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东西放下!”一个声音自我们身后传来,冰冷中透着一丝不尽人情。
转身跳了下来,我来到了那个人面前,上下打量着他:个子很高的一个男人,全身上下被黑衣服包裹着,身材匀称,头发有些长,几乎遮了他的半张脸,皮肤惨白如纸,嘴唇却艳红如朱,露出来的眼睛细长,应该长得不错!
琳儿也跟着跳了下来,并迅速挡在我身前,非常不客气的说道:“你是什么人,敢这么跟我家小姐说话!”
“我说,放下琴!”男人抬起头来越过她,死死的盯着我,眼神中透出了一股阴寒。
“这位先生,不管你要这柄琴是为了什么!”我欠了欠身,表示了一下基本礼貌,语气中却没有丝毫退让,“都不能给你!”
他的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一扬手竟然是一道黑色光亮,闪电般直指我的面门:“我再说一次,放下!”
抬手掩住了嘴巴,我淡淡的笑了一声:“呵呵,看来阁下也不是凡人,那我可否问一问,您要这柄琴是何目的吗?”
“你无需知道!”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向我攻了过来。
白光一闪,琳儿杏眼圆睁,漂亮的小脸上饱含了怒气:“你这人好不讲理,一再冒犯我家小姐,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说着,就与那人打在了一起。
他们打架,我是不方便插手的,只好站在一边观看。
要说这琳儿,也有千年道行了,若是寻常妖怪或者方士,那肯定不会是她的对手。只是这黑衣男子却略有不同,百招过往,不但胜负未分,他竟然还有些占了上风。
打着打着琳儿自觉不是对手,便一个诀掐了出来,跟着一道白光闪过,一条白色巨蛇便腾在空中,她竟然化出了真身。
“这丫头真是的!”我无奈的叹了一口,赶紧挥了挥左手,把这片地方与外界隔离开,免得有人经过铁定会被吓丢了魂。
本以为琳儿可以胜券在握了,却没想到又有意外翻转。
只见那人突然眼神掠过一丝狡黠,跟着手一扬,一道金光便划开了夜空,如同一条金色巨龙,向琳儿飞卷而来。
“琳儿当心!”看清了那是一条绳子之后,我赶紧提醒道。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那金色长绳便似有了生命一般卷上了琳儿的身体,她一个躲闪不及就着了道,跟着化回了人形直直坠落下来,掉到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哎呦!”琳儿被摔得生疼,嘴里直哼哼,“你使诈,算什么英雄好汉!”说着,她还不停的扭动着身体,可是越扭得厉害,那绳便越是缠得紧。
那黑衣人也不急,走了过去,轻轻的用刀背拍了拍她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身体,笑道:“你可知道,越是挣扎,这绳便越是收紧,劝你还是老实点,不要动了吧!”
望着琳儿像一条毛毛虫似的在地上乱扭,我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一个闪身过去,跟着把她带回我自己身边,蹲下身去:“你这捆仙索可是那未能升天的紫阳龙龙筋,加上血炼之术而得的!”手中聚起的气在那绳上一拍,它便乖乖收进了我的手里。
那人见我收了他的宝贝,也不急不恼:“你倒是有见识!”跟着一扬手,似乎想要将它唤回去。
只是那捆仙索仍然乖乖握在我手里,没有一丝要回去的意思。
“......”他的眼神里露出丝丝疑惑,却没有说一句话。
“可摔死我了!”站起来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屁股,琳儿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想来这些年,待在我身边,她可是从未受过这么大委屈的。
把绳子直接扔回了他手里,我一双眸子冰冷了起来:“你既不是凡人,便应该知道这骨琴的作用,更应该知道它对于不死民的重要!”掏出了骨琴握在手里,继续说道,“我是必定要将它还回去的,你不用再打它主意,如果想寻仇,就到这里来找我吧!”从锦囊里摸出了一张名片,手一扬就甩了过去。
接住之后,他的眼神变得复杂又疑惑:“原来你也是要拿了它,去还给不死民?”
“废话!”琳儿气得直跺脚,“也什么也,说得就跟你也是一样!”
没有理会她,那黑衣人嘴角一扬,道:“我们会再见面的!”跟着就是黑影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中。
“你给我回来,你这个死家伙!”琳儿想要去追,可是却不知道应该追什么方向,“公主,你为什么不出手教训他,害我吃了这么大的亏!”
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我的心思有些起伏,他的气息竟然这样熟悉,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咱们走吧!”没有理会叽叽喳喳仍然在吵个不停的琳儿,我抬起了脚步,径自离开了。
艳阳高照总是好的,但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混身上下懒得厉害,尽管店开着,却不想动,就趴在榻上的小桌上,拨弄着茶海上的杯杯盏盏。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把柜台卫生从里到外做了一遍,琳儿把抹布收好之后,坐到了对面,“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怪怪的,我又没有怪你,怎么你反倒生起气来了!”
笑着摇了摇头,我叹道:“傻丫头,我没事!”继续把玩着手里的东西,我并没有抬起眼睛来看她,“只是想起那年,与你相遇,时隔经年,晃若隔世,又仿佛就是昨天一样啊!”
“扑哧”一声,她的脸上笑开了花,一口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对啊,想来要不是公主,估计这世上根本也就没有我了!”
“若是换了现在,你还会想尽办法去偷那骨琴吗?”我起了身,走进后堂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冰着的酒。要说这现代文明大多也是好的,比如这冰箱,镇过的百花酿和千日醉,总是更香甜的。
用力的甩了甩头,她的眼神里有些悲伤:“那肯定是不会,因为,传言当真是不可尽信的!”
眼前不禁出现了当年的场景,那时候天很蓝,草很绿,水很清,而她还是一只才修行百年的小蛇精。
......
才得知自己的身份与旁人不同时,我似乎还有些接受不了的,但是想想,天下人皆为自己的子民,又心想着不论如何,也定要肩负起这重责,只是盼着莫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才好。
但是这一晃千年,似乎是习惯了,淡定的看着往往来来的人群,竟也忘了自己并非凡人这一说了。
“掌柜的,我要买东西!”
随着一声娇气又略带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跟着就是“腾腾腾”的脚步声,一个个子不高身着一身白衣的少女,就出现在我面前。
着眼上下打量着她,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明眸皓齿,眉宇间隐隐透着些英气,眼神澄澈坚毅,只是自天灵处冒着丝丝黑气,凡人虽看不见,但我却看得真真的,再搭眼一瞧,那身后似乎还拖着条细细的白色长尾,心中便有了数。
“你这般看我作什么,还怕我给不起银子不成?”许是被我盯得紧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不自在的表情,警惕的瞪着我,一双杏眼睁得圆圆大大的,那模样煞是可爱。
手握团扇掩面一笑,我问道:“那这位小姑娘,您是要买些什么?”
“我要骨琴!”
骨琴?
面对她的直接,我有些讶然,毕竟她要的东西,一般人不会知道,而对于一条有些道行的白蛇来说,那东西既不能且助她修行,又不可帮她躲避天劫,想来应是有别的用处罢!
“姑娘所言之物,我从未听闻,还是请回吧!”反正凭她之力,是取不得那琴的,所以我直接下了逐客令,并信手掐了个通心诀来,要听听她心里在说些什么。
果然正如我料,她虽嘴上没有说什么,内心却极为丰富:“明明也是个妖,非要装人也就罢了,竟然还轰我走,看我晚上不来砸烂你的招牌!”
“呦!”我轻笑了一声,提高了声调,“你这是要来砸烂谁的招牌啊?”跟着一闪身自柜台到了她面前,扯住了她的耳朵,“小蛇妖,胆子可真不小呢!”
“哎呦哎呦!”耳朵吃疼,她的嘴巴却不肯服软,“我,我说的是事实,你,你若不是妖,怎么就能听到我心里的想法,怎么会有这么多世间的珍奇,哎呦,疼,疼,你快些放手!”
被她的模样逗得我好笑,正欲放开手,却发现在她颈后有一个黑色的巴掌印,便扒开她的衣领,急急问道:“你可是去了那穿匈国?”
许是我问得突然,表情又甚是凝重,她怯生生的点了点头,竟是不敢再挣扎了。
第九章 骨琴(三)
放开了她,我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妖啊,在这里等我!”说罢,便用一种不容反驳的命令眼神望着她。六零文学
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眼神中露出些许畏惧。
到了后堂,我取出一个白瓷瓶,又折了回来。
见我又回来,她有些害怕,吓吓惊惊的往后退着,一张俏脸紧张到鼻尖渗出了汗来。
“你莫怕!”我打开了瓶盖,从里面沾出了一些发着绿莹莹光亮的透明药膏,“来!”招呼着她。
小心翼翼的走到我跟前,她还是一副狐疑的样子:“我,我告诉你啊,我很厉害的!”
“转过去!”轻轻的推着她转过去,我又撩开了她的头发,把药膏涂抹上去,边涂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琳儿!”全身颤抖着,她咬着银牙回答着,“你,你是谁?”
微笑着没有回答,看着那渐渐退去的黑色印记,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了!”
“我本以为活不成了!”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琳儿长长舒了一口气,“谢,谢谢你啊!”
把白瓷瓶放到一边,我坐在榻上倒了一杯酒递与了她:“为何一定要得到骨琴,只怕你这般莽撞,定是要赔上性命的!”
接过酒杯坐了下来,她啜了一口,竟是落下泪来:“我,我需要那琴帮救回两条人命!”
“救回两条命?”抬起眼来重新打量着她,这孩子的眼中坚毅之余,竟然泛起了雾气,跟着就是泪珠儿成双成对的落了下来,砸进了那酒杯中,激起了圈圈涟漪。
“我本是一条修行尚浅的蛇,终日里藏在山上插科打诨,逍遥自在,日日担心的便是那雷劈之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把酒一饮而尽,跟着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
琳儿本是一条小白蛇,整日在阳光和草丛中发呆浑度着。
她从未像其他兽友禽朋一般,盼着有朝一日靠自身勤勉,潜心修炼,便可脱离轮回。虽说,她也曾想过这件是妖都要梦寐以求的事,却也知晓其中艰难,所以,宁愿选择一世逍遥,也不愿为永生所累。
怎奈何她灵台尚未开启,每日闲逛之余,都要竭尽全力去避开各种天敌的追杀,但,就是这般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竟叫她吸收了天地灵气日精月华,渐渐从蒙昧生灵到诚心入道,一晃百余来年,也修了个人形模样。
那一日,她正在草丛里吸着鲜花的汁酿,贪婪的沐浴着阳光,心头突然一慌,算了算深知天劫将至,不免心生惧意,便想着,若是能遁入俗世,是否可避过此劫呢?
结果,想变成了做,她真就遇到了刘夫人。
那刘夫人乃是尚书之妻,老两口为人温和,乐善好施,待人极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且颇深受百姓爱戴。
但无奈,造化弄人,老两口已是年过花甲却膝下无子,这便叫他们整日唉声叹气,郁郁寡欢。
这琳儿的出现仿佛喜从天降一般,老两口立马认了她做女儿,且待她如掌上明珠一般,一家三口竟是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了一起。
许是这俗世的亲情羁绊住了她,竟叫琳儿贪恋起这份亲人间的温暖,日日夜夜守护着两位老人,特别是尚书告老还乡之后,三口人举家迁到乡下,虽说日子比起之前的富贵来得清苦,却也算是逍遥自在,平淡安祥的。
这般稳定的生活,叫琳儿几乎已经忘记自己还是一只未受天劫的妖。
直到那一日,她独自一人在田里劳作,刘夫人叫她回去吃饭。放下锄头,往回家走,刚刚要进屋的一瞬间,突然晴天里响起了惊雷,直直劈倒了房子,而屋内的老两口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双双压在了废墟之下。
因为害怕雷劈天劫而逃到了俗世间,又因为刘氏老夫妇的庇护而一直相安无事,然,如今因为她,他们却死于非命,这叫她如何能承受。
深知自己修行尚浅,根本没有起死回生之法,但是,她却听说过,在南海之上,有一座岛,岛上有国名为穿匈,穿匈国东居住着不死民,他们世代守护着一种名为骨草的植物,传说那骨草结出的果实,名为骨琴。生者持,可得长寿不死,亡者,碎食琴身,便可死而复生。
为报答刘氏老夫妇的救命之恩,她暗下决心,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得到那骨琴。
带着此种心情,她便踏上了旅途,乘风破浪数度失败,终是给她找到了那岛。
穿过密林,她便寻到一种坚硬的岩壁,顺其摸索着,在一处岩石缝隙中,正生长着一株奇怪的植物。
与寻常植物不同,它茎粗而叶肥,却并非绿色,而是刺目的红,无数荆刺盘踞,泛着暗暗黑光,高高昂起的花萼如同藐视众生般抬着头。而细细茎条缠绕中,隐隐可见一柄琴生长其中,琴身纯黑,而琴弦鲜红,就如同一朵黑色大花中间蜷曲着红色的花蕊,美得妖异。
这便是骨草,而那琴就是它的果实,传说中碎食可令亡者复生的——骨琴!
欢喜着飞奔过去,手还未触及半分半毫,她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袭来,便快速向旁边一闪身。
“什么人?”软鞭握在手中,她俏眉微蹙,怒喝道。
只见那来人通体全黑,连五官都不得见,并不与她多说,上来便动了手。
见来者不善,她也不由分说扬鞭应战。
结果,只百来回合,颈后便重重挨了一掌,自知敌不过,若自己死了,便再无法叫那老两口复生,所以,她只好选择了逃,准备伺机再来偷那骨琴。
回了家后,听闻城中有一间乐器店名作“琴乐声嚣”,说是想要什么奇珍异器都有,便想来此试试运气,却不料便被扣住了。
......
“哪个说要扣住你了!”听她说完,我淡淡骂道。
“那你不扣我,便卖与我骨琴!”她一听这话,便站起身来,一脸的无赖样,“若你不卖,便是你不扣我,我也不走了!”
“好个不讲理的丫头!”团扇轻轻的打在了她的头上,我无奈笑道,“你若非要那骨琴,倒也不难,我与你走一趟那穿匈国便是,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