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井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井是越打越深,但困难也是越来越多了,进度明显慢了下来。因为是从几个山坡的低洼处挖的,不时就会从里面挖出不少的石块,好在都不是太大,而且,也没碰到所谓的大面积的石头,否则,这个井还没有开挖,就要放弃了。
又过了几日,也许是张才的运气到头了,打井终于遇到了大的麻烦。
这天中午,张小花下到井里抡起锄头,开始挖土,谁知道第一下,就碰到了好像是坚硬的石头,把张小花的手都震麻了,按照以前的经验,张小花又选了离刚才比较远的地方,又是一锄,“当~~”的一声,明显又是那块石头,张小花不禁有点心慌,沿着井的四周又锄了好几下,没有例外,都是石头!张小花拉了拉绑在腰间的绳子,让人把他拉了上去,沉着脸把事情跟他爹说了。张才和打井的人也都下去看了,上来之后沉默不语。打井的人跟张才商量,让其他的人先到旁边休息,吃过午饭再来帮忙,最后确认是否就是一个很大的石头或者是一层石头。
见到大家都散开了,在地上坐着休息,只有张小花望着这口没有打好的井,心中忐忑不安,真的害怕是一层石头,无法再往下挖,多日的辛苦白费了,也许还打不了井了。张小花让张小龙把他再一次放到井底,不死心的再次挖了起来。
第0003章 手镯
有二指来宽,乌黑乌黑的,没有花纹,扁扁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张小花正待仔细看,就听到坡下张小龙喜悦的声音传来;“小花,快来快来,有盼头了。”张小花听了,高兴的蹦了起来,顾不得再看这个捡来的手镯,顺手揣在怀里,捡起锄头溜下山坡,浑没有注意到刚才拿着手镯时轻飘飘的感觉。
当张小花跑到坡底时,看到的是张小龙和张小虎脸上的笑容,还有就是张才略有苦涩的脸。听张小龙一说,这才知道,井底并不是一层石头,而且石头也不是太大,只要扩大井口,就能把石头弄出来,不过这个扩的长度至少是三步。
此时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午时已过。但由于井已经挖深了,井底并不能看到东西,全凭带到井下的一盏油灯照亮。张小花的脸上在摇曳的灯光中看不出有什么决断,他思索了片刻,他举起锄头向一个方向挖去,“当,当……”响声不断,又换了几个方向,也同样如此,这……可如何是好,看来真的是山穷水尽了啊。
张小花有点想放弃了,还是先上去吧,等过会儿把井口扩大了,再看看。不过娘亲还没有送饭过来,自己要不先从下面挖一下?想着想着,张小花也就没有停下来,接着从面前,齐腰深的地方,找了个方向就挖了过去。挖着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一声“咣当”的声音,小花不禁心里一惊,又是石头?可是接着又是一锄头,反倒没了声响。张小花心中诧异,不过也没多想,没准是个小石子,只要不是大石头就好。往前挖了大概一步远的光景,张小花又尝试的往下挖,心中期待着不要听到讨厌的声音,结果并没有他太大的安慰,这个方向的一步的下面也是那块石头。
正待张小花准备休息一下,再换方向的时候,张小龙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小花,快上来吃饭吧,娘亲送饭过来了。”张小花被大哥从井下拉了上来,看着张小花的脸色,张小龙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给他拿来了饭食,看他狼吞虎咽的吃完。然后安慰说:“没关系,小花,这地方不行,我们再换别的地方吗,山坡这么大,肯定有地方可以打井的。”
吃完饭的张小花脸色明显的好多了,似乎不再阴郁,看着打井的人往井下去了,就笑着对张小龙说:“我知道了,大哥,我上去地里看看,一会儿再过来。”张小龙拍拍张小花的肩膀,没说什么,拿着空的竹篮走开了。
张小花扛着自己的锄头走上山坡,来到自己那块有模有样的田地边,把锄头放在一边,自己则坐在地头,很无奈的望着这块无法浇水的地,想着是不是以后要自己从河那边挑水过来。当他的眼睛落在锄头上时,发现锄头的上面带着一块泥头,估计是刚才在井下挖土时带上来的。张小花就用脚在锄头上蹭了蹭,结果没蹭掉。他把锄头拿过来,用手把泥头清理了一下,发现锄头上居然套这个圆圆的东西,还卡的挺紧,张小花歪头想了想,估计刚才在井下挖土的时候,那声“咣当”就是锄头挖到这个圆环的动静了。怪不得再没声音,原来是被套在了锄头上。张小花想把这个圆环从锄头上弄下来,找了树枝撬,找了石头轻轻敲,都不能凑效。如果使劲在石头塄上磕一下也许能把它弄下来,不过也难保不会把它给弄碎了。总不能带着这东西下井挖土吧,张小花又有点束手无策了。最后,张小花狠下心,用一半的力气举起锄头在石头的塄上一磕,就听“咣当”一声,圆环没碎,也没从锄头上下来。也是张小花就使了全力,磕了好几下,总算是弄下来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圆环居然也没有碎,看来是很结实。
张小花拿起那个圆环,用衣服把它上面的泥土擦净,这才看清楚,应该是个手镯,有二指来宽,乌黑乌黑的,没有花纹,扁扁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张小花正待仔细看,就听到坡下张小龙喜悦的声音传来;“小花,快来快来,有盼头了。”
张小花听了,高兴的蹦了起来,顾不得再看这个捡来的手镯,顺手揣在怀里,捡起锄头溜下山坡,浑没有注意到刚才拿着手镯时轻飘飘的感觉。
当张小花跑到坡底时,看到的是张小龙和张小虎脸上的笑容,还有就是张才略有苦涩的脸。听张小龙一说,这才知道,井底并不是一层石头,而且石头也不是太大,只要扩大井口,就能把石头弄出来,不过这个扩的长度至少是三步。井口大了,挖土的量就大了,时间当然要长,给人家的钱也要多了。不过,好在不用重新选地方,重新开井,不用挑水来浇地,也算是有个好的结果。看到三个孩子高兴的样子,只有张才一个人在心中暗自担心,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这样的石头了,再有这么几次,这个井估计就不用再挖了。
下午的活儿倒也简单,挖井的人根据石头的大小,重新丈量了井口,规划着怎么扩大,重新挖土。经过了这么个小波澜,大伙又有条不紊的干了起来。
晚上回到家中,吃完饭,上炕睡觉前,张小花也都没有想到怀中的这个手镯。只是在脱衣服的时候,掉了出来,这才想起来,不过,累了一天,实在是太困了,他也没有多想,随手就塞在了枕头下面,沉沉睡去。
这个夜里,张家的一切还跟以前一样,油灯早早的熄灭了,风吹着篱笆门摇晃不已。黄泥墙上的枯草也被吹了起来,无力的挥动。只有天上月光照下,透过窗口洒在破旧的桌子上,被褥上,每个人都进入了梦乡,静静的夜中,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唯一有不同的,就是张小花,不,应该是张小花的梦!他的梦不再是以前的五花肉,而是满目的闪动!就像是一种呼吸似地,一张一弛的光辉,一闪一动。
翌日清晨,当初升太阳的第一缕阳光照着张小花脸上时,张小花睁开了双眼。疑惑的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闪烁的事物,这才知道所有的闪烁都是做梦。自嘲的摇了摇头,准备继续睡觉。不过,这时他才发现,听着两个哥哥的呼噜声,他似乎是睡不着了,自己是精神百倍,不得已,起床穿衣了。
张小花走到院子的时候,看到娘亲正在院中的灶台上做饭,于是就去墙角的水井边打水准备洗脸。郭素菲看到张小花出来,很是奇怪,说:“小花,怎么起这么早?昨天累了一天,今天多睡会儿吧,干活还得过一阵呢。”
张小花一边打水一边说:“不睡了,娘,我不困了,而且,你看,我都歇过来了,现在是力量十足,一锄头下去就能把那块石头给刨碎了。”说着,他把水盆放下,还做了个锄地的动作。
郭素菲笑着说:“好好,小花乖,长大了,跟你爹一样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张小花红着脸说:“娘,我都这么大了,不要叫我乖了,多难听啊。”
说话间,张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把青菜,问:“谁长大了啊?小花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再睡会儿啊。”
然后把手中的青菜递给张小花的娘亲,说:“菜园里的草有些长出来了,有时间得拔一下了,这几天净忙井的事情了,可别把咱家的菜给种荒了。”
郭素菲接过青菜说:“这不说你儿子吗,今天头次起得这么早,以后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啊。”
郭素菲接着做全家的饭,张才也进屋了。张小花洗完脸,无事可做,就走出了院子。
虽然时间尚早,也是快入冬了,可庄稼人是闲不住的,村子里已经有很多人在走动了。有些人赶着鸭鹅去河边,有些人从河边打了些草来喂鸡和猪,还有些人已经扛了锄头,准备下地了。张小花走在村子的小道上,感觉今天与以往不同,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就是感觉自己精神充沛的样子,有一种力气用不完的感觉,或者说是全身每一处都是包含力量。不过他也不会多想,只是以为昨天睡的好觉罢了。当张小花走回到家中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用饭了。他也急匆匆的吃完,跟着爹和哥哥一起接着去挖井了。
随后的几日倒也安稳,井面扩大了,石头也被他们从井底刨了上来,井也是越打越深了。那块挖出的时候,看着挺平整,而且摸起来冰凉的,被张小花叫着两个哥哥把它弄到了田头的树下,准备夏日的时候,当干活间隙休息的床榻用。而那个手镯呢,也被张小花仍在了脑后,放在枕头的铺盖下,忘得是一干二净,只不过是他的梦早已经被闪烁代替了五花肉,只不过是他并没有意识到。
又是几日,井中依旧没有出水,这时的张才就有点发愁了。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土层就要上冻,虽然井底不会结冰,但干起活来,已经不是那样的顺畅了。这天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已经聚在一起做农活,张才皱着眉头跟郭素菲商量在过几天井底不出水,估计就要停下来了,等开春在说了。
这时,郭素菲说:“孩子他爹,你知道邻村的吴先生家在南边的山坡也弄了块地吧?”
张才说:“我不知道啊,不过,我倒是听说南坡也在挖井。”
郭素菲说:“就是那口井,是吴先生家打的,跟咱们一样,也是用来浇田的。今天我去河边拔草喂鸡,碰到了村口的郭泉家的,她的小姑子不是嫁给吴先生的兄弟了吗,你猜她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难道是井已经出水了?”张才诧异的问。“他们不是比我们开的晚吗?这么快就出水了啊?”
“你就想着快出水,比出水更邪乎的事情!”郭素菲没好气地说。
“咦,那是什么?”不仅张才被吸引了,张家三兄弟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他们打井,挖出了一个小破箱子!”郭素菲接着说,“箱子从井里挖出来的时候,被锄头打破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虽然有泥土盖着,但也能看清里面的珍珠玛瑙!你说,我们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比他们打的还早呢,就打出了床大的破石头。”
就在一家人为吴先生一家的财运唏嘘时,张小花才记起自己也从井中挖出的东西。他兴奋地说,“爹,娘,我也从井里挖出宝贝了。”在家人的催促和热切的目光中,他从被褥下拿出了那个被遗忘了的手镯。
张才接过来,拿到油灯下仔细的观看,就见这是一个乌黑的,扁扁的,不知什么材料做的东西,与其叫手镯,不如叫铁环来的恰当。他也看不出所以然就递给了郭素菲,郭素菲接过,先掂量了一下,用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阵,说:“这么轻,不像是玉石做的,也没有什么花纹,估计不是什么首饰。像是哪个孩子家的玩意儿,小花,你拿着玩吧。”张小花没心情的接过来,递给两个哥哥看,仿佛没有挖出珍珠玛瑙就是他的错似的。
手镯在两个哥哥的手中转了一圈,又递给了张小花,看来这个丑丑的玩意儿大家都不怎么感兴趣的,小花只好又揣在了怀里。
郭素菲又接着说:“唉,如果真是一个好的首饰,倒可以考虑给留下来,等开春给你大哥说媒的时候,当做聘礼。”
这下子,可又把一家人的情绪点燃了。开春后,张小龙可就满二十了,也该找了姑娘定下来了。一家人就根据自己的印象,一个姑娘一个姑娘的跟张小龙掰扯起来。油灯熄灭的时候,一家人还都意犹未尽,但为了明日的打井和农活,也都只好上炕睡觉了。
临睡前,张小花把怀中的手镯掏了出来,正准备再次放到被褥下面,却又一转念,吴先生从地里挖出的是宝贝,我这个也是宝贝,我得好好的保存它。可是往哪里放呢?他想了想就把手镯套在了手腕上,也真巧,竟然是贴着手腕的合适,挥挥胳膊,手镯竟然不会上下滑动。张小花心中窃喜,这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嘛。
直到他浑然入睡,也没有想到,如果跟他的手腕那么的合适,没有缝隙,那他又是如何的从手上套过去的。更别说他每夜梦中的五花肉早已不见,只有无限的闪烁在脑海了。
第0004章 过年
以后的几日,张才一家大小都围着打井转圈。好在到了第六日,大家期盼已久的水终于给挖了出来,总算是在入冬之前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就在张才忙着给挖井人结算工钱,张小龙兄弟三人忙着修葺从田地到井台的小路时,阴郁的冬云压顶,些许盐豆般的小雪渣从天而降,农家人爱恨参半的冬日终于到来。
第一场雪下来,寒风也更凛冽,离过年也就不远了。
张才今年很满足,给家里多弄了块地,又打了口井,以后这块地不怕天旱,好好的伺候,应该是家里口粮的主要来源。所以,临近年关之时,老早吩咐郭素菲多准备一点年货,一家人好好的过一个年。老岳母年纪也大了,过一个年是一个年,近几天老岳母的身体愈发的糟糕,一天倒有半天是躺在床上的,也不晓得能不能过下一个年,想到自己的父母,再想到老岳父对自己的好,他就耐不住火热的心思,期待一个圆满的好年。
农家人的年货很好置办,所谓的丰盛也就是式样多,数量可就寥寥了。其实就式样而言,大多是平日里晒干的山货,只有极少的东西是张才从很远的集市上购置的。因为岳母的关系,张才今年购置了一些平时没有见过的食物,倒是让张小龙兄弟三人眼馋,只想赶快过年早早的品尝一点。郭素菲则除了忙乎过年的事物,更多的时间是去村子里找相熟的亲戚,有时也去临近的村子打探,她关心的事情还是在于自己大儿子的婚事方面。不过,看她有时阴沉有时喜悦的脸色,感觉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时间在张家人忙碌中匆匆流逝,新年终于就到了眼前。
新年前的头一天,正当大家围着火炉,谈论来年的收成,田里的情况还有张小龙未来的媳妇时。突然听到村子外边嘈杂的叫喊声,外面都乱作了一团。
“难道是强盗来洗劫村子?”张才脑子里立刻冒出一个念头。不过,应该也不是吧,由于郭庄很小,郭家也是小家族,每家每户都很贫困,附近居山为王的强盗也从不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来由今天会过来吧。虽然这么想,可张才也不敢大意,招呼三个孩子,拿了锄头等有铁的家伙,小心的走出屋子。张家的围墙是半身高,一眼就看到了村子里的情况,村子中,有很多人在聚集着说话,也有人在奔跑,不过没有不认识的人,虽然人人的脸色都有点惊慌,但居然还能看到一点的庆幸和幸灾乐祸的神情。张才甚是奇怪,吩咐三个孩子回屋,并把“武器”放了回去,自己出门打探消息。张小龙三个人当然不想闲着,也跟着溜达出来,跟同龄的年轻人混在了一起。
村子里的人不少,三三两两或站,或坐,都在谈论一件事情。张才走到其中一群正在边抽旱烟,边比划着大声说话的老汉中间,看到平日跟自己比较熟识的刘铁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刘,这是怎么回事儿?咋的这么乱啊。”刘铁匠正默默的抽着烟,看到是张才问他话,就把刚抽完的烟在地上磕了磕,重新从烟袋中装上一锅的新烟,小心的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沉闷地说道:“老弟啊,你知道离咱们村八十里地北边的一只眼吧,那个占了西翠山的强盗?”
张才说:“知道啊,那是咱们这里方圆百里内最大的贼人,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不过他们一向都是在北边富裕的地方活跃,咋的?跑到咱们这里了?”
刘铁匠又吸了口烟,说:“是啊,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辛庄的吴先生挖井,挖到了一箱的宝贝?”
张才恍然大悟:“难道是,他们……”
张才不再问了,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财不外露啊,如此显眼的一笔巨大外财,被强盗瞄上了,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旁边的郭屠夫见张才不问了,就挤了过来,神秘地说:“还不仅仅如此,吴先生刚开始时还心存侥幸,说根本没有的事,不承认,那一只眼就把吴先生一家几十口人赶到祠堂里,派人把吴先生的家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从菜窖里,井底找到了一堆的珍宝,一只眼恼怒吴先生欺骗自己,就一把火把吴家的祠堂烧了,活活的几十口人啊,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好在辛庄稍稍比咱们强那么一点,都是穷人,一只眼也没怎么难为别的人。这些强盗走的时候,还吵吵着让村民小心,不要报官,否则让辛庄的人都跟着陪葬。”
刘铁匠说:“旦夕祸福啊,几天前还以为自己发财了,现在就满门灭绝啊。惨啊~”
郭屠夫接着说:“灭门倒也没有,吴先生的弟媳妇昨日回咱们村看爹娘,今日没有回去,躲过一劫,刚才不是有人报信嘛?她才知晓惨剧,找了人前去看究竟,而且,听报信的人说,山贼走的时候,还拖了个女的在马上,看不清面目,估计是吴先生的女儿吧,被山贼相中了,掠了上山,也许是做压寨夫人了。”
张小花兄弟三人早就站在爹爹的后面,听了村民这么一说,没来由的心中甚寒。平日里也少听强盗的险恶行径,但都是说说而已,以为是故事,现在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而吴先生也是几个人见过,小时甚至教过张小花识过几个字,现在就没了,被烧成了焦炭,虽然没亲眼所见,可也让他感到悲伤和害怕。张小花不自觉的摩挲着带着左手腕的手镯,心里暗暗地想:“好在我挖出的不是什么真的珍宝,即便是,我也决不告诉任何人,以免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灾难。”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血淋淋的道理就这么深深地引入少年郎的心里了。
兄弟三人跟张才说,想要到辛庄去看个究竟,但是张才没有同意。毕竟马上过年了,去撞了血光之灾,对来年的运道着实的不好,而且辛庄的吴家现在就是一眼的焦土,惨绝人寰的情景让人看了害怕,估计官府的人现在应该也到了那里,去了说不定还会招来一堆的麻烦。
说着说着,满村的人也都散了,毕竟人家的日子到头了,自家的日子还是要过,各扫门前雪的道理,即使是农家人也是懂的。天色已黑,自己的新年也快到了,还是收拾心情,忙乎自己的事情吧。
张才和三个孩子回到家中,看到岳母和郭素菲围着火炉烤火,就把辛庄发生的事情跟她们说了,两个人听得大惊失色,两人都祈祷上天,希望死去的亡灵能早早的投胎,也希望自家永远不要碰上这样的祸事。直到天色都黑透了,家中都点上了油灯,张小花的外婆还在嘀咕:“旦夕祸福啊,旦夕祸福。”
同样的新年,今年的郭庄远没有以前的热闹,夜幕下,只有孩童拿着灯笼嬉戏玩耍,也只有他们不晓得人世间的险恶,放任自己的天性。大多数的庄户人都像张才一家,在吃完丰盛的年夜饭,收拾完过去一年的辛劳,期望新的一年甜蜜幸福之余,心头都留有一丝的阴郁,想想吴先生的遭遇,想想这个弱肉强食的人世间,难免有“我为鱼肉”的想法,看着茫茫的世间,却不知如何能护的自己一家的安稳。
本应热闹喧嚣的新年夜就这么悄然的过去了。不知道村中别的人的梦中是否有幸福,是否有欢乐,或者是收获和甜蜜,但是张小花有的,只是闪烁,那闪烁似乎有了一丝的清晰。
农家人的新年其实很简单,除了相互的拜年就只有远处鲁镇上的赶集了。每到新年的第三天开始,鲁镇有一条街就是周围四邻八乡聚集热闹的“集”了,大家都穿着新衣服,拖家带口,带来腰间稍稍充盈的钱袋,来这里感受新年的气息。
张才一家人,除了郭素菲要在家照顾张小花的外婆,张才带着的三个孩子来鲁镇赶集了。
鲁镇离在郭庄的南边,离郭庄有三十来里。
鲁镇的街道本就不多,平日里也没有太多的热闹供人分享。好容易赶上一个新年的集会,大家把积攒了一年的活力都拿了出来,把鲁镇的一个街道生生的挤出了个痕迹。这是一个南北朝向的街道,街面比较宽阔,看来是鲁镇的主要街道了,街道两面有不少的商铺,不管是做什么生意,生意都是很好,大门都开得大大的,不少的人进出,店里的伙计站在店内和店外招呼着来往的客人,还有很多的游贩挑着各自的一套小生计,摆在街面上,不停地大声吆喝,招揽着眼前穿梭的人流。平日里如果店铺中的伙计看到有人挡住了门口,一定会招呼着赶开的,但今日是个例外,都是出来找活路的,为了讨新年的头彩,大伙不会红脸伤了和气,甚至见面都会相互祝福好彩好彩。
这样一来,本就不太宽敞的街道,就愈发显得拥挤了。而随着爹和哥哥来赶集的张小花就更不知道眼睛往哪里看了。
第0005章 勇为
这鲁镇的集市,张小花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毕竟这是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方圆几十里最热闹的地方,自打记事起他每年都会来一趟的。可是以前来的时候,记忆里都是那些糖人,面点等吃食,再没有了其它的内容,也就从没有想到过什么是拥挤。亦或者以前在拥挤中穿梭是一种游戏,让年幼的他感到好玩。
可这次来,当他站在街道的北口,望着拥挤的人群,看着街边卖着各式货件、玩意儿、吃食的店铺、小摊,张小花只有恨不多生几只眼睛的感觉。
张才一家人随着人流,从街道北口,慢慢的向街道深处走去。每走过一个店铺,他们都要挤进去看看,不管是卖的丝绸,还是卖的古玩,甚至有处药房,他们也驻足片刻。张小花兄弟三人不光是看着卖着的东西,也注意着周围的人群,平日在小山村中几时看得这么多人,特别是打扮漂亮,花枝招展的姑娘,就更吸引着少年的眼光了。只可惜三人长相平常,穿着简朴,一看就是山村生活的人,姑娘们的眼光也就从他们身上溜过,远不像他们那样盯人看,偶尔有姑娘感觉他们灼热的目光,自然害羞的快步离开,也有些个反过来看他们,反倒弄得三人面红耳赤极不自然。张小花看的只是比幼年多的新鲜,张小龙、张小虎兄弟两人看的更多是未来的日子,或许他们想遇到合意的姑娘,找到自己的幸福,可看到姑娘们大多不太注意他们的眼神,就不知道小兄弟二人是如何的想法了。
街道的中央有个很大的门面,竖着一个牌子“钱家布艺”。张才看见了,眼睛一亮,招呼了张小龙兄弟三个,当先走了进去。店铺的门口站着伙计,看到张才走进来,赶紧迎了上去,招呼着:“客官,请进,您想看看什么?”似乎并没有注意张才的局促和他身上并不崭新的衣衫。
张才走进布艺店后,并没有直接走到柜台上,而是站在门的旁边,局促的看着店铺内众多的男女顾客和奔走的伙计,不知道该这么办,听到伙计的招呼这才回过神,讪讪地说:“这个,给孩子们扯点衣服,再给孩子的娘,也买块布。”说话间,张小龙兄弟三人也进来了,毕竟是很少进这样的大店铺,刚才看看也就罢了,如今真是要自己买东西了,反倒不知道怎么说话了,都有点缩手缩脚的样子。这个伙计反倒是见怪不顾,笑脸依然送上,迎着他们说:“那请几位到这边瞧瞧,看是否有合适的面料。”
说着,带他们到柜台的一角,给他们看摆在上面的布料。柜台的这一角明显的人少,先来的有两拨人,一拨是年轻的两个姑娘,正低头挑着颜色,另一拨是一家三口,带着幼儿,也挑好了布料,正在有伙计给包裹。柜台除了这一角的其余地方,都摆着的都是五颜六色的鲜艳绸缎等上好的布料,周围也都围了不少衣冠鲜亮的人们在评论,挑拣。看来店铺的伙计也是有良好的训练,知道顾客的需要,看了张才一家人的穿着就知道他们需要的是耐看耐用的,而不是花里胡哨的表面。
虽然伙计已经很贴心了,带张才他们来了正确的地方,但张才还是面带难色,因为以前来这种买布的地方,一向都是孩子他娘做主的,买什么样子,买什么颜色都用不着张才操心,这次因为在家陪孩子的外婆,这才让张才来买布的,张才也没想那么多,到了店里,反倒不知道买什么的好了。看着伙计有些难看的脸色,张小龙急中生智,赶紧走上前,对伙计说:“俺们先看看再说,您先招呼其他的客人吧。”
伙计走开之后,张才这才忍不住后悔地说:“你看我这个脑子,走的时候也没有问你娘买什么样子的布,这下好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要空手回去了。”
说来也巧,刚才在挑选布料的那两个姑娘中一个个子稍高的,正好走到张小龙的身后,拿起柜台上一块藏青色的布料,听到了张才的话,就走回同伴的旁边,眼神又看看张小龙,似乎是商量了一下,这才走了过来,对张才说:“这位大叔,跟您商量件事。”
张才纳闷地说:“有什么事情啊?姑娘”
高个子姑娘说:“大叔,我正想给我的哥哥挑一件衣服,但是他没过来,我看跟这位大哥的身材差不多,不知能否请他帮忙试试?我听您说,没布料没人参考,作为回报,我跟我妹妹也给你参考一下如何?”
张才喜出望外,一拍大腿,说道:“好,好。”
于是张小龙就当了会儿衣服架子,帮两位姑娘试了好几件衣服,这才买到满意的。而张才的愿望就更好满足了,两位姑娘帮他们挑的布料和颜色,让张才一家都很满意,就连店铺的伙计也觉得姑娘的眼光很好。唯一让张小龙不满的是,等伙计帮他们包裹好布料出来时,那俩位姑娘已远去,还没有打探到她们的名字。
张小龙郁闷的拿着布料,跟着张才往前走,正准备看一看路边店铺中的农具时,突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张小花一听,兴奋地说:“爹,快,大戏要开始了,我们先去看戏吧。”
就在张小花喊张才的同时,赶集的人群也都听到了这阵锣声,大家都向那边拥去,张才也赶紧招呼小龙和小虎,随着人流快步走了过去。
鲁镇的新年有个习俗,在集市的一隅会摆上一个大的戏台,每天都会有一个戏班在上面表演,直至集市结束。这对于没有娱乐的农家人来说,也是新年的一个重头戏。也难怪小花如此的高兴。
当张才一家赶到戏台的时候,戏台上的大戏已经开始了,这里已经围了里外三层的人,好在戏台够高,前面的人并不挡住他们的视线。看戏的人虽然多,但都屏息凝气认真的听,并不像刚才在店铺时的喧嚣吵闹。
戏台上演的是民间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大家都津津有味的看着,张小龙也渐渐忘记了刚才的懊悔。
正当大家看的热闹的时候,在戏台的另外一侧,突然出现了吵闹的声音,而且愈发的大声了,只不过隔了好多的人,并不能听的真切。不过,张小花却听的出来,有个说话的姑娘声音很熟悉,难道是自己村子认识的人?正好旁边不远处有棵树,张小花麻溜的爬了上去,打眼一看,哎哟,还真认识,他大声对张小龙说:“大哥,是刚才给咱们挑衣服的姐姐!她有麻烦了。”
张小龙一听,也没顾得上跟张才说,赶紧推开旁边的人,使劲挤开人群,向戏台的另一侧走过去,张才也赶快拉着张小虎,喊着从树上下来的张小花,跟在后面。
当张小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过人群,来到戏台的另外一边时,眼前的一切不禁让他气血上涌。
戏台是倚着一堵高高的围墙搭建的,这时在那高高的围墙下面是两个孤苦伶仃的小小女子,相互依抱着,满面的通红,身边是扔着的两个小包裹,从里面散落出一些衣角,想必是刚才在布店买的衣物。她们前面站着两个身材矮矮的,胖胖的拿着折扇的男人,衣着鲜亮,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对着两个姑娘动手动脚,逼着两个姑娘在高墙下闪来闪去。在两个胖子的四周,站着七八个身穿粗布衣服,身材高大的家丁,把看戏的人群隔了开来。这几个相貌凶恶的家丁,有几个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公子的丑恶行径,有几个则回头盯着这边看戏的人群,时不时给个威胁的眼神,防止有人闯入。虽然很有一些人想抱打不平帮助两个受欺负的村姑,但都被这些恶仆的阵势吓住,只能用不甘的眼神望着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