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转椅上的白敬哲,皱眉有些不喜被打扰地转过身,只见房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和黑色皮鞋,国字脸,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走了进来。
白敬哲已然起身,脸上不喜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恭敬喜悦的笑容:“爸。”
中年男子,正是白敬哲的父亲,东y县红升钢铁集团的老板白红升。
他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到旁边,神情随意地看了眼桌上那堆散乱的纸张,淡淡地说道:“这些年,我对你在学校的事情,过问的比较少,你也没有让我失望,学习成绩不错,还是校篮球队队长,可以说是德智体全面发展,很好。”
“您怎么突然说这些?”白敬哲有些诧异地问道。
本书来自
15章 气场,势!
“唔,今天下午在老胡家里喝茶时,我听他儿子说起了一件事……”白红升微笑道:“以前,我一直想当然的认为,在东y县第一高中,绝对没人敢惹我的儿子。而且,你也是个要强的孩子,却没想到,还真有能让你吃过几次亏,让你都忌惮的主儿。喏,我知道你是要面子,才没好意思对我说起过,年轻人嘛。”
白敬哲面露尴尬,道:“也不全是因为在您面前要面子,其实,那家伙是个烂人,不值得我去跟他拼,您不是教过我么,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是穿鞋的,那家伙是个光脚的。”
“嗯。”白红升点点头,道:“这类人,你砍他一刀,他打你一拳,我都会认为你吃亏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白敬哲愈发尴尬。
他知道,这些年几次和温朔的冲突中,自己都败下阵来,在父亲眼里,实在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我还听说,那小子绰号一哥,有一说一?”
“嗯。”白敬哲苦笑着点点头。
“离校那天,你和温朔发生冲突时,表现不错。”白红升赞许了一句,随即问道:“那么你觉得,以温朔的性格,他会不会真的放弃高考,专门去给你添乱?”
白敬哲想了想,道:“有可能,不过……这不要紧。”他刻意露出自信的神情,笑着指了指书桌上的纸张,道:“他最多也就是搅乱我的考试心态,难道还敢强行阻拦我参加考试么?现在,有了这些试题和答案,对我来说高考已经是十拿九稳,不会受任何人影响,只要我走进考场,没理由不拿到高分。”
“嗯。”白红升神色间颇为满意,起身笑着说道:“敬哲,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要把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性,都提前扼杀在摇篮里。不过这次,你不用考虑温朔的问题了。”白红升笑着指了指儿子:“专心考试……我会安排好,不让这位一哥有机会去捣乱,高考,可是件大事!”
白敬哲怔住。
白红升正准备要走,却忽然皱了皱眉,原本挂着淡淡笑容和自信的神情,突然如冰霜骤降,冷峻又严肃地歪着头打量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就是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阴险鬼祟的危险气息,笼罩了他。
这股危险的气息,是从儿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向警觉的白红升,感觉很不舒服,而且不由得生出恼人、诗人、医生、科学家、政治家、军事家、枭雄、帝王等等他尤为喜欢战争和社会变迁的壮阔波澜,历史人物为了各种利益精彩纷呈遍布阴谋诡计的勾心斗角……
于是,也就喜欢上了政治。
心神紊乱的状态缓解之后,无尽的疲累感涌入脑海,温朔强打起精神把卧室收拾干净,这才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刚要睡着,他忽然睁大了眼睛,翻身坐起。
他想起白红升对白敬哲说的那句话“我会安排好,不让他有机会去捣乱,高考,可是件大事!”
狗日的!
他想对老子干啥?!
温朔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时而有闪电如游蛇般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闪而过,很快,就会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滚滚的闷雷声。
一个杀过人的人,想要针对一个高中生做点儿什么……向来自诩胆大的温朔,也不禁害怕起来,怎么办?
因为以往勤工俭学并且在学校里搞“受理费”的业务,和校外混混们接触也多,温朔可以说是结交广泛,各种社会上的消息听到的、了解到的,自然也比同学们多得多。所以他很清楚,这几年东y县城虽然经济蒸蒸日上蓬勃发展,民众的平均收入也有显著提高,但社会治安相对来讲,却愈发混乱,在金钱财富的刺激下,犯罪分子与日俱增,种种治安、刑事案件频发,动辄群殴、打砸造成重伤甚至死亡的案子都时有发生——以白敬哲家里的经济条件,白红升如果花钱雇人打断谁一条腿……在当下的东y县,温朔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想到这种可能性,温朔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暗暗后悔当初明知白敬哲家里非常有钱,其父亲是东y县排名前列的富豪,为什么还要和白敬哲硬抗,且自得于每次的胜利?
天可怜见,谁知道白红升这家伙杀过人,是个狠主儿啊?
所以现在,温朔寻思着是不是明天一大早就去找白敬哲,主动道歉,讲和?
正所谓“只软不硬是条虫,只硬不软是根棍,能软能硬才是龙。”
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
韩信曾受胯下之辱!
温朔努力在内心劝着自己,找出种种理由说服躁动的心。
可是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初中还是高中的校园里,他向来有一说一,吃了亏就得在最短时间内找回来,从未想过做那种吃了亏不敢找回来,偏生还振振有词自我安慰十年不晚,实质上内心里无比憋屈、气得头撞墙的虚伪君子!
所以,无论内心的恐惧意识如何提醒警告,都无法让他那颗骄傲了多年的心,退缩服软。
正是年轻气盛时,又身负玄学秘法,这要是一低头,多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一哥”名号,可就彻底毁于一旦了:“去他娘的……这可不能怪老子了!”
大前天晚上窥伺得知了这般天大秘密时,温朔还颇为自觉大度地考虑,如果真能提前得到高考试题和答案,占了人家父子俩这么大的便宜,当然应该放白敬哲一马,做人不能太过分嘛。未曾想,白红升却想要针对他做点儿什么。
温朔觉得,之前白红升对白敬哲说的那番话中,有一句说得不错:“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要把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性,都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温朔决定,先下手为强!
本书来自
16章 徐大所长
深夜,十一点半。
温朔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溜了出去——他知道,这么多年来,勤劳的母亲养成了一个谈不上好或者坏的习惯,那就是睡觉很实,一般的动静很难吵醒她,不过,她却可以不依靠任何提醒,准时准点在自己决定的时间醒来。
没有蹬那辆噪声太大的破三轮,温朔走出单元门后,便一路小跑出了小区。
一九九化底子,复原时又是副团级干部,所以在警察系统提升很快。
而徐从军……
文化水平低,性格又火爆粗鲁,所以一直是派出所所长。
这些年,徐从军从未找过老营长帮忙,即便是王庆几次主动暗示他,可以提一提,性格耿直的徐从军,也都予以了婉拒,他担心没有里什么大功,却把官做大了,又做不好的话,会给老营长丢脸。而现在,是找老营长的时候了。
大半夜打电话,很容易招人厌恶,而且,电话是王庆的妻子钟俊燕接的,不过好歹知道徐从军和王庆的关系,钟俊燕也没表现出多么不耐烦,只是告诉他王庆在单位值班没回家。
市局局长值班?
徐从军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只得拨打了传呼号,给王庆留言。
很快,电话就响了。
徐从军立刻拿起了电话:“老营长?”
“从军,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电话里,王庆的声音很沉稳,透着一丝紧张和疑惑——他了解徐从军的性格,大半夜找他,肯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徐从军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道:“我认为,属实的可能性非常大。”
王庆沉默了几秒钟,道:“白红升是我市知名企业家,万一……”
“出什么事,我负责!”徐从军咬牙道。
“你有信心就好,高考,是国之重事啊!”王庆深吸了一口气,稍作思忖后,便果断说道:“正好,我现在就在局里,马上安排市刑警队的人过去接你,然后一起去!”
很显然,王庆深知徐从军直接给他打电话的原因——在东y县要针对白红升做点儿什么,实在是担心走漏风声啊。
徐从军道:“我先带人过去吧,晚了怕证据会被销毁。”
“也好,刑警队的人会带市局的搜查证过去!”王庆稍稍顿了下,道:“从军,你要小心些。”
“知道了。”
“带上枪!”
“是!”徐从军的语气,立刻变得冷峻起来。
……
本书来自
17章 出警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不断发生着各种巧合的事情——徐从军的性格,以及多年基层派出所工作的经历,处理得都是鸡毛蒜皮小案件,让他内心一直憋着想要办大案的渴望。正是这种他自己绝不会公开承认的愿望,促使他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举报信,就悍然决定越级上报,申请尽快搜查知名企业家白红升的住宅。
而王庆,则是因为和徐从军生死之交的关系,选择相信徐从军的情报来源——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徐从军的情报来源是如此简单,如此得……有些荒谬。
心性耿直的徐从军也不会想到,王庆之所以会如此果断地答应他,除了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老战友之间无比的信任之外,还有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私心——如果案子办砸了,那么必然是徐从军背锅,王庆可以把自己摘得很干净,事后,还能从其它各方面,给予徐从军一些照顾。而一旦这起案子办成了,那么最大的功劳,毫无疑问是英明果断下达命令的市局局长王庆!
高考泄题,这可是会轰动全国、甚至惊动高层的大案、要案!
只要案子办成了,就没有人会追究质疑办案的过程是否合理、是否合法……
这样的大功,绝对是仕途上最为光彩的一笔政绩!
是更上一层楼的基石!
而此时,揭露了这起重大案件的无名英雄温朔,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气跑回到家里,累得直接瘫在了床上。
他犹有余悸地担忧着,之前徐所长有没有看到是我?
对徐从军,温朔是打心眼儿里亲切,又害怕的:“这要是被徐所长看到了,我竟然大半夜砸他家的窗户玻璃,还不得把我给铐在暖气片上折磨二十四小时么?”
不过……
我这可是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啊!
高考泄题,天大的案子!
徐从军办成了这起大案,起码得弄个副局长干了吧?
仙人桥混迹出身,比同龄人心理上要成熟得多,也更为狡猾的温朔,想得确实很有道理,但毕他竟还是年轻,虽然知道这起案件因为白红升身份地位的缘故,不太好办,却决然想不到,徐从军短时间内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可能面临多么复杂多么凶险的局面——说得难听点儿,如果这起案子办砸了,任何人都可以指着徐从军的鼻子怒吼:“你他妈算老几啊?”
徐从军现在,没心思去考虑这些。
他和妻子打了声招呼,就穿上警服赶回清河路派出所,顾不上批评值夜班的辅警王兵和徒弟李晋强在值班室里睡觉,也不说到底要去办什么案子,就态度及其严厉地喝令俩人带上警械,驾车风风火火地驶出了清河路派出所。
平时看似大老粗的徐从军,实战却非常细心。他并未直接到白红升家的别墅前敲门,而是先在外围进行了快速的环境侦查,然后和徒弟李晋强分析,别墅里哪间房屋最有可能,是白敬哲的书房、卧室。因为徐从军考虑到,在当前这个时间段,警察突然出现在门口,并要求进家搜查的话,那么白红升的家人肯定会警觉,并完全有足够理由拖延时间,让屋内的人将物证藏匿甚至销毁。
而在最短时间里,找到并保护证据不被毁坏,是能否办成此案的关键。
徐从军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老侦察兵,再加上徒弟又是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两人稍作分析和商议之后,就准确判断出,别墅西北角二楼的那间亮灯的卧室,最有可能是白敬哲的书房。
世界上,从来没有百分百完美的事情!
所以做出判断后,徐从军立刻下达命令:“晋强,你先从高庙公园里面绕过去,翻墙进入院内隐藏,我和王兵在正门外吸引白红升的家人出来交涉,你趁机进入别墅内,以最快速度到目标房间搜查证据,如果没有,就尽快找到白敬哲所在房间!”
前年从警校毕业,实习至去年才入编的警员李晋强,很了解师父的脾性,所以他颇为顾虑地劝道:“师父,咱们这么做是严重违反纪律规定的行为,一旦没查到高考泄题的证据,就是非法入侵民宅。而且,从刑法取证的角度来讲,咱们这么做,属于是非法取证……师父,您可得想好了啊。”
“废话!”徐从军一瞪眼,如今箭在弦上,有过战场经历的他当然不会再有任何犹疑,怒道:“执行命令!”
“是!”李晋强咬牙低声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