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清和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声音显得有些温柔:
“不要怕,不要怕……”
他回头淡淡看了洞房一眼,略有担忧,随后又释然。
大夫人也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道:“阔儿……”
“你放心,广乐公主不会让他死的,这就是我让他迎娶广乐公主的原因。”管清和温声道。
“砰!”
巨大的声响仿佛击雷,左卫的尸体就像是撞钟的大木一般砸在了管府的府门上,坚硬的木门瞬间就凹陷了下去。
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羽林军鱼贯而入。
院墙上,攀上了数不胜数的弓箭手。
府内大乱,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谈吐不凡的大人物们抱头鼠窜,生怕羽林军的刀兵会对准自己。
“反贼管清和私通南魏,乱我大唐朝纲,陛下口谕,今夜诛杀之!”
右护军林荣腰胯长刀,自门外的阴影里大踏步走来,他一身戎装,身姿挺拔,将管府高高的门槛轻蔑地跨过。
他俊秀的脸庞越来越清晰,阴暗在他的脸上不断掠过,最后,是一片清晰。
他很年轻。
他高高地昂着头,意气风发地望着远处携着夫人朝这边缓步走过来的中年男人,眼睛里闪烁着厌恶与轻视。
他轻视这里的大多数人,觉得这里都是攀附管清和官威的酒囊饭袋,一无是处。
管清和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过多的停留,然后望向了黑暗中的深处。
对于“陛下的口谕”、林荣义正言辞的话语,他就像是没有听见,也不屑于听见一样。
很一段时间之后,林荣才感受到了那种令他火辣辣的轻视,于是面色一沉,喝道:
“老贼,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束手就擒吧!”
管清和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缓缓道:“薛昭,出来吧,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初一听起来似乎并不大,但是,很平稳,很庄重,似乎有着惊人的魔力,破开所有的喧闹,传得很远,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一切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说话了,于是,别人就都不说话了。
万籁俱寂。
他站得最高,没有人比他更高。
大夫人紧紧握着他的手,站在他的身后,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刀光剑影,似乎都被挡住,不再现分毫。
所有人都望着他,也望着夜色深处、羽林军深处。
那里没有任何的回答。
林荣的眼中闪烁着霹雳闪电,冷笑一声,作了一个手势。
“管老贼抗旨不遵,妄想反抗,杀!”
十几名羽林的身影划破月光与火光,锋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弧线。
桌椅、美酒、佳肴,打在一起,溅得凌乱非凡。
中书舍人看着如狼似虎的羽林军就这样扑了过来,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尿了满地。
一名羽林从他的头顶一跃而过,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盔甲发出非常有节奏的声音,只留下一道影像。
“就在我的背后,不要怕,不要看。”管清和淡淡瞄了一眼那几十名羽林,还有昂起了头的林荣,回头,捏了捏夫人的手,柔声道。
大夫人轻轻点了点头,闭起了眸子,真的不再去看。
第一名羽林冲到了管清和的面前。
他看到,一直高高在上的中书令大人,那个所有人都要仰视的存在,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那样地清晰,于是,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为了大唐!”他想到。
长枪的枪芒在略显暗淡的光线里像是点点寒星一般颤动。
映在管清和深邃的眸子中,越来越清晰。
“铿锵!”
忽然,长刀出鞘的声音清脆,又干脆。
长枪的枪尖抖动得更加剧烈起来,而后断裂。
羽林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浑身无力,感觉天空倒转。
“扑通”一声,尸体仰天倒地,腰畔的刀鞘里,长刀已经消失不见。
那把刀在管清和的手里,闪着寒芒。
“噗——”
刀锋并没有停留,干净利落地出现在了第二名羽林的喉咙里,刀尖直刺而过。
长刀回抽,溅起滴滴鲜血,砸落在石板上,像是开了几朵花。
接着,一朵更大的花开在了第三名羽林的胸膛之上,透过盔甲,看起来微微隆起。
管清和面色平静地再一次抽出刀来,顺势一划,第四名羽林的脖子上同样出现了一道血线,而且,更加宽阔。
当第五名羽林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是,那一切都太快太快,快到不可思议,快到无法刹住,于是,他大喝一声,把长枪像是长戈一般抡动着向下劈去。
“铿!”
“铿铿!”
“铿铿铿!”
……
无数声兵器碰撞的颤鸣声,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有一种带节奏的美感。
长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断为数段,第五名羽林的人体,也断了。
管清和依旧一只手拉着夫人的手,往前跨出一步。
第六、第七、第八名三名羽林几乎要撞进他的怀里,不,是长枪要刺进他的怀里。
长刀像是没有影子一般,一扫而过,枪尖四射,三名羽林的手里,只剩下了一根根的杆子。
然后,他们的头颅,像是西瓜一般砸落,项部冒着汩汩的血水。
管清和每往前一步,便有羽林倒下,鲜血喷溅,他的身上,却纤尘不染。
他只踏出了六步,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脚下便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
只剩下他,牵着夫人的手,还有一把带血的长刀,闪烁着锋芒。
他站在那里,便成为了唯一。
(本章完)
第9章 相爷的刀
他的敌人全部都倒下了,他毫发无损地站着。
一片死寂。
场间几乎可以听见血水滴滴哒哒的声音,还有汩汩而流的声音。
夺目的红,绽开在这如水的春天里,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婚宴里。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包括羽林,包括管府的人。
少府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的老大人,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管府的文管事的喉咙里不停地咽着口水,就像是地上的血,是从他体内流失的。
大门内外的羽林,面色发寒地盯着那名如神似魔一般的大人,紧了紧手里的长枪长矛,坚定一下是否已经握住。
这就是我们的相爷?
这就是我们的老爷?
这就是今夜我们要轻轻松松诛杀的文弱中书令?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所有人都在心里面犯了一个错误。
谁说中书令不能杀人?
谁说中书令不会武功,不可以会武功?
管清和提着长刀,缓慢稳重地跨过横七竖官身上看到。
他对管清和的轻视早就已经消失无踪,在从前的他看来,管清和在他的面前,唯一能够有底气的只有政治手腕,而如今,却不仅仅是了。
管清和的手段很血腥,但是,却非常奇怪地充满了美感,很美很美,很有一种意境,刀刀惊风雨,不停不缀,毫不止息,如同展开了一幅令人回味隽永的水墨画。
威震大唐的羽林,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如同杂草一般到处乱飞,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的步伐。
他就这样,胜似闲庭信步,一步又一步地往前,黑压压的羽林人数在急速缩减。
不知道在第几步的时候,终于有人退缩了。
那是送死,不是诛杀反贼,没有用的,再这样下去,大家比那老家伙的儿子都傻。
羽林的收缩圈越来越小,逐渐逐渐,空出了一大块的地方。
没有人敢靠近他,于是,没有人再死去。
那些一向眼高于顶的羽林都紧张地拿着兵器,用看待修罗的目光盯着那名拿着刀,牵着夫人的男人,没有任何人上前。
管清和的前方,他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路。
林荣的瞳孔一阵紧缩。
管清和的刀到了他的眼前,闪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