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海关衙门休息。
顾圭璋一整天都在家,屋子里静悄悄的,就连麻药过后疼得哭的顾三,也只是咬着唇掉眼泪,不敢喧哗。
快到午膳时候,顾轻舟下楼,对坐在客厅看报纸的顾圭璋道:阿爸,我我第一次进城,不知城里什么模样,我能出去看看吗?
顾圭璋心烦。
抬头,触及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清澈莹然,甚至能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在那倒影里,他看到一个伟岸的父亲,那是女儿眼中的他。
顾圭璋还记得轻舟小时候,眼睛就很灵活,照顾她的乳娘李妈说,轻舟很早慧。
往事一桩桩浮上心头,顾圭璋铁石心肠竟觉得对不住她,心中难得犯软:让你姐姐陪你去
说罢,又觉得不妥。
她姐姐顾缃正在担心抢夺她的婚姻无望,岂能善待她?
她两个妹妹,半夜拿剪刀杀她。
总之,这个家对她而言,应该是虎狼之窝。
陈嫂!顾圭璋喊了佣人。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深蓝色粗布斜襟衫,进了客厅。
陈嫂慈眉善目,是顾家厨房里管饭的。
顾轻舟起得早,跟她闲聊过,她挺喜欢顾轻舟的。
陈嫂,你带着轻舟小姐上街,就咱们附近这几条街上,去吃吃咖啡,看看电影,买两套衣裳鞋袜。顾圭璋道。
说罢,顾圭璋从钱夹子里,掏出三张粉红色的现钞,递给了陈嫂。
三十块!
三十块钱,足够顾家半个月的生活费,老爷今天好大方!
陈嫂赶紧擦干净手,接过了钞票,欢喜说了句是。
她稍微换了套干净衣裳,就带着顾轻舟出门。
顾轻舟道谢:阿爸,那我走了!
她声音柔柔软软的,更像顾圭璋想象中的女儿女儿就应该温柔似水,可他家中那三位呢?
有了对比,轻舟更合顾圭璋的心意。
顾轻舟跟着陈嫂出门。
她们先在门口叫了黄包车。
去圣母院路。陈嫂对车夫道,扭头又对顾轻舟说,轻舟小姐,圣母院路有家电影院,对面就是咖啡店,不仅可以吃咖啡,还能跳舞呢。
我不会顾轻舟低笑。
学学就会啦。陈嫂鼓励她。
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
陈嫂的黄包车在前头,顾轻舟的在后。约莫跑了十几分钟,街上倏然有点乱,汽车全挤在一块儿,顾轻舟的黄包车落在后面了。
这时候,一辆奥斯丁轿车倏然靠近她的黄包车。
车上下来两个高大壮实的男人,拦住了黄包车。
车夫停下,顾轻舟微讶。
轿车上伸出一只军靴的大长腿,稳稳落地,高大轩昂的男人,下了汽车。
他穿着青蓝色的大风氅,深色西装和马甲,身子微倾,双手撑在黄包车上,俯身看着顾轻舟:小贼,找你可不容易!
那个男人在火车上的那个男人!
第8章 酷刑与激烈
顾轻舟心中猛然乱跳:他知道她偷走了那支勃朗宁,所以叫她小贼。
你是谁?顾轻舟很快镇定下来,假装不承认,我没见过你!
男人失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走,带你认识认识我!
不由分说,就把顾轻舟从黄包车上扯下来,送入了自己的汽车里。
男人手臂强壮有力,几乎把顾轻舟提起来,顾轻舟挣脱不开。
汽车很快开走。
车厢里都是男人清冽的气息,还有烟的香醇。男人上车就点燃了雪茄,青烟缭绕中,他深邃的眸子敛光,什么也看不真切。
顾轻舟拳头攥得紧紧的。
她正要说点什么,男人随手丢了雪茄,就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他揽住她纤柔的后背,摩挲着她的腰,脸凑在她的脸侧:小贼,我的勃朗宁呢?你胆子长毛啊,那玩意儿你也敢偷?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顾轻舟咬牙,挣扎着要下来,却被他箍得更紧。
他唇齿见旖旎出雪茄的清冽香醇,唇略有略无撩过她的,干燥冷冽。
顾轻舟使劲躲。
不承认?男人低声笑,没事,先去吃饭,这时候都饭点了,吃完饭慢慢聊!
我要回家!
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你阿爸姆妈不会怪你的。男人铁了心道。
她说不行,他就凑得更紧,几乎就要吻上她。
顾轻舟躲闪不及,先应承着他。
只是,陈嫂要急死了。
男人带着顾轻舟去吃饭。
最地道的岳城馆子,一间僻静的雅间,他点了几样岳城名菜,要了一坛花雕。
顾轻舟的乳娘李妈妈就是岳城本地人,她的岳城菜比这馆子更地道。
吃了几口,顾轻舟兴致阑珊,吃不下去了。
喝酒吗?男人自己不怎么吃菜,酒倒是一口一口的,见顾轻舟也不吃了,端起酒盏问她。
顾轻舟摇头:我不会喝酒,我要回去了
男人轻笑,好似听了个玩笑话。
他用力拽过她,将她抱着坐在他腿上,她身子轻柔,雪肤明眸,年纪又小,像只软萌的兔儿。
他声音难得的温柔,酒香溢出:知道不知道我在火车站找了你三天?
为了那支勃朗宁手枪
顾轻舟更想要那支勃朗宁,装傻又太刻意了,抿唇不答。
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顾轻舟道:李娟。
真叫李娟?
是!
嗯,娟儿,好听!男人接受了,轻声笑着,粗粝手指按压她的唇,想吻上去。
他的手长期握枪,磨出一圈粗粝的老茧,压在她柔嫩的唇上,酥酥麻麻的触觉,顾轻舟想躲。
为何要抱我?顾轻舟迎上了他的眸子,问道。
怎么,不喜欢?男人挑眉反问。
我又不是伎女。顾轻舟蹙眉,好人家的姑娘,这样搂搂抱抱?你们岳城人都这样?
男人听了这话,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笑,搂得她更紧了,轻轻咬她的耳垂:做我的伎女,不委屈你!
顾轻舟咬牙。
她正要推他,甚至要恼怒扇他耳光的时候,雅间门被推开了。
男人的随从兴奋道:团长,人抓到了!
团长?
这男人是当兵的。
他果然是岳城军政府的人。
好,太好了!男人很高兴,丢了手里的酒盏,拽起顾轻舟,走,带着你去看审犯人!
顾轻舟听到审犯人,就以为是去警备厅。
可男人的汽车一路出城。
城外有一处守卫森严的监牢,牢中宽大复杂,场地上沁出暗红,似无数人的鲜血浸染。
顾轻舟有点冷,她缩了肩膀。他们不是去警备厅的大牢,而是去军政府的大牢。
她身后跟着男人的随从,一步落下就要撞到人身上,只得拼命小跑,跟着男人的脚步。
他们进了监牢。
监牢的一隅,关着八个高大精壮的犯人,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
团长,审了一个小时了,屁也没问出来!下属禀告道。
男人坐在椅子上,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让顾轻舟坐下。
拿烙铁烫。男人云淡风轻道。
烫了,他们嘴巴紧!
嘴巴紧?男人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玩味般想了想,突然转头问顾轻舟,见过活剥人皮吗?
顾轻舟头皮一紧。
拜托是开玩笑的,拜托不是真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