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罗安平偷着跑到西屋,双手一撑就跳上炕,坐在炕沿上笑嘻嘻地说道:“姐,你画的图画呢?”
对于贝思甜的画儿,他可新鲜了,以前从来没发现她画画那么好,跟真的一样,要不他怎么会一眼就认出贝思甜想要的是回罗草呢。
贝思甜笑了笑,将红色横线信纸递过去,这信纸也是罗安平偷着从东屋柜子里翻出来的,是以前罗旭东给家里写信顺便捎带了几张,好让罗安国回信用的。
“姐,你画的真好!我知道这个,我在树底下见过这种苗苗,还有这个我也见过!姐,简直一模一样!”
贝思甜笑笑,用惯了毛笔,刚开始都不会用铅笔,适应了好一阵子才能握笔,好赖不是用来写字,只是简单的画画草木,习惯了力度倒也不难,只不过这画的实在没法看罢了,和毛笔画出来的差太远,哪里能称的上画!
罗安平的话,她自然也没当真。
三天的时间,在贝思甜敷回罗草以及不断轻揉推拿之下,脚踝上的肿胀很快便消除了,她转动着脚脖子,没有了疼痛感,便决定下床了。
贝思甜起身的时候小心翼翼,尽可能的不要给肋骨太多的压力,她起身之后,先靠在被子垛上休息了一会,这才将双腿挪到炕沿上,然后慢慢往下放。
双腿放下去后,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借力起身了,贝思甜身体太孱弱,双臂不够有力,没办法完全支撑身体的重量,如果使用腰部力量太多,一定会给肋骨造成很大压力。
贝思甜试了半天,试出一身汗都没能起来,不知道秦氏是不是听到了动静,慢慢走过来,看到屋里大致轮廓,看到贝思甜临着炕沿,吓了一跳,以为她自己乱动快掉下来了,急忙往里走,脚下一急便没看清门坎,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那里。
“娘,我没事。”贝思甜见状忙喊了一句,“我想试着下炕。”
秦氏一把扶住门框才避免摔在那里,她这身子骨要是摔一下,可真是够呛,家里已经没钱再拿药了。
秦氏差点摔倒,吓了一跳吓出一身火了,顿时扯着嗓子骂道:“没事你下炕干啥!不省心的玩意儿!”
贝思甜看的真切,秦氏刚才以为她要摔了,脸上透着担忧着急,要是心里没惦记,这屋里屋外包括院子里,秦氏都走的很溜,不会磕着拌着。
所以对于秦氏的话,她一点没往心里去,这个婆婆,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娘,是我不好,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秦氏没想到贝思甜会说软和话,到了嘴边的咒骂没吐出来,以往她骂街,定然是将她吓得半天不敢吭声,跟个受气包似的,更别说像现在这么说话了。
秦氏紧闭着嘴,眉心的川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她顺着炕沿走过去,扶住贝思甜的身体,往上一带,她便坐起来了。
“天天伺候你们这些祖宗,能站起来了就赶紧干活,家里这么多活,都指望我一个人!”秦氏没好气地说道。
贝思甜笑笑,扶着秦氏的手,在她的搀扶下,从炕上下来,站到了地上。
刚刚肋骨虽然疼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走路的时候尽量小心一些,不断不会影响恢复,还会促进恢复。
秦氏见她一个人问题不大,嘴里念叨两句,走出西屋做饭去了。
瞎摸合眼的,做饭也是凑合做,菜叶子洗不干净也都只能凑合吃,干粮都用篮子吊在房梁上,怕猫给祸害了,一般都等着罗安平回来踩着外屋的柜子用钩子勾下来。
做饭的事情贝思甜暂时帮不上忙,她也不考虑,一心一意地走着,地面不平,土地面被踩实,因为房子时间太长,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走路要异常小心。
贝思甜尽量挑平坦的地方走,就是这样,还是走了一脑门的汗,肋骨疼了两次,她便反身回了炕上,小心地躺了回去。
刚躺下没多久,她便听见大门响了一下,一个声音在外边喊道:“小甜妹子在吗?”
第8章 送东西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贝思甜笑了,看来这里的观念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开放,这不,张连巧还是来了!
张连巧是来送东西的,小半袋的棒子面,也就是玉米面,差不多有三两,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纸包,不知道包的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怕都是她偷着弄出来的。
里边的秦氏本来听到张连巧的声音,下意识就想去拿刀,以为张家又来闹事了,待见到张连巧堆着一张笑脸,手里捧着这两样,就愣在了当地。
张连巧这是又要作什么妖?
“娘,招呼一下连巧姐。”
贝思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她刚才从掀开窗户看见张连巧了,怕秦氏一生气给轰出去。
人可以轰出去,东西要留下!
“婶,我来看看小甜儿妹子。”
张连巧见秦氏气势汹汹地出来,吓了一跳,忙举了举手里的东西,道明来意。
秦氏是村里出了名的凶婆子,张连巧怕她,要不是不得不来,她是绝对不会一个人来的。
秦氏脸上露出孤疑的神色,一双浊眼瞪着前边,明明看不太真切,却好像猛盯着张连巧。
张连巧见此更加害怕,不自觉地向旁挪了小半步,紧着向西屋走去。
进了西屋,看见贝思甜依靠着被子垛坐着,她扯了扯嘴角,笑的很是勉强。
“小甜儿妹子,我来看看你,瞧你的样子,可是好多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张连巧坐在炕沿上,手里的东西也不递出来,也不放下。
“还行,就是没什么营养。”贝思甜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
不是她稀罕这点东西,只是她为原主抱不平,山里头没人看见,没人作证,就因为张连巧的嫉妒,让原主丢了性命,现在只能用话挤兑张连巧,才从她手里抠出点东西,这东西,给死去的原主当做赔偿,实在太轻了!
张连巧抿了抿嘴,双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松开,将东西放在炕上,道:“那天姐真不是故意的,本来是想拉你的,谁想到脚底下一滑,撞了你一下,没成想就给你碰下山了,好在你没什么事,姐家的状况你也知道,那么多哥哥弟弟,将来都是要娶媳妇的,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这点是姐自己留下的,你别嫌弃!”
就算这里没外人,张连巧也没大大方方承认,依然推脱成不小心,同时也告诉贝思甜,她能拿出来的就这些,再想要别的,没有!
贝思甜倒也没想再逼着她拿出什么,这点东西她瞧不上眼,只不过是为了原主抱不平罢了,而且听得出,这些东西她都是偷着拿的。
今后的路还长,这一笔账,她迟早会给原主算清的,也算是借着原主身体重活一世的一点回报。
和张连巧没什么可说的,东西她留下了,人她就不留了,打发了张连巧,秦氏才从外屋进来。
她一直都在门帘外头站着,怕贝思甜受了气又被人哄骗了,如今见贝思甜没再像以前那样不顶事,她这颗心才算是真的落下。
看来这孩子真是变了,怪不得当家的说,这一次的事儿,未必是坏事!
“看看她都拿来啥了。”秦氏根本没想到还能从张家手里抠出东西来。
那棒子面从外头就能看出来,外头还有一些面粉粉,就是那个纸包着的不知道是啥。
这种纸一般是包点心的,不过张连巧不可能拿一包点心,这东西就在集上有卖的,也就老大在的时候,逢年过节才会买那么一小包。
打开纸包,秦氏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眼神不好,这白花花的东西,总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所以她伸出手指头蘸了一下放进了嘴里,随后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忍不住抬头看了贝思甜一眼。
贝思甜被她看的好奇心也上来了,探头看过去,原来是几勺子白糖,看来是偷着舀出来的。
“小甜儿,你你都跟她说啥了?”秦氏醒过神来,脸上惊诧莫名。
这白糖可不是谁都能送的,家里有条件的送点白糖可是大大的体面了,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村里,白糖是稀罕物!
张连巧不是那么老实的丫头,推了人下山再送白糖?哪有这样的道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贝思甜肯定说了什么,才让张连巧不得不送好东西来。
“没说啥,大概是她良心发现了吧。”贝思甜笑了笑,“这白糖留着给爸和平安吃,到时候再卧个鸡蛋。”
秦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鸡蛋呢,上哪找鸡蛋去!”
家里这几头羊就是一家的生计,早先的两只鸡早就卖了给贝思甜看伤,哪还有鸡蛋!
贝思甜没再说话,现在她才刚站起来,什么也干不了,也不想多说空话。
秦氏珍而重之地将白糖包起来,嘀咕道:“这张家可不是什么善人,这送来的白糖,不会掺了东西吧?”
“不会,咱们放心收着就是。”贝思甜道,张连巧还没这胆子,她现在就想用这白糖封住她的嘴,而且里边有没有东西,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只是给原主的一点利息。
贝思甜心想。
秦氏出去后,贝思甜又起身活动了活动,感觉状况好了许多,伤处也没有再疼。
看了看日头,这个时间罗安平应该放羊回来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秦氏囫囵吞枣地做好了饭,一锅棒子面粥,四个窝头,还有自己腌制的熟咸菜,就是一家四口人三餐的主要伙食。
以前还有个炖白菜,贝思甜出了事之后,炖白菜都成了奢侈。
贝思甜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钱,秦氏不敢让她管着钱,怕她拎不清都给人糊弄走,也怕她手大不会过日子,所以钱一直都是秦氏管着。
不过看这样子,家里也没什么钱了。
吃食没到食不下咽的地步,玉米面的粥熬得虽然稀,不过喝着挺香,尤其是就着秦氏腌制的熟咸菜,她能喝三大碗,再加一个窝窝头。
那熟咸菜是贝思甜最爱吃的,应该是萝卜条腌制的,在村里兴许不算什么,家家户户都会,但是拿出去,说不定还能挣些钱。
第9章 教导
罗安平到了晚上七点多钟才回来,可把一家人给急坏了,以往都是五点多钟回家,这足足晚了两个多小时,秦氏差点找去徐主任家,帮忙出去找人!
罗安平回来自是少不了一顿打骂,他低头不说话,也没有辩驳一句。
秦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回东屋消气去了,罗安平那双眼睛骨碌一转,转身向着西屋跑去。
“姐,你看,我给你找来什么了!”罗安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袋,解开带子,从里边一颗颗往外拿,全是贝思甜给他画在信纸上的草药。
“虽然没找齐,不过就差两样了,明天我还去找!”
罗安平直到将所有草药都拿出来,也没有听到预想中贝思甜高兴的夸赞声,他抬起头来,却看见贝思甜绷着一张脸,面色沉沉地看着他。
罗安平脸上的笑容没了,讷讷地说道:“姐,你咋不高兴呢?是不是因为我没找齐?”
贝思甜听了差点气笑了,她重重地吐出口气,“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村里其实是没什么时间观念的,大多数看日头,也就是太阳的高低,贝思甜是个习惯什么时辰做什么事的人,来到这里不久便将时间弄清楚。
时辰和这里分秒时的换算她记得很清楚,所以罗安平晚了多久,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却也有大概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罗安平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又是去山上放羊,晚回来一会都会让大人担心。
罗安平低着头,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以后我不用你再帮我了。”贝思甜头疼地捏捏眉心。
罗安平大吃一惊,干瘦的小脸上一脸茫然无辜,他到底做错什么了,只不过晚回来一会而已,先是亲娘打骂了一顿,现在又因为这个姐也不高兴了!
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齐了这么多草药,找寻的过程中还要看顾羊群,差点就深入到大山里头,回来没得了半句夸赞,还落了一身不是!
罗安平满腹委屈,瘪着嘴抬头瞅了贝思甜一眼,见她满脸阴沉,眼泪就掉了下来,尤其是那句以后都不用他帮忙的话,让他很难过。
“姐我讨厌你!”罗安平见贝思甜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掉着眼泪跑出了西屋。
贝思甜叹了口气,这孩子不明白大家是在担心他,得想法子让他明白才行!
不过这以后采药的事情也不能再交给这孩子了,罗安平还太小,做事没分寸,万一真的走进了大山可就不容易出来了,她听说这山里头是有熊瞎子的!
单是这么想想,贝思甜就觉得后怕不已,早先是她想的太少了!
晚上饭罗安平一个人在灶台吃的,啃着窝窝头喝着稀粥,脸上全是不高兴的神色,脏兮兮的小脸上有两道干了的泪痕。
秦氏眼瞎之后,全家就全靠着贝思甜打理,以前贝思甜没事的时候,照顾罗安平的担子自然也落在贝思甜的身上,自从她也躺在床上以后,罗安平基本上就放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