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仙子,师傅叫我有事,二位请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戴婵儿正想开口,却被倾颍一把拉住,按压住她的胳膊。
“如此我们二人这就告退了,翼轸,后会有期!”也不等张翼轸说话,眨眼间二人消失不见。
张翼轸以为灵空找他有何要事,原来只是灵空见他未吃午饭,以为他忘记,特来相告。二人絮叨一番暂切不提,却说这小妙境上空的青天之中,却有一片突兀的白云停留在上面。有二人正站立在云端,正不停地在争执什么。
这二人正是倾颍与戴婵儿。倾颍一脸决毅之色,语气坚决地说:“我就是舍了性命也要保护张翼轸周全!”
戴婵儿眉宇之间一片杀气,与方才在无烦居中托腮出神听少年讲故事的少女判若两人,容貌美丽依旧,只是多了凶狠之色:“别道我不敢杀你,就是你嫁到我家做我的嫂子,惹恼了我,一样杀你出气!”
第十五章 何来天书无一字
往常灵空一听张翼轸提及方丈之事,便借故溜走,今日却被少年再次问起,低头半晌,犹豫一番,方才说道。
“翼轸,并非是我不实言相告,确实也是这事太过诡异。这方丈传说中为仙人所居,我等凡人如何去得?再说你现在道法低微,便是方丈现在你眼前,这仙家圣境,周遭的结界和禁制也是需要无上道法才能进去,你修为不够也无法上得。眼下重中之重,你得尽快提高自身修为才是正途。先前我已经将道法传授给你,可还记得?还有在临海城中我送的那本天书,也须用心体会。”
不提那本天书还罢,一提张翼轸便心中有气,返身去找那本《金刚经》,却意外发现原本夹在书中的两根羽毛不知何时竟然飘落在外面。张翼轸也未多想,顺手将羽毛放在身上,将书递给灵空。
“好歹你也是个道士,送我一本佛家的《金刚经》谎称天书,这种手段也恁的下作。师傅,你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灵空一脸讪讪之色,搓手跺脚,说道:“翼轸,这叫不打不相识,对吧?这也并非师傅骗术不精,只是当时身上其他天书全部卖光了,只余这本了。话又说回来,这佛家和道家本有许多相通之处,你用心参悟就是了,能悟天道,哪怕无字也是天书。”
灵空话音刚落,人便飞速溜走,唯恐张翼轸再纠缠他前尘往事。张翼轸听得“无字”二字,便又想起亲生父母留给他的无字天书,便又拿出参详起来,试图有所发现。
端详半天,从头至尾翻看一遍,全书除了封皮上的“人间仙路”四个古篆大字之外,再无一字可寻。静下心来,张翼轸又将竹屋中的藏书全部翻出,一一看过,全是道家的典籍,《道德经》、《阴符经》、《黄庭细》、《悟真篇》、《南华真经》等等。
左右无事,张翼轸就安心参看起这些典籍,同时静心引导吐纳之法,以便早日闭气生精,化精为道力。只有道力浑厚道法娴熟之后,才有可能寻到那方丈所在之地,找到亲生父母。只是以眼下的进展来看,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张翼轸自是不知他体内的热力如今已经转化为自身道力,假以时日,自会于呼吸之间提纯精炼,日益浑厚起来。
且不提张翼轸一人独自参悟道门典籍,却说这三元宫中的主殿之上,掌门灵动道长正端坐在椅子上,对下首站立的一人说道。
“师弟,本来我们师兄弟五人之中,若论资质和悟性,你当属第一。十六年前你便晋入化境,却忽然间性情大变,不专心闭关参悟天道,偏要去做烧火道士,莫非有说不出的苦衷?”
“师兄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劳什子苦衷?只是参悟天道久无进展,忽然一日听得劈柴的咚咚声和烧火的噼啪声甚是动听,犹如仙乐飘飘,令人身陷其中不可自拔。我便想,参悟天道所求无所长生久视,做个快活神仙,但毕竟天道浩渺遥不可察,眼下便有这劈柴烧火的乐趣可得,若是放过岂不可惜?我做了十三年的烧火道士,便如做了十三年的快活神仙。若不是三年前师兄你非得逼我下山,非要我入世历练,还定下不收徒弟不得返回三元宫的规矩,我连下山行骗也是懒得去的!如今回得三元宫,重新劈柴烧火,师兄,我还是觉得这劈柴烧火比那闭关修炼要来得快活。”
“说到你那弟子,师弟,这张姓少年可有道缘,是否已结道心?”
“师兄呀,常言说得好:不修道已到道中。上合天道之人,并非只有这天下三大道观的道士。下结道心之人,也不全是精读道门典籍的道学家。我那弟子秉性自然随意,行事方正又不失变化,接连遭遇重大变故而不生退心,师兄,你道如何?”
“是了,我观其言其行倒也符合道家大义……听说他有一本无字天书,可有此事?”
“天书传说由来以久,但既然无字,是否真是天书我也不知。又或许只是我等肉眼凡胎,无法参透天书道机,也许不是天书无字,只是我等眼中无字而已。”
“各有机缘造化,强求不得,暂切不提。前些日子清虚宫成华瑞亲奉掌门清无书信,前来相邀三元宫助其压制一天柱愈加肆虐的魔气。相传一天柱下承九幽之地,上接太清三天。一千年前,旱魃出世,赤地千里,万物枯槁。幸得三大掌门联手制服,将其禁制于一天柱下,让九幽之阴火和地心之炎火炼化旱魃。本以为千年以来早已将它化为虚无,不料一天柱自今年起便频频从地底传来震动,更有魔气泄露,当年三大掌门以无上道法所下的禁制竟有松动迹象,所以清无掌门才派弟子前来邀我亲赴王屋山,共商大计。”
灵动眉间隐隐有一些忧色,却见面前灵空一副坐卧不安的样子,对他所言并无半点触动,不由暗暗摇头。沉吟片刻,又继续说道。
“好在一天柱虽震动频繁,但仍然稳固,清无掌门书信中并不迫切,只说近期前来即可,是故他也未派二代弟子飞剑前来,只派三代弟子成华瑞步行前来,意在也借此事让成华瑞入世历练。如今成华瑞返回已然半月有余,我看时机成熟,不日便会启程前向王屋山清虚宫。我走之后,宫中事务自有灵静主持,但有一事,却要着落到你的身上。”
灵空正被灵动的长篇大论说得昏昏欲睡,忽听有事情要他办,暗叫一声“苦也”便支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倾听灵动说什么。
“数年前我与华山极真观的真明掌门和王屋山清虚宫的清无掌门曾有约在先,这天下道门原是一家,虽说三元宫、清虚宫和极真观各有侧重,但万法归宗,本应互相切磋以增进道法修行。去年清虚宫来人到我三元宫论道,今年该我三元宫派人前往极真观了。师弟,我看眼下这前往极真观一事,三元宫中再无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说完,灵动捻须含笑,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
灵空大惊失色,连连摆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掌门师兄,三元宫人才济济,怎会派一名烧火道士去切磋道法,岂不是让极真观小瞧三元宫无人么?再说若是极真观得知三元宫竟让烧火道士前去论法谈道,定会恼怒三元宫目中无人,不将极真观放在眼里!”
灵动饶有兴趣地看着灵空火烧火燎的表情,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无妨,我已告知真明掌门,他对你这三年来入世历练甚是看重,听闻我令你前往华山,很是欣喜。只可惜真明掌门不日也要起程前往清虚宫,怕是和你错过了。不过他说他的师妹真平道长自会恭候你的到来。”
“啊……”
从三元殿出来,灵空垂头丧气犹如输了银子的赌徒,前思后想心知此番出行再难躲过,心思翻转间,便心生一计。灵动老儿非要让他去极真观做什么劳什子谈法论道,而且还让他见不想见之人,便是去华山又有什么,带上张翼轸一起去,到了极真观他便躲去烧火,便让张翼轸这小子去谈法论道,切磋劳什子道法去吧。想到妙处,灵空不免放声大笑,惊起林中憩鸟无数。
当下灵空跑到小妙境告诉张翼轸前往华山一事,张翼轸点头称是,并无怀疑灵空的用心。张翼轸只以为自有灵空出面应承所有事情,他便只是跟随而已,却不成想暗中已经被灵空出卖,把他当成了挡箭牌。
既然灵动没有要求即日起程,灵空也不急,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张翼轸倒是急急收拾好行李,只等说走便走。不料等了两日又不见灵空有丝毫动静,不禁失笑,暗忖这灵空还是这般性情,办事没个准信。
这日午后,张翼轸饭后去竹林散步,照例对几株紫竹说几句问候的话,同时将他将来启程前往华山一事也一并告知,说完正待转身返回无烦居,蓦地平地起风,眼前一亮,倾颍笑意盈盈地出现在面前。
张翼轸又惊又喜,忙道:“倾颍,想必你已经听到我刚才的话。不日我将去华山,估计一来一去两月有余,此间便不能和你煮茶聊天了。”
倾颍此来本是要告知张翼轸她有事需前往渭水一趟,至少也要一月有余,要他棍不离身,小心提防戴婵儿,不料还未开口却听到张翼轸要去华山。渭水离华山不远,便是那戴婵儿来寻张翼轸麻烦,她也能即刻赶到。一路上的担忧和想好的应对之策却被发现全然无用,倾颍心生欢喜,嫣然一笑。
“巧也,我也正好有事要前往渭水。不知翼轸何时起程,我们倒可一路同行。”
张翼轸却面露难色,说道:“能和倾颍同行自是幸事,只怕我那师傅不同意。他不信这木石之物可以得天地造化而化形为人,定会将你当作妖怪一类。”
“无妨……”倾颍是何等聪明之人,当即心生一计,说道,“我在委羽山下等你!到时我们假装偶遇相识,言谈之下正好路程一致,便相约同行。依我所想,你那师傅的道法修为想必也看不出我本是竹仙。”
张翼轸大喜,二人约定在委羽山下见面,不见不散。待倾颍化成一股轻烟消失半天,张翼轸才慢慢踱步迈出竹林,一抬头,迎面灵空正急急赶来。
“灵动老儿也是故意,你走便走了,非要急着催促我去极真观。这切磋道法又不是什么大事,早一日晚一日有何区别?倒是看他一副暗暗发笑的嘴脸,想必早就想让我去极真观出丑,半点儿掌门的威严和风度都没有!”
灵空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见到张翼轸便告诉他,掌门有令,明日一早起程赶往华山。又发了几句牢骚,便说他赶紧再去烧火做饭,明日一早在山门处等张翼轸,也不等张翼轸有所表示,飞快地跑得不见了人影儿。
张翼轸一切早已收拾停当,只待明日一早背起行李启程即可。眼下还有半日时间,便又回到无烦居中参悟道家真经。自从建成无烦居后,张翼轸便从竹屋搬出住进了无烦居,对此灵空视若无睹,竟连问都没问一句。
张翼轸这些日子参详道门典籍,也亏了爹娘一直供他读书,才看懂典籍中深奥难懂的字句。只是只知其意不解其义。意思看似一看便知,但其中深义却是不在字面之上,非亲身亲证不可体悟。最让他疑惑不解的是,他体内时刻运转却隐于无形的热力按照典籍所说,各方面均与道力相符,但他目前修为仅在吐纳阶段,连引气入体还未达到,怎能产生道力?翻遍手中典籍也无解释,张翼轸一对雾水。
好在他对道法修行阶段也有了初步的认识。由吐纳净化身体,然后引气入体,经过粹练,气化为道心,道心转化天地之气为道力。道力即成,便可施法。道力浑厚圆融,初入门径,称为入境。入境日久,道力与外物感应,初窥天道,称为渐境。渐境即成,便可御剑飞行。渐境稳固,上悟天机,便可幻化法术,此为化境。化境初入人仙境界,益寿延年,寿命少则两甲子,多则数百年。化境再进一步,举止言谈合乎天道,晋身天人合一境界,可缩地成寸,可呼风唤雨,便是地仙境界。地仙寿命数千年,多居海内十洲。地仙以上为飞仙,可飞天升天,名列仙班。飞仙之上为天仙,常居天庭,寿比天地。
典籍之中人仙以下叙述详尽,人仙以上只聊聊数语,一点而过,只因修到人仙境界者已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地仙、飞仙及天仙,更是无人可及的境界,自然无从描述。张翼轸对各个境界的状况也未加细看,只粗略一扫而过。
张翼轸对比本身,发觉他虽只在吐纳阶段,但体内也有道力流动,是已身特殊还是典籍描述有误?转念一想,各人际遇不同,悟性也有高下之分,怎可一概论之。如此一想,忽有所得:道家的中正冲和之道乃是有心向道,无为修道。假若在修行中对各个境界照此一一对照,难免会落入前人知见之中而不敢跳出典籍籓篱,有违道家自然随意的本质。
这般一想,忽然觉得那无字天书原本并非无用,或许不着一字正合“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之道法本意,又或许只是境界不够,看不到书中隐藏的至深的道法。张翼轸想通此节,哈哈一笑,便从包裹中取出此书再翻上一翻,不料书一入手便异象陡生,让张翼轸大吃一惊!
第十六章 勾魂夺魄是故人
原来蓝底封皮上只有四个大字“人间仙路”,此时无字天书拿在张翼轸手中,封皮却如活物一般,分别从四个大字上流出四股轻烟。这四股轻烟也不飘散,浮在封皮上四处游走,看似杂乱无章,过了片刻,竟然组合出一幅山水画来。
画面是一个人的背影,负手而立,长衣飘飘。他站在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之上,仰首望天。小路穿山越岭,路的尽头扶摇之上,直指青天。此画倒也正符合人间仙路四字的意境,而这画中人的背影,竟与张翼轸有几份神似。
轻烟组成这幅山水画不久,“噗”的一声又顺着原路返回四个大字之中,但画面却如工笔画就一般留在了封面上。张翼轸用手抚摸,便如封皮原本如此一样,浑然天成,看不出半点痕迹来。
见此异象,张翼轸才知这无字天书看来的确不是凡品。打开书页翻看一遍,里面仍然空无一字。若是天书如此轻易示人只怕也不是天书了,张翼轸心中释然,遂又将书收好放起。
第二日一早,张翼轸便独自下山。走到山门处却没有瞧见灵空,正疑惑时,却见灵空从一块大石后面一跃而出,笑道:“怎的,是不是又道我骗你不成?”
“现在你总归是我师傅,哪有师傅骗徒弟的?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师傅不和我一起下山,偏要在山门处等候?”
灵空耸动几下酒糟鼻,语带不满地说:“我偷偷下山,无须向他人辞行。你尚未正式入册,也不必在意礼节。所以你我师徒二人在此相聚,总好过一起下山,平空生出许多问候和废话来强上许多。”
不多时走到山下的一个小树林中,灵空打了个呼啸,哒哒哒从林中跑出两匹神骏的枣红马。张翼轸大喜,忙问灵空这马怎的在林中放养。灵空一脸的得意之色,翻身上马,说道:“这两匹马是我三年前偶然从虎口中救下的,本想带上三元宫收养,你也知道我为人一向懒散,哪里有时间照顾两匹马?索性就直接放养在林中。好在这两匹马甚通人性,我这三年没有回来,只听我一个呼哨竟然还记得我,难得,难得!”
委羽山离华山路途遥远,倒也确实需要脚力。看着灵空骑在马上摇头晃脑没得正经的样子,张翼轸不免失笑。这灵空看似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却也总在无意之中做好有意之事,除了那个惹眼的酒糟鼻之外,张翼轸忽然间觉得灵空也并非那么不堪。
好歹也是他的师傅,不管灵空收他这个弟子是出于什么目的,总算确立了师徒的名份。这般想着,二人已经策马走出了委羽山地界,前面便到了红光镇。
红光镇位于灵江西侧,人口不多,不过大街上人来人往,倒也热闹非凡。街道不太宽广,二人下马缓行。灵空也不急躁,安步当车,东张西望,越是人多的地方他越感兴趣,若不是牵着马不太方便,怕是早就挤入人群之中寻热闹去了。
灵空不徐不疾,张翼轸只好跟在他身后,看他一脸坏笑的样子,心道莫非灵空又是手痒,又想重操旧业,行骗一番?他这个师傅对于传授他道法还不如对烧火和行骗更加上心,看着灵空双眼放光,一副蠢蠢欲动的神色,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哭笑不得。
好在灵空四处探寻一番,最终忍了忍,放弃了“神仙下凡,济世度人”的念头,眼看日头正午,灵空便牵马寻得一处饭店,打算吃过午饭之后便跃马扬鞭,再也不做那“入世历练,广结善缘”之事。
随便要了几个包子、一碟小菜和两碗粥,二人便埋头吃饭,一时无话。张翼轸见灵空改了性子,心中纳闷也没有多问,心中掂记倾颍可否知晓他和灵空的行走路线,说是在委羽山下汇合,为何现在还不见她露面,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二人各怀心思,谁也不说话,只顾闷头吃饭。三下两下吃饭完毕,正要结账走人,却听旁边的用餐的人说道:“那青丘道长果然法力无边,竟将杜老三死去多年的母亲的鬼魂勾来,正好圆了他临死之前没有见到母亲的憾事。虽说这价钱高了些,一次竟要五两银子,但见那杜老三哭得跟个泪人一样,见到死去多年的亲人,想想也值了。”
“怎的,你也动心了?想要花上五两银子见见死去的亲人?”
“想,怎么不想?我那苦命的孩子死了五年了,现在想起还是痛心不已。只是这五两银子也恁的贵了一些,我手头可不宽裕。”
“说得也是。不过话说回来,这家家都有故去的亲人,有钱人家自是不在意区区五两银子,所以那青丘道长的生意好得出奇,你这五两银子,他赚与不赚都是一样的。”
“此言不差,现在见上青丘道长一面都无可能,听说他正在吴员外家做法。这吴员外财大气粗,怕是五十两银子都不在话下……”
半个时辰后,吴员外家门口来了一老一少二人。年老者身着道袍,远远一望倒也道风清骨,俨然高人。只是离得近了看到他那醒目的酒糟鼻,便让人无端地生起疑心:这道士是真正的得道高人,还是那江湖骗子?
那少年生得相貌清秀,俗家打扮,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见那道士急急要向吴员外家门闯,少年却拉住道士,说道:“师傅,青丘道长施法勾魂,酌情收取费用也情有可原,此事与我们无关,为何非要见那青丘道长?”
老道一脸气愤,犹如遇到天大的不平事一般,气呼呼地说道:“道门事自有道门中人来管!那青丘假借勾魂之名行骗钱之实,我身为下凡的神仙、三元宫的得道高人,岂能坐视不管,让这般污浊之人欺世盗名,端的毁了我道门清誉!”
这灵空说得正气凛然,似乎他便真是那下凡的神仙、三元宫的高人一般无二,但张翼轸却总觉得灵空不过是气愤青丘道长生财有道,竟然做到了他三年入世历练都未曾做到的事情:小骗骗钱,大骗骗心。灵空不过是自称神仙,却行骗手段单一低下,只能骗骗贩夫走卒。而青丘道长手段高超,勾魂真假暂切不论,就是这般赚钱的手法便和灵空的手段不可同日而语,高下立判,难怪灵空会听闻之下会不顾千里之遥的华山,非要气势汹汹地当面揭穿青丘的骗人手段。
张翼轸自知拦不住灵空,也就跟在身后,且看灵空如何表演。
吴员外宅院不大,但朱红大门宽大无比,门前一对狮子十分威望,一望便知是富贵人家。灵空也不客气,上前咚咚敲门。片刻便有家丁开门,见是道士,不敢怠慢,忙问何事。
灵空一脸正容,合掌答道:“贫道乃三元宫灵空,路过贵地,忽见此院中邪气冲天,定是有妖人在此作怪,故来查看。”
家丁一听三元宫吓了一跳,忙恭敬道:“原来是三元宫灵空道长,失礼,失礼!只是我家老爷请了青丘道长做法勾魂,灵空道长怎么说是妖人呢?”
张翼轸没想到这三元宫在这民间竟颇有影响,连一个家丁也对三元宫恭敬三分。其实这天下虽然道门式微,但民间祈福除妖全是道士所为,虽说都是一些小道观的游方道士,但三大道观盛名千年之久,民间见这些小道观的道士便如此厉害,想那三大道观的道长就更是神仙中人了。所以三大道观并不常走动人间,但威名之下,影响倒是一直深远。
灵空哪里会被一个小小的家丁问住,装模作样伸手一抓空气,放到鼻下闻了一闻,道:“此处妖气甚重,怕是那青丘道长也非善类。你且让开,再晚一步,恐怕你家老爷也会遭遇毒手,你可担待得起?”
三元宫的名头再加上灵空的气势,这家丁当即吓得后退一步,伸手请灵空进去,说道:“还请道长快快施法捉妖!我家老爷和青丘道长在后院。”
灵空也不多言,挥手说道:“你等都退下,避免那妖怪情急之下胡乱伤人。”此言一出,周围几名家丁便远远地四散跑开。灵空冲张翼轸挤了一下眼睛,当前一步向后院奔去。张翼轸暗笑灵空这般到处搬出三元宫的名号,灵动掌门得知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吴家大院的后院之中一间偏房中,除了青丘道长之外,余下的十余人全是吴员外的三妻四妾和儿女们。众人围绕着中间的青丘道长,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青丘道长施法。
青丘道长脚踏太极步,手持青钢剑,围着地上装满清水的木盆念念有词。清水先是无风起波,慢慢又从盆底生起一个大大的气泡,接着无数气泡生起,盆中清水犹如沸腾的热水一般不停地升腾出无数的水汽,场中一片雾气氲氤,令人看不真切。
蓦然,这氲氤的雾气收拢成形,竟慢慢地汇聚成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形。人形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但可以分辨出是一个老年男子。正看得目瞪口呆的吴员外一见眼前的人形,忽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颤声问道:“父亲,我是你儿吴旭春呀,你可认得我?”
人形开始是背对着吴员外,听吴员外说话,缓缓转过身来,身形颤抖不已,声音沙哑地说:“旭春我儿,真的是你么?我已死去多年,莫非你也不在人世,来这阴间与我相认?”
吴员外有些迟疑地看着青丘道长,那青丘略一点头,解释道:“阴阳相隔,身形和声音都有所变化,是为正常。”
吴员外这才放下心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父亲,孩儿不孝,未能在您死时守在身边,这些年来孩儿一直愧疚难安,这才请来高人做法将您从阴间请来,孩子就是想亲耳听到父亲的谅解。”
人形微微点首,叹了口气道:“为父死去多年,哪里还记恨于你,早就原谅你多时了。你还有何事未了,速速道来,此地为父不可久留。”
吴员外一连跪了三个响头,这才急急说道:“父亲大人,孩儿记得您曾将八百两黄金埋藏于家中,只是这十多年来,孩儿将家中每寸土地都掘地三尺也未发现,这黄金,到底埋藏于何处还望父亲告知,孩儿定当多烧纸钱孝敬父亲大人。”
原来这吴员外一直掂记八百两黄金才将请青丘施法勾魂,不过人形低头想了片刻,却摇了摇头:“年深日久,为父确实记不得了。这八百两黄金到底有没有我也想不起来,时候到了,再不回去又要被牛头马面鞭打了……”说着,人形渐渐淡去,片刻就消失无影。
吴员外一脸晦气从地上起来,冲青丘一拱手,道:“青丘道长,可否再次施法将父亲鬼魂勾来,如能得知藏金之处,我愿以十两黄金重酬。”
青丘摇头,脸露无奈之色,说道:“勾魂一法本属逆天而行,人鬼殊途,本不该相见,如一再施法勾来同一鬼魂,万一被地府察觉就会大祸临头。况且做鬼久了,人间事就会忘掉七七八八。吴员外,此事不可强求。”
吴员外一脸沮丧,失望之极,倒也没有忘记礼数,冲青丘施了一礼,便令人捧出十两银子酬谢青丘。青丘也不客气,伸手就要接过银子,忽然房门一响,两个人冲了进来,为首一人高喊一声:“且慢!这位道友以小小的障眼法假装勾魂法骗人钱财,可知天理昭昭,今日遇到我灵空道长,定叫你骗术败露,名声扫地!”
众人大惊,吴员外更是惊惶失措,回头一看是一个衣着邋遢、鼻子红红的老道正义愤填膺手指青丘道长,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吴员外一把拉住灵空,厉声道:“你这老道,如何私自闯入我家后院,不怕我告官抓你么?这青丘道长乃是得道高人,哪容你胡乱指责,快快向青丘道长赔礼道歉!”
青丘被灵空用手指着,巍然不动,眼睛却看向灵空身后的张翼轸,一惊之后,眼中却又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悦。
张翼轸紧随灵空身后,一入房门便心生警觉,似乎有一种异常的气氛似曾相识。待他站稳看清眼前的青丘道长之时,不由地心中一惊:怎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