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在沙发上躺会儿,我去烧中饭。”沈娇软声道。
沈家兴叹了口气,娇娇虽然得过家中厨娘指点厨艺,可他哪舍得娇娇软软的孙女儿上厨房那种腌攒之地,再说以前都有厨娘烧好吃现成的,哪用得着孙女儿亲自下厨啊!
只是现在家里已经没有厨娘啦,而且那个厨娘前几天还和那群学生一起讨伐了他一顿,并且多要了两个月工资,沈家兴苦笑地摇了摇头,没再想这些糟心事。
自个儿孙都要对付自己了,更何况外人呢!
“娇娇小心烫了手,你还是拿了钱票去弄堂口的饭店买两碗汤面回来吧。”沈家兴笑道。
沈娇摇头,虽然她到现在还没搞懂所处的境地,可不妨碍她明白爷爷现在的困境,能节省一分就是一分吧。
在沈家兴的指导下,她点燃了煤油炉,煮了两碗简单的素面,还煎了一个荷包蛋,有点焦黑的荷包蛋让这碗清水面显得格外生动。
沈家兴惊讶地看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感慨万千,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的娇娇如今也长大了,可若是可以,他宁愿娇娇一辈子都能在他的宠爱下,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呵!
“蛋娇娇吃,爷爷不爱吃蛋。”沈家兴欲将荷包蛋夹到沈娇碗里。
沈娇拿手护住了碗,鼓起腮帮子道:“我也不爱吃蛋,爷爷是不是嫌弃我煎的蛋不好?”
“当然不是,娇娇煎的蛋是世上最好的,谁也比不上。”沈家兴忙哄孙女儿,他说的自然也是真心话,那个卖相并不是太美的荷包蛋是无价之宝,给他千金也不换。
推让了半天,最后这个蛋还是祖孙俩分着吃了,一人一半,沈娇吃着久违的鸡蛋,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沈家兴也被孙女儿的情绪感染,竟将一碗面都吃完了,出了身汗,身子也舒服了些。
沈家兴是真累了,填饱了肚子,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沈娇趴在边上也跟着睡了。
005老天诚不欺她
沈娇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个极长极长的梦,梦里也有爷爷,可爷爷却穿着奇怪的衣服,头发也剪短了,那比金子还要宝贝的胡须也剃了,看着年轻了不少。
梦里的她也变了,变得好小,还总是喜欢哭,虽然她以前也爱哭,可自从家里出事后,她就再没哭过了,也再没撒过娇了。
梦里还有好些奇怪的人,像走马灯似地在她面前转悠,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嘴脸,有笑里藏刀的,有恶声恶气的,有冷若冰霜的,有不起波澜的,还有满脸厌恶的……惟有爷爷的脸上眼里都是慈爱,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沈娇满足地笑了,只要爷爷还在她身边就好,其他人喜不喜欢她,她根本就不在乎,反正都习惯了!
睡到一半醒来的沈家兴瞧了瞧天色,竟有些暗了,扯亮了台灯,见到孙女儿弯弯的嘴角,心下一松,嘴角上扬,压在心上的大石轻了不少,将沈娇抱在了沙发上,盖上薄毯,竟又沉睡了过去。
沈娇继续做着那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她有着极为奇怪的口音,软绵绵的,听起来很娇,她还叫那个凶巴巴的女人为姆妈,叫另一个表情冷淡的男人为爸爸,还有伯伯伯母,叔叔婶娘,哥哥姐姐弟弟,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都不喜欢她,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同的表情,惟独没有喜欢,可面上却要装出喜欢她的表情,从她手里骗爷爷的东西,梦里的她可真傻,总是被人骗走东西,尤其是那位姆妈,骗得最多。
真是个笨蛋,怎么会这么笨呢?
沈娇气极了,恨不得敲醒梦里自己的脑袋,怎么能把爷爷的东西给外人呢?
好在后来爷爷发现了,把她的东西收了起来,那些人就再也骗不到了,沈娇这才高兴起来,爷爷最厉害了。
梦里的她生活得很幸福,虽然仆人少了许多,房间小了些,可她连发配边疆那种苦日子都过了下来,梦里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可是这般美好的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家里来了好些人,爷爷说他们是京都来的学生,这些学生都好凶,不仅打爷爷,还在家里乱翻东西,就跟那些公差大人一样凶。
而且这些学生还是那个姆妈带来的,说是因为爷爷送了她一只玉碗,好奇怪,这个姆妈怎么知道爷爷把玉碗送给她了?
明明当时没有人看到的啊?
对了,她的玉碗呢?
这可是沈家的传家宝,她不能弄丢的,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爷爷?
沈娇下意识地伸手朝胸口摸去,竟摸了个空,玉碗没了,她吓得立马清醒,映入眼帘的是面前一个灯罩里朦朦胧胧的桔黄色的光。
这个灯罩倒是比她以前用的犀角灯罩要好看,亮度也高一些,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去研究那个漂亮灯罩的材质,而是再次伸进胸口,依然是空的。
沈娇脑袋顿时懵了,呆呆地看着在沙发上熟睡的爷爷,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她把沈家的传家宝弄丢了!
她对不起爷爷!
眼泪滴在了她摊开的左手上,一颗又一颗,清亮的眼泪在她嫩白的手心里汇集成了一汪极小的清泉。
沈娇突然觉得左手有点胀胀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手心里钻出来似的,她狐疑地看向这只小手,眼泪再次滴了颗在手心里,顿时,一股暖流自手心淌出,涌向全身,舒服得她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软软地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感觉到左手心上似有东西,沈娇低头朝手心看去,这一看,她差点没叫出声来,吓得她忙用手捂上了嘴。
她的手心上赫然正是那只晶莹剔透的玉碗,看着似乎更透了些,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彩。
可让她惊讶的并不是玉碗的突然出现,而是玉碗里有两颗淡黄色的蜡丸,正是爷爷去前留给她的自江南神医处重金求来的还魂丹,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药。
可她记得爷爷明明只给了她一颗啊!
为何现在变成两颗了?
沈娇身子猛地一振,惊惶地看向沉睡的沈家兴,白天的微妙感现在被放大了无数倍,是那些坏人叫爷爷的名字时就生起的异样感觉,现在终于清晰了。
她的爷爷名叫沈齐家,是沈家第九代族长,也是当时整个朝廷最有钱的沈百万。
爷爷不是叫沈家兴,这个沈家兴虽然与爷爷长得一模一样,可他不是爷爷,爷爷已经在流放的路上病死了。
沈娇捂嘴沉闷地哭着,眼泪肆意地淌了下来,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还有这个身体原来的小女孩的今世。
她也叫沈娇,可却不是现在1966年秋天的海市沈家的小姐沈娇,而是五百年前的沈家最受家主疼爱的沈家小姐沈娇,在流放到边疆后被父母亲人逼死的沈娇,那时她才十五岁。
“娇娇别害怕,爷爷在呢!”床上的沈家齐大概是在做梦,嘟嚷着说了句话。
沈娇听了后眼泪流得更凶了,爷爷,这个沈家兴是您的转世吗?否则为何会同您长得一模一样?
也是姓沈,还给了娇娇同样的玉碗,也同样是沈家的传家宝,更是对娇娇一样的疼爱!
沈娇心中一动,擦干净了眼泪,从柜里摸了面镜子出来,借着台灯昏暗的光照了起来。
正是她小时候的相貌,尤其是那头卷发和特别白皙的皮肤,爷爷其实并不是沈家嫡系子孙,而是庶子,他的母亲是位美丽的胡姬,因为甚得家主的宠爱,在爷爷六岁时就被主母害死了。
后来爷爷凭着自己的本事当上了沈家的族长,让爷爷遗憾的是,他的子孙后代没有一个遗传了那位胡姬曾祖母的容貌,惟有她却与那位曾祖母有七八分相似,也所以爷爷才会对她格外与众不同,甚至还亲自给她取名为沈娇。
意为他沈齐家的掌中娇,心头宝!
沈娇眨了眨眼,幽蓝的瞳仁在灯光下似蓝宝石一样神秘,她咧嘴笑了,心底里更是相信了她和爷爷一定都同样转世投胎来到了五百年后,否则岂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爷爷说过,她的眼睛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除了曾祖母,再没有第二个人会有她这么美丽的眼睛!
所以她还是她,爷爷也还是那个爷爷,只不过是地方换了,年代换了而已。
不怕,只要她还能够和爷爷在一起就行!
去阎王殿走了一趟的沈娇很轻易地就接受了现在的处境,跪在地上虔诚地对天拜了三拜,老天爷还是善待她的!
006神奇的玉碗
心定下来的沈娇将原主的记忆理了理,眉头微箴,小女孩的记忆很混乱,且大都是有关吃喝玩耍的,对她了解现在的环境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不过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最起码她知道了两点,一是她和爷爷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众叛亲离,内忧外患;二是她这一世的父母亲人也依然同前世一样,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沈娇不由苦笑,看来她是注定无父母缘亲人缘了!
沉睡的沈家兴又咕噜了几句,沈娇重又开心起来,苦涩立时便烟消云散。
爷爷曾说过,爱是相互的,就跟做生意一样,要投本钱进去的,那些人不爱她,她也正好不用爱他们,投那么多本钱去爱,可是很累人的!
沈娇走过去将沈家兴身上滚落的毛毯拾了起来,小心地替他盖好,重又想起了玉碗。
沈娇自碗里取出两颗蜡丸,一模一样,就跟那双胞胎似的,根本就辩不出两颗蜡丸有何区别。
她有心想捏破蜡丸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有丹药,可又担心会影响了药效,最后她还是没有捏破蜡丸,两颗就两颗吧,大不了等用的时候再捏破好了。
沈娇将玉碗托在眼前仔细端详,大为奇怪这只玉碗是怎么出现的?
想到刚才左手心奇怪的感觉,她不禁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也许这只玉碗就是藏在她手心里的?
这念头才一兴起,沈娇便暗笑自己脑子傻了,玉碗怎么可能钻到手里的?这样她的手岂不是要破个大洞了!
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沈娇就这么睁睁睁地看着玉碗嗖地一下在眼前消失——没了。
这回她倒是没怎么慌张,心里也有点数了,她摊开左手,在灯光下看了又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很漂亮的一只手,上面什么洞也没有。
玉碗是钻到哪去了呢?
才一念叨玉碗,那种暖流又出现了,玉碗也随之出现在她手心里。
连着试了五六次,沈娇已经能够确定这只玉碗是可以藏到她手心里了,只要她不想它,玉碗就不会出来。
沈娇对此十分满意,觉得真是天佑沈家,赐给她这么好的一种藏宝方法,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玉碗会被人抢走了。
只可惜玉碗只有这么点大,只能装这么点子东西,要是玉碗能够把沈家的东西都装进去,那她沈家也不会招来皇帝眼红,把沈家的家产都抄了,沈家族人上下一百多口还落得个发配边疆的惨境。
沈娇的念头才起,突地眼前景象一变,沙发前茶几上的果盘、饼干盒、烟灰缸等竟似被台风卷起一般,径自朝着她飞来,沈娇吓得紧紧捂住嘴,一动也不敢动,闭上了眼睛,等着这些东西砸过来。
可是她等了许久,一点动静也无,她讶异地睁开眼,却见茶几上已是空空荡荡,那些东西却踪影全无。
去哪了?
沈娇懵懂地看向静悄悄躺在她手上的玉碗,她心里有种感觉,那些东西怕是被这玉碗收走了。
可这么小的碗,怎么可能收走那么多的东西呢?难道是观音菩萨的玉净瓶?能装天下万物?
沈娇吃吃的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会有这般奇怪的念头。
只是那些东西到底是去哪了,她得把这些找回来呀,否则爷爷问起来,她怎么解释?
突然,她的眼前就出现了茶几上的东西,被安置在一个房间里,房间并不是大大,也就现在沈家的客厅大小,大约两丈见方(约四五十立方)。
茶几上的东西都安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里,沈娇试了下,东西可以拿出来,只要她集中精神去想即可,便没去管那些东西,她被房间里的另两只箱子吸引了。
箱子并不大,一尺见方,只是箱子的材料却是难得的阴沉木,这么珍贵的阴沉木箱子里会装什么东西?
沈娇才想着打开盖子,其中一只箱子就开了,她惊得忙捂住嘴,朝箱子里看去,里面竟是满满一箱晶莹的粳米,让沈娇高兴的是这些米也是可以拿出来的,这才是她最开心的,经历过流放路途的饥饿和疾病后,在她心目中的最珍贵的只有粮食和药材。
只是这一箱米也太少了些,就算是熬粥也只够她和爷爷吃半个月的,中午煮面时她已经发现家里的粮食并不多了。
叹了口气,沈娇盖上了箱盖,暗自告诫自己不可太贪心,能够同爷爷一起再生,再还能有这么一箱白米,这已是难得的机遇了,做人不可不知足啊!
一只箱子是白米,那另一只箱子是什么?
沈娇来了兴趣,打开了另一只稍大点的箱子,却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些盒子和瓷瓶,上面还贴着纸条,纸条上的字不是太漂亮,比狗爬字稍好点。
拿起一只盒子,纸条上写着‘人参养荣丸’,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两颗蜡丸,沈娇忍着心中的惊疑,再拿起一只瓷瓶,写着金疮药,显然瓶里盛的是外伤药了。
还有一些也大都是常见药,像止泻散、藿香丸、小儿惊风散等,药备得很齐,但却都只有两份,沈娇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这个箱子还有空余,为何不多备一些呢?
沈娇在箱子里还找了一只盛有百年山参的盒子,另外还有一只装了金元宝和银元宝,也是两份。
她合上箱盖,再打量起了房间,却再没有发现其他东西,房间里只有这两只箱子和她收进去的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