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等着吧,应该会。”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说道。
“都快等他妈一个钟头了,时间是不是不对啊?”
“我看今天咱俩就先在这耗着吧,耗子总是要出洞的,还有喜欢在监狱呆着的啊!”
副驾驶上的男人不耐烦道。
“我们这么明显地停在这里,不怕人发现啊?”
司机说。
“那边还那么多车呢,谁知道咱们是干嘛的啊。”
“那边那几辆车都是什么人啊?看样子来头不简单。”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你看那个路虎,是今年最新出的,少说一百多万,妈的,什么时候我能整一个开开。”
“哼!做梦去吧,咱们家老佛爷还有直升飞机呢,你会开嘛。”
奥迪车上的两个人旁若无人地饮论着,好像把监狱大门口当成了自己家的客厅。
听到奥迪车上的二个人提到老佛爷,靠在宝马车机箱盖上的男人冷冷地笑了一下,墨绿色太阳眼镜泛起一层寒光,这个男人身材颀长,穿着一套黑色的体闲装,双手抱肩站在那里,英俊的面孔却冷得相似花岗岩,看他一眼,就会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这个人只是静静地观察着门口这几辆车,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来意。
就在这时,从那辆黑色路虎上下来一个性感艳丽的美女,监狱门口大部分男人的目光全部在一瞬间刷刷刷地都向这个女人投射了过去。这美女身穿黑色超短裙和一件黑色羊绒抹胸,肩膀上带着一条白色披肩,一头火红色及腰长发,眼神复杂地扫一眼监狱大门。
随后,那几辆奔驰上先后下来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到美女的身边,恭敬地站在一旁,美女神情冷淡地看了看他们,然后跟旁边的一个男人说了句什么,便重新回到了车子里,开动车子快速离开了。“呦嗬!这女的是谁啊?不但骚,还挺酷!”
奥迪车的司机看着美女的路虎开过去,对着美女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长得真他娘的够浪,那脸盘!那腰身,可惜一看就是个惹不得的主。”
“我就喜欢泼秣的,够味儿!嘿嘿。”
“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这妞也是你能惹得起的?”
“老子意淫一下也不行啊,晚上老子回去就想着她手淫去,嘿嘿。”
副驾驶上的男人看一眼这个聒噪的司机,没再说话。
“哎?你看,又来了一辆凌志,咱们要等的人不会在这个车里吧?”
奥迪的司机推了推副驾驶上的人说道。
副驾驶上的男人眯起眼睛盯着那辆刚开过来的凌志,等那辆车停下以后,他才看清楚车上只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虽然长相很斯文,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像个机关里年轻的处长,又像个腰缠万贯的商人,还像……反正,这是一个让人很难猜透的男人。
副驾驶上的男人把目光收回来,不悦地说:“不是他,没看见他车上只有一个人啊。”
“妈的,这孙子!”
奥迪司机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从自己车旁呼啸而过的破吉普,骂道。
那车实在太破了,与停在监狱门口的车队格格不入,更让人乍舌的是,车破也就罢了,还放着很大声的摇滚音乐,让人担心这破车的零件随时都会彻底崩溃,弄不好随时会飞出一个轮子,砸到自己的头上。
副驾驶上的男人看了一眼这辆牛逼哄哄从自己身边开过去的破车和那个油头粉面得意洋洋的男人,也紧紧地皱起眉头,阴阴地笑了两声,没说话。“这孙子太强大了,就这破车还捣鼓出来丢人现眼,妈的,也就三千块钱捡来的货色,现在都什么世道,虚荣心强得都看不见脸搁哪了。”
奥迪司机笑嘻嘻地说。
“闭嘴,你今天吵得我耳朵都出茧子了。”
副驾驶上的男人眉毛拧成一团,低声呵斥道。
“哦……”
宝马车旁带墨绿色眼镜的男人看着奥迪车上一个碎嘴子,一个扳起脸像冰块似的两个人,牵动嘴角冷笑了一下,然后在扫一眼监狱大门,和堵在门口的车队,钻进自己的车里,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了监狱门口。
此时,在监狱门口呼啸而过的那辆破吉普车正行驶在东三环的马路上,开车的男人大概万岁的样子,说话间左边脸上还能露出一个酒窝,但那双眼睛却流光四射,像是三月里的两朵桃花,使这个年轻男人多了几分稚气,也显出几分轻浮。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皮肤黝黑,长相比那个年轻男人粗旷很多,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内敛和睿智,只是眉宇间似乎有一丝化不开的忧郁,看起来显得孤独而落寞。
这个男人此时微微皱着眉头,眼睛淡淡地看着车窗外面,一幅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样子。
“把你这噪音关掉,像破风箱似的。”
副驾驶上的男人深深地抽了一口烟说道。
“安哥,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摇滚乐,你在里面那么久,应该恶补一下现在的流行趋势,嘿嘿。”
年轻男人挤眉弄眼地说,肩膀还随着音乐的旋律扭来扭去。
年轻男人叫张生,据张生说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因为戏台上那个惹人怜爱的崔莺莺的梦中情人叫张生,他觉得这个名字好,就取了这名,他父亲给他取的名牢是张二狗。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正是刚刚出狱的安铁。安铁慵懒地看了张生一眼,张生笑嘻嘻地伸出手,立刻就把叫嚣着的音乐关掉了。
安铁扯动唇角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说:“你怎么整了这么个破车,那骗来的?”
张生神气活现地接道:“安哥,这叫个性,知道不,刚才我路过监狱正门的时候,你没见门口那些车有多壮观,简直都能开车展了,什么宝马、奔驰的都有,可他们一看见我这车开过来,当时就把他们全镇住了,哈哈,牛逼。”
安铁笑着摇摇头,然后问:“都是些什么车?那些人长什么样?给我说说。”
张生那双桃花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道:“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一个开着路虎的美女,哎呀,那叫一个漂亮,我恨不得冒着生命危险取摸两把,可惜……”安铁立刻打断张生的话,到:“可惜还是胆子太小是吧,美女后面一般都跟着保镖的?”
张生奇道:“大哥,你神啊,你怎么知道那美女带了好几个保镖。”
安铁叹了口气道说:“这世上的事情大同小异,没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说说吧,你小子出来以后又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张生干笑道:“安哥,你不能把小弟往好的方面想想嘛,我自从跟大哥一起之后,思想上受到了极大的启迪,如今已经开始积极进后力求上进了,开始视金钱如粪土,视女人如衣服了。”
话一说出口,张生发现后一句说得好像不对,赶紧又道:“不对,刚才说错了,视女人为圣母,现在女人在我眼里都是圣母玛利亚,阿门。”
安铁淡淡地看了张生一眼,没说话。
张生集中精神把车子开上立交桥,下桥转弯之后,往大望路的方向开过去,一边开车一边问:“安哥,你怎么不从大门出来,而跑到那么远的一个小卖部等我了?我的时间一向算得很准时,不能晚啊。”
安铁说:“我不过恰好早出两个小时而已,我去小卖部买烟去了。”
张生道:“大哥,出来第一件事最想干什么?”
安铁把车窗全部摇下来,深吸一口气,春天的空气格外清爽,里面带着花粉和青草的丝丝甜香,安铁伸了个懒腰,拿出一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道:“买烟,抽烟,第一件事情刚才我在小卖部里已经干完了。”
张生一听,不可思议第看看安铁,白了一眼,道:“不会吧,抽烟?”
安铁靠着座椅,凝视着眼前升起的白色烟雾,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他牵动嘴角笑了一下,道:“没错。”
张生若有所思地看看安铁,眼睛眨巴了一下,似乎口水都要流下来似的:“搞不懂你们这些吃多了墨水的人在想什么,不过我刚出来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泡个妞,哪怕摸摸手也成啊,妈的,在里面看见过耗子都他妈是公的。”
“不是还有女狱警嘛!”
安铁淡淡地说。
“看她们,我宁可看见公耗子,嘿嘿,不过,蝴蝶还是不错的,挺有女人味。”
张生摸了摸嘴,仿佛无限怀念地道。
张生说的蝴蝶是监狱里一个刚分到监狱实习的警狡学生,那姑娘不爱穿警服,节假日持别喜欢穿着便装在监狱里的操场和广场上来回溜达,在张生即将刑满释放的半年里,终于被张生勾搭得春心荡漾,以致到互相眉来眼去。
安铁继续抽烟,没搭理张生,大街上车水马龙,道路两旁高楼林立,城市都走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是人和人心。
此时安铁在心里不断呼唤着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安铁在狱中一直默默地念叨了五年,那种思念与煎熬,无法用语言形容。
当一种思念与爱恋浓得化不开挥不去的时候,慢慢地你的心似乎就空了,空的只剩下眼前的那一缕淡淡的烟雾,仿佛一朵朵白云,每天都在你心里翻腾。
当你每天一个人看着这些白云在你心里翻腾,每天眼对鼻,鼻对口,口对心,进入到这些翻腾的白云当中的时候,时间一长,你就会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长在这些白云之后的一株植物,而那些终日围绕着你的白云,就是你爱的人的影子,是日子本身,把你深深埋在里面。
所以,安铁说,他出来后最想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个地方买烟,抽烟。
从监狱里出来,安铁就赶紧找了一个小卖部,买了一条烟,坐在哪里一根接一根抽了两三个小时。五年了,对瞳瞳的思念现在已经转移到了烟上,仿佛只有在抽烟的时候,瞳瞳在会离自己最近,仿佛那失在手中的,放在嘴唇中间的不是烟,而是瞳瞳,是有一点点苦,有一点点甜,有一点点淡淡香味的瞳瞳。也正是有了这一团淡淡的烟雾,白云一般,让安铁在五年的监狱生涯里,还能活着走了出来。
你只有进过监狱,才能明白自由和爱,是多么重要。你只有进过监狱才能明白,生命如此卑微与脆弱,又如此顽强与伟大。
从监狱出来,安铁明白了一个道理,自由和爱,是值得我们为之付出生命的。
安铁今天刑满释放,身边的张生是安铁在狱中结识的小兄弟,此人因骗财骗色入狱两年,一年前刚出狱。这家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女人比监狱还可怕,所以我宁肯来监狱。”
这家伙出狱的时候居然一脸恐惧,不断跟安铁说:“大哥,你早点出来带我走吧,否则,我迟早还要进来陪你。”
张生出狱后,给安铁打电话说:“大哥,你赶紧出来吧,原来把我送到监狱去的那些女人又一个个来找我了,非要我跟她们一起,说我要是改过自新她们都说会原谅我,我已经受不了啦,你再不出来,我就去砸监狱的玻璃,进去跟你在一起。”
安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吹牛,反正,安铁知道,搞女人的本事这小子的确是无人能敌。
张生的本性不坏,虽然对女人滑头,可对朋友倒也城实,问题是在监狱里,他想不诚实也不行,那里骗子太多了,何况张生这个只会骗女人的骗子。
安铁正在懒懒地靠在车座上舒服地享受自由的时候,张生的电话响了起来,张生拿出手机,对着安铁笑道:“大哥,你猜是谁?”
安铁问:“我认识?”
张生嘿嘿一笑,道:“当然认识,比你早出来十天的老狐狸,哈哈。”
说完,张生把电话接了起来。
等张生把电话挂断,立马就调个头,说:“安哥,咱们今天有地方蹭饭了,老狐狸给咱们在九头鸟安排好了,让咱们过去。”
安铁点了点头,脑袋里浮起彭坤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笑了一下,然后长吁口气到:“真快啊,五年,这么快就出来了。”
第二章 流连
张生开着他的那辆破车趾高气扬地在一些偏僻的街道走着,这些街道房子旧,人少,街道两边楼房的阳台上晾着各色的衣服,男人的内裤和女人的胸罩花花绿绿的随风飘扬着,安铁看着道路两边的景象,心里感觉很复杂。
这才是生活的景象,杂乱而又温馨,此时,安铁还在跟做梦似的,只有到了这样一些街道,安铁才确信,自己终于出来了。
“怎么不走大路,专走这些小路啊?”
安铁问。
“走小路不能显示我开车的技术,再说,也是让大哥看看人间的景象嘛,你看,那阳台上晾晒的胸罩,不大不小,做工用料都很高档,颜色高雅,女主人肯定是一个白领少妇。”
张生咽了口口水说“走大路你这车怕不让通行吧。”
安铁淡淡地笑了一下,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张生的用心。
张生这家伙聪明透顶,他那种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光是在女人那里好使。此时,安铁看着两边的街道有些发呆,他马上就能猜出安铁的感受。
“有一点,走小路比较保险,现在北京许多路我这车都不让上了,嘿嘿。”
当你猜出张生心里的意图时,他会老老实实地承认,绝不强词夺理,这也是张生可爱的地方。
用张生自己的话说就是:“说真话是骗女人最重要的法宝,女人也不傻。”
这家伙所有的本事几乎都是在跟女人的交往当中悟出来的。
安铁把头往后一仰,没有理会张生。张生的车开得并不快,此时正是靠近中午的时光,没有风,阳光很好,照在安铁的身上,安铁的目光随意地在道路两边流连着,街边的小店门口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买东西,还有一些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打牌,旁边坐着一个老太太,并不理会眼前那些兴致勃勃打牌的人,而自顾自地眯着眼睛晒太阳,脸上不时地露着一丝微笑,仿佛在回忆自己青春年少时的一件让自己十分激动的事情。
这的确就是北京,那个安铁印象中开始是高大的不可触摸,后来安铁却觉得像一个自己熟悉的村子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