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名声不好,也不差这一桩。
左右退婚一事也不可能不得罪风陵,只传些和封如故相关的风言风语出去,应当也不打紧
见过了常伯宁,文润津还要去静水流深拜会封如故。
没想到刚出青竹殿正殿,他便撞见了封如故。
他靠在藤躺椅上,左手托一柄纤长的竹烟枪,右手边放着一把桃花伞,占了外面通往青竹殿的大道中央,一摇三晃,好不悠闲。
听到身后响动,他回过半张脸来。
封如故左眼是浓淡生宜的好看,如有水墨精心点染,半睁未睁时,让人想起志怪小说中破败寺庙里常见的艳鬼狐仙,然而右眼却隐于一片单片水晶镜片下,在阳光辉耀下看不分明,实在遗憾。
封如故吐出一口竹香烟雾。
朦胧的烟雾,让他鼻翼右侧生的淡淡一点小痣看上去不那么清晰了。
他冲文润津点了点头,连身也没起:老丈人。封二这厢有礼了。
文润津被他一声老丈人叫得直起鸡皮,忙上前赔罪,把来意陈明。
封如故应该是有些意外的,因为他放任手上的竹烟枪烧了几秒钟,才把玉烟嘴放入口中:是吗。
文润津刚想再说些什么,封如故回过头去:文道长,好走。
改口如风。
逐客令都下了,文润津也没脸再待下去,诺诺拜过云中君,刚与封如故擦身,道袍便被人从后一把抓紧。
封如故侧身道:还有一事。退婚事由,文道长打算如何对外公示呢?
文润津心里一跳。
眼见他的沉默,封如故颔首:我明白了。
文润津一骇,立即解释:云中君
令爱上次前来,砸了我一套翡翠茶具。封如故竟转了话题,那茶具我很是心仪,是我徒儿落久花了百金购得。文道长,你作何看法呢。
文润津脸红一阵白一阵。
风陵云中君当街阻拦,要曾经的老丈人赔自己的茶具,真是门风沦落,道将不道。
还是拎着小水壶从青竹殿内出来的常伯宁解了他的围。
答应赔钱的文润津这才得以抽身而退,有些狼狈地告辞。
文道长路上注意些。常伯宁在他背后温和道别,近来佛门道门,皆有道友无端横死,万请小心。
文润津一个踉跄,只觉常伯宁是在暗示他些什么,后脊梁蹭蹭窜寒气,走得如同一阵风。
有弟子相送,常伯宁自然无心去关照客人:如故,你还好吧。
封如故不正面作答:亏得师妹下山去调查道友横尸缘故,不在山内,否则可有得闹了。
常伯宁认同地点一点头。
聘书还了?
常伯宁:我已烧了。
封如故笑:手脚如此快?
常伯宁:看了也是惹师弟心烦。
封如故望着文润津身影消失的方向,道:惹我心烦的事儿不在眼下,而在将来。
常伯宁很是不解。
躺着的封如故,能看到常伯宁眼纱下干净明澈的双眼。
封如故吸一口烟,笑说:师兄,我愿你一生天真呢。
言罢,他仰靠在竹枕上,望向空际,目光专注。
常伯宁询问:今日怎么有闲情出静水流深?
封如故:今日有雨。
常伯宁:嗯?
封如故指了指斜靠在右手边的雨伞:师兄的青竹殿前,看彩虹是最好的。
常伯宁望向这个咬着竹烟管,百无聊赖地等虹来的师弟,心中温热:要等,不如来殿内等。
封如故咬住烟嘴,朝他伸出一只手。
常伯宁失笑,俯下身去拉他,却被封如故反手抢下眼纱,旋身避开。
常伯宁眼睛被光刺得一花,再眯着眼去寻他踪迹时,那人已经轻巧跳至阶上,指尖勾着他的眼纱,临风而笑。
常伯宁也不自觉跟他一起笑开了。
封如故算得分毫不错,方才艳阳高照,不消两炷□□夫,天色已阴,面筋似的大雨滂沱而下,在地面打出腾跃不休的雨线。
常伯宁不负端容之名,何时何地都盘腿而坐。
封如故却不。
他卧在常伯宁打坐的榻侧,怀里抱着一只属于常伯宁的莲纹小暖炉,在雨声里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