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言壮语,刘行自己心底也十分清楚,现在能给自己壮胆的只剩下这些豪言壮语。因为就在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城下的金军已经在三声鼓响后,向着城门方向推进起来。
金军的行进井然有序、长弓骑兵和披甲战车在前、轻骑兵和步兵在后,那副气势已足以令人心生畏惧。但刘行更知道自己不能怕,越怕越可能被先杀死。“狭路相逢勇者胜”,前世里打演习时老连长喊出的话再次浮响在耳边,让刘行猛地从墙垛中站了起来。
顺手抓过墙垛下一支长弩,刘行将弩锋对准城下后吼道:“张扬、还不带着兄弟们拿起长弩来。难道你们想未曾抵抗,就做了金狗的箭下亡魂吗?敢战未必死,惧战不能活,给小爷起来、拿起武器准备迎敌!”
“敢战未必死、惧战不能活!兄弟们,跟那些狗娘养的金狗拼了。”
刘行的鼓动之词,终于将张扬心底那股豪情激发出来。他怒吼一声,转手也从地上抓过了一只长弩、搭箭挂弩后,翻身战到了墙垛中间,也将弩锋对准了城下正缓缓推进的金兵。
张扬迸发出了豪情壮志,跟着他连滚带爬的那些厢兵们也全都被带动起来,纷纷从墙垛下拿起了长枪、大刀、长弩,起身站起、严阵待敌。
看到刘行一番话将一群被禁军看不起的厢兵全都激发起了强大的斗志,之前还有些轻视刘行这文弱书生的老卒再看向刘行的目光,不禁多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他也拿起长弩,站到了刘行身旁,轻声道:“小哥儿,你的志气是好的,可这是真刀真枪要跟金狗搏命。老汉劝你,还是带着那些厢兵下城去吧。”
看也不看他一眼,刘行双眼紧盯着越走越近的那些金兵,正色慨然道:“都是一条命,拼死一战还有条活路,畏惧逃避、金狗进城我还想活吗?老哥,莫再多说,金狗很快就要攻城了,您还是想想一会怎么多杀几个金狗吧!”
心中知道想走也走不成了,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让刘行留下的原因,那就是杨姑娘、那位赠刀的姑娘。
她是宁儿的样貌,从行事上也十分像宁儿。就算她不是宁儿,为了保护这样一个像极了宁儿的好姑娘,刘行也必须留下来、找个机会带上她们母女一起冲出太原城去。
为了不被逐出师门,刘行走进了这座绝地孤城。为了要个官职回豹林谷后炫耀,刘行进了太原城。如今遇上像极了前世挚爱之人的她,刘行走上了城头。
从这一刻开始,刘行心中暗自下定决心:除非能带着杨姑娘和一些人一起走,不然就算真回鬼王城报道、也会再次死不心甘……
“呜、呜、呜……”
号角声在刘行的短暂沉思中再次响起,一队队女真游骑在城前掠过,将又一轮箭雨倾洒到了城墙上。这一次刘行没有再去弯腰躲避,而是迎着那些箭雨,昂首站在了墙垛中间,双眼在金军行进中的方阵中来回巡视起来。
片刻后,刘行突然转身,对不远处的旧相识发出了呼喊声:“曾四哥,张宣使在何处?我要找他!”
听到刘行的呼唤声,曾四哥、曾炜杰,一年前被刘行救下了全族亲人的汉子快速移动到了刘行身旁。
他面带惊疑,一到刘行身边就问道:“你要做什么?刘大夫,张宣使已经去了南门,现在这里是我主官,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你是主官?”眼睛盯住曾炜杰,刘行浅笑一下道:“怎么,曾四哥不是在小种相公的秦凤军中做马军兵马使,怎么跑到太原来还做了西门的主官呢?”
“我是受小种相公之名,先行来做勾联的。”曾炜杰没有笑意,反而十分凝聚地说道:“小种相公正带兵向太原驰援,我是选锋哨探营的兵马使,所以现在到了这里。张宣使手下没有与金狗正面交锋过的将领,才让我暂时代领西门指挥使的权责。”
“好,曾四哥,既然您是西门的指挥使,那请您调给我两千千骑兵。我只要骑兵,两千骑兵,我便能让金狗不等靠近城门就自行溃退。”知道了曾炜杰为什么变成西门指挥使,刘行不再含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听此言,曾炜杰一惊,他盯着刘行说道:”两千骑兵,你就想赶走两万多金狗?刘大夫,不是愚兄不信任你,是实在不敢相信、不敢让那么多骑兵兄弟拿性命陪你去冒险。”
听到他这话,刘行不屑一笑:“区区两万金兵,就想冲上城来将我们做困兽一般逼着打。曾四哥,难道你甘心被人堵在家门口打,就不想逆转一下战局吗?”
“除非你有破敌的必胜良策,否则愚兄也只能被人堵在家门口打,断然不敢拿兄弟们的性命贸然犯险、白白去给金狗送人头。”曾炜杰说话时脸上写满坚定,那神情摆明了不会给刘行任何转圜。
见到他如此,刘行一把拉过了他,指着正想城下走来的金军方阵说道:“你看,敌军弓骑在前、战车居中,摆明是吃定了我们不敢在这样一个时候敢出城去对他们进行反击。我只需要两千骑,在他们没有严防之时出城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只要敌军前阵弓骑溃乱,必然向后奔逃。到时候,必然是弓骑冲撞敌之车阵、车阵一乱必然转身碾压他们身后的步卒。”
“金狗不是孱弱之军,他们的纪律严明。刘大夫,你的想法很好,但很难成为事实。我不能让那么多兄弟陪你去送死,不能!”听完刘行的话,曾炜杰摇着头否定了刘行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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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敢战未必死
看到曾炜杰又一次否定自己,刘行冷冷一笑,转身对张扬道:“张扬,下去,到我驴子上把那个黑色布袋给我拿上来。注意,别晃、别撞到,不然小心你被炸城肉屑。”
不明所以然,张扬只是愕然点了点头转身快速跑下了城墙。待他重新拎着一只黑色布袋跑回城上,刘行从他手上接过布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了几颗黑色的铁球。
拿着铁球在曾炜杰面前晃了晃,刘行冷笑着说道:“曾四哥,可还记得曾家庄上你与我喝酒时,我曾对你说过我正在试制一种爆炎弹的事?”
怔怔地点了点头,曾炜杰旋即瞪大双眼盯着刘行手上拿三个黑铁球道:“难道你真的研制成功了?这便是爆炎弹不成?”
重重地点了点头,刘行道:“我之前不让张扬他们在城门前盘查,就是怕他们一个不小心给我把这些爆炎弹引爆了。这些爆炎弹,如果单颗炸开,可以让方圆十步内的所有人非死即伤。其杀伤力之大,足以让金狗丧胆。”
闻言双眼盯着刘行手中的爆炎弹,曾炜杰若有所思地说道:“若真如你当日所说,这爆炎弹可以杀敌,那倒真是退敌的好物事……”
话至半句,曾炜杰的脸上变成一副无奈神色,停了停后继续说道:“可是、可是张宣使总计留给我的只有四千人。骑兵也只有随我而来的两都、二百人而已,都给你了也不够两千之数呀!”
“那就把这二百人都给我!”不容他再多迟疑,刘行正色对他说道:“二百人,用上我带来的五十颗爆炎弹,只要各个敢用命,一样可以让金狗大惊之后、溃退暂离。”
“孙玉江、万亚飞,上前接令。”曾炜杰这时不在迟疑,猛一转身对身后不远处喝令两声。
伴随着他的喝令声,两个年轻的小校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待二人站定后,曾炜杰指了指刘行,说道:“这位便是豹林谷中的邪公子、救了我曾家一族的刘行、刘大夫。他现在是老种相公的持符使,我命你二人率麾下人马,随他出城、一切听他号令。”
“邪公子?可是两年前救的陇州三万疫民那位邪公子?”站在左侧的年轻小校听完曾炜杰的命令没有马上接令,而是盯着刘行目不转睛地看着。
重重点头,曾炜杰对他说道:“不错,就是两年前救了你父母和三个姐妹的邪公子。你随他去,切记就算你等全部战死,也要保住我们的救命恩人。”
“好,四哥放心,就算我万亚飞战死,也定要保恩公回城。”万亚飞正色答话后,上前与一步,望着刘行道:“恩公年纪不大,却在四年间六次悬壶济世,让兄弟我早是敬佩不已。今日得与你并肩杀敌,实在是三生幸事。”
四年间六次悬壶济世,刘行听到这话心中好一阵自嘲:这四年来,大宋朝的天下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年秦州来场流感、明年陇西爆发一波鼠疫,接着就是梁州发疟疾,搞得小爷连续被师门长老们派出去四处救人,累得是死去活来。
现在看来,不只是长老们所说的对自己道法修行上有功德的增长,还为自己人生多出一些助力。四年来的奔波,倒也不算太亏本、在这孤城绝地得到报答的机会了……
心中暗想自嘲,脸上不表露半分。刘行看着一脸慨然神色的万亚飞浅笑一下道:“什么恩公不恩公,你我都是秦陇男儿,肩膀齐了是兄弟。万兄弟,此去凶险,只望你日后别怨我拉上你们陪我去涉险就好。”
“秦州自古无孬汉,沙场迎敌裹尸还。”万亚飞和他身旁的孙玉江在刘行话说完时,异口同声、慨然同语。
看到他们的样子,刘行心底一阵激动,暗道:还是秦州同乡这些汉子给力,至少不会像张扬他们那些人一样临阵怯敌,还没见到敌人的面前给敌人的箭袭吓得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