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眼瞎之后,全家就全靠着贝思甜打理,以前贝思甜没事的时候,照顾罗安平的担子自然也落在贝思甜的身上,自从她也躺在床上以后,罗安平基本上就放养了。
不过这孩子懂事,这一个月放羊的活儿他主动揽了过去,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村外头,所以秦氏也放心。
会放羊了不一定会打理自己,罗安平经常好几天不洗脸,小手也是黑的,直接就抓窝头。
贝思甜起来活动筋骨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顿时皱起眉头。
俗话说病从口入,罗安平那手黑的不知道抓过什么,拿着窝头就往嘴里送,将来要是不生病都不可能!
“平安,吃饭怎么不知道净手呢!”贝思甜一生气,说话还是带了以前的习惯。
“啥叫净手?”罗安平下意识问道,问完才想起刚刚已经决定不搭理她了,想着又将脑袋扭到一边,一副别再理我的样子。
贝思甜好笑,缓步走到他跟前,将他手里的窝头拿过来,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说道:“看看你的手,这么脏不洗干净了就吃东西是要生病的!”
罗安平看了看自己的手,的确挺脏,不过这一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生病啊!
“以前都是你给我洗!”罗安平哼了一声,又将头转到一边,不过他的眼睛是不是飘过来,意思是还想让贝思甜给洗。
贝思甜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平安是大小伙子了,没想到洗手这种小事还要别人帮忙,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再让你帮忙了!”
又不用他帮忙了!
罗安平顿时涨红了脸,瞪着贝思甜,“谁说让你帮我洗了!我只是太饿还没来得及洗!”
说完,他赌气地走到脸盆旁边,里边是上一次洗手用剩下的,不太脏,他用那洗了洗,水盆里的水立刻就黑了起来。
贝思甜皱了皱眉,也没别的办法,这里的条件跟不上,水很珍贵,一个月有两次来水,每一次大队都会用大喇叭提前通知,等水一来就开始压水,灌满半人多高的大水缸,这就是半个月的用水,不节省着点用,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洗手的水就一小盆,水盆要倾斜着放在盆架上才行,反复要用几次才会倒掉。
罗安平洗干净手,将脸盆里的水泼在院子里,皱着一张小脸说道:“这下行了吧!”
贝思甜这才将窝头还给他,“以后吃饭之前都要洗手,记住了没?”
罗安平一口咬下一口窝头,鼓囊着腮帮子看了她一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迫于压力点了点头。
贝思甜露出笑容,轻轻揉了揉罗安平的脑袋,“这才乖,平安是男子汉,以后是要撑起一个家的,不能什么都依靠别人!”
看见贝思甜露出笑容,罗安平心里的气忽然就消散了许多,秦氏瞎的早,罗安平有记忆以来,都是贝思甜再照顾他,对于他来说,贝思甜也像个亲娘!
“那以后还用不用我帮你?”罗安平对这句话耿耿于怀,看见她笑了,趁机问道。
贝思甜点点头,“不过要等你长大了!”
罗安平刚要露出笑脸,就听见这么一句,顿时嚷道:“我已经长大了!”
“连手都不会洗,怎么能算是长大了!”
“我以后都自己洗!”
东屋秦氏和罗安国两个人听着,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诧异。
第10章 药膳
贝思甜以前是照顾着罗安平,就是照顾他的起居,每天收拾的利落点,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教导罗安平。
秦氏听见贝思甜这样教,心里怪怪的,抬头瞅了罗安国一眼,这感觉就好像是当家的以前在教导孩子一样。
不过自从他瘫痪了,似乎就没怎么再开过口。
罗安国听见贝思甜这么循循诱导,神情怔忪,眼睛转动,看向外屋,目光却被门帘子挡住了!
以前他这个儿媳妇最是窝囊,秦氏一句话就能给吓哭了,出个门能跟人说个完整的话就不错,没法指望她跟人说说话唠唠嗑,更别提指望她出门打听个事。
罗安国也是知道,这孩子从小没了亲娘,在后娘跟前长大的,她那后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每天打骂自是少不了的,活不少干,正经饭吃不上一口,尤其是在那后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这种情况更是厉害。
到了贝思甜十二岁那一年,后娘就迫不及待地想将人卖了,说是给找了个好婆家。
贝思甜他爹一去打听,什么好婆家,对方年纪和他差不多,不但是个瘸子,脑子还有问题,孩子才十二岁,嫁过去这辈子都毁了!
贝思甜他爹死活都不愿意,其他的事都由着后娘闹,就这件事不行!
那后娘闹了一个多月也没如愿,后来也就不了了之,这件事原本就打算放下了,谁想到贝思甜他爹上山采药去被熊瞎子舔了,这人就没回来!
贝思甜她爹一没,她还能好的了?
后娘立刻张罗着打算把之前的亲事张罗起来,对方怎么样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人家给的彩礼多!
罗安国和贝思甜她爹关系不错,上山打化的,当年落脚在这个小山村,也是因为她娘病重。
刚刚听见贝思甜教导罗安平,心里不由感叹一句,厚积薄发啊,老贝看来是没少教导这孩子,之前全是让后娘给耽误了!
贝思甜没想到自己简单的几句话,让屋里的两个人感慨万千,更是给她的变化找好了理由,若是知道,定然会笑出来。
罗安平吃完饭之后已经很晚了,晚上有时候点油灯,有时候点蜡烛,虽然有电灯这种东西,不过一天到晚停电,这一天里,基本上没有几个小时有电,就算有电很多人也都用不起。
罗安平就着蜡烛在写字,罗安国虽然没了心气,但也不想荒废了孩子,少了教导老大时候的心情,只是打算把罗安平引进门就行。
西屋黑着灯,贝思甜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门帘后头东屋传来的光亮,心里直痒痒,她也想学写字!
她不是不会写字,上辈子在闺阁的时候,琴棋诗书画虽不能说样样精通,但是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先生都赞不绝口,她想学的是这里的字!
简体字,以及钢笔字!
如果将来条件允许,她还希望能够真正的了解一下西洋文化,上辈子途径沿海逗留过一段时间,和那些大鼻子黄头发的白皮人打交道学了个半生不熟的西洋文,这辈子正好可以弥补一下。
每每想到这里,贝思甜就开始兴奋,恨不得身上的伤赶紧好起来,能够自由活动,她也可以求着罗安国能够教教她!
可这到底不是一蹴而就的,贝思甜再兴奋,当前该做的和能做的,也只有睡觉!
如此有一个多月过去了,贝思甜已经完全可以下地了,能这么快的恢复,也全靠了罗安平。
上一次他采回来的草药帮了她大忙,因为种类齐全,她治伤的速度和效率也都快了不少。
虽然能下地了,不过一些重活累活还是干不了,所以家里大多数的活仍然都是秦氏在干。
不过做做饭倒是可以的,她可是能做一手好药膳,她早就想好好调理调理这个身子了,所以刚能下地,她就将做饭的活儿揽了过去。
“天天就是那点东西,有啥可折腾的!”秦氏念叨两句,也就不再管了,有人做饭还不乐意啊。
贝思甜笑笑不说话,将冬春藤的根摘了摘洗干净,扔进了开始冒水珠的水里,这时候温度还没上来,正刚好。
冬春藤的根用来补气的,是不能直接扔进开水里的,否则效果就全没了。
“那些须子能吃吗?”秦氏嚷道。
第11章 送水
秦氏知道她摘得是啥玩意儿,刚刚她就拿过来瞅了一眼,看见她将那东西扔进锅里,顿时沉了脸,这不是浪费水和柴火吗!
“娘,我熬粥。”贝思甜说着,手在锅上头转着将棒子面一点点撒了进去,另一只手不断的搅拌。
秦氏见状脸色好了点,也不再搭理她,反正那玩意也吃不死人,让她折腾去吧。
冬春藤根是罗安平带回来的,这一次贝思甜多想了一些,没再给他画出来,而是让他将放羊那块地方的东西描述给她。
山村虽然穷了一些,但是山上好东西的确不少,罗安平这么一说,她就发现不少好东西,这冬春藤根就是其中一种。
罗家这一家子老弱病残肚子里的油水少,即便冬春藤的根只是普通用来补气的中药,对这一家子来说也是凑效的很,所以贝思甜从前两天开始就往里投放。
几天的时间还吃不出效果,可惜没有东西来搭配,这也算不上什么药膳。
大早晨的,罗安平还没起床,大队的喇叭已经开始了广播。
“来水了啊,各家各户注意,来水了”
贝思甜一怔,这才想起,今天是来水的日子,秦氏倒是没忘,老早就守在压水机旁边那,准备一来水就往下压呢。
存水时间有限,往常他们存够了水,还要往老家儿再挑两桶去,不过贝思甜摔伤之后,秦氏瞎摸合眼的,罗安平还小,这两个月也就没再往老家儿挑水。
这里的老家儿,指的是上一辈的人,罗安国的母亲,秦氏的婆婆,已经七十多岁,和大儿子罗爱国大儿媳秦红梅一起住。
秦红梅也就是上次凑在人群里看热闹的那个。
秦氏忘了,秦红梅可还没忘,大喇叭广播刚结束,她就跑过来喊了一嗓子。
“别忘了挑两桶水!”
儿子给老娘挑水,这是义务!
秦氏一怔,喊了回去,“小甜儿还没好利落呢!”
秦红梅听见了,往回走的脚步一顿,回头又是一嗓子,“这不都下地了吗,赶紧着!”
说完她就匆匆回去了,来水的日子很重要,家家户户都会守在家里。
秦氏在院子里一阵气闷,这是根本不管小甜儿的死活!
以往都是贝思甜往老家儿挑水的,秦红梅这是看见她在院子里溜达了,这就着急忙慌跑过来要水!
两桶水没什么的,就是这件事让秦氏生气,两家子虽然分家了,但都是亲兄弟,又是临着不远,贝思甜出事以后怕跟他们借钱,大门都关的紧紧的,见了面都不敢多说一句,恨不得绕着走,现在人才刚好,就过来要水!
贝思甜现在连重活都干不了,哪里挑的动扁担,一铁桶的水就是十来斤,这两桶压下来,她还不得再躺回床上!
罗安国指望不上,罗安平太小也指望不上,他们家在村里名声够臭的了,不愿意再落人话柄,说不得就只能她摸着路跑一趟了。
秦氏身子骨不错,力气也有,就是眼瞎。
秦红梅来之前,贝思甜正看着水缸缸底的那条大鲤鱼,这鲤鱼是苗的时候就放进去了,一直到现在,水缸已经快游不开了。
罗安平说,等到游不开了,就该杀了吃了。
贝思甜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水缸地下养条鱼,问了罗安平才知道,这是这边的讲究,寓意年年有鱼!
贝思甜一想到平日里喝的水都是泡过鱼的,就有些别扭,可是随即又一想,喝的河水里不全是鱼吗,也没觉得恶心啊!
这么想着,心里也就放开了。
缸底的鲤鱼都是等到水见了底才能看见,平日里是看不见影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换气。
她正想着,便听见秦红梅的喊声了。
贝思甜当然知道往常都是她来挑水,听见这话,心里冷哼一声,若是身体好了,挑过去也就挑过去了,孝道大于天,但是现在可不行,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老家儿那边要是明事理,也就不会来要水了,她可不准备愚孝!
贝思甜见秦氏脸色阴沉却没吭声,就知道她一准是打算自己挑过去,她那眼睛什么也看不真切,在家里活动活动就算了,出了门再若是摔着,这个家不是雪上加霜了吗!
再者说,秦氏嘴上厉害了点,却是个心善的,要不也不能花了比傻瘸子家一倍的价钱把她买回来。
早晨起来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存水,村里头没什么人走动,贝思甜也不着急。
秦氏将水存满了,就跑去柴房拿扁担,被贝思甜给拦了下来。
“娘,一会我去找大伯去,你别去了。”
秦氏眉心的川字此刻很深,她挥了挥手,说道:“得了,两桶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