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两本功法,还有一些杂书,或是记录风情世俗,或是讲述道心理念,还有杂闻趣事,灵玉都翻了一遍。
拜玄尘子为师之前,灵玉最爱去的地方是茶楼戏院,茶楼可以听说书,戏院可以看大戏,故事她喜欢听,但字么,认不得几个。跟了玄尘子之后,被逼背经抄书,才算是启蒙了。但要是可以选择,她宁愿溜出去玩,也不愿意看书。直到此时,她见识到了这样一个世界,跟戏文话本里说的一样的世界,才对记录这些的书本感兴趣起来。
灵玉一路兴致勃勃翻看书籍,不知不觉,马车过了樊城,到了尹城。
013、过尹城
“小公子,尹城到了。”车夫挑起车帘,探进头来,一脸的憨厚老实。
灵玉已经收好了东西,闻言跳下马车。
高大的城墙,古旧的青石路,在在显示这座城市久远的历史。
在大燕国土上,尹城并不是个特别大的城市,它比上京城,比不上西京,比不上盛州,比不上麟安,硬要划分的话,它只能划分到第三等级。
但它有着古老的历史,以及散漫的风气。
没有哪一座超过千年的城市,有着尹城这样松散的氛围,在这里,行人步履闲适,小贩高声谈笑,连官府都温吞和气。
若非如此,程氏先祖不会选择这里,作为程氏安居之地。
知晓了程氏的来历,灵玉默默地揣摩先祖的心思。楚国公故去,程氏失了根基,迁居尹城,必然也是前朝太宗的意愿。一则,这里离京城很远,离白水山也不近,二则,在这样一座城市居住久了,哪里还会有斗志?想必当年的程氏,已经后继无人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千年下来,程氏在尹城扎根,创下了一番家业,却与修真界完全断了联系。尹城的风气,早已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自由散漫,追求享受,声色犬马。修道,那是什么东西?
灵玉跟着马车,交了入城税,进入尹城。
“就到这里吧!”灵玉说,“刚才我家公子来讯,就在尹城等我,你且帮我把东西搬到客栈去。放心,车资不会少你的,仍按原先说好的付。”
车夫大喜,尹城到玄渊观,要大半个月呢,如今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得了全部的车资,这要省多少时间和力气!
当下替她出面,找了间客栈,帮她把东西放好,安排妥当,才领了车资回程。
车夫走后不久,天就黑了,灵玉从客栈出来,东走走,西逛逛。
尹城的夜市,是极有名的。散漫的风气,使得尹城的居民特别注重享受,夜间生活,亦是多姿多彩。东西市直到亥时才闭市,歌台舞馆彻夜不眠,戏院茶楼几乎爆满。
灵玉走走停停,在路边摊子上吃过晚饭,逛过西市,进了茶楼,听着说书人口沫横飞地讲着神仙故事,默默地出神。
等到亥时,茶楼关门,灵玉随着人流出来。走过一条条小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她独自一人,在一面高墙前停住了。
这条小巷,两面都是高墙,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家宅。亥时夜深,周围寂然,只有影影绰绰的树影在摇曳,偶尔有护院巡逻来往。
灵玉发了一会儿呆,才开始走动,但不是离开小巷,而是绕来绕去,最后到了一面矮墙面前。她利落地踩着凸出的碎砖翻过去。
里面仍旧是七拐八弯的小巷,却干净整洁得多,她又绕了好一会儿,最后爬上一棵树,避开护院,跳进宅子。
尽管是半夜,院子里只有几盏灯笼,但仍能看出,此间主人的富贵。雕栏画栋,绘彩镶金。灵玉熟门熟路地在各个楼台间穿行,最后进了一处院子。
时值半夜,院子的主人还没歇息,北房的窗子上,映出两个影子。
这影子一大一小,大的满头钗环,是个成年女子,小的十岁光景,是个孩童。
“娘,小妹睡了吗?”那孩子问。
女子一边卸着头上钗环,一边道:“别管小妹睡没睡,你该去睡了。”
那孩子不大情愿,说:“我想看看小妹。”
女子停下卸妆,道:“我的小祖宗,你再不睡,明日上学就迟到了。昨日你爹才夸过你的功课,可不能坏了他的兴头。”
那孩子对手指,低着头说:“我不会耽误上学的。”
女子似乎十分无奈,只好道:“那你去看看小妹,看完了马上睡觉。你爹近来喜欢你,你大娘三娘都等着抓你的错处,不能让她们如意!”
“知道啦!”那孩子欢喜,撒着欢跑了。
窗子上,只留下女子的背影,她一边卸着妆,一边抱怨:“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他小妹。唉,又是个丫头片子,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二夫人,”一个清脆的声音接过话头,“三少爷这才好呢,知道疼爱妹妹。”
“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女子不屑道,“白吃白喝,将来还要分嫁妆,赔钱货!三房都生了三个小子了,一有机会就话里有话,讽刺我一撇腿一个丫头。”
“二夫人别听三夫人的,女儿是福,媳妇哪有女儿贴心,将来三夫人就知道了。再说了,两位姑娘一位少爷,正正好,一点也不多。”
二夫人却好像被这句话刺到了,卸妆的手停了停,没有答话。
“还有二姐呢!”三少爷的声音响起,天真无邪地问,“娘,二姐哪里去了?我好久没看到,都快忘记啦!”
二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你二姐……大概是修道去了吧,她总爱听些神仙故事,老是说,要跟神仙一样……”
“那二姐也会变成神仙吗?变成神仙会不会回来找我们?”
“……大概吧。”二夫人意兴阑珊地应付了一句,转了话题,“你都看过小妹了,还不去睡?”
“哦。”三少爷乖乖应了声,软声哄道,“铃兰,哥哥去睡了哦,明天再陪你玩,你乖乖的!”
里头传来幼儿的哼哼声,随后,门“吱呀”开了,一个丫头牵着那三少爷走了出来。
灵玉站在花丛后,已是泪流满面。
不久,小院的灯都熄了,周围一片安宁。灵玉轻手轻脚,照原路出去,回了客栈。
第二天,灵玉出去找了家当铺,把那些惑人耳目的大箱子小箱子通通当了,只带着重要的东西。而后退了房,到车马行去,找个路人演了场戏,假装送侄儿去投亲,把她托付给过路的大商队。商队的主人好心,听她编了个声泪俱下的故事,答应送她去渊城。
这天中午,灵玉就跟着商队出发,去往渊城。
渊城,是离玄渊观最近的城市,来往客商极多,十分繁荣,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座修道者聚集的城市,在这里,没有人敢闹事,因为它属于玄渊观的势力范围。
灵玉内心盼望,绯云和公孙堰伤还没好,只要她到达渊城,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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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先发两千,顺便说一下,本文设定独立,不是古言宅斗的妻妾模式,希望大家别较真
014、玄渊观
越临近渊城,路上行走的道士就越多。
刚开始多是佩木剑,接着是佩乌金剑,到城门口,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佩玉剑。
灵玉按多寡总结,木剑大概是最低等的,乌金剑高级一些,玉剑必定是最珍贵的——真是奇怪,用玉做剑,斗法的时候不会一碰就碎吗?
她忍住了问人的冲动,就怕问了以后,被人当白痴。
正想着,商队在城门外停了下来,一名伙计来唤她:“程家小公子,渊城到了!”
灵玉从载货马车上跳下来,果然看到了恢宏的城门。相比起尹城、樊城这些三流城市,渊城的气势,远远胜之。高了一倍不止的城墙,整整齐齐的青石砖,城门上渊城两个字龙飞凤舞十分考究。
看到灵玉目瞪口呆的表情,那伙计笑道:“我第一次来渊城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这渊城的气派,别说尹城,就是盛州、麟安也比不了,跟京城也相差不离。”
灵玉满面赞叹:“不愧是玄渊观的属城。”
伙计问:“程家小公子,既然到了渊城,你可知道去何处投亲?”
灵玉点点头:“我爹说啦,我那舅舅就在玄渊观。”
“原来是玄渊观的仙师!”伙计满脸崇敬,“既如此,就不用我们多事了,这渊城就归属玄渊观,小公子可以直接跟城门官说,他们自会带你去玄渊观。”
“这样吗?”灵玉探头去看。渊城门口,同样设了值守城门官,除了收入城税,还要对来往人员进行登记,发放出入凭证,管理得十分严格。
灵玉发现,凡人都要收入城税,但登记略松散,道士不收入城税,登记却十分严格,姓名、年龄、来历、师承全部都记录在册,甚至还设了一个画师,画下模样,印下指纹。
她正看着,那边伙计回去禀告了商队老板,带着老板过来了。
“程小公子。”商队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精明和气的男人,客客气气地向他拱了拱手。
灵玉连忙还礼:“齐老板,这些天多谢你照顾了。”她入商队之时,老板虽然和气,但仅仅只是和气,毕竟他一个大商队的主人,根本没必要对一个孤身投亲的小子多客气,如今态度的变化,显然是因为她先前那句话,她要投的亲,就在玄渊观中。
齐老板笑道:“程小公子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顿了顿,说,“既然程小公子要投的亲已有眉目,鄙人就不多事了。我们商队,进城之后会住在迎福客栈,小公子若是投亲不遇,或者有什么麻烦,可以来客栈找我们。毕竟同行一场,也是缘分。”
“多谢齐老板,那我就不客气了。”灵玉有模有样地向他道谢。
齐老板微笑颔首:“就当是结个善缘吧。”他不过说两句好话,就算灵玉真的投亲不遇,了不起送她回去,商队这么多人,多她一个不多。而她如果真的找到了在玄渊观的舅舅,那今日这份善缘,说不定日后有大用。
灵玉没多想,反正她所谓的舅舅是假的。
很快轮到他们,齐老板带着整个商队的伙计,验过路引,交了入城税,查过货车,就进城去了。
紧跟着,灵玉上前。
值守的城门官一扫,只当是个寻常的小孩,问:“可有路引?”
灵玉摇摇头。路引这东西,只有成年人才发放。渊城有自制路引,不分大人小孩,但她从来没来过,当然就没有。
眼看城门官拿过空白的路引,要往上登记,灵玉忙道:“这位官爷,我是奉师命去玄渊观的,不知……”
听到这话,城门官停下,问:“你是道童?可有道观凭证?你师尊何人?去玄渊观何事?”一连四个问题问下来。
道童不是正经道士,没有度牒,不过,道观会给予另外的凭证,经过法师度化,成为道士后,再发给度牒。这玩意儿灵玉当然没有,玄尘子装的是个野道士,她从哪弄凭证?
“回官爷,我乃师尊在外收的弟子,因此并无凭证,不过,有我师尊的度牒在此。”说着,把玄尘子那张暗金色的度牒拿了出来。
城门官接过,翻开一瞧,吓了一跳,随后目光凌厉地盯着灵玉,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好一会儿,城门官道:“小娃儿,你可知道,冒领度牒,是要受惩戒的?”却是将她当成捡到度牒来碰运气的投机之徒了。
灵玉一脸老实地说:“官爷,这度牒确实是我师尊的,他临去之前,将度牒交到我手上,命我送来玄渊观。”
城门官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异常,再加上度牒上的身份不简单,便缓了语气,道:“你在此留下名字,稍等片刻,自有人带你去玄渊观。”涉及玄渊观内务,他也没有权力多问,很快放了行。
“多谢官爷!”灵玉大喜,按城门官的指示,在登记册子上写下名字,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等候。
跟她站在一起的,还有十来个人,有的衣着华贵,有的服饰寻常,男女老少都有,看到她过来,好奇地看了两眼,都没说话。
过不多久,一名三四十岁、吊儿郎当的道士走过来,一边打呵欠,一边说:“这些人都要去玄渊观?”
看到此人,值守的城门官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拱手为礼,奉上一卷绢帛:“回张仙师,正是。”
这张道士接过,打开看了看:“嗯,张三,下院弟子张小三之父,探亲。李四,下院弟子赵二之友,访友。王五,上院弟子……咦,这个,灵玉,法师郑通玄弟子,奉师命送归度牒……”
张道士对着灵玉打量了一番,问:“就是她吗?”
“是。”城门官忙将那张度牒呈了上来,“张仙师请看,度牒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