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路随着两个老儿迳直往北而行。不一日,到了一处市镇。这镇正处大道通衢之所,是而街上行人极多,更多的便是那些江湖异装之人,个个带刀佩剑,耀武扬威。两老儿寻了处客店,在店小二的热情招呼下,带着小石头走了进去。小石头是亦步亦趋,反正早已抱着无谓的心态,是故对于任何事,均是漠然以对。
三人坐在店中的靠墙一桌,两个老儿夹着他,让他居中而坐。胖老儿甫一落座,便朝那小二一撇嘴:“好吃的、好喝的,端来便是,别怕老爷付不出钱,知道吗?”
小二谄笑着:“是、是,两位老爷和这……这位少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那里会没钱啊!呵呵……”小石头身上所穿的衣衫仍是原先的那件,那日他背着邓蓉过荆棘,越灌木,这衣衫实已破碎不堪,只怕比之街上的乞丐尤要逊上三分。饶是这小二脸皮厚如城墙,可要他称呼少爷,一时也颇为缠口。
胖老儿虚荣心极强,闻得小二马屁,不由熏熏然,醉醉然,微笑道:“算你有眼光。”说话间,扔去一块银两,足有三四两重,续道:“去吧、去吧……余下地赏你了。”小二这银两接的委实利落,一听还有赏,顿时欣喜若狂。
斯时,寻常百姓交易商品,一般均用铜钱。银两这玩意在世面上弥足珍贵,算是一个保值的金属。这家小店虽是位于大道通衢,但最为昂贵的酒席,也不过一、二两而已。此时,胖老儿一扔便是三四两,纵是吃死他们,断然也不会超过一两。小二想到这趟的赏银竟有他大半年的薪水,一双眼早已眯在一起,连条缝都没了。
仅是片刻,小石头他们的酒菜业已送来,这与那些赏银之间的干系自是分不开。八宝菠菜、排骨炖白菜、红烧鱼唇、荷叶鸡……点心是担担面、还有虾籽管廷,鱼咬羊,这两菜可全是江淮一带的名菜。胖老儿瞧了,笑得浑身打颤,对着那满桌菜肴嗅了一下,说道:“好、好……呵呵。”
小二见他高兴,心中也是得意,讨好道:“老爷,满意么?”
胖老儿道:“满意,满意……”他挥手叫小二退下,向小石头道:“小兄弟,别客气,吃、吃啊!”其间,他已撕开一条鸡腿,往自己口中送去。
正当这会,便听得“砰”的一声,随即就是碗盏摔落地上的破碎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是小石头他们旁桌的一个黑碳大汉等的不耐,在那发起脾气。这大汉生得犹如铁塔,浑身更似铁铸,那周身虎筋龙肌教人一望便不由的心生凛然。他大声嚷道:“狗娘养的,老子是没钱给怎地……”他拽着那刚从小石头哪桌离开的小二,口沫四溅地唾骂着。
小二也不是个良善之辈,平素没事尚要撩拨他人,何况眼下被人欺到头上,他焉会罢休。索性与那大汉对骂,只说得口沫横飞,精神越渐旺盛,大有挥手打去的迹象。二人吵了片刻,店里的其余小二全都闻声跑来,站在那吵架的小二身后。那小二瞧见帮手到了,更是跋扈,口中骂得也愈加不堪。
须知,这家小店原就位于大道通衢之所,四面八方的各类各色倒也甚多,若没什么可仗,只怕早被人铲掉。故此,这些小二们对于有人敢在店里寻衅滋事委实恼怒。个个捋袖伸拳,只待一言不合便一拥而上痛揍那大汉一顿。对于那大汉的魁梧身材,由于背后的势力,倒也没甚可惧。
怎料大汉也不是个好相与之辈,瞧见小二们的举动,不由哈哈大笑:“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莫非想与老子动手?”说话间,大手击出,那伫在面前的小二首先倒霉,被他一掌击的直向小石头的那桌飞去。他原就苦恼吵架吵不过眼前的小二,一瞧形势既然可以动手,却甚合他心意。
瞧着小二迳向自己等人飞来,小石头大惊,甫想站起避让。坐他右首的瘦老儿身不移,脸不转,仅是右手向后一拍。飞来的小二竟是被他拍地向后倒回。其余小二见了,立时齐齐举手,想把那人接住。不想,那小二先被大汉击飞,再被瘦老儿借力使力,身上蕴涵的力道着实极大,恁多人竟是被他一人之力扑的尽所倒地。
大汉一见,又是哈哈大笑,骂道:“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现在知道老子厉害了吧?还不快去为老子送上饭菜。”继而捂着肚子道:“妈的,饿死了。”一双浓眉紧蹙一起,确实尽显肚饿的苦恼。
斯时,那些小二们已不敢继续罗嗦,有些机灵的业已悄悄地去寻人帮忙。其他客人瞧着热闹结束,重又喧哗起来。
小石头见大汉豪爽,又瞧他力大,却是起了结交之心。何况大汉的肚饿也让他大增同情,向大汉道:“这位大哥,若是你饿的不耐,不如与咱们挤一挤。咱们这的饭菜却是多了不少。”他这话也是下意识,没想到究竟妥不妥当?毕竟他本身也在蹭饭,吃别人的,睡别人的,怎有资格召唤他人?
瘦老儿皱眉,心想,这小石头当真蠢笨,咱们这的菜肴早就开动,若是大汉愿意挤一挤,岂不丢了颜面?何况大汉的来历,咱们一无所知,让他过来同桌就餐,不啻是平添烦恼。又想,原道通灵镜对着他颤动尤为猛烈,禀赋和资质必是出类拔萃,不想竟是个不通世务的傻小子。唉……反正如今也晚了,另一个降世圣子已被正道中人掳去,纵是想换,也没得选择了。哪通臂天王也是个蠢货,偌高的武功,连个小娃儿也保不住。若教中天王均是像他那样,圣教的光大,尚不知要到何时?
瘦老儿想法虽多,胖老儿却是粗线得很。听到小石头的话语,他嘴里尚塞着块排骨,竟已迫不及待地道:“好、好……一起吃、一起吃,热闹些……”
大汉也不客气,听见有人邀他同桌,主要是立时便能治他的肚饿,顿时大喜。“腾腾腾”数步走到小石头对面,一屁股坐下。大声道:“小兄弟,那俺就不客气了。”说完,双手齐动,抓鸡取筷,夹鱼喝酒,一连串的动作瞧的小石头眼花缭乱。
胖老儿见他吃得爽快,也是兴奋。他原本就不尽兴,瘦老儿是浅尝,小石头是拘束,刻下见有了对手,那还不大声吆喝,大朵快颐。桌上的众多菜肴眨眼工夫,便被他们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地一扫而光,只留下滴溜溜转的光盘子和空酒盏。
大汉拍着肚子,说道:“饱了、饱了……吃的可真爽,尤其吃饱的感觉特别爽,呵呵……俺走了,后会有期!”他倒是豪爽,刚吃完,就想走。小石头瞧他力大,原想借他之力逃出两个老儿的掌握,时下见他要走,不禁惋惜。问道:“这位大哥是要到何处?”
大汉道:“俺是浪迹天涯,师傅说了,要俺去投军,要俺为天下一统出些力。呵呵……“
第10章 林中遇敌
小石头三年来未出七里塘半步,对当今天下的局势了之不深,听他这么讲,倒是无甚话说。只得暗自叹气,心想,看来我是脱不了两个魔鬼老儿的掌握了。胖老儿这时笑着调侃道:“你小子胃口这么大,一人就能吃百人饭,哪个将军遇到你,铁定要倒霉,不是粮尽战败,便是闹起内乱。哈哈……”
大汉嘿嘿的自嘲一笑,拍了下小石头的肩膀道:“俺叫郑恩,你叫什么?以后有机会,咱两兄弟再聚聚。”
小石头道:“我唤小石头。”
郑恩瞪大眼,疑道:“就这名?”瞧着小石头再次颔首,不由呵呵笑道:“这名字简单好记,比俺的好。俺改日就叫大块头,怎样?”说完,他是放声大笑。过了半晌,郑恩道:“小兄弟,俺走了,以后有空就到洛阳来寻俺。”
小石头点了点头,他三年来除了与许一炒生出如许感情,与其他人均是淡漠得很。不想今日与这大汉郑恩仅是顿饭时辰,却是恋恋不舍。便在这时,只闻得人声鼎沸,脚步声响起,瞬时从店外涌进一大群痞子般的人物。个个手执刀棍,面相狰狞。为首一个却是那被大汉堪堪教训过的小二。
小二甫一进店堂,见了郑恩便指着他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语声落下,身后那数十个痞子呼啸而上,朝着郑恩涌来。嘴里尚喊道:“狗日的,到这来耍威风,瞧咱们打断你的狗腿。”
值此危急,两个老儿侧身后退,胖老儿拽着小石头,把他护在身后。其余的用餐之人也是惶惶而散,生怕殃及池鱼。
郑恩见有人来寻他晦气,竟是大笑,迳直迎上。只见他拳打脚踢,对于那些刀棍竟是视若无物,任它们砍在身上,居然伤不了他分毫。便像是铁打的金刚,又如是万千军中所向披靡的大将军,手下竟无一合的对手。
顷刻间,地上就躺满了一地的痞子。一个个哀嚎呼救,辗转哭叫,那里有刚进来时的威风。尤其那小二更是骇的面无人色,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双股打颤,浑身涩抖,望见郑恩向他走去,“扑通”一声跪将下来:“大爷,是小的不好,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大爷,望大爷饶命。”
小石头见到郑恩的威势,心生羡慕,寻思着,若我有郑大哥一半的本事,掌柜的也就不会被人杀了。
郑恩瞧小二跪下,顺势一脚踹了他一下,大声道:“狗娘养的,还想与老子动手,简直痴心妄想。呸……”说到这里,朝着小石头一抱拳:“小兄弟,俺走了,后会有期。”
小石头见样学样,与他一般抱拳道:“后会有期。”
他望着郑恩迈着大步走出店门,朝北而去,直到不见人影,方是收回目光,心想,这位大哥倒是潇洒,喝酒吃饭,打人发威,要走便走,要留便留。不知比我强上几许?想到自己被人挟持,毫无自由的处境,不禁郁闷,向胖老儿狠声问道:“咱们也该走了吧?”
胖老儿嘻嘻一笑:“说的不错!”
三人离开市镇,往西而行。数日后,一路上山岭众多,沟渠横生,道路已然艰险无比。途边的客栈更是益发见少,即便有也是相隔很远的距离,若走路的速度较慢,一日的时辰,决走不到下一个客栈。两个老儿虽说轻功高绝,但带着小石头,这行走的速度自然慢如蜗牛,步履维艰。两个老儿也不着恼,反而一路嘻哈。
尤其胖老儿更是聒噪,时常缠着小石头说话,一会儿问他家人有否?一会儿又问他那里籍贯?小石头记忆全失,仅有的也只是在七里塘的三年,怎生回答得了,自是一问三不知。这日行到一处山坳,附近密林围绕,四下空旷无人,天色却已渐晚。
瘦老儿道:“老胡,咱们是连夜赶路,还是在这歇息一晚?”
胖老儿笑道:“不用这么累的,反正离总坛还有一日路程,今晚就在这歇息便是。”
说到这里,两个老儿均用问询的眼神望着小石头。近一个月来,每每住宿或是用膳,两个老儿虽然不是明言相询,但暗底里对他的尊重,却让他惶惶。总想着,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可以让他们贪图的东西,更没有让他们尊敬的身份?对于他们这种态度,小石头委实纳闷。
瞧他不予置答,两个老儿当即劈柴生火,捕捉野兽。片刻间,篝火熊熊,肉香阵阵。
胖老儿不知从那里掏出一壶酒,在边上自斟自饮,不亦乐乎。瘦老儿吃完后,则是四下闲逛,踩踏完周遭环境,便寻了处干净的地方,盘膝而坐。小石头原就食量大,起初几日由于拘谨,是以吃得极少。这一月相处,虽未如何热络,生疏的感觉却已大减。
他一人坐在篝火处,烧烤着瘦老儿捕来的野兔和野鸡。先前两个老儿均是自力更生,自己动手自己吃。尽管问过他要否一起,但小石头嫌他们手艺粗疏,故而摇头。此刻他发挥出了许一炒的三成本事,剥毛、去皮、清脏,又用干盐巴涂抹,更先熬出鸡油,时下再涂抹在肉上。这诱人的肉香比两个老儿适才所烤的无疑胜过百倍。
胖老儿首先轩眉大喜,蹦蹦跳跳的走到小石头跟前,谄笑道:“小兄弟,你烤的肉真香啊!你看看,那颜色,那光泽,那味道……”说到这里,已是抑制不住地流下了口水。
小石头瞧到他的谗样,不禁失笑:“这肉反正烤的多,如果老前辈尚未吃饱,可以一起吃。”
胖老儿笑的浑身发颤,一时不知该怎生表达心中的喜悦,索性翻了个筋斗。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可真大方,我老胡喜欢。呵呵……”
这时,瘦老儿也忍不住肉香扑鼻,不自禁的走来,笑道:“小兄弟的手艺当真不错,在我圣教千年的历史中,小兄弟可说是首位烹饪杰出的圣子。”
经他这么一说,小石头讶然,问道:“什么圣子?什么圣教?”
两老儿原先仍是嘻嘻哈哈,时下骤然肃容。瘦老儿道:“小兄弟,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时辰尚早。何况,这些事,也轮不到我来说。到时,小兄弟自然明白。”
小石头听他不愿回答,自是懊恼,但也无奈。这当儿,恰值烤肉已好,小石头问道:“老前辈,你们有刀么?”
胖老儿从怀里摸出一把带鞘匕首,扔给他。
小石头接过,掂了掂分量,竟然极重。匕首的刀鞘上缀满宝石,在篝火的映耀下烁烁闪亮。小石头一月未碰过刀,此刻虽是一匕首,却也欢喜得紧,当即抽出。只闻得“噌”的一声,那匕首顺势而出,在此瞬间,一汪秋泓在匕首的刀刃上掠过。直映得他眉心发寒,浑身毛孔竖立。
小石头虽不识货,逢此异变,也知道这匕首必是一宝物。不禁迟疑:“老前辈,用它割肉么?”
胖老儿道:“不错、不错……快、快、快……我可等急了……”他是急催,至于宝刀能否割肉,是否玷污了宝刀的名声,偏生半点也未想起。
听他说无碍,小石头也放下心思,何况,他也想知道这柄匕首的威力。当下抡起,往烤肉劈去。
他先挑起烤肉,然后朝上一扔,随即手中的匕首舞的犹如旋风,那块偌大的烤肉,甫落到匕首旋风上,便顺势弹起。随着每一落下,每一弹起,那一片片散发着诱人开胃的烤肉片便落在他早已摊在地上的油纸上。每片烤肉大小均匀,厚薄相等,落下时居然排成一个圆形。
两老儿看的骇然相顾。
瘦老儿传音道:“老胡,那日我与那掌柜动手,就觉得哪人似是刀庐传人。眼下瞧这小子的刀功,果真不差啊!”
胖老儿道:“老涂,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刀庐虽是咱圣教的大敌,这小子终究入门极短。看他那呆样,多半也是偷学,否则,他岂会连咱们也不认识?不用担心了,咱们先吃烤肉!傻小子的烹饪工夫着实不差。呵呵……”
瘦老儿情知搭档的生性,那是大条得很。听他这么一说,自也懒的罗嗦。何况肉香也诱的他胃口大开。这一顿烤肉吃的两个老儿摇头晃脑,回味无穷。两人是边吃边赞,直夸得小石头天上有、地上无,简直就是玉皇大帝的御厨,固然是木衲的小石头,也惭愧的垂首无言,听不下去了。
便在这时,猛听的有人笑起:“哈哈……糊涂长老当真不知羞,为了几块烤肉,竟而这般无耻,没得丢了我天罗教的威名。”声音落下,一人从三丈外的一棵大树上飘然而降。此人衣袂飘动,长发飞舞,在明月金辉的映衬下宛若神仙临凡,端是潇洒已极。尤其袍角边的银色‘水滴’标志,更是展展欲飞,犹如仙露明珠。
小石头原是羡慕得很,待那人走到近处后却不禁双眼喷火。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弑杀许一炒的青衫人,也就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通臂天王。
糊涂二长老顿时全神戒备,即便明知不敌,想及小石头若是被此人夺去,圣教却必会四分五裂,从此衰落。其间干系着实重大,纵是胖长老那般嬉笑无羁的人物,也不敢怠忽。
通臂天王微笑着走近,面上和煦的不带丝毫杀气,便像是文雅的仕子,正在月下闲步。瘦老儿道:“通臂天王,你不是先带圣子回山了么?怎的还在这里,万一误了圣宗的大事,或是延搁了你辅政的大事,岂不懊悔?”
通臂天王淡笑:“原道你们糊涂,不料精明若斯。让本座带个假的回山,你们却带着真的圣子在后面游山玩水,喝酒吃肉。假手于本座引开正道那梆子蠢货,当真是好计谋,本座不得不佩服。呵呵……”说话间,他又近了数步。
胖老儿怪笑道:“什么糊涂?什么精明?天王,你可别在这胡说八道,咱们也不是青楼的女子,由得你调笑。”说到这里,望着他愈益走近,又道:“哎……你别再靠近了,否则,咱们就不客气了。”
通臂道:“你们原就没客气,这么久了,也没问过本座要否吃些肉,喝些酒。唉……如今神目的手下确实小气多了。”他摇头晃脑的说着,仿佛当真确有此念。
瘦老儿冷声道:“你要吃肉拿去便是。”抓起一块烤肉迳向通臂扔去。
通臂天王侧身闪过,听着烤肉落在地上,笑道:“涂长老的烤肉,本座可不敢领教,只能让土地公笑纳了。”他猛力地嗅嗅,续道:“啧啧……多好的一块烤肉,居然被你这么糟蹋了。”
胖老儿见他如此,调侃道:“人说通臂天王如何、如何的厉害,又说如何、如何的狡猾。怎料,全不是那么回事。带的圣子不仅被人劫去,更而还死皮赖脸的不承认,说道是个西贝货。嘿嘿……这未免有些无耻。”
通臂天王此刻离他们不过五、六丈逾,听了也不着恼,更未疾言遽色,依旧神色淡然得很:“无耻不无耻,不是你说了就算的。到了天罗殿里,本座尚要参你们一本。若非你们在本座背后捣鬼,那假圣子焉会被正道之人给夺去?如今么……”话声停顿的同时,忽地身影一闪,掠起一道青虹。
在离胖瘦二长老近丈处,猛地里舌绽春雷,厉声大呼:“真的,就交给本座吧!”
胖瘦二老早已有备。瞧他扑来,瘦长老右拳“呼”地击出,击其中揖,胖老儿则护在小石头跟前,双手握成爪形,蓄势以待。
小石头瞧见瘦老儿的一拳之威,即想起当日与掌柜首先动手的哪个中年人。再睨向胖老儿,却见他与那日的独眼老儿一般的体形,又想起两人相似的馋相。心想,原来这三人便是害死掌柜的凶手,只是除了那青衫人,另二人竟是差点认不出了。若非眼下的争斗,我决然想不到这两个嘻嘻哈哈的老儿就是当日凶残已极的人。
想到那日许一炒的惨死,不禁遍体生寒,毛骨悚然。虽说未见凶手时,一心想为掌柜报仇,可时下见了居然心生怯意。小石头忍不住地暗骂自己,又想起掌柜的恩情厚意。寻思,若我眼睁睁的瞧着凶手逍遥,而不做出半点举动,岂非猪狗不如?即便为了此事付出了性命,那又如何?总比自己战战栗栗,苟活的好。想到这里,不禁勇气大增。把那柄未被胖老儿收回的匕首,又是“噌”地拔出,执在手上,就待青衫人近身,便使出复仇一击。
第11章 多闻天王
瘦老儿的拳法乃是魔教百绝之中的炎阳拳,讲究的是霸气和猛劲,需要勇往直前,奋不顾身。不考虑自身的安危,只求毙敌当场。按理,照他平时的阴郁性格,与这路拳法的拳义定是格格不入。可瘦老儿一旦使上拳法,便与往日截然不同。就像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双拳挥如雨点,手臂一经带动便是千百条臂影。
看似花俏,但每一拳击出,却重有千斤。单看那空拳击落的地方,泥土凹陷,树木生裂。好端端的刚阳拳劲,竟被他用的劲险阴诡,仿佛已达阳极阴生的地步。是而,他的外表虽然刚猛,但内里的劲道却是阴狠毒辣,刁转诡谲,若非是通臂天王与他交手,换成其他人,早被他虚假的外表所蒙骗。
通臂闪让了须臾,晒然一笑:“涂长老,你的炎阳拳虽是教中绝艺,但想依此退我,稍显不够。依本座看,你不如退下,让本座带着圣子上山复命。这样的话,咱们也留下一段情分,不用太过撕破脸面。怎样?”说话间,轻飘飘的又躲了瘦老儿的数十拳劲。
瘦老儿不发一言,迳是面色沉肃的不断挥拳出招,只是拳速慢了不少。慢的时候,就像提着千斤水桶在那艰难地移动。不想,他拳速快时,通臂天王是好整以暇,时下慢了,却是神色一紧,不再单一的闪避,反而开始迎击。但见瘦老儿的拳法,快时如江河顺流一泻千里;慢时,恰如凝气提笔深沉浑厚;整套炎阳拳使得是参差错综,快慢多变,好比那潮水大起大落,奔放跌宕,尽显豪纵。
通臂天王斗了片刻,不禁钦佩,忍不住道:“涂长老果不愧是一代拳术大家,这套炎阳拳非但被你练得炉火纯青,更而被你独辟蹊径,另创一格,达至拳道颠峰之境。本座深感钦佩……”瞧着瘦老儿望向自己,脑里灵光闪现,又道:“可惜,可惜……”
瘦老儿问道:“有甚可惜?”他平生侵淫拳法,对于拳道的追求实已如痴如醉。一旦闻得有人与自己讨论拳法的得失利弊,便不由地忘了一切。
通臂见他手脚一滞,忽而大声道:“可惜的就是……你太笨!”说话间,身子如泥鳅般的诡异转折,一滑一闪居然从瘦老儿的双手间穿过,一下转到瘦老儿的身侧,右手极是诡异地点出。
这一招使得好生惊险,却又妙到毫巅,眼看就要点中瘦老儿的腰间大穴。此时,青衫人的身子缩的犹如小孩玩的皮球大小,目标之小教瘦老儿徒唤奈何,双拳根本不及收回,纵是一直在旁严阵以待的胖老儿也是鞭长莫及。
这个空暇实是通臂天王精打细算而出,他知道瘦老儿的爱拳习性,又算准了他稍后的避让方位,尤其让胖老儿的落空,更是精确无比。胖老儿急喊:“通臂,你可真卑鄙,该叫卑鄙天王。”瘦老儿却是双足疾踢,可惜是尽数落空。
正当这危机,便听见一声尖利的破空厉啸,再瞧着扭曲的空气涟漪,其间必有一尖锐物奔袭而至。而目标竟是通臂的那根手指尖。这声厉啸,教人一惊一喜,惊的是通臂,喜的自是瘦胖两老儿。
此刻,若通臂点中瘦老儿的穴道,接下来定会被这尖锐之物废了那根手指,且看那物事的来势以及内里蕴涵的浑厚劲力,保不定会被废了一只手臂。通臂天王岂肯为了击中瘦老儿,而让自己遭此痛楚,自然手一缩,整个人如球弹起往后蹦去,一跃便是三丈开外。
与此同时,那尖锐之物固然击空,却直向百丈外的一棵大树击去。只闻得“噗”的一声。一棵大树被击出一个深有指许的小洞。
这会,通臂方是瞧清,那尖锐物原是一粒不起眼的小石子。从弹出地开始,到击穿大树,之间的距离足有两百丈。而那偷袭之人,仅凭一粒石子居然达到如此效果,可想来人的功力,半点都不逊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