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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的时间,俩人谁也没搭理谁,一个是不可能搭理对方,另一个是憋着一口气,等着对方服软,然后,就到了午饭时间……
见宗贝装好书包往外走,尹倩急了,也顾不上装模作样儿了,一把扯住对方胳膊:“你干嘛?”
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宗贝的心境已非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上午的时间,足够她想通一切调整好自己,这会儿就神色淡然的看着对方:“回家吃午饭。”
尹倩两只手牢牢把住对方:“我和龙龙怎么办?”
“什么意思?”宗贝好笑的看着她,“我又不是你们的爸妈,还得负责你们的一日三餐,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问【创建和谐家园】什么?”
班里竖着耳朵的同学:“?……!!!”其实一上午,他们都超好奇闹别扭从来不超过一节课的俩人,为啥这次迟迟没和好,看这个发展有好戏!
尹倩的脸涨的通红,班里同学的议论和看向她时幸灾乐祸的眼神儿,让她有一种想要钻地洞的感觉,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从此不再搭理这个不上道儿的妹妹,但是,她不能!
弟弟早上没吃到饭已经很生气了,要是中午再饿肚子,明天她大概就不用上学了!
所以有时候她觉得上天特别不公平,为什么要把她生成女孩子?生成女孩子也就罢了,为什么不是她被宗家收养?
想想在那个家里,她和大姐是半点儿地位都没有,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弟弟尹龙服务的,她可以想像,只要她不上学了,父母会第一时间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儿。
而所谓的“好亲事儿”,并不是针对她的,她过的好不好,父母半点儿都不会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是她能给弟弟尹龙带来多少好处!
想想大姐尹莹今年定下来的婆家,尹倩不自觉的打个哆嗦,抓住宗贝的手不自觉的又紧了两分,脸上的表情也变的可怜兮兮的:“妹儿,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好不好?”
哟,这态度,可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
宗贝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你什么意思?”
她什么意思?!尹倩这会儿真想敲桌子怒吼,我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不过看到到班里同学都磨磨叽叽的不往外走,尹倩强行压下心里的火气,柔声道:“妹儿,和我一起去找龙龙吧。”
“别叫的这么亲热……”宗贝叹口气,认真的看着对方,“尹倩,我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这么扯着我,是听不懂还是故意装糊涂?做人总得要点儿脸面的,对吧?”
“好。”尹倩点点头,“你说的对,做人总得要点儿脸面的,我一而再的拉着你,真的是已经够难堪了,但是,我为什么这样做,你怎么可能不明白?
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一下子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你和银环是这样,现在,你和我又是这样,宗贝,我想问问你,在你心里,朋友是什么?亲人是什么?是不是只要你不高兴了,就都可以甩开耍着玩儿?”
宗贝暗自轻叹一声,也难怪曾经的她,会死在对方的手上,现在才不过刚刚二十岁的小姑娘,就可以在完全劣势的情况下找到扭转局面的关键点儿,她还真是不服不行!
但,现在的她,对这一套,还真不吃!
第4章 弥补
看到前面走的一拐一拐的身影儿,宗贝心里一酸,赶紧将自行车停在对方的身边儿,拍拍后车座:“银环,上来。”
被称做银环的姑娘,一双眼睛瞪的滴溜圆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宗贝,转而前后左右的看看,才终于相信这位曾经的儿时伙伴真的是在跟她说话,神色间出现那么一刹那的犹豫,转而小脸儿又迅速绷起来,头也不抬的往前走。
“银环,对不起。”宗贝叹口气,紧追两步,和她并肩而行,“以前是我不好,别生气了,以后我载你上学放学,好不好?”
银环面色有些微的缓和,嘴巴却是不饶人的道:“我是最毒的银环蛇,你不怕我把你毒死啊?!”
宗贝歉意的笑笑:“小时候的戏言,还记着呢?”
“戏言?”银环不满的瞪着她,“就因为你所谓的戏言,这些年我和我爷爷受了多少白眼儿?”
“对不起!”宗贝敛了笑容,再次郑重道歉,除了对不起养父母一家,她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从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残疾姑娘了……
银环和宗贝一样,也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区别是,收养宗贝的宗理夫妇经济条件在镇上是拔尖儿的,宗贝又遗传了亲生父母的优点,样貌生的非常精致好看,所以,排除掉被抛弃这点儿,在这个年代来说,宗贝算得上是一个特别幸运的女孩儿。
而银环,天生双脚外翻,刚出生就被扔到了大马路上,如果不是镇上的光棍儿朱老头不嫌弃收养了她,她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儿。
宗、朱两家以前是邻居,所以,小的时候,宗贝和银环经常一起玩儿。
银环比宗贝大一岁,虽然身体有残疾,却没有半点儿自卑,相反,她比宗贝的性格更勇敢,有熊孩子招惹宗贝的时候,都是银环护着宗贝。
而后来,随着宗理的职务越来越高,没人敢再欺负宗贝,俩人的身份便掉了个个儿,换成宗贝护着银环,银环对宗贝自然也就更好了。
如果这种友谊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对俩人来说,都会是莫大的幸福,然而,宗贝却因为尹倩的挑拨,最终和银环走的越来越远,直至发展到恶语相伤……
失去了宗贝的保护,那些被银环揍过的熊孩子便冒出来了,偏生银环性子又倔强,从不服软,只会硬碰硬,结果可想而知。
朱老头是个护孩子的,看到孙女儿天天鼻青脸肿的回家,便气得去找欺负孙女的熊孩子们算账,结果就是,爷孙俩受到了更多人的排挤……
宗理知道了这事儿后把宗贝训了一通,宗贝便委屈的和尹倩诉苦,尹倩给她出主意联合同学们排斥银环,说她脚不好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谁要是跟她走的近,谁就肯定倒霉!
赶的也巧,流言传出来没几天,朱老头去赶集的路上掉沟里摔断了腿,原本孩子们间的胡说八道便被很多人当了真,从此就更没有人愿意和银环接近了。
银环学习成绩还不错,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和大学失之交臂,高中毕业后只能回家务农,二十岁那年,朱老头出车祸受了重伤,肇事者逃逸,为了朱老头的医药费,银环把自己嫁给了一个孩子比自己大十多岁的死了老婆的男人。
等朱老头伤愈出院,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婚后的银环过的并不好,男人娶她是为了让她生儿子的,在她生了一个女儿后,便时常对她家暴,倔强的银环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受着,最终在一次夫妻对打中,被对方打中头部,再也没能醒过来……
在宗贝看来,虽说银环最终的结局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但,若是没有她先前的刻意疏离,或者,银环不会落得那一步。
而且,她最感念的是,在她被尹家害得诉求无路的时候,这个曾被她伤害过的女孩儿,是唯一一个愿意站出来为她讨公道的。
所以,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曾经给她最多温暖的女孩儿,让她次再走上老路……
宗贝的郑重道歉和亲近态度,使得银环有些微的动容,毕竟这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好朋友,虽说后来俩人闹翻了,对方还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儿,但身为同样被抛弃的孩子,她多少能理解宗贝对血缘亲情的执着,如果不是被那份执着蒙蔽了双眼,自然也也不会被尹倩挑拨的那样待她。
所以她真正恨的,是挑拨离间的尹倩,对于宗贝,她更多的只是失望罢了。
“你是真想明白了还是又玩什么花招儿?”银环皱眉打量着宗贝,眸色中是满满的探究。
“我当然是真想明白了。”宗贝无奈的叹气,“你说我还能冲你耍什么花招?”
“也是,我也没什么值得你耍花招的。”银环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但是,让我继续和你做朋友,不可能!谁知道你哪天脑子一抽,会怎么害我!”
宗贝紧追几步:“你可以先不当我是朋友,只当我是一般的同学,我呢,顺道载你上学,什么时候你接受我了,觉得真的对我放心了,咱们再做朋友,行吧?”
“你不是应该留在学校陪你的亲姐姐亲哥哥吃饭吗?”银环没接宗贝的话,而是一脸纳闷的看着对方,“难不成是和你的亲姐亲哥闹小矛盾了?”
“要是我告诉你,我已经想明白了,知道自己之前的坚持有多蠢了,以后不会再做那些蠢事儿了,你信吗?”听着银环一再的强调“亲姐亲哥”,宗贝认真的看着对方问道。
“不信。”银环想也不想的摇头,“宗贝,这些年,你是怎么对他们的,又是多么盼着那个家庭的认可,包括宗叔宗婶在内,没人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矛盾,但是我得明确告诉你,我朱银环是缺朋友,但绝不会因为缺朋友就做替补,然后等着再次被羞辱!”
哎,她以前真是把人家伤的太重了,瞧,现在她咋说人家都不信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和银环闹翻好几年了,又见天巴巴的往尹家凑,这会儿突然说想通了,对方要是信了才怪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自己酿的苦酒再难喝都得硬着头皮往下灌,她相信,假以时日,这个从小的玩伴儿一定会重新接纳她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嘛,当然是让对方答应自己,每天一起上下学!
第5章 改变
银环还真是不一般的倔强,哪怕明显看上对宗贝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却是坚决不肯让对方载自己,没办法,宗贝只好推着自行车陪她。
经过俩人身边的同学,都忍不住一脸好奇的打量,甚至骑出好远了,还会回头张望……
俩人在学校都算是名人,一个是副镇长收养的闺女,一个是孤老头捡的残疾女,曾经好的穿一条裤子,后来闹翻了……
综上原因,对于突然走在一起的俩人,自然就会好奇的不得了……
“你走你的,行吗?”银环被观望的实在是不自在,本来就不灵便,这会儿都有些不知道怎么迈脚了,遂不悦的推一把宗贝,“让别人把咱俩当猴看挺美吗?”
“不想让别人把咱俩当猴看就听我的,我载你回家。”宗贝认真的看着她,“银环,我知道,让你一下子相信我的改变很难,那么,我希望你能给我机会,亲眼看清楚我是不是真的变了,好不好?”
“真烦人!”嘴里这么说着,行动上却不再倔着,银环主动爬上了宗贝的车后座。
她就知道,这丫头,绝对是个嘴硬心软的,想到曾经的过往,宗贝眼眶有些酸,掩饰的往上扯了扯围巾,骑上自行车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俩人都没吱声,缘由嘛,心绪都挺难平的,一个,在愧疚,另一个,在怀念……
宗家已经搬到了相对繁华的镇中心位置,朱家还是住在原本的小破屋子里,两家直线距离隔了大约有五百米左右,眼看着到了宗家所在的胡同,银环赶紧从车上跳下来:“我自己走回去行了。”
“吃过饭我去接你。”这次,宗贝没再坚持,弥补,不在一时,而且银环的自尊心特别强,她不希望她太着急的行为让对方解读成可怜。
银环步子微微一顿,又继续前行。
宗贝悄悄松一口气,还好,没有拒绝,开局总算是不错。
“小贝?”听到自行车的声音,正在灶间做饭的毛月娥伸头往外看,转而一脸担心的起身,“是出啥事儿了?”
“娘,我就是回来吃中饭。”宗贝心里涌上浓浓的愧疚,瞧她,做的多过份?!这冷不丁的回来吃个中饭,都把她娘给吓着了。
“好,好好好……”连应几个好,毛月娥赶紧坐回去拉风箱,“娘炒的大白菜贴的面饼子,一会儿出锅了再给你炒个韭菜鸡蛋。”
“我爱吃娘炒的大白菜,韭菜留着晚上炒了招待客人吧。”宗贝放好自行车,搬个小蒲团坐到毛月娥身边儿,手往炉洞方向伸着烤火。
这样的场景,好几年没有过了……,毛月娥悄悄抹了抹眼角,往边上挪挪,示意宗贝靠的近点儿烤火。
“娘,我以前做的不对,您别生我的气,以后我好好的,不再和尹家人来往,行不?”知道毛月娥不说话,是怕露了情绪让她多想,宗贝便主动挑开了话题。
“小贝……”毛月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要知道,这话她和老伴儿还有儿子劝了女儿多少次了,可每次都会闹的不愉快,而且也因为他们的劝解,女儿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这突然的……
其实,她和老伴儿从收养女儿的时候就知道,不是亲生的这事儿,瞒是瞒不住的,而当时之所以和尹家约定送出来了就再也不能认回去,主要还是不喜欢尹家人的做事方式,不希望女儿长大以后承担一些不该她承担的,当然,私心里,他们自然也是不希望自己疼着宠着长大的女儿,最终不把他们当爹娘……
可惜,女儿根本不理解他们的心思,甚至觉得是他们的自私,才让她和亲生父母不能生活在一起,虽然这想法没明说出来,但行为上已经很明显,说不寒心那是假的,但一把屎一把尿的,从一点点拉扯到这么大的孩子,感情摆那儿呢,再寒心,也还是心存希望的盼着,盼着有一天女儿会想明白,盼着有一天,女儿能真正的把心回到他们的身边儿……
可是,这几年下来,眼看着女儿和他们越走越散,他们都觉得这种期盼可能会遥遥无期,这突然的,女儿就想通了?
这一刹那,毛月娥都说不上来这到底是惊吓还是惊喜了,她是想要相信女儿的,可是潜意识里,她又在猜测,这会不会是尹家玩的什么把戏?!
宗贝毕竟不是真正未经世事的小孩子,看着毛月娥的脸色变来变去,神色时喜时忧,自然也就猜到了对方的顾虑,遂叹口气,诚恳的道:“娘,我知道以前我的做法儿太【创建和谐家园】了,让您一下子相信我说的有点儿难度,这样,您看我的表现,好不好?”
“娘不是不信你……”条件反射的,毛月娥急急解释,“娘信你,娘当然信你,就是……就是太突然了,娘……娘有点儿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还是做梦。”
“娘,对不起。”宗贝亲昵的拉住毛月娥手臂,将脸埋在上面蹭蹭,“是我这几年太【创建和谐家园】了,才让娘一下子没法儿相信我所说的,我都明白的。”
“妮儿,别,别……”毛月娥急的抽胳膊,“娘衣服袖子上有灰,脏。”嘴里这么说着,眼睛里却是噙上了泪花儿,多久,女儿没和她这样亲近过了?
“才不脏呢。”宗贝再在毛月娥衣服袖子上蹭蹭,把眼角滚出来的泪珠蹭掉,才抬头,就那么泪潆潆的看着对方,“娘,咱以后好好的。”解释不如行动,所以,她不想多解释,但好好哄哄娘,是必须的。
“嗯,好好的。”毛月娥赶紧点头,虽然搞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但是,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怀疑的态度的,不管是真想明白假想明白,她都得当成真想明白,万一因为她的怀疑,好事儿变坏事儿呢?
至于详细的,诚如女儿说的,她可以慢慢看嘛,而且,她也可以悄悄打听,反正,就是不能当着女儿的面流露出怀疑来!
毛月娥的小心奉迎,看在宗贝眼里,心疼的揪揪成了一团儿,这么好这么疼她的娘,她怎么能瞎了眼的害她早早离世呢?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逆着爹娘的意思!
宗贝很庆幸,自己是回到了这个时候,因为所有不幸的转折点,就是从这段时间开始的,所以,只要她不再眼瞎心瞎,一切的悲剧都是可以避免的。
第6章 家人
既然决定了不再逆着爹娘的意思,也决定了不再让他们失望,当然就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权衡再三,宗贝幽幽开了口:“娘,我昨晚做了个梦……”顿一顿,继续道,“虽然是梦,但我记得可清楚了,梦里有个老爷爷,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脑子拎不清,总是亲人仇人分不清。
开始的时候,我挺生气的,觉得那个老爷爷冤枉我,就一直和他吵,可是后来,他一点点的给我分析,还在我的脑袋上点了几下,然后,我就突然醒了。
醒来后,梦里的一切还是那么清晰,我想睡也睡不着,说来也奇怪,以前爹娘给我讲的道理,我总是听不进去,可这次,回想一下,我竟然全能想明白了。
如果不是爹娘肯收养我,大概我早被饿死了,我还忘恩负义的怪爹娘拦着我和亲生父母相认,想想,我可真的是太没良心了。
事实上,他们这会儿想认我,不是真的想认我,而是看中了爹娘家的条件,想着让我给他们捞好处呢,娘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上他们的当了。”
抬头看看毛月娥的脸色,宗贝巴巴的恳求,“娘,以后我要是再犯混,你就直接骂我,不用哄着我,打也行,好不好?”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信佛的毛月娥接连虔诚的念叨了几声,笑的皱纹挤作了一团儿,伸出粗糙的大手在衣服上抹抹,才又抚上女儿的脑袋,“菩萨显灵,这是帮着我把我家妮儿给拉回来了呢。
傻妮儿,就算你做的再错,娘也不能揍你,顶多骂你几句,不过,娘相信,我家妮儿肯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妮儿说的,娘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