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隐正站在云川大殿的殿门外交代守殿的小道童,只是未等小道童回应,殿门忽被一阵风扫开。
敞开的门中,隐约可见素衣的女修。
“聂隐,你师父人在何处?”女修的声音,似风扣环佩,玉音清脆。
聂隐朝她施礼道:“回五师叔话,师父现下人在璩灵洞。萤雪师叔受了重伤,如今几峰的峰主都聚在璩灵洞为萤雪师叔疗伤。”
南棠闻言眉头顿蹙,她想起自己昏迷时听到的交谈和那枚青髓笋。
“璩灵洞发生了何事?”
“镇在门派内的邪兽赤幽挣脱禁锢逃遁,萤雪师叔带人前往追捕。如今虽然赤幽虽被抓回,可萤雪师叔却被赤幽重伤,危在旦夕。”聂隐道。
“我的青髓笋可是被你师父拿去给萤雪配药了?”南棠又问道。
聂隐应声“是”,南棠忽然不语,殿上气氛有些凝滞,聂隐也不敢离去。五师叔的修为虽然十年如一日的进展缓慢,如今连山门内几个资质出众的晚辈也比不过,他这个掌门大弟子也早在数年前超过了她,但辈分就是辈分,又是掌门夫人,维持着面上的尊敬是必需的。
过了片刻,聂隐才又听到她的声音。
“待他忙完,请他来云川一趟。”
除此之外,南棠别无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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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隐离开后,南棠当即便叫来守殿的道童,让他把第一个发现她昏迷在山门的人找来。
发现她的是重虚宫守山门的外门弟子,修为才到炼气初期,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有些稚气,见到她就拜倒,激动地唤她:“见过五师叔。”
这年月,也只有这些刚入门不久,不明就里的弟子,才会发自内心地敬她。
南棠将人虚扶而起,问起他如何发现自己的。
“昨日弟子在西山门当值守门,正午时分有传送符阵现于门前,师叔浑身是血从阵中乱叔而出,一头栽倒地上,把弟子吓了一大跳。”这弟子虽还稚嫩,但回起话来有条不紊。
“那你见我之时,可曾发现什么异状?”
他认真想了想,回道:“符阵打开时,有寒气传出,弟子似乎听两声兽吼,法阵关闭后就都消失了。弟子见师叔昏迷不醒又浑身浴血,不敢怠慢,立刻将师叔送回云川。”
“我身上穿的血衣可在?”南棠问向守殿童子,她醒来时身上已经换成干净的衣裳了。
“禀师叔,在的。”道童回了句,很快就将血衣取来呈予南棠。
南棠边将血衣展开摊在莲榻上,边问:“我昏睡了多久?”
“师叔已昏睡了两天。”童子回道。
南棠点点头,目光落在血衣上。
她昨日所穿的是御寒最佳的浅橘色火鳞纱裙,如今这裙子被鲜血染透,胸背处是大片干涸发暗的血渍,前后各有几处撕裂。她将残裙提起,这几个破损处恰好重叠成五个破洞。
南棠手作爪形在破洞处比了比。
不是她的幻觉,她的确被异兽锐爪洞穿过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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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退道童与守门弟子,南棠方踏出云川的殿门。
时值寒冬,凡间大多已是大雪寒沉,但云川四周仍旧春光明媚。重虚宫的老祖在踏山任君之时,将宝珠华璃留在云川之上,从此掌门的洞府只剩春和景明,不见夏炎秋萧冬寒。
云川的一切,都与三十年前,她和大师兄结修之时一般无二。
可如此盛景却只她一人独享——自二人结修起,师兄便将云川留给她,他则挪去青霄峰另一头的穹海修行。
这一去,就是三十年。
若非殿后供着的那对浸过他二人精血,留有他们各自魂神的小石像,她都要忘记,她与江止已是结过生死契的道侣。
漫长仙途,除非寿元自然而终,否则便是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这是玉昆修仙界关于情爱最沉重的承诺。
用在他们身上,未免有些可笑荒谬,但又无可奈何。
谁让,她中了锁情蛊。
以生死契结修,是让她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南棠甩甩头,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作此感慨,莫非是心魔又起?
锁情蛊虽然因为她与师兄结下生死契而蜇伏,却从未消失,它会在宿主无法感知的情况下无限催发宿主负面情绪,因爱生痴,由痴生恨,再得嗔怨妒……这些情绪日积月累,慢慢沉积于心,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渐渐成了心魔。
有心魔之人,都易走火入魔。她取青髓笋就是因为此物有凝心静气压制心魔之功效,能够助她在结丹时摒弃外物,专心突破。
心魔若起,她无法自控,因而只能设法压抑,这些年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但抑久必扬,心魔反噬尤其可怕,她害怕终有一日她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每每情绪稍有波动,她必要想办法平息,今日也不例外。
可待要默运静心的功法,南棠却又觉得心绪识海平静无波,昔日种种虽然在脑中浮现,却只如残片碎影,让她生出几分旁观的错觉来。
她在殿门处站了片刻,确认自己的感慨就只是感慨后,方祭起传送灵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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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隐已经离开许久,但大师兄还是没到云川。
他既不来,只能她去找他。青髓笋的事,他得给她个说法,东西没了就没了,她得想个找补的办法。除此之外,她还得去找找二师兄夏淮。夏淮是个丹修,医术了得,她想问问自己那平白无故消失的五个血窟窿。
在门派里转了小半圈,她才问到这两人的下落。
今日她的四位师兄都在璩灵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