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心对错远胜于她,就如同他因为欠她一条命而决意与她结修一样,无关情爱,只因为他欠她。
“师兄不必自责,我不怪你。”南棠淡道,“只是我不日就要闭关结丹,师兄也知道我的情况,现下青髓笋已失,我需得找个替代之物。”
她没有发难,倒让江止有些吃惊。
他沉吟片刻后开口:“太清莲。”
南棠双眸猛然睁大:”师兄说的,可是五莲墟的太清莲?”
“正是。”江止点头,“过两个月是五莲墟斗法会,其中一件彩头乃是太清莲,对你来说,效用应该比青髓笋更好。届时你随我同去,我替你赢下这朵太清莲。”
他言语之间清冷微散,眉眼间浮现几分傲色。
太清莲是五莲墟特有的灵物,五百年方得一朵,同样有凝心静气的效用,又比青髓笋高出好几阶。若有太清莲在手,她结丹的成功机率可高多了。但这太清莲乃是上供山君的灵宝,普通修士拿不到。
玉昆修仙界有其自成一体的等阶划分。三峰为一门,其主称掌门,譬如重虚宫和江止;三门为一山,其主称山君,南棠的师父就是踏山称君离开了重虚宫;三山为一脉,其主为脉尊,好比眠龙山脉就只有一位脉尊,但这是南棠连边都摸不到的位置了;三脉为一宗,宗门之主号之宗主,对南棠来说就更遥不可及。
在玉昆,有六宗三海之说,为玉昆最正统的仙门。
而这些仙门,通常是由下往上供养的,就像重虚宫与其它几个门派一起,同时供养着浮凌山的山君。
这太清莲就是供山之物,只有在五莲墟斗法会上才会被拿出来做彩头,奖给斗法胜出之人。而那个人,一般是最有可能踏山成君的修士。
换言之,如果江止能胜出,他就已经具备了成为山君的能力。
“师兄说话算数?”南棠眼眸大亮。
江止郑重道:“我自当倾尽全力。”
“那就多谢师兄。”南棠再没客气。
“客气了。”江止颌首,见她目色莹润,又想起夏淮的话——你们是夫妻,纵无情爱,也不该如此疏离。
“这是你新养的灵耳兔?”他靠近她,温声问道。
他记得她以前很喜欢这些小东西,身边也养了不少,后来不知为何都送人了。
“不是,是刚在白眉峰上救回来的。”她说罢挠挠灵耳兔下巴,毛绒绒的触感着实讨喜。
江止情不自禁伸手,也要摸摸这只灵耳兔,不想一直安静的灵耳兔忽然竖直长耳,对着江止的手呲牙发出一声尖锐叫唤,腿儿用力一蹬,从南棠膝头跳起,踩着南棠的胸蹬上她肩头,倏地躲到她背后,动作迅速到谁都没能反应过来。
南棠闷哼一声,捂住右胸。
这兔崽子的后腿极有力量,这一踩……踩得她生疼。
“你没事吧?”江止闻声问道。
南棠摇头:“无妨。”
“五师妹……”江止望向南棠的目光渐温。
他有心多关怀她几句,然又不知从何说起。
南棠却误解他的意思:“师兄若有要事只管忙去,我不送了。”
这话虽然赶客,但在过去这三十年间,江止如非必要绝不踏足云川,每次都匆匆至匆匆离,南棠已经习惯,想也没想就道别。
江止眸色恢复如常,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南棠正反身抓兔子,闻言只回:“师兄慢走。”
江止行至殿门处回首望来,只见南棠已拎起兔子,正用手揉它脑门与脸蛋,她佯怒的声音传来:“你敢蹬我?”
一人一兔对峙,眼里无他。
春醒(一只像人的兔几...)
殿门开了又阖,江止消失在云川,南棠暗自舒口气,竟有轻松之意。
这种感觉,她已多年不曾拥有,仿佛卸下一件沉重的外甲。
她十岁入重虚宫,彼时江止已年过二十。他教她读过道法练过剑,给她讲解过仙术分析过五行,也曾经牵她走遍重虚宫大大小小十八座山峰。在南棠心里,除了师父外,就是江止大师兄最重。
他们结修虽然缘起为恩,可无人知晓,她也曾像门派内的许多少女一样,曾偷偷钦慕过这位她一直仰望的师兄。哪年生出的心思,南棠自个儿也记不清了,如果算上她中蛊后这三十年,那大抵也该有六七十年?
这本是年少暗生的情愫,无需修成正果,只是她一个人懵懂的欢喜而已。
在中锁情蛊前,她从没想过与江止结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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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还是个佛性的修士。
这佛性倒也不是与世无争,她也争,但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争。就比如在修仙这条路上,她自知天资有限,从来不和其他弟子比较,尤其是自己那五个出众的师兄妹。毕竟天赋摆在那里,勤是能补拙,但如果天赋好的人也同样勤奋呢?
她早就明白,他们不在同一起点。
为难自己的事,她不爱做,所以她不想超越任何人,或者与谁比肩。
她也勤奋,但不争输赢长短,就指望着能过一劫是一劫。多活几年没什么不好,花花世界那么大,玉昆境内六宗三海,多的是她没见过的世面,折在区区门派内就太可惜了。
同样的道理,用在江止身上上也成立。
她是暗慕大师兄没错,但也仅限暗慕,自得其乐的喜欢,没存和他长远的期待。就那么偷偷放在心里,远远看着就挺好,碍不了谁的事,也坏不了谁的姻缘,她从无”弃暗投明”的打算。
他们并非同路人,江止是天之骄子,老天赏饭吃的那种天才,她虽然算不得烂泥,可也扶不上墙。别说结修成道侣,就过个百八十年,江止如日中天,她却寿元将尽……那画面想想就摧心。
所以,停在师兄妹是最好的。
没有压力,也没有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