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到了七成干,寇季找了一个湿润的地方,架起了画,让它自行阴干。
刘亨似乎这造假的手段拥有极大的兴趣,寇季做的所有事情,他从头到尾都跟着。
最后,还守在了新的春嬉图旁边,盯着它阴干。
寇季知道,刘亨感兴趣的不是那幅画,也不是造假的技艺。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造假能够带来的利益。
寇季画完了春嬉图,并没有停手,他准备继续画下去。
不过再重新作画之前,他先是吩咐了酒楼的掌柜,给二宝、寇府长随,一人安排了一个房间住下。
“我要陪着少爷”
二宝不答应,执拗的不肯去客房,还眼巴巴的看着寇季装可怜。
寇季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不听话的话,就扣你明天的口粮。”
二宝一听这话,立马吓的往客房跑去。
寇府长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让寇季明日一定要叫他。
送走了二宝、寇府长随,寇季再次回到了画桌前。
再次提起笔,寇季心里有些唏嘘。
原以为变成了宰相寇准的孙子,从此就能荣华富贵不愁,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没想到,又走上了造假这一条老路。
造假画,并不是寇季的专长,但是他自信,他造的假画,在这个年代,是不会有人能分辨出真伪的。
再落笔,寇季没有仿画春嬉图,而是依照他记忆中,被他仿造过的为数不多的画作,直接开画。
一个时辰后,又是一卷画作成型。
寇季去烘烤、阴干的时候,发现刘亨已经守在阴干画卷的地方睡着了。
寇季烘烤了画作,晾到架子上以后,又去作画。
一幅又一幅,一连四幅画。
画作全被架在了架子上阴干,但是光有画作还不够,画作上还要有印信,也需要准备。
他去找掌柜的讨要萝卜,却发现掌柜的蹲在柜台上在打瞌睡。
他没有打扰掌柜的,自己摸索到了厨房,找到了几个萝卜,又在柜台里找到了一个小刀。
拿着东西到了画桌前,开始雕刻起了印信。
时间总是在忙忙碌碌中,不着痕迹的溜走。
当东方启明星升起,鸡叫了头遍以后。
刘亨幽幽转醒,伸了个懒腰,抬头瞧见阴干画作的架子上一幅画也没有,心头一惊。
他慌忙起身,就看到寇季坐在花桌前,似乎在品画。
刘亨慌忙起身,凑到了寇季身前。
“你一夜没”
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画桌上摆着的两幅春嬉图。
两幅一模一样的春嬉图。
“咕嘟”
刘亨暗吞了一口口水,颤声道:“那一幅那一幅是真的?”
寇季笑眯眯的看向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
刘亨愣了愣,看向桌上的画。
“我觉得这一幅是真的不对,这一幅是真的也不对”
刘亨在两幅画中间,盘桓了许久,也没有确认那一张是真的。
最后,他只能苦着脸,对寇季道:“哥哥啊,别玩我。到底那一幅是真的,要是弄错了,可是要死人的。”
寇季乐了,他也不再戏耍刘亨,指着两幅画中的一张,道:“这一幅是假的。”
刘亨趴在桌上,仔细瞧了良久,懵懂的道:“你怎么确定他是假的”
随后他警惕的盯着寇季,“你不会是拿吴贤没办法,所以耍手段坑走我家的画,托我家下水吧。”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仔细看看这幅画,那个女子的裙角!”
第0019章 黄磷(为‘风中飘荡的蜀黍’万赏加更!)
“亨?!”
刘亨愕然叫着。
画卷上,女子裙角的位置,有一个用隐晦笔法暗藏的亨字。
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这个字的存在。
刘亨也是趴在画上,一寸寸详查了许久,才看到了这一个字。
寇季笑道:“这是我特地暗藏的字,为的就是能让你轻易的辨别出两幅画的真假。”
刘亨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画卷上女子的裙角,激动道:“这手段不错,能不能教一教我?”
寇季笑道:“教你的事儿,回头再说。眼下还需要一些黄磷,你得帮我找。”
“黄磷?”
刘亨呆滞了片刻皱着眉头道:“那东西很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走水,你要它干嘛?”
寇季意外道:“你居然知道黄磷保管不善会走水?寻常人可不知道这件事。”
刘亨撇撇嘴,“我爹以前勾管皇城司,帮着官家查了不少骗人的江湖道士,弄到不少黄磷,我偷偷玩过,自然知道。”
寇季了然,点点头,“你只需要帮我弄来黄磷即可,黄磷走水的问题你不需要在意,我自有办法对付。”
见识过了寇季仿画的手段,刘亨对寇季多了些信服。
听到他这么说,刘亨也没多问,搓了搓脸,带上了真的春嬉图,下楼回府去帮寇季拿黄磷。
寇季望着刘亨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黄磷自燃,在后世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寇季没理由不知道。
他不仅知道,而且还研究过,所以他远比常人知道的更多。
黄磷会自燃,但并不是遇到空气就会燃烧,它也有相应的燃点。
在湿润的空气里,温度需要达到三十度,才能催发自燃。
在干燥的空气里,温度则需要达到四十度。
汴京城地处北方,气候干燥。
初春的汴京城,不仅干燥,而且还冷。
一块土疙瘩捏在手里,能瞬间变成稀碎的土灰,风一吹就会飘走。
在这种气候条件下,黄磷只要不靠近火炉,很难自燃。
正是因为有足够的知识做支撑,寇季才会放心的让刘亨去取黄磷。
刘亨并没有在府里多待,他放下了春嬉图,从府库的地窖里取了一份黄磷,拿着就到了酒楼。
寇季在刘亨警惕的目光中,大大方方的掀开了撑着黄磷的坛子。
刘亨并没有见到黄磷自然,有些发愣。
寇季用一根木勺,盛出了不少黄磷,撒在了假的春嬉图上,用干毛笔刷均匀,刷完以后,卷起画,递到了刘亨面前。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刘亨呆滞的从寇季手里接下画,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失声道:“你要在东来当铺里放火?”
寇季毫不隐瞒的点点头。
刘亨捧着画,迟疑道:“可是”
寇季知道刘亨要说什么,笑道:“你不需要担心,只要你不靠近火炉,这一副画是不会烧起来的,至于你把它卖给了东来典当行以后,它怎么烧起来,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刘亨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我信你。”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事不宜迟,那就准备动手吧。你带着那些花臂大汉去东来典当行典当东西,其他的人手交给我,帮他们一人准备一身衙役们穿的衣服,让他们带着,我回头有用。”
刘亨正色道:“放心吧,我会办妥的。”
价值十万贯钱财的大谋划,刘亨自然不会怠慢。
刘亨先把假的春嬉图跟其他的画作一起装了起来,然后立刻调派寇季需要的人手。
刘美执掌着十万禁军精锐的权柄,所以他府上家丁、仆从们,全部都是军中的好手,其中不乏已经宣誓效忠刘家的部曲。
刘亨调给寇季的人手,就是从部曲里面挑选出来的。
若不是刘亨舍下了公子的身份,三番五次的相求,还真不一定能请动他们。
人马齐备以后,刘亨拿着画,率先离开了酒楼。
寇季在刘亨离开后不久,叫醒了二宝、寇府长随,三个人在酒楼里随便吃了点便饭,然后也离开了酒楼。
至于刘亨调派给寇季的刘府部曲,并没有跟随在寇季身后。
他们要做的事情,有些见不得光,所以现在还不宜出现。
寇季跟他们约定好了见面的地点、时间。
他们只需要依照时间赶到就行。
寇季主仆三人,在汴京城的街道上走走停停,似乎在散步。
刘亨带着一帮跟班的狗腿子,已经张牙舞爪的扑到了御街一角的东来典当行。
东来典当行店铺不大,仅有三间砖瓦房,以砖木垒砌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