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餐 医师1879_校对版by：草席

  　　“可惜的是，在这里恐怕也摆脱不了私生子的阴影啊！”

  　　想起老亨特拉尔那漠然的表情，刘泽成，不，应该说是约翰·亨特拉尔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遗憾。对于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拥有成年人思想的刘泽成很少在意过，但是母亲伊丽莎白的痛苦却成为他想要努力改变的根源！

  　　约翰很清楚，伊丽莎白的痛苦有一大半就在老亨特拉尔的身上！

  　　在约翰·亨特拉尔的记忆中，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除了耐心而固执的教会自己英语、德语、拉丁语和一些知识之外，可怜的女人总是会忍不住要提到自己早逝的母亲、舒适的房间、可爱的小狗菲娜，当然还有疼爱她的父亲老亨特拉尔先生。而每一次谈及老亨特拉尔先生，伊丽莎白最后总是会不自主的陷入到沉默之中，一个人静静的发呆，脸上的那种寂寞与痛苦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非常明显的看出来……

  　　约翰无意去追问什么真相，事实上，他对于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为什么会去到中国，为什么和外祖父十几年都没有联系等事情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所以没有反抗斯拉克先生的安排顺从的来到纽约，只是为了两个异常简单的目标，一个就是代替母亲重新获得外祖父的原谅，而另外一个，就是想要来这里找到自己的未来了。

  　　是的，相比较于这个时代的北京而言，纽约恐怕要更适合约翰·亨特拉尔这幅皮囊下的刘泽成！

  　　在北京到纽约这漫长的旅途中，约翰设想了各种可能性，为自己策划了好几条未来可能走的道路，然后又否定了几条，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最终下定决心，找到一个自己的方向。

  　　不过首先被排除的，就是再次做一名医师。

  　　前世的刘泽成，就是一名经验相当丰富的普外科医师。

  　　按常理来说，约翰·亨特拉尔继续做一名医师应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且有着领先一百多年的知识积累，只要运气不是太差的话，他必然可以在医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是经过认真的思考之后，约翰暂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来是因为这一世他有着更多的选择，比如说他可以做一名企业家，搭上美国第二次工业革命的顺风车，成为工业大亨；再比如他还可以成为一名投资家，柯达、福特、通用电气等后世赫赫有名的巨头们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大名鼎鼎的摩根、洛克菲勒等超级财团现在也还没有达到他们的顶点，投资他们的股票就可以让约翰成为一方豪富。

  　　很多时候决定一个人发展的并不是他有多大的能力，而是有多么敏锐的目光和判断能力，这一点约翰相信未来几十年内都不可能有人和他相提并论！

  　　而另外一方面的话，自然就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医学条件，根本就没有他这种“未来医师”的用武之地了！

  　　一名“未来的”医师，尤其是一名外科医师，需要的是全方位的支持。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一台普通的阑尾炎手术，术前医师需要诊断结果的支持，术中医师需要各种外科器械、无菌物品、麻醉药剂的支持，而术后的话，医师需要的是抗感染药物和科学护理的支持！虽然看似只是一个简单的阑尾炎手术，但是实际上它是一个系统的工程，想要保证病人的绝对安全，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

  　　而在这个时代，这些都只能是镜花水月而已。

  　　约翰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在没有各种检查仪器，没有高效麻醉剂，没有抗生素，甚至未来那些“简单”手术设备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完全在“未来”医学条件下工作的普外科医师，根本就不可能适合现在的医疗环境！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医师们用什么药物，用什么去做手术！

  　　更何况，恐怕任何一个外科医师都知道，在一百多年前的这个时代，做手术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在未来的病室里或者手术台上，将有无数人因为自己明知道解决方法，却无能为力的感染、休克等并发症死去，约翰·亨特拉尔就本能的排斥了这个想法。

  　　他不允许接受这样的自己！

  　　思维天马行空的发散着，就像是润滑油渐渐耗尽的机器一样，约翰的脑袋渐渐的有些木了。

  　　恍惚之中，也不知道怎么的，约翰突然想起了下午在火车上看到的那张报纸，想起了那个在人类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名字，然后在半睡半醒之间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可是来到这个时代后遇到的第一个重要历史事件，如果可能的话，过几天还是到现场去看一下吧……”

  第五章 早餐

  　　“得！得！”

  　　低沉的敲门声传进了耳朵中，约翰·亨特拉尔用力的皱了皱眉头，然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先生，二十分钟后是早餐时间。”

  　　门外传来了管家汉斯的声音，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一些接着说道：“亨特拉尔先生等下就要出门了，请您尽量的快一些。”

  　　“好的。”

  　　坐起身的同时应了一句，约翰用力的搓了搓脸，在床上怔了几秒钟之后穿上衣服，走进屋内的洗漱间。

  　　“Colgate？”

  　　当约翰看到了台子上那个印有商标的小罐子时，瞬间产生了一丝惊喜。

  　　“高露洁公司现在就已经存在了么？”

  　　眨了眨眼睛，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这个看着着实有些笨重的小罐子，一股子奇异的香气顿时便从里面飘了出来。不算多好闻，但是比起约翰以前用过的东西确实要让人舒服多了。约翰先拿起杯子漱了漱口，然后才拿起“傻大黑粗”的牙刷沾了一点小罐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伸进嘴里刷了起来。

  　　“不算太坏。”

  　　片刻之后，挑剔的男孩儿给了高露洁的产品一个相当高的评价。

  　　鬃毛做的牙刷当然不会很舒服，牙膏的口感也着实与后世的高露洁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处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太多选择不是？

  　　“唔，将来可以考虑一下投资高露洁。”

  　　再用高露洁香皂洗过手脸之后，约翰·亨特拉尔的思绪再次不受控制的发散开了：“高露洁的总部好像就在纽约，到时候如果真成了的话，完全可以把软管牙膏、碳酸氢钙等概念告诉他们嘛……”

  　　洗漱完毕，穿上昨天管家拿来的一套晨装，约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衣服倒不是不能用，只不过长度上有些不太够，而横向上则是略显宽大了，穿在身上相当的别扭，让约翰有了一种脱下来去换上旧衣服的冲动。不过他也知道，昨天洗完澡之后女仆就把所有的旧衣服全部扔掉了，现在是换无可换了。

  　　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约翰对着镜子略一收拾，便开门下楼去了。

  　　“早安，先生。”

  　　刚一走进餐厅，约翰就看到了戴着眼镜正在读报纸的老亨特拉尔，走过去轻声的问候了一句。

  　　“早安。”

  　　从眼睛上侧看了一眼外孙，老亨特拉尔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一边挥手示意他坐下，一边淡淡地说道：“昨晚睡得好吗？”

  　　“很不错，谢谢您的关心。”

  　　约翰转身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平静地说道。

  　　感谢重生！

  　　如果是前世那三十多岁的老骨头，这么漫长的旅途，恐怕没有两三天是休息不过来的，但是这一辈子嘛，十一二岁正是精力旺盛、恢复力超强的年龄，睡上一觉后身子就完全正常了，只是精神上还稍稍有些疲惫感而已。

  　　老亨特拉尔微微颌首，冲着一旁静候的管家吩咐道：“好了，开始吧。”

  　　在汉斯的辅助下，厨师和女仆开始把早餐端了上来。

  　　约翰并不知道这是常态还是特别的一餐，但是至少他看得出来，自己抵达纽约后的第一顿早餐相当的丰富。不一会儿的功夫，餐桌上就摆满了食物，有白面包、奶油、黄油、果酱、蜂蜜和一小筐松饼，当然，还有早餐中必不可少的牛奶，一瓶热的，一瓶冷的……

  　　管家先帮老亨特拉尔倒上了一杯茶之后走到了约翰的身边，温声问道：“先生，您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

  　　毫不犹豫的，男孩儿选择了咖啡。

  　　茶这种玩意儿虽然来自于中国，但是无论是刘泽成还是约翰·亨特拉尔都没有在早餐时喝茶的习惯，更何况西方人的泡茶方式，他也实在是没法习惯，这一点他早就从自己母亲伊丽莎白的身上体会到了。

  　　“你应该来上一杯牛奶。”

  　　就在这个时候，老亨特拉尔那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在你这个年纪，早上一杯牛奶可以让你的精力一整天都保持旺盛！”

  　　“谢谢。”

  　　稍稍犹豫了一下，约翰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我早上还是喜欢咖啡，而且牛奶的味道我始终都不太习惯。”

  　　他确实不太喜欢喝牛奶，而且也没有养成过喝牛奶的习惯。前世经济条件允许的时候已经成年了，这一辈子的话，伊丽莎白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给他每天准备一杯。

  　　而且……

  　　1879年的纽约，牛奶能喝吗？

  　　巴氏消毒法还没有普及，联邦的《纯净食品和药品法》还没有颁布，而且美国正处在一个最腐败、黑暗的时代，约翰可不太敢去尝试纽约市面上的牛奶。要知道，就在二十年前的1958年，纽约一年之中离奇死亡了八千个婴儿，而他们死亡的可能原因之一就是那些黑心商人们用各种“佐料”烹制的儿童卫生奶。但是在庞大利益的驱使下，这些黑幕被重重的掩盖了起来，至少要持续到20世纪去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胆子可比后世大多了！

  　　见约翰婉拒了自己的建议，皱了皱眉头之后，老亨特拉尔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的吃起了东西。

  　　看着餐桌两边沉默的祖孙两个，汉斯·埃尔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他当然看出来了，老亨特拉尔态度虽然冷淡，但是实际上对自己这个外孙子着紧的很，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心让他这个服侍他十几年的人也要为之惊讶。而小亨特拉尔看似独立疏远，但是对自己的外祖父却相当的尊重，而且隐隐的也有亲近的想法。

  　　只不过，两人都有些太放不下一些东西了。

  　　汉斯明白老亨特拉尔现在依然有些难以原谅女儿的任性，所以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是小亨特拉尔的话，他就有些不太明白了。直到现在，约翰还在用先生这个词来称呼自己的外祖父，完全没有改口的意思。

  　　不管管家先生是如何的感叹，大小亨特拉尔先生们很安静的吃完了这顿早餐。

  　　男仆亨利已经准备好马车，老亨特拉尔吃完早餐就要出门了。换好了衣服之后，他对着在楼下大厅坐着的约翰一点头，沉声道：“我已经吩咐了汉斯，让他今天带你去裁缝哪里定做几套衣服。另外，我晚上还要参加一个宴会，恐怕会很晚才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吃晚餐了。”

  　　“好的，先生。”

  　　稍微怔了一怔，约翰恭敬的应了一声，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衣柜里那些衣服可都还是新的，太可惜了……”

  第六章 美元与电灯

  　　“亨特拉尔先生的身材虽然略为单薄，但是却很均匀，穿我做的衣服应该会非常合适的。”

  　　花费了十几分钟，细细的给约翰量完了各项需要的数据之后，为老亨特拉尔先生做了八年衣服的老裁缝史密斯先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骄傲地说道。

  　　作为一名伦敦萨维尔街出身的裁缝，史密斯对于客户可是相当挑剔的。

  　　一方面自然是要考虑客户的身份，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才能负担起每年高昂的定制费用，另外一方面的话，客户的个人身材、气质等在某种意义上也决定了衣服的档次，有的时候史密斯宁愿减少收入，也不愿意给某些可能毁坏自己声誉的客人做衣服。

  　　很明显，约翰很符合他的要求。

  　　“请两位在休息室稍等片刻吧。”

  　　客气的冲着约翰和汉斯两人说了一句之后，史密斯先生就到一边忙活开了。

  　　店里的一个小学徒把两人领到休息室，端上两杯咖啡后就退下了。看着装修考究的休息室，约翰的心中忍不住暗暗咂舌，侧过身悄声的问着身边的管家：“埃尔伯先生，在这家店做一套衣服要花费多少？”

  　　“这要看衣服的材质和样式，以及定制的方式。”

  　　似乎看出了约翰的担忧，汉斯微微一笑，低声的安慰他说道：“这位史密斯先生虽然号称自己是萨维尔街出身，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他当年只是在那里当了几年学徒而已，收费不算贵的，像您今天预定的这几套衣服都是成衣定制，价格不算很高，加起来应该也就是一百美元上下吧！”

  　　“一百美元？！”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约翰微微一怔，随即暗暗的苦笑了起来。

  　　如果用一个后世人的眼光来看，一百美元真算不上什么大数目，也就是大家一起去好点儿的馆子吃顿饭的样子。但是别忘了，现在是1879年，一个两三美元就可以租套房子住上一周、几美分就可以好好吃上一顿的时代！

  　　一百美元？

  　　这个数字恐怕差不多可以支付包括汉斯在内，家里四个人一月的薪水了吧？

  　　这可不是约翰臆想的，虽然刚刚来到纽约不过一天，他还不知道汉斯和家里的厨师、女仆们能挣多少钱，更不可能知道纽约人的收入水平，但是他却可以根据三十多年后一场全世界闻名的薪水革命来判断此时一个普通美国人的收入水平。

  　　就在35年后的1914年，亨利·福特将会提出一个史无前例、被其他人认为是疯狂的加薪方案，从而改变了美国工业社会。他将工人们的最低日薪提升到5美元，把普通的劳动者变成了中产阶级，而在当时的，一个普通人的日薪也就是两美元，月薪不过五六十美元而已！

  　　35年后，日薪5美元属于中产阶级，那么在这个时代，一百美元是一个什么概念？

  　　做几件衣服就花掉差不多一百美元，这让约翰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不管那一辈子，他还都没有这么奢侈过呢。

  　　暗暗苦笑的同时，约翰终于也验证了当初斯拉克先生的推断。

  　　在来美国的旅途上，斯拉克先生曾经有一个猜测，那就是约翰的外祖父老亨特拉尔先生每年至少能有四五千美元的收入。现在约翰终于可以确定这一点了，而且他甚至认为斯拉克先生的猜测太过于保守了。因为无论是早上那奢侈的早餐，还是此时上百美元的消费，没有足够的收入肯定是无法支撑的。

  　　“老爷子的家底儿，看起来还真挺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