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大气的小娘子。”张孝纯听到蓝衣女子的话,脸上若隐若现有些惊奇中对她说道:“从你言行,如此大度且识大体,当非一般市井之家的女儿。敢问小娘子,是哪家的女儿呀?”
“家父杨震,乃是麟州建宁寨知寨。家兄忠翊郎杨沂中,代州城破时与家母和奴家失散,至今下落不明。”蓝衣女子从容作答后,侧目又用一种有些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刘行。
听完她自报家门,张孝纯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待重新镇定下来后,才转头对刘行道:“袍泽的母亲和妹妹,姚期这次做得确实太是失礼。刘行小哥儿,就算杨家小娘子不要求,老夫也要让姚期给她赔罪。这件事,老夫与你一起扛下。”
话中之意已然十分明了,张孝纯看似说给刘行,实际上也在明白的告诉姚期:你敢冲撞了袍泽的母亲和妹妹,这次我也不在乎你身后的家族。
听到张孝纯的话,姚期先是一惊,随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在张孝纯和刘行一起回头重新瞪上他时,他快步上前再次走到了杨家母女面前。
“扑通”一声,姚期跪到杨老夫人膝下后,带着泣声地说道:“晚辈不知是杨知寨的夫人到此,误撞了您,请杨老夫人责罚、晚辈绝无怨言。”
够聪明的呀!看到他的表现,刘行心中道:你爷爷的,你知道女人心软、老女人心更软,这是上来抱定了杨老夫人,想让我和张孝纯也拿你没办法呀!
但让刘行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姚期的态度会又一次这么快的转变,更想不明白的是张孝纯怎么会突然急转态度呢?
这女子有的家有什么背景吗?怎么只是她一说出家门来,张孝纯的态度便来了个打急转呢?杨、杨、杨,难道是杨家将的后人?不对,杨家将早就散架了,后人都散落到民间、几十年中再没人从军扬名。
杨沂中、杨沂中……这个名字好像从前在不少历史资料上看到过,难道他们家族有什么大背景、大到连张孝纯都要敬让到这样了吗?
刘行的想法,在随后看到周围的禁军骑兵、乃至于张扬等人的表情后,杨家背景大的推论当即被推翻了:那些跟随张孝纯来的禁军,当见到张孝纯这样对待杨家母女后,看向张孝纯的眼神不再只是敬畏、更是多出了几分感激。
收买人心、这是张孝纯在借这对母女是军人眷属的身份在此收买人心。
看到骑兵们的表情,刘行明白了张孝纯为什么短瞬间态度急转。杨家小娘子说出他的父兄都是军人,是军人的家属自然等于是这些骑兵们的袍泽家眷。张孝纯这是在用杨家母女,来告诉周围的兵士们一个讯息:袍泽家眷、理应照应。
这样的一个讯息,带给这些马上将要与金狗殊死搏杀的将士们可能没有直接性的好处。但传递给他们的,却是张孝纯是一个重情重义、重视手足的好官。这样的一个讯息,等于在告诉周围的将士们:不要怕,即便你们战死,你们的家眷也会得到恩待……
张孝纯这样做是收买人心,姚期的转变也自然更好理解:军人的眷属他给撞了,如果不乖乖赔罪认罚,那等于是得罪全城的军人。
他可以不怕自己、不怕自己身后的种家,但绝对不敢惹怒城中几万军人。那样别说是他一个姚家,就算是大宋朝的官家,引起军人们的众怒也都是随时都可能惹来无尽麻烦的……
蓝衣女子此时见到姚期跪到了她母亲膝下,先眨着一双美丽的双眼看了看张孝纯,再看了看刘行。
接着似是对刘行、又似在对张孝纯说道:“强敌临城、姚衙内既是官家封的翊卫郎,也算是有军职在身的人。值此国难,正是姚衙内该为国效力之时,若是此时让他受到重罚实属不智。奴家恳请先不要责罚、给姚衙内记下这责罚可好?”
眼见蓝衣女子如此,张孝纯突然爽朗一笑,对刘行说道:“刘行小哥儿,既然杨家小姐第二次这样说了,你看本官是不是也不用再多纠缠于此了?”
虽是有些惊于蓝衣女子的言行,刘行还是很快明白这应该是当前这种情况下,最合适的解决这场纠纷的方法。姚期再不对,身上有官家封的官阶、他身后的家族是这太原城中一股抗敌最为强大的力量。打他一顿不难,打完之后如果事得其反那才是得不偿失……
想明白这些,刘行淡然一笑、挥了挥衣袖道:“被撞的人自己都这样说了,我个局外人还纠缠什么呢?一切但凭张宣使处置,学生不再多言。只是他要是出城去逃命、不肯将功折罪,学生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呜、呜、呜……”
“铛、铛、铛……”
“金狗杀来了、金狗杀来了!”
就在刘行话音才落时,突然之间城外传来阵阵号角声,城墙上的守城兵士们在一阵阵警钟声中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不好,金狗怎的这么快就杀到了?”一听到那些惊呼声与警钟声,张孝纯猛地转头望向西门方向,旋即对刘行说道:“刘行小哥,张什长知道王总管府邸所在,让他带你去速救王总管。本官要去城上指挥将士们抵抗金狗,就不亲自送你去了……”
话一说完,张孝纯勒马转身,对姚承说道:“姚期,还不上马?莫要辜负了杨家小娘子对你的恩赦,现在到了你带领威胜军保家卫国、报效朝廷的时候了。”
姚期闻言,也不多说,转身拽过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后高声喊道:“走,姚家的子弟们,报效朝廷、誓死保卫太原城,跟着我上城抗敌去!”
喊声落,战马行,姚期一马当先、带着他那些被张扬等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家奴们向着西门方向冲了出去。禁军骑兵们随后护卫着张孝纯,也朝着西门方向疾驰而去。
直到此时,张扬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走到刘行身旁,轻声道:“刘、刘副使,咱们是马上去王总管府上吗?”
听到他的问话,刘行将目光从蓝衣女子身上移回,看着他反问道:“王总管的病不至于要命,金狗若是攻进城来,就算王总管安康,又能确保全城百姓平安吗?”
摇了摇头,张扬道:“不能。”
“那还废什么话,先跟着张宣使挡住金狗,再去救王总管也不迟。”没好气地甩出这样一句话,转身奔到自己的驴子前。
翻身上驴后,刘行对张扬和他手下那几个兵士喊道:“抗敌保家,把你们欺负同胞和刚才殴斗时本事给我用到杀敌上去。走,跟小爷上城,我们并肩浴血、杀金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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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上城墙、杀敌去
“等一下。”
刘行刚将驴子转对向西门方向,蓝衣女子突然轻呼了一声。
听到她的呼唤声,刘行侧头回望,微笑着问道:“小娘子,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刘副使,你就这样上城去杀敌吗?”
目光有些游离、似是在刻意躲避刘行,蓝衣女子微微颔首中说道:“奴家看你身上一无长物,难道您要用您那柄只能挖草药、削书结的小刀去杀敌吗?”
愣了愣,刘行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上城去抗敌,自己手上没战刀、没长枪。单凭挖草药的小刀,别说是杀敌,怕是敌人一阵箭雨袭来、自己连格挡箭矢的物事都没有。到时怕是未等杀敌身先死、还会死在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时。
但转念一想,刘行释然笑道:“城上兵器应该有不少,我虽不是十八般武艺都精通,随便找把战刀也足以应战。”
“若是副使不嫌弃,我愿将祖父留下的宝刀相赠,权当是报答副使方才对我母女的恩情。”蓝衣女子看到刘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颔首中说完转身走到了他母亲身旁。
与她母亲四目相对,得到她母亲点头同意后,蓝衣女子将一个绸布包拿起折身走回到了刘行面前。
双手奉起、将绸布包递到刘行面前后,蓝衣女子说道:“此刀名唤‘胡霜’,取意自南朝刘宋时鲍参军诗中‘旌甲被胡霜’,乃是奴家祖父五十年前寻西域寒铁、契丹镔铁熔炼而成。本来这刀是传与我兄长的,但我兄长已另有强兵,便转送给我了。奴家是区区一介女流,不可能上阵杀敌,只望副使持此宝刀、代我多杀几个金狗。”
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再看着她说话间变作殷殷期盼的眼神,刘行心底里一阵悸动,几乎脱口再次叫出“宁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