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还真捻子落下,说道:“当日笑苍天被师妹的玄天指重创元神,万难再恢复,所以他并非为恢复,而是在躲人。”
“躲人?”
妙音仙子眉头一皱,似有些不解,亦还真继续道:“然也,当日听师妹转述,此人自西北而来,入我玄青地界,也是在躲人。”
“也是躲人”
妙音仙子双眉皱得更深了,回想十二年前,九阴血魔因身受魔功反噬,才被自己一指重创,此人一身道行极深,当年便是师父也不能小视,他是在躲什么人?又为何要躲?蓦然间,她心中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次日清晨,一尘早早起来了,山上朝露未晞,许多地方还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隐隐约约,百来个少年少女已来到昨日的谷口,自然也不乏昨天暮时最晚来的那个身穿羽衣的少女。
入门试期限六个时辰,实际上就是把人带入山岭,考验一下各人的应变和毅力,无论用什么方法,六个时辰内若能走出便算通过,未能走出则明年复试,也并不会因此便被逐出。
不过各人自是希望顺利通过,不但要顺利通过,还要表现得比别人更加优秀,比别人更快出来,才有可能直接拜入阳关三峰。
片刻后,所有人都来到了山谷里,不止此次参试的新进弟子,还有不少平阳峰的师兄师姐,放眼望去,只见谷中人头攒动,百来个少年少女都跃跃欲试,能够进入玄青门的均非泛泛之辈,家里也大多有些势力,是以各人心中难免都有些傲气,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见到昨日那羽衣少女走来,赵王孙嘿嘿一笑:“师妹,你跟我一起吧,保准咱俩最先出来!”
少女身姿轻盈,慢慢走来,嫣然一笑:“那你要跟得上我才行呢。”
此言一出,周围立时哗然大笑,赵王孙灰头土脸将头一撇,心想有老姐昨日悄悄给的“灵符”,到时候让你们笑个够。
一尘向他瞥了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草包”,便不再理会,等候三位长老到来。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三位长老乘着云雾来了,宛若神仙一般,衣袖一挥,一团雾气便将百来个弟子罩住,顷刻间不见了踪影,想来已是送入山岭里了。
山岭里面布有一些简单的幻境迷阵,还有一些长老用法术变出来的幻兽,但这些对于一尘而言都没有什么难度,比起往日他成天山上山下的跑,似乎还简单了不少。
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那就苦不堪言了,这里大多人都是富家公子小姐,尤其是那赵王孙,平日里哪受过这等苦?哪里懂得避开野兽避开毒蛇?幸好有师兄师姐暗中保护,不然这入门试还未过一半,估计百来人便全死伤在这荒山野岭里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渐渐已是下午,忽然间草丛里钻出一条人影来,但瞧那人脸上和手臂上涂满了污泥和药草,不是别人,自然便是萧一尘了。
“嘿嘿,果然第一个出来。”
一尘往后面看了看,不见半个人影,心里大是得意,自己第一个出来,有希望直接进入阳关吧?那样的话就可以让师姐传自己道法了,正自得意时,不远处一棵树上忽然响起个银铃般的笑声:“喂,你出来啦!”
“谁?”
一尘吓了大跳,循声望去,只见那羽衣少女坐在树枝上,悠闲地摇晃着小脚,不禁心中一惊,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比自己更快出来?
“噗!”
少女见他傻乎乎的模样,掩嘴一笑,双掌轻轻往树枝上一撑,便即跃下,慢慢走到他面前,见他一脸灰头土脸的模样,又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你怎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兮兮的,好傻。”
一尘向她看了眼,不悦道:“你懂什么,这些草药和污泥抹在身上,可以避免被毒虫叮咬。”
听他这般一说,少女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那我还不是比你先出来?喏,你输啦,以后就要叫我师姐了。”
“嘁!”一尘将头一撇,心里老大不服气了,心想定是三位长老给了你什么法宝灵符,才比我先出来。
少女见他不服输的样子,更觉有趣,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萧一尘。”
“萧一尘?”少女咬着手指想了想,噗嗤一笑:“好难听的名字啊,谁给你取的?”
“要你管。”一尘看了她一眼,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女有趣地看着他,笑道:“我的名字可比你的名字好听多了。”
“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一尘看着她,像是也来了兴趣,少女向他走近了些:“你想知道?”
“恩。”
见她向自己走近,一股清香扑来,一尘木讷讷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她此刻像是一个小仙子,而自己却像极了在泥潭里打了几个滚的獾猪。
少女走近后,见他呆头呆脑望着自己,跟个泥潭里出来的刺猬一样,嘻嘻一笑,又对着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第十章 霓裳
一尘微微一愣,又将头一偏:“嘁,不说算了。”说罢,去到一旁山涧,将脸上的泥污洗净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暮色将至,众少年少女也都陆陆续续从山里出来了,少女们有师姐暗中保护还好,可那群少年就惨了,个个被毒虫叮得满头大包,尤其是那赵王孙,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原来却是长老防止有人作弊,故在山岭里面布下禁制阵法,任何灵符都失效了,那赵盈儿又没来过平阳峰,她怎么知晓呢?
“哈哈哈哈!那那赵家大少爷,您,您这是上哪走了一趟啊?您没事吧?”
一尘看着赵王孙那肿得跟猪头似的脸,捧腹大笑了起来,百来个人里面,就赵王孙被叮得最惨,先前还说什么要最快出来,这下不少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你,你萧一尘,好”
赵王孙瞪着萧一尘,更是火上浇油,他怎么知道老姐给的灵符会突然失效,又怎么知道那些毒虫专门盯着他咬。
这边众少年少女忘了疼痛又开始嬉闹,而在远处的山头上,三位长老并肩而立,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果不其然,这次入门的所有人,都是资质平平,那羽衣少女虽是天赋异禀,但根本不可能算是平阳峰的弟子,至于随后出来的那少年,虽说确实比其他人优秀一些,但也只是懂得避开毒虫陷阱而已。
其实三位长老的内心也十分矛盾,即便是有好资质的弟子,哪次不是让阳关那几个老家伙抢去了,最后留下的虽说不是什么歪瓜裂枣,但也终究只是资质平平,所以每次的入门试,有没有资质好的弟子,对他们而言其实都一样。
三人对视一眼,衣袖一拂,脚踏云雾来到谷中,众弟子见长老来了,立时变得安安静静,云长老往前一站,向众人扫视了一眼,捋须道:“你们表现得都还不错,接下来便在门中好好修炼。”
一听此言,众弟子又欢呼了起来,一尘却在旁静默不语,似乎他能够感觉出来,好像长老并不怎么喜欢他们。
看着这些不断欢呼的弟子,云长老心里轻轻一叹,越看越是觉得这次的弟子傻里傻气,比起当初邵阳和黄莺儿那一代弟子差了不知几何,索性也懒得去训斥什么了,只独独多看了一眼在旁静默不语的萧一尘,便转过身向那羽衣少女走去,脸色一下变得温和起来,笑道:“姑娘,入门试已结束,那你现在上山吗?”
人群里一下又安静了,几个少年向那羽衣少女看去,讷讷道:“师妹,你不和我们在一起修炼吗?”
少女轩眉笑道:“当然不啦,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这次来玄青门,是要拜入瑶光尊上门下呢。”
“什么?”
一听此言,百来个少年少女更是个个呆若木鸡,拜入瑶光尊上门下他们没听错吧?
三位长老心中苦笑,人家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还想着一起修炼,不过话说回来,瑶光尊上平生从未收过一徒,要收的话也只收一人,这少女如此天资不凡,纵观仙元九州,再难寻觅第二人,拜入瑶光尊上门下,自是最为合适。
云长老向身旁的紫衣老者看去,道:“翟师弟,便由你送姑娘去主峰吧。”
另一边,一尘仍然静默不语,原来她是要拜入七位尊上门下,自己与她有着云泥之别正自这般想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喂”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尘抬起头来,见少女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低头闷声道:“有事么。”
“我叫霓裳。”
“什么?”
一尘微微一愣,抬起头时,少女却已向谷外去了,像个翩翩起舞的小仙女,挥着手笑道:“记住,是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的霓裳”
“师妹的名字,真好听呢”
一众少年都呆呆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像是痴痴出了神一般,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剩下两位长老心里一叹,也懒得再去训话了,随手吩咐了几个弟子安排接下来的事宜,便乘着云雾而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便由平阳峰的师兄师姐安排新弟子的事情,三位长老平日里事务繁忙,自然不会亲自来打理这些事。
平阳峰人才虽少,但房屋却甚多,每个弟子都得到了单独的房间甚至院落,往后传授道法,自然也由师兄师姐们传授,私下里禁止相护传学,至于偷学则更是玄青门大忌,轻则面壁,重则废去修为逐出门墙。
这日天刚亮,一尘便早早起了床,过得片刻,忽闻屋外一阵脚步声响起,他知晓是有师兄来了,立即去开了门,只见一名相貌还算俊朗的师兄站在门前,脸上有些冷冰冰的,手里还捧着一叠衣物和两本书籍。
“师兄早。”
“不早了。”
男子冷冰冰说着,又将手中衣物和书籍向他递去:“把衣服换了,往后,我便是你的授艺师兄了。”
一听“授艺师兄”四字,一尘立时明白了,授艺师兄在这平阳峰便等同师父一样,当下赶忙接过衣物和书籍,道:“谢谢师兄。”
“不必。”男子手一抬,转身欲离开,临走前又道:“我叫杨逍然,这两本典籍你先看看,有何不明白之处,可来山涧西院找我,另外,一个月后有个初试会武。”说罢,径往院外去了。
“是,杨师兄”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一尘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昨日偶然发现那赵王孙不知跟谁在说什么不过眼下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将衣服放在床上后,便迫不及待翻开了两本书籍。
他在山下虽未上过学堂,但芜娘也曾教他读书识字,此时便认出了这两本书乃是道家典籍,并非玄门心法和法术一类的修炼秘籍。
“师兄大概是想让我先打好基础吧,多读读典籍倒也有好处”
一尘眉宇微锁,但这两句话听来,倒更像是在自我安慰,难道一入门,首先传授的,不应该是一些最基础的炼气法诀吗?要读这些典籍,还不如去山下学堂呢,先生总教得仔细些。
时间一晃,便已过去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杨逍然每隔两三日会来一次,但每次也只是换上一本典籍。
所以这半个月来,一尘把自己锁在屋里,只能反复读着这些典籍,什么“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又或者是什么“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再或者便是什么“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
反正尽是些他看不懂的,简直味同爵蜡,枯燥到了极点,再反观那些一起入门的新弟子,甚至有不少人在各自的授艺师兄姐指导下,已经开始修习炼气法诀和剑法了,而自己却终日读着这些劳什子典籍。
一尘越想越是难受,他来玄青门是要修炼玄功法术的,可不是尽读这些没用的家伙,不行,等今天杨师兄来了,他定要问个清楚。
第十一章 初试
过了晌午,一尘连饭也没吃,好不容易等到师兄来了,却见师兄手里又拿着两本书籍,不必想,定然又是一些劳什子典籍。
杨逍然一进来就见他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皱眉问道:“怎么了?三天前我给你的典籍,都读过了么。”
“哦。”
一尘觉得老大无趣,连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就随便“哦”了一声,杨逍然眉头皱得更深了:“哦什么哦?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会好好说话么?”
听他训斥自己,一尘更是觉得心中不服气,一下像是有了理一样,说道:“师兄,我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师兄姐,都是传授炼气法诀和玄功剑法,你却尽让我读这些没用的东西?”
杨逍然微微一愣,脸色立时一沉,斥道:“放肆!这些都是先贤前辈留下来的典籍,句句都是金玉圣言,岂是你能质疑的?给我好好读!”
“哦。”
一尘哦了一声,也不敢再继续反驳了,只得将那两本典籍收下,杨逍然重重一哼,这才一拂衣袖往外去了。
日影无痕,很快又是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来,一尘同样是每天读着这些道家典籍,杨逍然从不传他一丝一毫的修炼法诀,反观其他新入门的弟子,大多已习得基础炼气法诀,更有甚者,已经能够初步引气入体了。
修炼一门,引气入体乃是最基本的,接着便是聚气炼气,然后才有后面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几个阶段。
再说明白一些,玄门之中,二十年道行可筑基培元,五十年道行可初凝金丹,百年道行可窥元婴,三百年道行可元神出窍,五百年道行可一气化三,七百年道行谓之渡劫,千年道行修成不死仙身,到那时已是法力无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故而“道行”,是决定一个人修为境界高低的准则,但这里的几十年道行,却并非说是硬要那么多年才能修成。有人天资卓越,十年时间便可修成二十年道行,有人资质平平,百年时间也未必能修得三五十年道行,当寿元尽时,若还未能参破长生之谜,那便只能轮回一世重新再来。
也正是因此,所以修炼一途,除了看中后天努力与否,还得看有无资质天分,有人资质不行,即便后天再努力,服用再多的灵丹妙药,也终是与仙无缘。
合上手中书籍,一尘脸上忧心忡忡,明日便是初试会武了,可杨师兄什么也没教自己,到时候去到台上,岂不是让人打个鼻青脸肿?尤其是那赵王孙,这些时日服用了他姐悄悄托人送来的丹药,自己哪里还打得过他?
这一晚,一尘带着沉郁的心情入睡,夜里却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要么便是噩梦连连,梦见那次无意间掉下去的后山幽谷,里面有个恶鬼缠着自己不放,搞得他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萎靡不振地起床,还要匆匆赶往谷中参加初试会武。
到旭日初升时,山谷里已经站满了人,除了百来个新进弟子,还有不少平阳峰的师兄师姐,当然,三位长老并没有来,三位长老平日里事务繁忙,哪有闲工夫来看这等无聊透顶的比试。
只见百来个弟子,几乎个个手里都有了一把剑,虽说不是什么厉害仙剑,但总好过萧一尘,这么多人里面,唯独他一人手里揣着本道德经,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远处,赵王孙站在人群之中,脸上阴笑阵阵,心中暗道:“萧一尘,这回老子不整死你,就不信赵。”
一炷香后,只见谷外又来了三位师兄和两位师姐,显是已有些道行了,其中一人对着空谷凝指一划,平地里立时便凸起来一座平台,看得百来个新弟子惊呼不断,这就是仙家法术啊,随便一划,便多了这么大一座斗法台。实际上这只是最基本的“凝土诀”而已。
现在斗法台有了,便该众弟子上场了,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纵身一跃,轻易便飞到了台上,比之一个月前在山岭里打滚,简直判若两人,玄门修炼就是这样,最基础的易学,但越往后则是越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