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昏过去的谢林却是浑然无觉,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那扑扑的水声一直持续了三五分钟才停止,房间里也再次变得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谢林的背部中心处,渐渐出现两个红点,这红点泛着淡淡的红色荧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异常醒目。
两个红点有小指的指甲盖那么大,一头粗一头细,看去就像两只蝌蚪。更诡异的是,两个红点竟然在谢林缓缓地动了起来,慢慢地朝着谢林颈部移去,看去好似两只蝌蚪在缓慢地游动着。
过了好一会,那两个红点已是来到了谢林额头处,绕着谢林额头那个伤口缓缓地‘游动’了起来。
随着那两个红点缓慢地‘游动’着,谢林额头上的伤口竟然快速地愈合着,逐渐地变小,看去就好像是正在被那两个蝌蚪似的红点快速吃掉一般。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谢林终于醒了过来。他呻吟了一声,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当看到地上还有一滩暗红的血迹,他终于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感觉到额头上并无什么异状,便从地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镜子边上照了照。
在他的额头上,也有着一块暗红的血迹,但先前被水龙头磕着时出现的伤口却是消失不见了。
也不见那两个奇怪的红点。
第002章 发黄的笔记
“七月初二,千金购得一人面白足鬼纹蛛。
七月十二,吾已素食清肠十日,始以口中津液喂饲鬼纹蛛,佐之以白更草,黑母粉,子时三刻一次,辰时三刻一次,未时三刻一次。
七月十五,鬼纹蛛拒食,停白更草,黑母粉,换之以鹅眼红,蛇珠粉,一日三次。
八月十五,鬼纹蛛白足变赤,背纹成线,吾以嘘声唤之,反应激烈。入夜,以月光照之,鬼纹蛛长声轻鸣,肚吐黑丝。
八月十六,子时一刻,鬼纹蛛肚子莫名溃烂,抽搐难止,子时三刻,死。憾之。
……
十月十五,吾游天山,偶遇青头红眼冰云蚕,甚喜,费三日,终捕获之。惜冰蚕已成虫,无法炼之,甚憾。
十一月初三,归家。试以冰蚕饲白眼,以炼白眼。
十一月初七,开瓮,白眼却死,反被冰蚕所噬。惊怒,以冰蚕饲红龙。
十一月十一,开瓮,红龙死,仍被冰蚕所噬。惊之,怒之,后却喜之。
苦思三日,终得一法,十一月十五日,始炼冰蚕。觅得火山泥,混之积潭雪水,武火烧开,泡三骨粉,冇酱草,换文火,置入冰蚕,为其洗髓伐毛。
十一月十八,洗髓三日,冰蚕换骨脱胎。始以童便为引,喂食吾之发灰,佐之以红菇草,黄螨藤,每日午时三刻一次。
十一月二十八,冰蚕头眼变白,体见短身变粗,性变温和。为复其异能,停红菇草,黄螨藤,换之以冰菛草,水鹊香,以女子初红为引,喂食吾口中津液。
午时,冰蚕全身变红,异臭扑鼻,如火灼烧之。午时三刻,冰蚕浑身焦黑,捏如灰末,已然毙命。
悔之晚矣……”
谢林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沓发黄的纸,聚精会神地翻看着纸上所记载着的内容。
早上醒来后,对于自己额头上莫名消失的伤口,谢林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因为类似的情况他以前早就经历过。
从小到大,他受过无数的伤,但从没有进过医院,也从没有看过任何医生,因为往往不过几天时间,他的伤便会神奇地自动痊愈。
甚至于在十三岁那年,他为了挣上学的学费,进山里采药的时候,左脚曾被野猪夹子给夹伤,那巨大的野猪夹子差点将他的脚给彻底夹断。
之后他就在山里躺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他竟是一瘸一拐独自走出了深山。而后不到半个月时间,他虽然一直没去看过医生,但左脚上的伤却已基本痊愈,到了最后他的脚上甚至连伤疤都没留下一点。
谢林醒来照了照镜子之后,便打开水龙头,拿水擦掉了自己额头上的血迹,又站那里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虽然自己身上发生过许多难以理解的事情,但昨晚发生的事还是让谢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尤其那黑影朝他哈了一声,便能使他头昏脑胀直接昏死过去,对于谢林来说,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若非谢林心志坚定,只怕真要怀疑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他做的恶梦而已。
呆呆地想了一会,他突然转身走到抽水马桶边上。拿起蹲坑上遮着的那本英语教材,他朝着蹲坑里看了看,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蹲坑里并没有昨晚那黑影的踪迹。
不过想了想后,谢林也是释然,显然那东西是早就通过这抽水马桶逃走了。这几天,蹲坑里的水老是突然翻腾,还冒气泡,应该就是那东西搞的鬼,而且蹲坑里冒出的那股臭味,也显然是那东西在作祟。
而以谢林的见识,实难确认昨晚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且不说昨晚房里一片漆黑,他连那黑影具体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昨晚那东西的种种奇异表现,包括钻下水道,口吐怪臭,让金鱼自动跳到它嘴里,不管是老鼠还是猫,抑或其它东西,谢林以前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皱眉沉思了片刻,他随手扔下那英语书,便走到自己书桌旁,打开右侧柜子,从柜子底下拿出了一个塑料包裹。
解开外面套着的三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页,像是那种人们祭祖用的黄纸。
谢林却是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叠纸,放到自己桌上,然后慢慢地翻了起来。
这些纸上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只是字迹却是十分的潦草,几乎难以辨认,而且上面许多字居然都是繁体字,语句也是有些晦涩难懂。
这些纸是谢林八岁那一年,谢林父亲留给他的。当初谢林不识字,还以为是父亲出走时留给自己的信,直到后来上了学,渐渐识了字,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虽然就算到了现在,这些纸上所写的内容,谢林还是有一大半没能理解,但经过这么多年的阅读和揣摩,他也是逐渐看出了一些端倪。
简单说,这些纸上写的是一些日记。
只不过这日记与平常那种日记不同,记的并不是平日里的吃喝拉撒和家长里短。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本专门记载饲养各种虫子和其它动物的笔记。
过去谢林还曾猜测这该不会是很久以前某个科学家或者说生物学家留下的实验笔记,所以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如果这笔记不是他父亲当年留给他的话,他只怕是早就将其丢了。
直到上了大学以后,谢林学会了上网,通过网络了解了许多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也开始渐渐意识到这本笔记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这笔记上面记载着的所饲养的那些东西并不是寻常人们所饲养的猫和狗之类,而是一些十分离奇的东西,比如什么毒蛇,蜈蚣,蜘蛛等等,甚至于上面所记载的毒蛇,蜈蚣等等,也不是谢林所见所闻的那些。
比如前面所提到的什么人面白足鬼纹蛛和青头红眼冰云蚕,还有什么白眼和红龙,谢林别说没见过,就算听也没听说过。还有其中喂养用的那些食物,除了那所谓口中津液(口水),发灰(头发烧成的灰)和童便(童子尿)之外,什么白更草,黑母粉,鹅眼红,蛇珠粉等等,谢谢也是闻所未闻。
而依据笔记上所载,那个做笔记的人之所以要饲养这些稀奇之物,就是要炼制出一种叫‘草鬼’的东西。
以前,谢林一直不明白这‘草鬼’到底是什么东西,上了大学后,他才从电脑上看到,这所谓的‘草鬼’其实就是传说中的蛊。据说,蛊在苗族地区又称‘草鬼’相传它寄附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那些所谓有蛊的妇女,被称为“草鬼婆”。
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谢林也是十分的惊讶,更奇怪父亲为何会留把这本笔记留给自己。
不过对于笔记上所记载的东西,谢林也是更加起了好奇心。因为传说中,这蛊不但能够害人,也能够救人,能够帮人祛除疾病强身健体,甚至还能给人带来各种各样的运势,助人名利双收。
所以谢林也曾想过依照那笔记上所记载的,自己也养个蛊试试看。可惜的是,这笔记上记得十分简单,而且上面记着的绝大多数东西谢林根本是闻所未闻,他要想照笔记里所说的养出只蛊来又谈何容易。
而且对于书中所说养蛊之事,谢林也一直心存忌惮,因为这笔记上所说不但简单至极,几乎没有多少可操作性,这做笔记的人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说本领有限,所记载的养蛊炼蛊之事居然没有一件是成功的,就算谢林照着笔记上所说的去做,到最后只怕也是注定要失败,不可能养出什么蛊来。
所以过了这么多年,谢林也从没有真正去尝试过养蛊之事。虽然笔记后半部分还记述了一些解蛊防蛊的方法,但谢林从小到大,还真没遇到过这所谓的蛊,更没有中过蛊,因此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也是毫无用处。
这笔记也是被他放在柜子底部,已经尘封多时。
现在谢林之所以突然想到翻看这本笔记,也是因为昨晚他遇到的那个偷鱼的似猫似鼠的东西同样是十分的奇怪。谢林以前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东西,他便想着这笔记里记载的那些虫子和动物都是十分的稀奇古怪,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跟昨晚那偷鱼的黑影相似。
只是他草草地翻了一遍,却并无找到类似的虫子或者说动物。
失望之余,谢林苦笑了笑,便又把笔记收了起来。然后他洗了个脸,穿了衣服,便出了寝室。
到楼下车库取了自行车,谢林却并没有急着去图书馆,而是骑着自行车出了学校,前往边上的小镇。
他准备去小镇里买几个老鼠夹。
他有预感,那偷鱼贼或许还会再来。
第003章 过往
对于谢林来说,这本养蛊的笔记虽没有什么用处,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因为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也可说是他从父母那里得来的唯一财产。
从谢林记事起,他就已经跟着他那酒鬼父亲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而他的母亲,在他的记忆里差不多是一片空白,他几乎从没听父亲说起过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至于过去其它情况,谢林也几乎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家乡在哪儿,自己又是否还有其他亲人,也不知道父亲为何要带自己到处流浪。
每次谢林想跟父亲打探过去更多的消息时,他那整日疯疯癫癫的酒鬼父亲便会暴跳如雷,恶语相向,显得很不耐烦,似乎并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情。
随着谢林渐渐懂事,受了几次伤之后,他也发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便问过他的父亲,可仍是没有得到过任何的答案。
而当谢林向他那父亲问起自己母亲的情况时,他那喜欢自言自语的酒鬼父亲却又会变得异常的沉默,也不回答谢林的问题,甚至有几次,他都会呆呆地坐上一整夜,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有的时候,谢林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母亲正是受不了父亲,所以在生下他后,便抛弃了他们父子。
父亲异常反应让谢林感到有些害怕,到了后来,他也是很少会跟父亲问起过去的事情。
他那父亲每带他到一个新的地方,便会丢下谢林去给当地人打短工,只是打工所挣的报酬,他除了给谢林买一点吃的外,几乎全部用来买酒喝。
等到换来的酒都喝完了,他又会带谢林去下一个地方,然后打工,用打工挣来的钱换酒喝。
在谢林的印象里,他那父亲除了酒之外,似乎从不吃其它的东西,但他那父亲虽然嗜酒,酒量却是很小,往往一瓶黄酒便能让他一整天都是醉醺醺的,所以他平时很少有完全清醒的时候。
他还时常要谢林陪他一起喝,但那个时候整日饥肠辘辘的谢林更想吃其它东西,对酒却是没什么兴趣,而每次谢林拒绝后,他又会对谢林骂骂咧咧。
所以在跟父亲一起的日子里,谢林几乎没有感受过一丁点的父爱和温暖。
到了三四岁的时候,早早经历了种种磨难,渐渐懂事的他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父亲精神上有问题,甚至说就是个疯子,他逐渐发现了现实的残酷,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流浪的日子里,谢林可说吃尽苦头。他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曾跟野狗抢过食,曾被其他的孩子追打,还曾被别人误认作小偷,拿绳子绑了两天,差点被活活饿死。
颠沛流离艰难困顿的生活让谢林从小就沉默寡言甚至说孤僻,但也磨练了他意志,让他学会了坚强和乐观。
从四五岁开始,他就不再指望他那父亲,在他父亲去打工或者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便会独自去找吃的,去河里摸鱼,去山上摘野果子,甚至到别人家要饭,或者从野狗嘴里抢吃的。
在那几年,他曾被湍急的河水卷走过,差点活活淹死,也曾吃过不知名的毒果子,差点被生生毒死,还曾被野狗咬得遍体鳞伤。好在他的命够硬,身体跟常人有些不同,否则只怕早就夭折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八岁生日那一天,他们来到南方一个偏远的小镇里,父亲一改往日的冷漠,晚上竟然给他带来了许多好吃的东西,有白切鸡,有烤鱼,还有五香牛肉。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吃的最丰盛的晚餐,也是在那天晚上,他才从他父亲那里得知那天就是自己的生日。
第一次得知自己生日的他也是十分的激动,原本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他一直对酒十分的排斥甚至说憎恶,觉得是酒害了自己的父亲,但在那一天,他破天荒的喝了不少酒。
只是第二天早上,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父亲又是不知去向。
原本他以为到了晚上,或者过个一两天,父亲又会回来找自己,甚至于年幼的他还隐隐有些期待,期待父亲回来的时候又会带来许多好吃地东西。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却是再没有出现过。
刚开始的是时候,谢林还不肯相信父亲就这么走了,在镇子上疯了似的寻找父亲。小镇上也有村民跟他说曾见到他父亲已经离开了小镇,让他别在找了,但谢林根本不知道自己父亲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他在小镇附近几个地方转了几圈之后,还是回到了小镇。
之后,他便留在了小镇。那个时候他还坚信父亲肯定会回来找自己的。虽然过去这些年,父亲一直对他不好,一直十分的冷淡,甚至都不像个父亲,但不管生活如何艰难,父亲却一直不曾抛弃过他,况且除了父亲之外,他再无任何亲人,自然也不愿意承认父亲会丢下自己。
而且这些年来,父亲虽然经常对他恶语相向,很少有好态度,却从没有动手打过他,所以不管怎样,谢林是从没有怨恨过自己的父亲。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的父亲。
他才终于意识到父亲真的把自己给抛弃了。
他也终于明白,生日那天父亲之所以会态度大变,对自己这么好,只怕正是因为决定了要抛弃他,所以才让他好好吃上一顿。
他对父亲的最后一点好感和期冀也从此彻底破灭,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回忆里印象越来越模糊的父亲,他虽一直没有产生过什么仇恨,但也早就失望至极,或者说已经彻底死心。
唯一让谢林有些难以理解的是,在父亲莫名出走那天,他只给谢林留下了这本奇怪的笔记。甚至于在生日当晚,他虽然破天荒地给谢林买来许多好吃地,但至始至终,却仍是没怎么跟谢林说话,并没有和谢林交代过什么。
依笔记上的字迹和笔记上所记载的内容看,这笔记显然不是父亲写的。从谢林懂事起到父亲出走,谢林虽也曾看到过父亲写字,但父亲的笔迹显然跟笔迹上的不同,父亲也从没有写过什么繁体字。
更重要的是,他也从没有见到父亲养过什么蛊,他的酒鬼父亲几乎把所有的钱用来换酒,连自己和谢林都几乎养不活,更不要说养其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