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之中,就连老种相公和李纲大人那样的忠臣良将,都经常被环境逼得不得不去选择明哲保身。
按道理说,王禀若是被人毒死,太原城就只剩下张孝纯这么一个二品大员、可以说太原城就变成他一人的天下了。可他居然能为挡在他面前的绊脚石一般的王禀,当众耍无赖一般来求自己,这让刘行惊得愕然怔住。
刘行一愣住,张孝纯口中带着哭腔继续说道:“王总管是行伍出身,从小卒一步步跟随童太尉走上今日的都总管之位的。值此金狗大举来攻之际,老夫自认行军布阵无法与王总管相比。太原城中八万将军民,能否挡住金狗、能否活着守住家园,都依于王总管一人之肩。刘行小哥,老夫求你、求你进城去给王总管解毒吧!”
情急之下吐真言,张孝纯这翻话一出口,刘行心头豁然明朗:哦,原来你这老家伙是有自知之明啊!你是文官出身,行军打仗是外行。王禀是行伍出身,没有太多的恶名、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从小卒做到了如今的河东路都总管位置上,说明他的军事才能必然绝非泛泛之辈。
你这说得好听,是为太原城军民求我,实际上还是为你自己。太原城若是丢了,你的乌纱不保是轻、按照大宋的王法,你这知府是守城的主责官,更何况你还扛着个河东路宣抚使的名头。真若是王禀死、太原城你守不住,你掉脑袋都是轻的,满门抄斩纯属正常……
心中再生对这时代里官吏的鄙夷,刘行猛地一把劈手从张孝纯手中夺回了缰绳,黑着脸说道:“八万军民关我何事?太原城安危关我何事?我才到这里就先受到欺辱,凭什么还管你们这些闲事。让你的兵给我闪开,不然就让他们砍了我,总之我不会进城。”
说话中,刘行头一歪、昂首望天,摆出了一副不惧死的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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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得寸进尺
眼见刘行如此坚决,张孝纯更加焦急,脱口便说道:“刘行小哥不要意气用事,既是老种相公派你来的,相信定是用豹林谷师门规法才使你来到这里的。你若是不进城,那就是违抗了豹林谷的宗主令呀!只要你肯进城为王总管解毒,你说,你要什么条件?只要是老夫给得起的,绝不亏待于你。”
威逼利诱一起来,刘行听完这翻话,心头也是一紧:是啊,宗主下的命令,我要是坚持不进城。回去以后,就算可以借口被人欺辱也注定将受到宗主的责罚。
自己的师傅早亡,宗主万一真的怒到极点,没准真能将自己这个多年来总是“惹是生非、行端怪异”的门徒给踢出师门。
豹林谷虽然不是大的门派,可朝堂之上有宗主和他那个弟弟在,各处军中更是门生、族人遍地是。
被豹林谷踢出师门的弃徒,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好下场的。小爷不想给赵宋王朝做事、去混个荣华富贵,可也不希望变成过街老鼠、被人人喊打。
好,既然你这老家伙自己说出来了,有什么条件让我提,那我就跟你提几个条件……
想到这,刘行正了正身子,转头盯着张孝纯道:“张宣使,你说话算话?只要我提的条件您能做到,就会答应我?”
重重点了点头,张孝纯道:“只要我能力所及,小哥你有什么条件只管提。”
“好,我要方才守门的那十个厢兵给我做手下,你再随便给我可以带兵的官职。另外,城中可有什么道观,我进城以后只住道观、不住官邸。还有,给我五百锭黄金。只要你都答应了,我马上进城去给王总管解毒。”
刘行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四个要求来,说完后冷笑中仍然紧盯着张孝纯,心底暗道:小爷没去考功名,这几年一直都是师兄、师姐们笑话的关键点。这次正好趁着你们有求于我,没功名我直接要个官职,回去以后看他们还敢在笑话自己。
有兵才是草头王,方才城门前那几个厢兵想必应该是本地人。身边有几个本地人在,就算金狗真的杀到城前,小爷想开溜也轻松许多。五百锭黄金如果再能到手,小爷走到哪里都能生活得逍遥似神仙了,到那时候就算不回豹林谷又如何……
“好,本官全都答应你。”
张孝纯几乎是不加思索答应下来后,皱眉微微想了想后正色道:“本官现在就任命你为太原府团练副使,从八品衔。城东清云观归了你,以后你还是清云观观主。至于五百锭黄金,本官短时间内拿不出来,但三日内必给你。刘行小哥,可以随本官进城了吗?”
团练副使?听到张孝纯给出的这个官职,刘行也是微微一皱眉,暗忖道:团练副使,还是个武官呀!不行,小爷要的是文官、不要武官。在大宋朝,文官可比武官待遇高太多了……
想到这里,刘行摇了摇头,对张孝纯说道:“我不要武官,我要文官。张宣使,您难道就没个文官的职位给晚辈吗?”
“刘行,你不要得寸进尺!”披甲将领这时终于忍不住,他在一旁咆哮一声,纵马上前。
怒目圆睁地盯着刘行,披甲将军继续吼道:“许多兄弟浴血半生,也不过才能做个从八品的武官。你倒好,得了便宜还要继续跟我们宣使大人讨价还价。做人不要太过分,小心德行亏尽、报应早来。”
“住嘴!”张孝纯见到披甲武将又上来冲撞刘行,急声斥住他,随机对刘行赔笑道:“刘行小哥,不是本官不想给你文官。但文官都是需有功名,你又没有功名。本官只能暂时给你个武官,还望小哥不要再让本官为难了。”
没有功名、也没荫官出身的人是不能做文官的,这是大宋王朝从建立之初的铁定规矩。
刘行知道自己也没有荫官的可能,所以只能是轻叹一声,无奈地道:“好吧,团练副使就副使,张宣使前面带路,咱们进城去吧!”
话一说完,刘行勒转驴头,向着太原城方向重新缓缓走起时,心底却暗想道:从八品的副使也算不错了,只要小爷有命从太原城离开,凭借这官职至少能回到豹林谷后在师兄们面前炫耀一番、让他们不敢再笑话自己学艺不精、没个身份了……
刘行暗想中,众禁军护卫着张孝纯、刘行等人很快又回到了太原城西门前。
一到西门前,张孝纯便停马瞪着仍然跪在城门前那几个厢兵说道:“你等听着,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刘行、刘副使的亲随。日后再敢违背上官,立斩不饶,听清楚了吗?”
“刘、刘副使?宣、宣使大人,哪位刘副使呀?”守门厢兵那个黑大个头目听到张孝纯的话,微微一愣,脱口问道。
张孝纯转身一指,指着身后的刘行说道:“这便是本官刚刚任命的太原府团练副使,刘行、刘大官人,你等还不快快上前参见?”
“啊?”黑大个顺着张孝纯的指引,一看到正在阴冷笑望着他的刘行时,惊得轻呼一声,接着似是自语般喃喃道:“怎么刚才还在冲撞宣使大人,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变成了副使大人呢?我们做了他的亲随,还有好日子过吗……”
自语到这里,黑大个猛一抬头,望向张孝纯时满脸乞求神色地说道:“宣使大人,属下求您让属下回五台、小底不给他做亲随。”
“嗯?”见黑大个竟敢违他的命令,张孝纯眼睛一瞪,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本官的命令已出,你想抗命吗?”
“属、属下不敢!”借黑大个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张孝纯的命令。被训斥后,他只能低头对着刘行叩拜,口中很不情愿地高声道:“属下张扬,参见副使大人。今后属下等,愿听副使大人差遣。”
看到他老实了,刘行催驴上前,走到他面前后看着他,怪笑中说道:“张扬,你还真是人如其名、有够张扬的。不过从现在开始你给小爷记得,你再敢张扬,小爷我随时轻则让你屁股开花、重则掉脑袋。把你的力气给小爷积蓄起来,留着准备对付金狗吧!”
黑大个张杨被刘行这一番话数落到头上,愤怒地抬头瞪了瞪刘行,却没敢再出口反唇相讥。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就要做眼前这个黄口小儿的跟班了。换做是谁也不敢做出跟班顶撞直属官长的事来,既是大宋朝法度在、也有很多官长使坏弄死随扈的前车之鉴做警钟。张扬也只能是在心底一通咒骂、自叹命运多舛了……
看到张扬没敢说话,刘行却是不依不饶地对他说道:“张扬,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们再受任何人欺压,哪怕是禁军中人。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的兄弟,欺负你们就是欺负我。谁敢惹我,我保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明白吗?”
刘行这样说,既是要让眼前这个黑大个从此听自己的,也是在借机警告以披甲武将为首的那群禁军。
听到刘行这番话,张扬抬头有些懵懂,跟在张孝纯身旁的披甲武将却是听明白了。
他冷笑一声,讥诮地笑道:“区区一个有品没阶级的团练副使,就敢如此猖狂。小子,你还是管好这些役兵,只要不犯到我们手上,爷爷们还真没心思跟他们缠磨。”
话一说完,披甲武将双腿用力夹了一下战马。马儿吃疼,嘶鸣后载着披甲武将率先走进了西门。
张孝纯眼见此状,也是无奈地苦笑中对刘行说道:“刘行小哥儿,你只管带着这些人去清云观吧!稍后,本官会谴人寻你、带你到王总管府上为他解毒。切记,千万不要滋生事端。太原城中,老夫也有许多开罪不起的人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