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寒将她放回床上,拍了拍她那紧抓着自己肩头盔甲上狮头的那只手,柔声道:“你先躺好,再给太医看看。”
顾欣悦眼珠在他和那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之间转悠了一下,乖乖的躺回了床上。
将被角都给顾欣悦压好,只留了她手在外面,视线在那瘦得只剩了一根骨头好似随时都会碎掉的手腕上停了一会,顾寒陌紧抿着嘴唇站直了身子,对卫昭微微颔首。
卫昭这才走出门,对站在外面的江太医道:“江太医,请。”
那些仆妇已经跑到了院子门口,见江太医欲进去,一个领头的婆子叫道:“大人等等,先等我们……”
“等你们什么?”顾陌寒站在了门口,满脸冷峻肃杀之意,那凛然戾气,让目不斜视往里走的江太医都不觉颤了一颤,然后赶紧的跟着卫昭走了进去。
“五少爷!这于礼不合!”一个婆子大着胆子叫道。
“礼?”顾陌寒冷哼一声,视线向缩在人群后面,却明显是带头的那人看了一眼,转回到那婆子身上,冷声道:“国公嫡女,得了重病,院子里却不过一个丫头,我倒想去问问祖母,这是什么礼?或者说,国公府里,便是这样容忍轻视主子,放任主子重病也不管的奴婢吗?”
婆子一下哑了声,身子都因为顾陌寒那杀人般的目光而抖了一抖,往后退了三步。
看着那只是站在门口,凌然气势便如同大山一般压迫过来的少年,一群丫头婆子谁也不敢动,在后面的几人,便往许嬷嬷身上看去。
许嬷嬷一脑门芯的汗。
老太君听得二爷和三爷说,新帝派来的人带着太医直接跟着顾陌寒去往六姑娘院子,便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前厅里是一顿大乱。
还是三夫人吴氏提了一句后院总要派人前去,二夫人才让她赶紧带人过来布置。
总不能让人看见六姑娘院子里只有一个丫鬟!
想起这时候应该正是顾欣悦发作的时候,她心里更是着急,这要是让太医看出了端倪,顾府不说会怎样,她一条老命是肯定没有的。
可是,谁知道顾陌寒的脚程居然这么快,她们紧赶慢赶的,还是让他们先进了院子。
走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四岁稚童,十多年没有回来了,他怎么就这么精确的找到路了呢!
现在怎么办?
☆、 第10章 虚弱
卫昭瞅了眼外面,唇角一勾,放下了门帘,引着江太医进了屋子。
院子简陋,屋子破旧,那小姑娘躺在床上一副落魄样子,而且,连高门贵女看病应该有的纱帘也没有……
江太医低垂了眼帘,一概不视的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伸出三指,搭在了那瘦骨嶙峋的手腕上。
顾欣悦本是闭着眼睛,察觉到手腕上搭上了什么,便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低垂着头,眼睛微闭的白胡子老头。
瞅了两眼之后,又将视线移到了他放在自己手腕之上的三根手指。
三根手指两根在上,一根在下,沿着她的经脉摸索了一下,便发出了轻微的敲击,又或重或轻的按压在那脉门之上。
眼睛眨巴了一下,顾欣悦突的想到,这莫不是就是远古时期流行的摸脉?
听说以前的人类很牛逼,没有任何精密仪器也没有人工智能,靠着手指便能摸出人体经脉的涌动规律,进而查探出身体组织的变化,然后对症下药。
如今亲眼目睹这种绝技,顾欣悦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将那皮都皱了起来的手指死盯着看。
她的眼神太炙热和直接,便是低垂了头,江太医也无法忽视,被盯得那小心肝是一跳一跳,不觉抬头,对着卫昭咳了一声。
卫昭亦轻咳一声,探身,伸出手,将床上的纱帐放了下来。
好吧,那小姑娘的惊诧脸色和那目不转睛的模样实在有趣,让他都忘记了这茬。
虽然这小姑娘瘦弱纤细看上去不过**岁模样,好像,实际上她也已经十四岁了。
便是江太医年已五十出头,这么看着,也的确不妥。
大大的不妥啊!
纱帐隔绝了那逼人的目光,江太医亦定下心来,细细探脉之后,轻叹了一口气,收回来手,从随身医箱里拿出纸墨。
“姑娘前几日应该是落过水,受了大寒,又没有好生调理,所以现在身子很虚,”江太医一边书写一边道:“此时,只益温补,我开些调养方子。”
眼角瞅到门帘动了动,江太医抬头,看了从掀起的门帘缝里看过来的顾陌寒一眼,又低头道:“姑娘的身子,不宜大补,这种上了年头的老参,还是不用为好,这次用了,虽然说是补回了一些,但是姑娘的身体本只是阴寒,现在却是阴寒加旺火,若是……”
江太医话未说完,意思却是大家都明白。
将方子递给卫昭,江太医施礼道:“这个先吃着,若是好转,三日后我再来。”
卫昭眉头挑了挑,不觉往那纱帐里面看了一眼。
江太医本就是靖王在宫里的人,绝对不会瞎说,那话里的意思是,如果不小心,这丫头随时会死翘翘?
那活波的调皮模样和那中气不知道多足的假哭,也不过是假象?
眼底深了一深,卫昭引了江太医出去,见外面那群婆子虽然被顾陌寒的杀气逼退到了院子外面,却唯唯诺诺的不敢散去,唇角便是一勾。
“阿寒,我先送江太医回去。”稍微凑近些顾陌寒,卫昭低声道:“要不要我问姐姐要几个丫鬟过来?”
卫昭的姐姐……
顾陌寒的眉头不觉皱了一下,道:“不用,这个时候,不要节外生枝,没关系,我住这里好了。”
卫昭的眉头顿时一挑,惊道:“你住?”
顾陌寒冷冷的瞅了他一眼,凉凉的道:“我是她亲哥!”
特意在亲上面加重了语气。
“呃……”卫昭神色古怪,盯着他半晌,道:“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