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通臂方是瞧清,那尖锐物原是一粒不起眼的小石子。从弹出地开始,到击穿大树,之间的距离足有两百丈。而那偷袭之人,仅凭一粒石子居然达到如此效果,可想来人的功力,半点都不逊于自己。
想到这里,通臂未免骇惧,暗呼倒霉,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冷笑道:“不知林里是哪位高手,难道是见不得人么?”
话音甫落,一个身形欣长的黄衫中年人从林中缓步而出。看来虽慢,但眨眼即至。从林中到相斗处,实有百十来丈,可就这么须臾,那黄衫人便已到了瘦老儿的旁边,这等样的速度,教小石头瞠目结舌,在那骇然失色。主要便是黄衫人整个举止,不温不火,既不像瘦老儿那般的暴跳,也不像通臂天王那样的奔行,而如行云流水,起落无迹,看来自然无比,一切仿若天成。
这刻,通臂天王骇声道:“神目?竟然是你?”
神目天王的面容极是冷酷,方形的脸上一双炯炯大眼顾盼露威,充满着凛人的杀气和威势。他一到瘦老儿的身边就道:“通臂,别来无恙啊!怪不得山上不见你,原来你想着要挟持圣子?哼……”这一冷哼,炸得通臂天王双脚步许前的泥土“噗噗”翻溅,须臾后,竟而显出一个拳大的小坑。
通臂天王大怒:“神目,你什么意思?想显威风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惧。”
小石头却瞧得愕然,心想这黄衫人当真厉害,也不见他抬手,踢足,那泥地便已破了个坑。其实,他那知道,这泥坑原是神目天王用无形音罡所开,这等上乘的武学,自非他可以了然。
这时,胖瘦两老儿围住小石头,把他护在里面。
通臂侧眼睨及,情知今日既有神目天王在此,自己是决不可能再成功挟持圣子了。当下一声叹气,望着神目天王道:“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你先行一着。通臂佩服,佩服……”
神目天王道:“这没什么先行不先行的,本座毫无挟主的心思,只想着光大圣教,让我圣教的教义传播天下,本座便余愿足矣。”
通臂天王道:“如今是任你怎么说了。反正圣子落在你手,我等也无它法。告辞……”说罢,转身即走,只是回头的刹那,眼中的狠毒,却是一闪即逝。他是个谨慎之人,眼见事不可为,自然不愿多加纠缠。只是日后,那就难说了。
胖瘦两老儿瞧着大敌退走,不禁松了一气,走到神目天王身前,躬身一礼,齐道:“属下,胡金、涂审见过神目天王。”
神目天王微笑道:“免礼,你们二人辛苦了。”
二人忙又谦逊。
神目续道:“你们二人这番的功劳甚巨,本座自当禀明圣宗,让他老人家论功行赏。”二人心下虽喜,嘴上仍是连道不敢。神目天王安抚好二人后,又道:“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圣子先由本座带回,你们二人在后慢慢回山就是。”二人躬身应是。
此时此刻,他们没有半份往日的嘻嘻哈哈,几乎比朝廷官吏尚要懂得礼仪。
神目天王走到小石头跟前,望着他,直望得小石头尴尬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只觉这黄衫人的眼睛仿佛可以透视人的胸膛,直接望到身子里、心里,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没什么可以隐藏,惟有袒露。
就在他即要抗不住时,神目天王回首朝着胖瘦二人缓声道:“这孩子确实是好资质,纯金璞玉不过如此。我圣教有福了。”
糊涂二人相视一笑,胖老儿嘻嘻道:“天王说的不错,自圣宗他老人家闭关,我圣教便一直内讧不止。日后,若有这小……圣子继承教主大位后,圣教定能再次光大,从此教义遍传天下。”他原想称呼小石头为小子,但转念想起时下天王在此,切不可无礼,故此话锋一变,改称为圣子。
神目天王听着高兴,笑道:“呵呵,能够如此,自是最好。那本座先行,你们……”糊涂二长老道:“是,谨遵天王之命。”
神目笑着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说道:“小兄弟,走吧!”
小石头无措地望着眼前一切,但觉自己仿佛成了天大的珍贵之物,竟有忒多人要抢自己。而且,自己似乎还要成为眼前这些大本事之人的头,带领他们光大什么教。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自己头大欲掉,又想,凭自己的愚笨智力,焉有偌大本事率领他们?何况,这些人一个个都这么凶恶,先不说青衫人的狠毒,单是这黄衫人的一双眼就让自己胆寒。唉……看来,以后的日子势必会难过得很。
思忖间,不觉被神目天王拽起胳膊,便这么跟着他迳向西行。
一路上,只感风声呼啸,扑面迩来,那风吹的脸儿疼痛,就像刀割一般。而且,自己的双足压根儿没有沾地的时候,简直就是凌空踏虚。看着夜色渐黑,星光闪烁,神目天王的脚步依然未停。好似一个永不知疲倦的鬼魅,带着自己直往目的地而去。
待到月落乌升,东方微微发白。
二人已到了一座笔直如剑的高峰下。这座高峰的方圆数十里没有半座山峰,四周均是平原。就在这片小平原上却突兀地耸起一座山峰,不得不让人惊叹造物之稀奇。而且,这座高峰非同其他山峰那般上尖下粗,它犹如一道圆柱,压根儿就没任何攀缘的地方。惟有中间一条人工开挖的山道直通山顶。
站在山道下时,小石头直觉壮观,从下望上,只有密密麻麻的阶梯,仿佛是通往天穹。一眼望不到尽头,眼力穷极处,隐约几片白云缭绕在山道上,使得整座山峰更添仙灵之气。尤其道边栽满各种奇花异树,郁郁葱葱,芬芳迷人。既有树影婆娑,风高云淡的雅致,又有花燃绝壁,鸟语花香的氛围;特别是山峰的雄奇锦绣、险峻挺拔,那巍巍的气象,令人不由心生万丈豪情。
这等样的意境,小石头自然领会不到。他直觉压抑,被山峰的气势压抑的仿佛是失了翅膀的鹰,无奈而行。
这会,忽听到神目天王对自己说:“小兄弟,这里便是我天罗教的总坛摩天峰。待你见了圣宗,再让他老人家传功予你,以后,你便是这摩天峰的主人,也就是我天罗教数万弟子的教主。到时,你可别忘了我多闻啊!哈哈……”
前面的话,小石头倒是听懂,只是后面的,神目怎么突然称自己为多闻?他讶疑抬头,一望下,不由惊骇。原是鼻直口方的神目天王,此刻居然幻作一个五十许的老头,头发黑白相间,面色较为红润,只是那脸相却极为不雅。倒挂眉,三角眼,微塌的鼻梁,组合成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而且那身形也矮了不少,原本尚比自己稍高些,眼下却是足足矮了一头。
这般怪异的变化顿让小石头目瞪口呆,在那久久无语。
多闻天王见他神色,已然心知。微笑道:“呵呵……小兄弟是否差点不认识老夫了?”小石头愣愣地点头。多闻又道:“昨日由于情形紧急,而且那通臂天王生性刻毒,手段阴狠,若老夫直接以自己的面目出现,他定会联合糊涂两长老一起对付老夫。是而,老夫灵机一动,用自己特有的易容术乔装成糊涂两长老的上司神目天王来诈他们。呵呵……之后的效果么,小兄弟也亲眼看见了,那是好得很。呵呵……”
小石头听了暗自咂舌,心想,原道是自己糊涂,连身边的人换了都不晓得。不料想昨夜那高高大大的中年人竟是眼前这个矮小老儿所变。这、这等样的本事简直和神仙差相仿佛。想到这里,双眼不由流露出钦羡之色。
多闻一见,心下大喜,寻思着自己与圣子的初次见面似乎还算融洽。若能继续保持下去,对自己以后在教中的地位,甚至是未来的筹划,大有助力。既有此想法,那是绝对要再加些料的。他道:“小兄弟,看来你对老夫的易容术极有兴趣。不如这样,待日后有暇,老夫便把这门绝艺教授给你。如何?”
他这么一说,小石头倒是骇异了。说道:“你、你教我那变化的本事?”望着多闻天王颔首,小石头又道:“可是,我听人说,一般遇到有人对你特别好,或是对你特别亲切,那就决不是什么好事。你?你不会这样吧?”
一听这话,多闻天王差点咽死,气极道:“小兄弟,你怎说这话?莫非老夫还想图谋你什么?你先说说,你身上倒是有甚好东西值得老夫这么做?”说罢,心底暗思,这小子看来傻傻,心思倒是谨慎,只是那话说的却是气人不过。难道说,自己尚要求他学那本事?唉……倘然就此不教他,岂不坐实自己确实对他有甚目的?他娘的,老夫倒是被他吃死了。
小石头瞧他发怒,忙道:“不、不,我那敢哪么想?只是,只是问问而已。老、老爷爷,你不会就此不教我了吧?”
第12章 天罗圣教
多闻天王冷哼一声,拽起小石头道:“上了山再说。”他此刻心里委实郁闷,暗道自己怎地被个傻小子玩弄在股掌之上?恨不能放声长啸,舒散下胸中的郁气。只是此刻虽然到了总坛,事情却仍未完全结束,万一另三个老家伙突然偷袭,从自己手上掳了圣子去,岂不丢尽颜面?常言道,小心无大错,若十停去了九停,到最后一停时却是犯了过失,这颜面是小,若事情全砸就糟糕了。
他素来谨慎,在天罗教负责的也是对外监听,查探江湖各门的任务。故而他的疑心,在四大天王里最为重巨。此刻浮现了这等想法,他那肯怠忽。当下紧紧抓住小石头的手臂,生怕他骤然飞走似的迳直往山上奔去。
片刻后,赫然一座嵯峨高耸的山门牌坊竖立在山道中央。整座牌坊总计五门,中间的最为高大,两边各有二门,依次渐小。异角飞檐,砖雕斗拱,极是古朴,牌坊顶部琉璃覆盖,上缀一个大大的‘水滴形’标记,在朝阳的映照下,泛射出美丽的光彩。再看牌坊上的三个烫金大字“天罗门”,笔似龙蛇,劲断意连,遒然雅古之极。牌坊下是方圆三十丈大的一个石垒平台。
此时,平台上站了十七个身着甲胄的剽悍男子,除中间一人外,另十六人分列成两排。胸前绣着一个大大的“卫”字,手中均握着长戟。显然便是这座山门牌坊的守卫。
多闻天王堪堪到的平台,那十六个甲胄守卫登时抬头挺胸,双眼平视,站立的如同根标枪一般。中间一人走前两步,弯身抱拳,大声道:“属下天门卫统制刘长君见过天王。”语声听来极是恭谨。
多闻虚伸右手,冷声道:“免礼!”
刘长君起身退往一边,又道:“天王请……”
多闻也不理会,迳自拉着小石头继续上山。
守卫们见多闻天王带了个少年回山,均道是他新收的弟子。不由羡慕地望着小石头,暗忖,这小子貌不惊人,呆呆傻傻,竟有恁大的福气。虽说生得比较俊俏,可我等也不差啊,何以咱们就遇不到这等天大的机缘?唉……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呀!直到望不见小石头的身影,他们的心思方是收回,目光重新注视山道。
小石头瞧着多闻天王这么一个矮小老儿居然有偌大的威风,心下也是惊叹,不禁佩服得很。
一路上山,又是连续经过了几道卡子,每道卡子均有一所宏伟的山门牌坊。而每个山门牌坊下的守卫当见到多闻到了,俱是战战兢兢,倍加恭谨。但是多闻天王这一路的威风,小石头见到最后却已麻木,已没有原先那么的惊讶。
心中默数,约莫连过九道山门,终于到了一座宏伟壮观、美仑美奂的石堡。说它是石堡,只因它均用巨大的石块砌就,可细看下,小石头才发现这座石堡的占地面积以及它的建筑工艺,乃至它的浩大规模,简直半点都不逊于那皇帝的宫殿群。虽然他未曾见过皇宫,但想来也就那么回事。
正中央一个大无边际的广场,磨盘大的青石紧密结合地铺在地上。更令人叹奇的便是,除了中央大道,其余的每块青石上均是独具匠心地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有走兽、有鲜花、有飞禽、也有天仙。每幅雕像俱是刻得栩栩如生,出神入化。一望便知定是出自大师之手。
广场的尽头便是一个高若插天般的石堡拱门。门前站满了身着甲胄的守卫,那搽得明亮的甲胄以及寒气四溢的长戟,在初生旭阳的照耀下,愈添肃穆和庄严。下面是甲胄耀眼的守卫,堡上是光彩夺目的琉璃瓦,这么两相辉映,整座石堡显得吞天沃月,气势庞大。那铺天盖地的威压,直教小石头骇的双股打颤,疑似到了灵霄仙境。
多闻睨及小石头的神色,情知初来之人若非是什么盖世豪雄,定会被圣教的排场给吓倒。而小石头原先仅是一酒楼伙计,直到此刻依旧能站在自己的身边,只是稍露恐慌,已是大大的不凡。心想,这小子倒不愧是圣子的身份,竟有这等样的胆量。呵呵……不错、不错。
门前的侍卫见多闻天王回来,虽说身后跟了名从未见过面的少年,却也不敢阻拦,均是执礼恭谨,生恐天王怪罪。这刻的多闻也不像前时那么高傲,反而微笑回礼,看来极是和煦。往石堡内走了许久,小石头四下张望,直觉堡内的景象倒非像外面那样的奢华。有些墙角处明显露出斑驳剥离。只是每过一道门,俱有侍卫守护,显得甚是禁严。
到了一座名唤天罗殿的广场前时,多闻带着他绕路而行。往旁边的一条狭小细道走去。说它是细道,其实只是屋与屋的间隙。此刻,多闻天王的行动已没原先那么大大咧咧,反而小心谨慎得很,每一转弯,均是先露头,看了周围的环境,方唤小石头跟上。有时瞧见堡中巡逻队,居然故意躲避,似乎极不愿教人发现他是带着小石头进来的。
接连转了三个弯,又穿过一个景色秀丽的小花园,多闻带着他到了一个极似和尚庙宇的屋子前。两扇屋门上均有金色的水滴形标记,在其周围则有三队侍卫在门前不断地交叉巡行。当望见多闻天王和小石头到了屋前,侍卫们毫无停下来的趋势,依旧保持着队形。惟有一名瞧着很像头领模样的人,迳自迎了上来,笑道:“看来此趟是天王建功了!呵呵……以后,杨某还要天王多多照应。”说罢,望了望小石头,双眼闪过一道精光。
小石头一路上其实已被石堡的规模骇坏,对于旁人的探测,他是毫无所觉,脑子里只是觉得糊里糊涂的如团糨糊。
多闻直到此刻方是松了一气,哈哈大笑:“本座能寻获圣子,也是属下弟子的劳苦,何敢居功。杨侍卫长,圣宗老人家不知何时能接见咱们?”
这杨侍卫长可不比适才的天门卫统制,他是圣宗贴身的天罗侍卫长。辖下的三十六天罗卫均是圣教最为杰出的年青弟子。论起武学修为,纵是与长老们相比也不遑多让。更重要的便是,这天罗卫除了忠于圣宗外,便是忠于圣子,与各司其职的天王们可毫无瓜葛。故此,多闻方会与他这般和颜相对。想到日后,待自己掌握了圣子,这天罗卫当要好生笼络、笼络。
杨侍卫长道:“待属下通知圣宗。天王请稍候。”
多闻微笑颔首,与小石头站在一旁。
杨侍卫长回身走至那座极像庙宇的屋前。屋门上有个黄色细丝直垂下来。他握着拽了数下。片刻后,只闻的屋中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是圣子来了吧!唤他进来,你们在外等着便是。”
虽说人未现,但多闻与一干侍卫听见这声音,均是跪拜行礼,齐声道:“是!谨遵圣宗之命!”
这当儿,屋门无声开启,里面黑黝黝的压根望不见什么物事。多闻起身,对小石头道:“小兄弟,去吧!待你从里面出来后,便是我圣教的新任圣宗。”顺手还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
小石头原已迷糊,被他在后这么一拍,不知不觉的向屋内走去。
堪堪进屋,尚未及打量,那屋门便又关闭。原想借着屋外的光亮,好生看看里面,这下,凭小石头的微薄内力自是如同盲人。他一边伸出双手,左右触摸,想碰到一根什么柱子,或是一个椅子,也好依此有个对照;一边大声道:“里面有人么?有人么?喂……我看不见啊!老前辈,你在里面么?我该往哪走啊?”
这么嚷了半晌也未有人理会,而且屋内仿佛极为空荡,他左右前后来回了十数步,硬是没有摸到半个物事。如此,小石头不由彷徨,心道,你们既然唤我进屋,怎地又不睬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木衲,但年少之人再怎么讲,都会有些火气,何况这几日所遇之奇实为他生平未见。此刻即得稍息,又被人这般嬉弄,心头火气不由升上,索性坐了下来,闭起双眼,用耳聆听。
他在一炒楼时,三年习刀,三年御气,体内刀息日益养成。只是许一炒未有明说,他也不会施展。后来被玉美人邓蓉一番追杀,倒是因祸得福,有了初步的内力运转。只是他既不会养息,又不明内家修炼,自离开穹隆山到天罗教的这段时日,他从未有半刻固养体内的刀息。若这么继续下去,加上他又不再砍柴,这体内的刀息早晚一日尽数退化,直至变成一个寻常人。
此时,屋内氛围静谧,光线全无,他前番问话也无人应答,四处瞎摸更无结果。心下便息了纷扰的思虑,这么一坐倒是合了内家修炼的静坐方法,片刻后,但觉体内一缕气息从丹田缓缓流出,经足太阳膀胱经和足少阳胆经,又到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太阳小肠经,其间,阳跷脉,阳维脉竟而被他瞬息打通。直觉浑身如跌火炉,体内刀息化作了火热的浆液,愈流愈多,愈流愈热。
须知,许家的《焚阳刀诀》的基础功法乃是至刚至阳,是而它的刀息流转,以及通脉行脉等均是人身体内的阳脉。像小石头眼下的感觉实属正常。可是他习刀以来只知砍柴,从无打坐,这其中的因果,也没人予他说起。因而一觉不妙,先是不以为意,待到二脉一通,体内刀息猛涨,浑身如烧炙火烤,此刻方是恐慌。
心想,莫非地面全是铁板,他们想把我烤来吃?想到这里,心中很是悚惧,念叨自己要被人活生生的烤死,且被人下腹裹肚,其间寒意令他毛骨悚然。原想立时爬起,怎料他体内刀息本在圆绵不断地运行着,脑中惧念一生,运行就已不纯,再教他那么一动,体内的刀息当即卡在冲脉。
这冲脉乃是足阳明胃经和足少阴心经的连接脉,冲脉被刀息凝滞,他又怎能站的起来,只觉双腿麻木,不听指挥。他可不晓得是自己因缘巧合恰值修炼刀息,又因为自己心生恐惧,以致走火入魔,使得双腿失去知觉。只道是屋中人使了什么妖法,让自己不能离开铁板地面,好把自己烤的熟熟。
此刻,他不能瞧见自己的面目,若是得见,定会被吓的三魂丢了二魂,七魄失了六魄。那张脸时下和猴儿屁股毫无轩轾,通红通红几欲滴出血来。一双眼眶由于体内刀息的压力,被撑的大若嘴巴,倘若再继续下去,只怕眼珠已将不保,不是被压力挤碎,便是自行掉将下来,反正结果就是成个瞎子。
须臾,由于先前的刀息奔涌,体内的杂物不断从汗孔里排出。由于杂物里有些汗水,故而那味道有些咸咸,他又道是屋中人在自己身上倾倒什么烧烤作料。心想,完了、完了,不料我小石头没死在七里塘,也没死在那小娘子的手上,竟而是被人活活地烤死。这烤也就烤了,而且连死后的尸身也不得安生,尚要被人品尝。念及此,胆破心寒,胸中悲意上涌,不由“哇哇”地哭将起来,愈哭愈是伤心。
怎料的,这么一哭倒是准了救治之法。由于液体的侵润,那压力顿时稍减,这双眼却是被他歪打正着的给保住了。也不知是他福缘深厚,还是他命不该瞎?当真算是运道极妙。他体内刀息虽然凝滞,但已不比寻常之人,这么一哭,声音嘹亮,宏浑透壁,居然连外面的人都已听见。
屋外的多闻天王和天罗侍卫长杨修清听见哭声,只道是圣宗传功予圣子,由于内里的痛楚,圣子熬受不住在那哇哇大哭。二人不禁相视一笑,心中的想法却是各异。
多闻想的是,圣教教规,若有哪位天王寻获圣子,待圣子登基时,哪位天王可辅政三年。在这三年中,天王的任务便是教导圣子文武两项,以及如何处理教中事务。是而,若小石头可以掌权,那么未来的三年,多闻天王当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要对小石头恭敬外,其余的三位天王在他面前,都要俯首贴耳,若有甚违逆,他甚至可以直接诛杀。
既有此般大的权力,圣子自然是愈傻愈好,若是极其精明,只怕控制不了,到时反而不美。他听到小石头的哭声,不知如何高兴,心想,圣教近千年的历史,哪位圣宗不是千年罕遇的奇才,不说他们的资质禀赋,单是那精明的头脑,无所不准的算计,就非是寻常人能及。还有,圣教史上还未听过有哪位圣子在受功时会哇哇大哭。只怕也就眼前这位了。嘿嘿……当真是天助我也,这般痴傻的圣子也就我多闻遇得到。
而杨秀清想的是,这圣子也不知是真是假,怎地在受功时竟会啼哭。像这般圣子倘是日后掌了圣教大权,能不日薄西山已是不差,想让他光大圣教?哼哼,痴人说梦……他这会心中对小石头的鄙夷实已到了极处,恨不能多闻带回的就是一个假货,若是真的,他都不知日后该是尊敬,还是只作未见?
第13章 传功仪式
小石头在屋内正哭的起劲,满脑子里均是自己如何被人撕裂,如何被人吞咽下肚,又是如何在他人的胃里被消化,直至化成粪物排泄出来。想到这一系列的情景,心中当真悲极,伤极。只觉自己若能与掌柜一样的死法,其实已算福大,总比被人下肚消化的好。便在这时,猛地的有人道:“小娃娃,哭什么?与老夫说说……”
小石头大惊,当下哭声也止了。骇然四顾下,只见前方亮起一片圆锥形的光幕,里面有个白发白须的老儿盘膝而坐。只是距离稍远,若要瞧清面目,却是不够能力。小石头问:“你?老爷爷,你、你什么人?难道……?”他想问人家是否就是哪个想要吃自己的人。但转念一想,觉得大大的不妥。若这老爷爷其实并不想吃自己,可由于自己提及,让他想起了这桩事,岂非倒霉?
他这厢话语甫息,那白发白须的老儿用右手向他轻轻一招。小石头整个人便浮空而起,朝着老儿飞去。小石头见及,悚到极处,只当是老儿立时就要享用自己。忙是大喊大叫:“老妖怪,我、我还没熟呢!还没熟呢……”他一时想不起其他理由阻止旁人吃他,只得用自己未熟的事情,来恐吓别人。
小石头落到老儿身前,仍在那大喊着,若非体内刀息走岔,定然是手舞足蹈起来。白发老儿原是颜容沉肃,此刻被他的话语不由逗笑,长长的白须无风自舞,额头上的金色水滴形标记愈发烁亮。过了片刻,见小石头依旧没有停止的趋势,不耐地道:“不许叫!否则,老夫纵是自己不吃,也叫旁人吃了你。”
这话比任何劝慰均要有效。小石头一听,当即收声,望着老儿。只是面容上的骇惧尚未完全消去。
白发老儿见他停了,微笑道:“谁与你说老夫要吃你?当真是胡说八道。”看着他,老儿漆黑的双眼这刻忽然闪过一缕金色的光泽。小石头未有察觉,只是听了老儿的肯定话语,心下也知是胡思乱想,不禁赧颜。喃喃地道:“是、是小子我适才觉得火烫,只当有人要烧烤我。”
老儿听了更是好笑,说道:“是你自己练功不慎,以致走岔了气息,怎地胡乱说人要烧烤你?哈哈……当真好笑,好玩得紧!小子,老夫闭关三十年,可说全然忘了俗世情绪,怎料今日与你初遇,老夫笑的比以往的岁月加起来尚要多上一些。呵呵……咱们也属有缘。”
小石头见他发笑,自也陪笑,索性嘿嘿笑起。
笑了须臾,老儿又道:“小子,叫什么?”
小石头道:“晚辈唤小石头。”
老儿道:“老夫不是问你小名,是问你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