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驯化收容台湾,没有施琅“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度也难。
施琅征台,已为子孙后代留下辉煌一笔。而征台后的那一笔,给历史
留下的印迹则更深刻、更伟大。
台湾既得,是弃是守,在北京的皇宫里引出一番争执。众多廷臣认为,
台湾“孤悬海外,无关紧要”、“隔在大洋以外声息皆不相通”,建议“迁其
人,弃其地”,将岛上二十万军民悉数迁徙大陆。言至极甚,还有人干脆主
张“弃其地与红毛”,“任夷人居之,而纳款通贡,即为荷兰有亦听之”。康
熙受到影响,也认为“台湾仅弹丸之地,得之无所加,不得无所损”。
值此弃台论喧嚣,康熙本人动摇之时,施琅呈上了那篇一纸定了台湾
终身的著名的《恭陈台湾弃留利害疏》。他条分缕析,据理力争,高声疾呼:
台湾是江浙闽粤的屏藩,一旦放弃,流民、逃犯、兵痞极有可能涌进台湾成
群结党,剽掠海滨,后患无穷。况且,原先占据过台湾的西洋人也一定伺机
再度占领,窃窥边场,迫近门庭,东南沿海将从此不得安宁!
一篇掷地有声的奏章如同临顶泼下的清凉剂,使康熙彻悟清醒,遂下
决心在台湾设府驻军,将这块宝地正式划入版图。尽管施琅的论点仅以安全
虑,为防台而请辖台治台,但毕竟,台湾——我的祖国最苦命的孩子——从
此被她的大陆母亲紧紧搂抱了二百一十二年。
历史,不应忘记施琅的直言诤谏。历史,也不应忘记康熙的从善如流。
若无这一对诤臣明君,台湾,早已是西洋人或东洋人的盘中餐、咀上肉了。
我还是要说那句话:为什么在哪都见不到施琅的花岗岩塑像!难道他
降清应被看作是汉奸?※※※※※二百一十二年,台湾从蓬头垢面、衣衫褴
褛的稚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的愈趋兴旺发达的海上贸易,她的旱涝
保收大量输出的稻谷,她的新近开发前景看好的煤矿,她的质地上乘世界第
一的樟脑,她的日产数百上千担的渔业,她的粗壮坚硬的原始木材..都使
她的容貌身段变得愈发的丰腴、迷人,令诸多邪恶之徒垂涎三尺。
大英帝国已取代葡、西、荷而成为新的海上霸主,悬挂米字旗的军舰
鬼魂一样出没于台湾海峡,古老封闭的国门在坚船利炮面前轰然坍塌,台南、
淡水、基隆成为最早一批被枪托砸开的通商口岸;法国的兵舰也接踵光顾台
湾,为了报在越南败于清军的一箭之仇,他们攻占澎湖,炮轰基隆,登陆台
北,要不是可怕的热带病带来连续的死亡大倒了入侵者的胃口,他们是决不
会放弃到嘴的肥肉而升火开拔的;美国人后来居上,对台湾的兴趣也日趋浓
厚。一个名叫培里的写了篇《有力的美国人》,力主占领台湾,他说:“这个
美丽的岛屿虽然在名义上属于中国,但实际上等于独立。清国的官吏只能在
两个孤立的地方施展微弱且令人怀疑的统治..这个岛的战略价值,就像古
巴扼住佛罗里达的美国南岸及墨西哥的出入口一样。”美国公使伯驾也再三
建议总统赶快行动,在台湾建立一个受美国保护的“独立政府”。
要不是国内有关黑奴的政争趋于白热化缠住了手脚,谁也拿不准美国
人会对那个岛屿干出点什么来;身材矮小、性子急躁的日本人则说干就干,
借琉球几个渔民在台被杀而大举发兵攻台,列强不愿日本独吞宝岛而行干
预,否则,日本人将提早二十年把这块宝地据为已有。据说,当日本人怀揣
着五十万两清朝赔款极不情愿悻悻离开时,一军士挥刀砍下一颗台湾土著的
头颅,以血拭剑,对天誓曰:吾辈还要回来!
——十九世纪的台湾,就像一个屡遭骚扰非礼迟早会被强暴的柔弱女
子。
红颜薄命。
台湾史学家们如是说。
※※※※※1894-1895,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日本方面开
出的议和条件是:大清国赔偿白银三万万两,割让辽东半岛与台湾。
大清国敕命全权大臣李鸿章。
日本国敕命全权大臣伊藤博文。
李、伊会聚于日本马关春帆楼。历史如实记录了那举国唾骂万世咒骂
的一刻。
李:赔款还请再减5000 万,台湾不能相让。
伊:如果这样,即当遣兵至台湾。
李:我们两国比邻,不必如此决裂,总须和好。
伊:赔款割地,好比还债。债还清,两国自然和好。
李:又要赔钱,又要割地,出手太狠,使我太过不去。
伊:此乃战后条约,不比平时交涉。
李:赔款既不肯稍减,地能否稍减呢?到底不能一毛不拔?伊:两件
皆不能稍减。我屡次言明,此系尽头地步,不能稍改。
李:割台一月之限过于急促。
伊:一月足够了。
李:头绪纷繁,两月方宽,办事较妥,贵国何必着急?况且台湾已是
口中之物。
伊:虽在口中,尚未下咽,饥甚!
李:一月之期太急促。
伊:当写明两月内交割清楚!
事后,梁启超写道:……当戎马压境之际,为忍气吞声之言,旁观犹
为酸心,况鸿章身历其境者。..嗟乎,应龙入井,蝼蚁困人,老骥在枥,
驽骀目笑,天下气短之事,孰有过此者耶!
李鸿章一时成为世人皆曰可杀,举国皆欲啖其肉饮其血的卖国贼。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