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霁菡认为古局长批评的对,别说是要闻组的记者,就是任何记者都不能乱说话,不仅是职业素质问题,也是记者自我保护的基本常识。
像这种地方小台,尤其是跟着领导的记者,每时每刻都得小心行事,保不准什么时候饭碗就被砸了。
从前就有一位记者为了寻找角度,让市委书记挪下座位就被炒鱿鱼了,而且是一炒到底。这位记者的确是有些唐突,市委书记的座位哪能随便挪动呢出了这种事,单位也无法保全。所以她今天特别理解古局长的用意,毕竟新官上任,而且又是背景深厚的新官,更要命的是还微服私访过,谁能保证以后督城的官场不发生变化。新官换将那是常有的事,这在如今的官场上早已约定俗成。
管好自己的人,做好自己的事,是眼下这些中层干部最明智的为官之道。任何小动作都有可能引致祸端。古局长是老官场了,这起中的奥秘他怎能不知道。
撇去这些因素,夏霁菡还觉得今天古局长这些话也有冲她说的含义,毕竟自己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采访,也算是现场培训吧。她就是这么个性格,什么事都能随遇而安,不善纠结。
小夏,你赶紧把稿子写出来,辛苦一下中午加个班,下午一上班就得给何主任送去,晚上就播出。古局长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小单冲她做了个怪脸,咧了咧嘴,不想被古局长看见了,又挨了一个瞪眼,才老老实实的下了车。古局长往旁边的楼梯走去,临上楼时夏霁菡发现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才是他们的古局,亲切温和。
不用古局长说,夏霁菡也是回不去的,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还不够等车的呢。想到这儿,她又恼从心头起,不知那辆混蛋车走没走。
夏霁菡想起了老公,今天是周末,不知他回不回家。南方长大的她习惯称丈夫为老公,可在北方,都跟太监叫老公。婆婆干预他们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不许她叫老公,田埴显然很得意这个称谓,他跟她说背地里可以叫老公,但夏霁菡背地里也很少叫,她担心叫习惯了当着婆婆的面改不过来,为了不穿帮,她尽量不叫老公,除非夫妻亲热的时候,情为所至。为这个他俩还讨论过到底怎样称呼合适,丈夫当家的官人相公嘻嘻,想了好多,最后还是她最初的叫法田大哥,她手机里存的就是田大哥。掏出手机,开了机,才发现有他一条短信和一个未接电话,没她的消息他肯定是不放心了。她偷偷的笑了,连忙给他挂了电话:
我今天采访去了。她压低了声音。
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
嗯,嗯,那个那个谁他在那头开始支吾。
别不好意思说了,我知道是谁了。她暗笑,他从来都不会跟她撒谎。没别人,市委办公室机要员李丽莎,当年疯狂的追过他,他们是高中同学,至今未婚。上午头开会时她看见这个李丽莎给何主任送过材料。
知道还问他口气还硬了。
当然,看你内心是否健康是否诚实。
健康的很听得出,他在咬着后槽牙说话。晚上我就让你知道健康男人的厉害挂了,拜。
不用说,他今晚必回无疑。
心情大好,偷偷扫了一眼办公大厅,都下班了,没人听见他们通话,她放心了。不然又该被同事们嘲笑了。
深呼了一口气,她展开稿纸开始构思。
说实话,她对这类的新闻稿件提不起任何兴趣,尤其是地方台的新闻,就是政府的有声板报,极其乏味枯燥,一般就是流水账,谁参加了谁讲话了谁强调了谁指示了什么的等等,业务培训时古局长就说如果咱们的新闻这样写下去的话,大街上卖菜的大妈都能成为新闻记者。
说归说,气归气,新闻改革嚷嚷这么多年了,大台做的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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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虐待亲夫罪
从对矿难的报道中就不难看出端倪,我们所有的笔墨都给了赶来施救的领导,而境外的媒体在这种时候,大都会把镜头对准那些遇难者的家属,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试想,无论是那些灾难的始作俑者还是各级领导,包括普通百姓,任谁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震撼,都会心碎,这种警示效果她个人认为要比表现领导来的直接,当然,表现领导也要必不可少,但要适可而止。
领导代表着政府,政府组织就是服务百姓的,她这个观点和后来的关昊不谋而合。
我们现在的新闻表现领导的活动太多了,多到烂的地步。从中央到地方所有的新闻节目都是领导活动的画面,有时报道一个会议时,所有的领导都要给正脸,有市领导甚至是局领导还为自己上的是侧脸而找电视台领导发脾气。
尽管她从事的是专题的采编,但对会议消息的写法也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其实,观众厌烦的会议消息有很多内容是可以转化为经验消息和社会消息的。其实任何一个会议任何一项政策措施的实施,都有一定的新闻价值,老百姓都有了解的必要和兴趣,就看我们的记者怎样切入怎样把握,谁都知道新闻要三贴近,可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完全做到。
比如今天的会议,观众关注的是什么样的人来督城当书记,兴趣点过后紧接着就是关心接下来他要抓什么工作,怎么抓,为什么这样抓,至于上级谁来了讲了什么不会太关注,只有研究政治的人才感兴趣。
尽管对时事新闻提不起兴趣,但还得写,因为这是自己谋生的饭碗,何况她对今天的新闻特别感兴趣,可能是新市委书记身上散发出的魅力的原因吧。
构思得当,下笔疾速。一个会议,写出两篇报道,一篇是新书记上任,一篇是春季经贸洽谈会的内容。
她松了一口气,肚子早就发出了抗议,但还不能慰劳它,因为已经快一点了。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内把稿子交给古局长。
刚想到这,电话就响了,是古局长叫她上去。
她来到三楼古局长的办公室,把稿子小心地放到他面前。
局长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好几遍,修改了两个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让她给上午见到的市委办的何主任送去。
她没敢怠慢,坐上古局长安排的车,直奔市委大楼,按古局长的交待找到何主任。
何主任也没敢耽搁,直接给关书记送了过去。因为这条新闻今晚就要播出,时间是宝贵的。
当何主任拿着稿子出来之后,夏霁菡的肚子早就由单调的奏鸣曲升级为交响乐了,她快饿晕了,接过稿子匆匆看了两眼,发现没有太大的改动,只是个别字眼做了修正,古局长改的指示两个字又被关书记改回了强调。
她长出了一口气,马上朝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住,怯怯地说:何主任,关书记还有什么指示
这个小姑娘,有意思,稿子都通过了,还追着要指示。何主任露出笑容,温和地说:关书记说还算得体,只是强调了涉及他的讲话,不要说成指示,他不喜欢这种说法。赶紧回去吧,别误了播出。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难道,就因为关书记改的那两个字其实,那两个字她的原稿里没有,是古局长改的。
他乡遇故知,这句话形容此刻夏霁菡的心理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只是,人家是市委书记,自己一介草民,怎么可以是故知正是我知你是谁,你不知我是谁,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
拿回稿子后,古局长让她跟着剪辑,她没时间喂肚子,早晨的一个鸡蛋一杯牛奶到下午下班后早就消化的灰飞烟灭了。要不是田埴打电话来,她有可能趴在桌上睡着了,或者说是虚脱了。
半小时后,田埴的大切诺基停在电视台前。
夏霁菡有气无力地上了车,他盯住她问怎么没开车
她的回答是:快找吃的,饿死了。说完,闭上眼,靠在他的肩上。
嘿,逃避劳动,你的夫君一周才回来这么一次,连饭都不给做,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见她不支声,就自问自答:这叫虐待亲夫罪。
我还有一项大罪你知道叫什么吗叫自虐。我就早上吃了一个鸡蛋喝了一杯奶,一天还没吃东西呢。
田埴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插科打诨地说道:是吗,我听说你今天最大的幸事是第一时间看见了帅哥,要是我啊,不吃饭都不饿,再说
说道这里,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正撅着嘴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纯净清晰的两只眸子似乎有氤氲升起,委屈的快溃坝了。
田埴赶紧收住话:我投降我缴枪我到了我下车,小姐请
她嘟着嘴笑了,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里,走进这家云之彩过桥米线饭店。
南方长大的她喜欢吃汤汤水水的食物,这里的过桥米线是她的最爱,这里的装潢也是她的最爱。
7.第6章我见过关书记
当身着云南民族服装的服务小姐打开后门时,才别有洞天。 后面是不太大的天井,中间是原竹搭建的拱桥,拱桥下是鹅卵石砌成的小沟,二尺多宽,里面流水潺潺,各色鱼儿游弋嬉戏,天井周围是三层云南风格的竹楼,四周布满了芭蕉树棕榈树,左手边的围廊旁还有一丛茂盛的翠竹,郁郁葱葱。这里一年四季如春。
夏霁菡的头也不晕了,身子也不软了,精神也来了,拉着田埴的手,雀跃着跑上二楼,靠近竹林的房间。
就因为那几杆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幽静,他们每次来,只要没人占领,她都选这个房间。田埴总是嘲笑她说这个房间是她的潇湘馆。
我们要两大碗
田埴吃惊的瞪着她:你是想吃不了兜着走吧看到她佝偻着身子,下巴抵在桌上,往日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无神无光,一幅可怜兮兮的样。
每次他们都是一大一小两碗,她那个饭量是绝对吃不了的,他刚想继续嘲笑她几句,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转变了话题,说道:
嗨,别发愣了,给我介绍一下新市委书记的情况。
哪方面的她的眼睛似乎有了活力。
第一:学历
大学本科时,攻读电子信息工程,获得学士学位,而后通过研究生毕业考试,获法学硕士学位和经济与金融硕士学位。
双料的硕士研究生牛亦政亦商。田埴愕然,不禁佩服道,第二,背景
毕业后在中宣部工作,期间在延安某地挂职锻炼,部长办公室正处级秘书,中央办公厅秘书局副局级秘书南方省委副秘书长,京州省委副秘书长,就到了现在锦安市委副书记兼督城市委书记,以后在省委或者中央等地方任什么样的职当什么样的官我就说不上来了。
田埴扑哧笑了,说道:嗯,这个人背景够深的。第三,相貌
夏霁菡立刻直起身来说:酷毙了,帅呆了她又补充道:第四,年龄,34岁。我跟你说,当时介绍完他的简历,所有人都惊呆了,恐怕在督城的历史上甚至是你们锦安市的历史上都还没有这么年轻的市委书记吧
恐怕整个京州省也是独一份。
不知为什么,谈起今天新到任的市委书记,夏霁菡就来了精神,她漆黑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彩。煞有介事的说:关书记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年轻政要,而且前途无量,我敢说,督城,将要吹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新的风。
等等,我说你怎么见着青年才俊年轻政要眼睛就发绿光了花痴啊田埴用手敲着桌子说:你该向着这里发光才对。他指指自己。
哪里谁呀她眨着眼睛,迷茫地转动两下,故作不解地问道。
你的田大哥他压低声音,似乎不高兴地说道。
她咯咯笑出声,然后站起,倾过身子,闭上眼睛,朝着他嘟起红润的小嘴。
田埴本想逗逗她,装做看不见,但见她一动不动地在哪儿嘟着,娇媚的表情充满了诱惑,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见她总是闭着眼嘟着嘴,大有不得一吻不罢休的态势。他刚想去亲他,就见门开了,服务员进来了。
夏霁菡见他红了脸,不由的暗笑,想起刚才自己的神态被服务员看见,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服务员不时地往他们面前放着东西,不一会儿,就摆满了米线鲜汤鸡丝和各种小料。
夏霁菡偷偷地看着田埴微笑,田埴看了她一眼,摆弄着眼前的小料,故作严肃地说:吃饭,别故做花痴状,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哪够得上罪呀,充其量是未遂。夏霁菡辩解道。
田埴笑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上学时见过关书记。夏霁菡这时神秘的说道。
田埴一愣:我怎没见过
你那时已经毕业了,他来咱们学校参加大学生论坛,口才相当好,同学们都说他这水平要是到美国参加总统竞选,肯定没问题。
田埴点点头,随后说道:别跟任何人说你认识他。
我才没那么傻呢,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要是说出去,就有巴结领导之嫌。
田埴笑了。
这就是夏霁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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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章小别胜新婚
田埴不是很喜欢吃米食,尤其是眼前的米线,每次的一大碗吃完,当时饱饱的,不大一会就又觉得肚里空空的没吃饱,但今天他主动到这里来主要是她饿了一天,吃些汤汤水水的有利消化,其次是因为今天惹她吃醋了,算是自己理亏了。
他和大多数的督城人一样,喜欢吃肉,尤其是扣肉涮羊肉,更喜欢吃北方传统的面食炸酱面。记得在南方上学时,他只要吃一回米饭,胃就难受三天,为这没少支持生产方便面的厂家。夏霁菡远道而来嫁给他后,他就和父母分开住在离市区较远的地方。为了让所爱的人吃上可口的饭食,夏霁菡必须学会做面食。
记得有一天,田埴下班刚进门,就听见夏霁菡在厨房嗡嗡地哭。
田埴听到夏霁菡嗡嗡的哭泣声,他当时吓坏了,来不及换鞋就跑进厨房,只见她双手浸在面盆中,抽出手之后,沾满了湿面,稀薄的面顺着十指往下滴白色的面滴,这哪里是在和面,简直是在调面糊。再一看那可怜的小人儿,鼻尖脸蛋额前的刘海,沾满了湿面,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家庭主妇。
他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他越笑她就越哭,她越哭他就越笑,最后她气极了,用沾满湿面的手往他脸上抹去,顿时,他的脸就花了。
这时,门铃响了,是妈妈来了。妈妈知道她不会做面食,而他又吃不了米饭,隔断时间就给他们送来几张烙好的饼,熟烙饼有多种吃法,可以炒可以烩可以直接加热。当妈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也笑出了眼泪。于是,妈妈开始教她重新和面,在妈妈的指导下,半小盆干面在水的作用下,先是变成小颗粒,再到大颗粒,直到变成软硬适中的面团,然后变成层层叠叠的热烙饼。
打这以后,她这个南方的小媳妇,无论是包饺子擀面条烙饼,还是需要相当技艺的蒸馒头,她几乎样样都通,当然不是精通。尤其是包的饺子,简直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你想不到的食材她都能入馅,大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意境,既有北方的浓香,又有南方的清爽,深得田埴和公婆的赞叹,远远超过了厨艺讲究的婆婆。她这包饺子的技艺主要得益于这是他们小两口唯一的都爱吃的东西。
除去饺子之外的面食,她还是不太喜欢吃。她怕久吃面食会发胖。她经常嘲笑田埴是面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