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距河边不足十米远时,周老突然停住脚步,大吼一声,“周忠,把周平给我拿下。”
周忠三人闻言,同时上前。周忠双手把周平的腰给抱住,周仁顺势从侧旁一甩绳子,套住周平脖颈,在周平挣扎抬腿之际,周孝弯下身用绳子套住左腿,用力一拉,周平应声倒地。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下五除二,还没等周平反应过来,以困得严严实实,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你你你,你们要干什么?”周平是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声嘶力竭地问话。
“要干什么,你应该清楚,告诉你,今天就是要把你给活埋了。”周老背对着周平,他不愿看到周平挣扎痛苦的动作,深沉地说道。
“我咋啦,你们要埋我?我是你儿子啊!”周平较早急切地说。
“你不忠不孝,败坏门风,作恶多端,祸害乡亲,伤风败俗,打妻弃儿,累及后人,难以抬头,所作坏事,数不胜数,乡亲见你如同躲避瘟神,几个哥哥敢怒而不敢言,妻儿老小担惊受怕,是全家人的另类。将你不除,上对不起祖宗,中对不起乡亲,下对不起子孙,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再是我儿子,更不是他们几个的兄弟,你已经被从家族中除名。”周老言辞厉声,道出原委,以让其死个明白。
“大,哥,虽然我有点浑,可你们这样做,也太没人性,太残忍了,一点骨肉受阻都不念了吗,再者,我还有孩子呢。求求你们,放过我,以后我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就行吗。”周平苦苦哀求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晚了。周忠,前边五米处我已经给他挖好了墓穴,你们赶快把他抬起送过去。”周老说。
“大,五弟已经知道错了,给他一个机会吧,毕竟他是你儿子,也是我们的兄弟啊。”周忠和其他几个兄弟说道。
“给他机会够多了,他给别人机会了吗,我会原谅他,别人会原谅他吗?啥都不要说了,动手。”
周忠几人依然在犹豫,你说要吓唬吓唬,倒还可以,要来真的,一时还真难下手,毕竟这是老子联合儿子杀儿子,这是自古以来没有的事。
周老见他们迟疑不决,站着不动,厉声喝道:“周忠,难道你们几个还要我亲自动手吗。”[]人生奋斗路3
周忠他们知道老爷子的脾气,看来不懂真是不行了,无奈,拖起周平扔进墓穴,铲起封冻的泥土,使周平在声嘶力竭和绝望中消失,得到其应有的可悲下场。
第四章 整理行装
从此以后,周老失魂落魄,一病多日,在大年三十闭上了眼睛。此事,迅速传开,在当地轰动很大,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更是对坏人和不孝之人的一种的负面典范,警示教育意义很大。大凡不孝之人,每听别人提及此事,皆低头汗颜,无言以对,从人群中悄然离开。
几曾何时,武平顺恼怒气急,周老弑子的故事便浮现在眼前,魂牵梦绕,但毕竟是新社会,封建式做法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可将其告上法庭,可又一想,但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公家一般不是会问的,变束手无策,只好顺其自然。
此后,其他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渐渐地也就来的少了,重担自然也就压到自已身上。效军自小跟随自己,也是一把侍候土地的好手,虽说一直在上学,农忙季节向来没有耽误干活,老师也格外关照,准予请假,虽对学业有一定的影响,也是无奈之举。
往事历历在目,坎坎坷坷,令人心痛,效军的事没有办完,始终是武平顺的一块心病,是无法推卸的责任和包袱。随着效军一天天长大,也就是近几年的事,届时他成家立业,自己一块石头落地,只有养老的事了。成家的儿子不理解自己的痛苦和难处,各自顾及自己的小家,不但不主动分忧,反而处处掣肘,家庭不和,积怨俱增,矛盾加深,谁也不愿看到,又有何策呢。
眼下庄稼还未收完,地尚未耕上一垄,《入学录取通知书》上要求今明两天报到,已经推迟了一天,明天再不送效军去上学肯定不行了,无论如何,效军能考上大学,已经非常不容易,不能给耽搁了。[]人生奋斗路4
这时,大门响了,是大女儿效云推自行车过来了,车后座上带了一条被子。停放好车子,取下被子,“爹,还没吃饭吧,南洼地的玉米掰完没有?”,连问两声,见武平顺低头不语抽闷烟,就知道势头不对,肯定有什么事。半天,武平顺才反应过来,“效云来啦。”
“效云,不要问了,你爹正生气呢。一大早给你大哥吵一架。”效云娘端着饭碗从厨房里出来说道。
“唉,真气死人,摊上这样的孩子,真是倒了八辈血霉。”武平顺起身洗洗手和脸。
农忙季节是农村人最苦最累的季节,起早贪黑,穿无讲究,食无定时,三餐凑合,抢收抢种。武平顺走到院内饭桌前,有气无力地坐下,“气都气饱了,一点也没有胃口。”
“爹,多少还是吃一点吧,还有好多事呢。效军的行李还没有准备,明天你要送效军去平西上学,千把地呢,又得两三天,坐车也挺累挺难受的,不吃点东西哪能受得了。再说了,效军可是第一次坐车河出远门,如果你在车上出现啥情况,他可咋办。”效云边吃边说,眼泪几乎流出。
在效云的劝说下,武平顺勉强端起碗,喝了一碗面汤,吃一块馒头,便草草打发了一顿早饭。
饭后,四人在一起商量为效军准备行李事宜。“学费、住宿费、书费需要一千三百块,加上车费、生活费最少需要带2000元。前几天,我刚把牛犊卖了800块,麦卖了500块,还有以前留下的,总共1600块,还是不够,中午我向你效亮哥借点,也就够了,其他的被子、衣裳你们看看还需要啥,家里能拿的先准备一些就行了。”武平顺说道。
“衣裳就不用准备了,我三哥以前穿过的棉袄,外罩,衬衣都好着呢,拿回来后,我还没穿过,就不用准备了”。效军说。
“我来时带了一条被子,刚拆缝过,还比较新的”,效云插话道。
“以前老三上学时,学校发的那条被子还较好,就带上吧,两条被子也就够了。”效军娘说。
这时,院外有人说话,听得出来是老三效森回来了。效森进了院,放稳自行车,取下车篮里的塑料袋,走了过来问道:“效云来了,早饭吃了吗?”
“刚吃罢,正说效军上学的事,明天是最后一天报到时间了,正准备东西呢。”效云见三哥回来,站起身接过手里的东西。
“今天上夜班,刚查完房就会来了,地里的庄稼收完没有?我看好多家都在耕地。”效森问道。
“还没有,本想今天我和效军赶紧一点,把玉米都收回家,可一早上就收回一车,全让效福两口子给搅合了,差点没把人给气死。”武平顺唉声叹气地说。
“又咋了?”,效森看武平顺脸色难看,话语不对,急切地问道。效云就把一早上的经过前后说了一遍。
效森三十七八岁,身材中等,长了一副女儿偏瓜子脸,可谓是白净面子,虽已人至中年,却不乏英俊书生之气。虽然常年在外,属于典型的事业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直钻小儿书。其业务精湛,为人随和,寻其看病者,络绎不绝,在县医院儿科当属首屈一指,无人能及,口碑极佳,这是武平顺在乡里乡亲面前最为得意的的一子。但其除专心看病外,其他的确知之甚少,相当贫瘠匮乏,诸如社会关系,人情到往,攀上迎下,参与较少。对于家中的丝丝缕缕,东长里短,向来一窍不通,也理不出什么头绪,这也是亲朋邻里众所周知的,即使有什么不到之处,大家总会以“他不懂这方面的事”而给与原谅过去。
效森听后,沉默一会儿,双眼注视着满脸沧桑,身瘦皮黄,衣衫不整,鞋破露趾,全身泥土的父亲,“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有啥可计较的,也不值得生那么大的气,还是把效军的事给准准备吧,已经没有时间了。学费还差多少,我回来时,带了500块钱,给效军做学费吧。”随手,从上衣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武平顺。
“钱已经准备差不多了,你还是拿回去吧。效军的事是我的事,我仍和以前你那时一样,谁的钱都不会要的,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免得以后留下什么口实。”武平顺有气无力地低头说道。
“这有什么,我拿一些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了,我现在也已经有这个能力了,虽然上班快十年了,你也没要我一分钱,家里的活我也没帮上你一点。这个钱,你要不要,同事和亲戚问起来,我该如何交代。再说,我也没和春燕说,媳妇的事就不考虑了,权当没有这回事。”效森看父亲不要,很是无奈,也清楚父亲的苦衷,一时两人低头无语。[]人生奋斗路4
今天这个情景,使效森仿佛一下子回到十一年前,其滋味和辛酸并亚于当年。十一年前,为了给其凑路费,父亲连夜牵着他心爱的大黄牛,到五十里外的集镇会上贱卖,连个烧饼都没舍得吃,回来时给他买了一身蓝色的确良衣服和一双球鞋,剩下的全给他当路费和生活补贴了。然而,为了不欠别人的人情,不短别人的嘴,不在别人面前落下口实,日后能够理直气壮的在别人面前说话,亲戚朋友的一切礼金全都不要。此时,并不比当年,高校也开始收学费了,不是国家全包时代了,生活费用也高了,以前的粮票没有了,助学金也不知有没有,花费肯定要高得多。然而看父亲不要,是为效军着想,宁可自己脱层皮,也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爹,你不接,三哥也挺为难的,你就接着吧,别说嫂子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她又能说些啥,再说嫂子也是场面人,效军上学是大事,不出一分恐怕也会不安的,不会对这事计较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效云在一旁插话道。
“唉,既然这样,我就接着,至于以后会不会因这你们之间出现杀不愉快,我也就不考虑了,但我确实不想让效军以后为难。”
此事,一直沉在当时几个人的心里,数年来,一直没有公开,也始终成为张春燕愧疚小叔子的一桩心事,每当有人提及效军上学时的无奈,她便感到十分惭愧。
气要生,不生难以阻挡,活要干,不干难了心愿。武平顺在女儿,儿子的安慰下,心情好了许多,简单吃了点儿饭,几个人便一起下地收庄稼。
初秋的中午,艳阳高照,一扫晨起时的雾霭和雨露,偏冷和丝凉,透露出暖意。
人多力量大,二亩玉米,到下午二点时,已全部掰完,拉回家里,个个已浑身是汗,顺着脸颊下流淌,需时不时地用衣袖擦拭,伴着庄稼枯叶散发灰尘,形成块块泥团,布满头发上、脸上、身上和鞋子上,块块斑斑,星星点点,既感觉皮肤刺痒,又如是衣衫褴褛的乞丐。等把最后一个玉米装到车上,大家才长出一口气,总算收完了,即使下雨也不怕烂在地中,使一季的辛苦化为乌有,这是每一位农民最大的心愿。三点时,四个人前拉后推,回到家,洗把脸,吃点饭。武平顺和效军两人下地砍玉米杆去了。效森、效云、效军娘在家剥玉米皮。
四点多钟,二女儿效梅来了,带来一套褥子面,“娘,大姐,孩子小,常闹人,我也没来得及缝,这样吧,你这还有没用的弹过的棉花,一会缝了让效军带走,免得冬天冷。”
“好吧,效云,你去收拾一下,针线都在堂屋抽屉里面,棉花在里间尿素袋子里面,你俩把被子给效军缝缝。”效军娘说。
不一会儿,效云准备好针线,因院内到满了玉米,只好在门外铺开塑料布缝被子。引来了一群孩子围观,邻居无事的婶子大娘,一些怀中抱孩子的小媳妇也来凑热闹。
“效云、效梅,给你弟弟效军缝被子呢。看你们家多好啊,出两个大学生,真让人羡慕,这可都是你爹娘上辈子修来的福。”邻居乔二奶奶说。
“二奶奶,啥福不福的,爹娘不吃苦受累就是最大的福,说起俺大俺娘,咋说也是儿孙满堂,但有什么用,还不是整天起五更爬半夜,受冻挨饿,操持家务,下地干活,供效军上学,其他人一个个年轻气壮,也没有谁给他们搭把手,推一把,而且还时不时的火上浇油,添鼓气,简直是养了一群畜生。”效梅向来说话是直来直去,一语中的,话中带刺的,不饶人的,在缝针抬头时看二哥效起过来了,随即低下头,装作没看见,随口回二***话说。
“效梅,话可不能这么说等效军上学毕业了,再也不用当农民,也不用像猴子一样整天在地里穿梭,吃苦受累不挣钱,和你三哥一样找个好工作,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你大你娘啥也不用愁了,就等着享清福了。”马三婶高兴地说。
“三婶,那些都是以后的事,可效军不在家,既帮不上俺大俺娘干活挣钱,还要交学费、吃穿,花费也不小,俺大俺娘年龄大了,既不能外出打工,也不能做个小生意,只能靠这十亩地种粮卖钱供应,你也知道,现在咱们种地多难啊,没有人、没有力气怎么能种成,想想都想掉泪,以后俺大俺娘的日子咋过啊。”效云说着,眼圈泛红。
“效云、效梅,缝被子呢,效军在家没有?”效起走过来问道。
“刚回来,砍玉米秸手上磨了几个泡,破了,在院里剥玉米皮呢。”效云低头说道。
效起听后没言语,直接来到院里。
“效军,听说你明天要到平西去上大学,我也没有上过学,不识字,家里条件没有你三哥好,也拿不出什么,给你十块钱当做路费吧。”效起说道。
“这样,既然你不识字,就不要说是不识字的事了,你家庭条件不好,整俩钱不容易,这十块钱你还是拿回去买油盐酱醋吧,咱大一直给我说,谁的钱都不会要的。”效军听效起说话别扭,话中带刺,既没有接他的钱,又不疼不痒的回他一句。
效森在一旁低头不语,他知道,老二这话是冲他来的。这些年,老二这种话没少说,无论什么事,张口就是“俺大不让我上学,我要是上学,早就考上了大学,也不用整天受累种地了。我的孩子我得想法设法叫他上学,即使不上,我打也要达到他上”。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老大、老二出生在五十年代,和别人家比起来,由于武平顺在平西大搞建设,多少能挣点积蓄贴补家用,自然两个孩子也能送到学校去读书。但是,大儿子效福在学校经常和别人打架,从学校老师、校长到村里干部,都十分头疼,后来直接开除。二儿子效起小学上到三年级,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倒数第一,后来,产生上课恐惧症,只要一提去上学,就哇哇嚎啕大哭,武平顺无奈,只好作罢。在效森上大学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到元真县医院,靠挣工资吃饭,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受到很多人的尊重和羡慕,效起也不例外,净说些不着边际和惹人烦的废话。很多事情,也许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说一次两次别人也许不会在意,但说多了就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何况,家里每次发生不愉快的事,特别是与父亲发生纠纷时,这种话脱口而出,不得不令人心烦。
“效军,二哥给你拿钱你就接着吧,这是二哥一点心意,你看,二哥也挺难为情的。”效梅抱着缝好的被子过来说道。
“叫他赶快走吧,我不会要,我也要不起,不要耽误我干活。”效军气呼呼地说。[]人生奋斗路4
“效军是大学生了,比较刚强,有骨气,我又是个文盲,谁能看得起我,我也高攀不上。再说,上了学,挣了钱,是他自己花,别人也占不上一分。咱大有钱,我穷,挣的再多,不都是给他的,谁会给我啊。”效起东一句,西一句的说道。
“二哥,你快走吧,别再说了,要再说就不好了”。效梅越听感觉越不对劲,如果再往下说下去,怕效军受不了又要干仗了,急切第劝阻道。
“效梅,看看把效军要带的东西整理整理,用袋子装一下吧,一会我回去先带过去”。效森看势头不对,也不便多言,站起身,向效梅说道。
“效起,你怎能这样说话呢?你到底是来给效军送盘缠钱,还是来挖苦人的,你到底想干啥?效军能考上大学,无论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效军去上学,总比去住监狱强吧?你这样说话,谁都觉得不中听,谁也不会要你的钱。效军这还没走,今天一天你看有多少事,早上你大哥一家给他找事,效军和你大还没缓过神来,你又来说三道四,以后你们还怎么相处。”效军娘实在忍不住,在一旁说道。
效起一听娘说话,就来劲了。“上大学有啥了不起的,上大学的人比兔子都多,和我有啥关系,他将来挣钱再多,别人也不能花一分,他将来本事再大,别人也不能沾一点光。我生下来都是苦命、穷人命,被人给耽误一辈子,坑害一辈子,如果不被别人给害,恐怕我现在县委书记都当上了。觉得我老实,大的小的都看不起我,都欺负我。谁挣的钱谁花着心里舒服,踏实,拿别人的手短。”
“效起,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谁欺负你了,要欺负你,从小都不要你了,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和你大容易吗,你还讲一点良心不讲。”效军娘说着起了劲,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
“滚、滚、滚、滚”,效军实在压不住怒火,顺手抄起一把扫把,向效起扑来。
“二哥,你快走吧,看把咱娘气的。效军,你干啥,把扫把放下。”效云刚收拾完外面的东西,走到过道门口,看效军用扫把扑效起,快步奔了过来,一把抓住效军的手,一面呵斥效起。
效起见情况不妙,只好顺势抽身,骂骂咧咧地向门外跑出去,走了。
“娘,效军,算了,他就这种人,计较没啥意思,权当没这回事,别让咱打知道了。再说,效军明天就要走了,这一走,以后会是啥样,很难说,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也许明天的离开,就是你离开这个村的不归期的开始,路更长,时间更长,和他们,甚至我们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凡事想开点,不要太认真。”效云耐心地劝说道。
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暂时缓和下来,这时效梅也把效军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整整装了一大碳铵化肥袋,放在效森的自行车后座上,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知不觉间,一是日落西山,在地里干活的人们陆续回村,效森、效云、效梅三人也各自回家。
第五章 踏上旅途
临行前的一天,就这样在吵闹、惊异、气愤、无奈、忙碌中过去,当别人家大都已是熄灯休息之时,武平顺院内依然灯明透亮。这一夜,对效军来说,既是无限的期待,也是不尽的眷恋和不舍。看到老父疲惫不堪的身骨,老母瘦弱沧痕的双手,他真的于心不忍离开。这一夜,他拼命地剥玉米皮,却不感到疲乏,他将用最有限的时间,干最多的活,减轻父母的一点负担。以前,虽然上学,但年年不误农活,为此,老师都给与恩准,使他对四季时令,收割耕种样样精通,也感到一切轻车熟路,单调无比,这一夜,他对一切却感到有些陌生,也感到其间无穷的力量和学问,他想弥补,却时不我待,他尽力去体会,去实践,尽量减少缺陷和遗憾。就这样,在复杂的心绪中,在茫茫的黑夜中,他挽留着时间,挽留着长夜,挽留着农民的脚步,期待着背乡离井那一刻的晚点到来。
子夜时分,天空渐渐的多起闪电,慢慢听到由远及近的雷声、风声和噼里啪啦的下雨声。是的,天下雨了。这雨,对大多数农民来说可谓是一场及时雨,非常利于耕种,可对于效军的上路无疑制造了一点麻烦。
效军所生长的村庄叫武家村,位于元真县西约六公里处,有四百余口人,大多数姓武,往上数五辈,百分之八十都是一家人。村子到市区没有一条柏油路,全市泥土路,晴天进城,可以骑自行车,一到雨天,全靠步行,如果雨下的大一点,或者连续几天连阴雨,路上将会被行人踏成泥浆,穿上长筒胶鞋,都难免不会网鞋内灌浆。
效军和父母三人见天下雨,只好用力把玉米、豆、谷堆在一起,用塑料布盖好,已是凌晨两点。此时,雨越下越大,骑自行车赶路已经不行了,只能靠步行了。要赶上凌晨五点的早班车,差不多也到上路的时候了。效军和父亲简单吃了点饭,穿上长筒胶鞋,带上破旧雨伞和布鞋,背着二十多个煮熟鸡蛋和八个花卷馒头,伴着雨点的节凑,悄无声息地告别生长十八年的村庄,踏上新的人生征程。
黑夜是沉寂的,道路是泥泞的,效军两人没有手电,只好凭借对道路的熟识,深一脚浅一脚的一点一点前行,也许是心情急切怕误点的缘故,两人的步伐并不显得慢,已顺利地穿过漫滩、孙桥和前李三个村庄。当走到赵桥时,突然,效军脚下一滑,把持不住,摔倒在地,背上背的鸡蛋、馒头四处翻滚,掉到桥下去了,还好,鞋子和父亲的两件衣裳没有掉地。[]人生奋斗路5
“怎样,摔着没有?”武平顺边说便用一只手拉效军,效军顺势爬起来,“没事,只是鸡蛋和馒头掉河里了。”
“要是要不成了,走吧,看看表,啥时间了?”
“三点五十,再走三里路就到市里元真路了,就好走了。”
很快,两人来到元真路。这是一条西环城路,是老街道,多年没有翻修,在人来车往的压力下,已是满目疮痍,坑洼不平。街道两旁高高低低,错落分布着各式店铺,没有白天的喧嚣,显得格外沉静。相距较远的路灯在雨夜中忽隐忽现,显得无精打采,但比起无灯抹黑的土路,两人感觉轻松了许多。在一颗路灯下,效军一看,自己如同在圈里打滚的猪一般,全身裹了一层泥,前心和后背时不时地有雨水往下滴。效军冲父亲笑了笑,“没办法,只有到车站换一下了”。
渐渐地,赶集的,起早买东西的在街上多了起来,看看时间还早,两人来到平东中心汽车站外五百米远处的一个油条摊前,店老板正在收拾桌椅板凳和捅煤火生火,“效军,走一路了,吃点油条,喝碗麻糊吧,一上车就吃不成了。”
“好吧,老板,来六根油条,两碗麻糊,有没有?”效军说道。
“好嘞,你们请坐。”店老板看了看眼前的两人,一个老人土里土气,一个年轻人全身是泥,不屑地说了一声。
两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很快店老板把油条麻糊端了上来。效军一看,不对劲儿,“老板,你的油条和麻糊怎么都是凉的,为啥不上热的。”
“对不起,刚捅开火,热的没有,都是昨天晚上剩下的,你们要是吃呢,就吃,要是不吃,就掏钱走人。”店老板边捅煤火,边慢条斯理地说。
“唉,老板,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凉的东西我们怎么吃,怎么不吃也要掏钱走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效军父子俩问道。
“你们这么说就不讲道和没有意思了,凉的照样可以吃,难道你们在家就不吃凉饭,也没有听说吃凉饭吃死什么人。再说了,即使你们不吃,饭是你们要的,也没有说要热的凉的,我又给你们端上来了,不应给钱吗?天下这么大的雨,你们在我这儿避了十来分钟雨,又坐我的凳子,能白避雨和歇脚吗,我这可是经营买卖,彻夜不睡觉,整的不就是这俩钱吗。等了一夜没生意,你们是头个开张,吃了我的油条和麻糊,掏十块钱,不吃呢掏五块钱。你们看着办吧,快点。”店老板边说便用两只眼直盯着两人。
“你这不是宰人吗,油条加麻糊总共也不到两块钱,你竟敢要十块,整个元真县哪有这样的事儿,你也太黑了吧。”小军起身气急地瞪大眼睛和店老板吵了起来。
“咋了,谁宰人了,谁太黑了,我就要这么多你能咋着我,瞪啥眼,还反了你了,在平东有谁敢惹我王三,小心我扁你。”说着话,把手中的煤火铁锥轮了两圈。
武平顺左右看看,行人稀少,心里不觉有点紧张,“效军,看来咱俩遇上黑店了,时间不早了,这家是黑上咱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人不是一般,要安全第一,这饭咱也别吃了,按他说的,给他五块钱,咱们赶快到车站,能吃点就吃吃点,不能就算了”。
效军看看左右,俗话说:光棍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空,破财消灾。武平顺颤颤巍巍地从上衣兜内掏出五块钱放到桌上,“效军,走”。
“大,真***窝囊,出门遇见这事,真让人心里窝火。”
“这才是刚刚开始,以后窝囊的事多着呢,出门在外不容易,要能忍则忍,受点委屈是正常的,处处一帆风顺的事是没有的,以后的路你要好好的把握,好好的走,千万不要出现任何闪失,但愿你能牢记住,好好把握握住。”武平顺语重心长地告诫效军,效军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元真县是全省东侧的一个传统农业大县,也是一个古老县,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是著名德家鼻祖十八子的诞生地,也是名传天下大宋战败太祖赵匡胤的棋师臻颛的故乡,如今,县城内还保留有十八子的升仙台,臻颛的茅草庵,以及大唐高宗拜圣时的大静宫殿。这些年来,县城也发生了一些大的变化,车站周边是全县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元真一高、元真宾馆、元真电厂、元真县医院、元真电影院等大的单位在车站附近,站前东来大道和车站南侧的北环路是刚整修过的,宽阔而笔直,是全县唯一一条标志性的南北大道。车站作为全县的窗口,新建了售票大厅和候车室,这里昼夜有发往车北京、上海、杭州、南京、厦门、广州、深圳、平原、平西等地的长途客车。虽然每天有一班发往平西的长途客车,除坐长途车时间长外,还有一点就是乘客车先到平原东部城市平东市乘火车,既可以节省时间,又安全且可享受一人的半价车票,武平顺还是决定乘火车送效军到平西。
站前站内灯火通明,背包的,拎箱的,运货的,送人的,来往穿梭,其中不乏一些爷爷奶奶兄弟姐妹与子女儿孙话别的动人场面。效军远远向站前张望,一是在寻找发往的班车,一是在寻找三哥效森是否到来。[]人生奋斗路5
“大,发往平东的班车在车站门前北侧路边,咱们先到车前吧。”
“到平东的赶快买票上车啦,到平东的赶快买票上车啦。”售票员一遍一遍的大声吆喝道。“到平东的赶快买票上车啦,车马上就要开了,抓紧时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