仿佛又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满脸的皱纹堆叠,像是山洞外面,一层一层铺起来的落叶。
“嘿嘿一阴一阳谓之道,那一仙一魔又是什么?凌音,你想不到吧”
笑苍天面色愈加苍白,但此刻眼神里的狂热却不减,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仙魔不同道,然而今日,这个少年体内,竟有着一股无上仙元,一股无上魔元。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整间山洞剧烈一颤,原本朗朗明月,忽然被乌云掩住,紧接着大雨如注,电闪雷鸣,将笑苍天的脸映得更加森然可怕了。
“你命格不凡,将来的路,不必遵循你师父,正与魔,在你心中”
笑苍天看着地上昏迷的少年,眼神又变得柔和了些许,这少年与他当年甚是相像,孤苦无依,几度求道却因资质而被拒之门外。所以后来,他立誓不再踏入仙门一步,多年以后,便成了人人忌惮的魔头,想不到如今弥留之际,还能将他毕生修炼精华所在的“九阴九阳玄功”传下去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溅到了山洞里边来,笑苍天将少年抱起,放在了里边干燥的地方,然后缓缓坐下去,思忖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
又过得片刻,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来,眼中闪过一丝曾经的炽热,最后却又痴痴地笑了:“世间人人都想得到你,而我当年得到你,现在却又有什么用”
原来,当初正是因为笑苍天偶然得到了这本奇书残卷,却又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所谓怀璧其罪,才遭到当世几大魔道高人的同时追杀,后来寡不敌众,大动魔功之下引得了自身反噬,结果又慌不择路闯入玄青地界,遇上了凌音一行人。
他得到的这本奇书,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秘籍,当年他得到后,还没来得及修炼,便走漏了风声,而这十余年间,纵然他日夜殚精竭虑地钻研,耗尽最后的时间,也无法参透书中奥妙一丁一点。
现在想来,笑苍天忽然只觉得这世间事事都索然无味,为了得到这本奇书,把命都给搭进去了,然而却终是与这书中记载的无上奇功无缘。
笑苍天坐在地上,无力苦笑,是啊,自己的天赋如何比得上那位消失已久的前辈呢?思念及此,忽然间只见他手掌一抬,便要毁去这本书,但在这一瞬间,却又注意到了身旁昏迷的少年,外面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这一刹那,他心中也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
为何不将这本奇书传给这少年?
这样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瞬间便如野火燎原一般,迅速燃遍了他身上每一处角落,再也无法熄灭!
“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这就是天意吗?笑苍天,你天赋不行,可这少年的天赋,却比你强了许多,哈哈哈!这就是天意啊!笑苍天,你笑了这么多年苍天无眼,今日总该顺了这天意吧?哈哈哈!”
这一刻,只见笑苍天如痴如魔,望着地上的少年,眼神竟是比当初得到这本残卷时更要炽热。
“凌音,你想不到吧!想不到吧!哈哈哈!等将来,你发现你玄青门的弟子,还是你妙音仙子座下的唯一弟子,却身怀魔道第一奇书的功法,你是要保天下,还是要保你的徒弟?哈哈哈哈!十倍不,这是百倍奉还!哈哈哈哈!”
话音甫落,笑苍天再不迟疑,两指一并,往那书上点去,将里面的文字通通化作神念,一下全印入了少年的眉心神海之中。
此术须耗费他不少魂元,当初正是不舍魂元,被追杀时才未施展此术,此刻做完这一切,笑苍天看上去又苍老了无数,额上汗如雨下,但看着地上熟睡的少年,和手中再无任何一字的残卷,却满意地笑了。
雨,不知何时停的,天,也不知何时亮的。
一尘悠悠醒转过来,只觉身上酸痛不已,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一点印象也没了,头怎么痛得如此厉害不对,怪前辈呢?他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