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位二人虽然都没有打到落败的地步,其实俱已江郎才尽,黔驴技穷,被这坏小子一句“未分胜败”保住了面子,他怎能不气?
等说到要他养足精神再和白剑飞对手时,他确实心中一喜。心想,这小子到底说了一句人话。不料最后又来了一句“以强凌弱”、“以大压小”,顿使老魔燕凌霄怒火中烧。
知道凭嘴上的功夫,自己说不过他,倒不如乘机好好整治这个坏小子一下,也好出出自己的一口恶气。随即一挥手。八魔中的老六吴六奇蹿身而出。
因为燕凌霄的八个弟子当中,吴六奇先天禀赋最佳,人也比较正直,最得老魔的宠爱。所以,燕凌霄在传授武功时也特列严厉,谁备将来让他传自己的衣钵。燕凌霄知道李鸣全凭嘴巧能言,机灵善变,没有真实的功夫,趁他滔滔江河、长篇大论地胡扯时,示意吴六奇出场教训教训这个缺德鬼。
吴六奇挺身而出,对李鸣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咱俩就先垫一场吧。”说罢,两掌一举,立等李鸣出招。
武凤楼一看吴六奇,先有三分喜爱。只见他浓眉朗目,鼻直口方,一张白里透红的面子孔,英武中透出文雅。猿臂蜂腰,雄武刚健。知李鸣鬼点子太多,怕吴六奇中了他的道儿,心中一动,一种怜才之念油然而生。遂抢步上前,挥退了李鸣,对吴六奇说道:“朋友,我这个小兄弟也连见了三阵,不宜再战,让我陪足下见见场吧。”
吴六奇早已从郑七星、王一川嘴中得知,自己师兄弟八人已多半死伤在武凤楼之手,尽管武凤楼和颜悦色,他的一腔复仇怒火还是熊熊地燃烧起来。知道师父是想叫自己替他息一口气,口中只答了一声:“吴某遵命”,双手一分,一对虎头双钩已握在手中,两道炯炯的目光瞪视着武凤楼,等着他亮出兵器。
不料武凤楼双掌一错,竟毫无使用兵器的意思。吴六奇不知武凤楼是有意成全自己,不愿用宝刀让他落败,反而误认为武凤楼看不起自己,愤然说道:“武公子,你有点太自信了吧?你伤害了我们师兄弟数人,使我燕山派威名蒙辱。吴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不留情。这可是生死之斗,我可不想拣你这个便宜。快亮兵刃!”
武凤楼脸色一正道:“我肩头这口刀乃是吹毛离刃、削铁如泥的宝刃,为了公平,我才不想用它。快请发招!”
吴六奇听罢,双手一合那对虎头钩,重插背后,悻然说道:“既然如此,吴某也空手相陪。”话一落音,一招“毒蛇寻穴”已指向武凤楼的咽喉。
武凤楼右肩微晃,已向右方闪开了半步。吴六奇撤招换式,变为“推波逐浪”,奔向武凤楼的肋下。武凤楼身法轻灵,一个“倒踩七星”,又闪向一边。
吴六奇暴喝一声:“打!”左手掌相继打出,竟奔了武凤楼的右边太阳穴。武凤楼一个“惊鹿回顾”,又甩头避开,身子同时也扑到吴六奇的右侧。
吴六奇连环三招,又快又狠,都被武凤楼不经意似地躲过。直到这时,吴六奇才知道对手虽然年不过二十,一身先天无极派功夫却已臻绝顶,凭拳脚再打下去,必难取胜。趁着武凤楼微微一顿之势,一个“顺风扯旗”,两把虎头钩已亮了出来。
旋即左手钩“推窗望月”,右手钩“风吹马尾”,同时往武凤楼身上递去。武凤楼一式“燕子穿云”,“忽”地一声,竟然往上蹿去。吴六奇不由得暗暗欢喜。
须知,两人对招,最忌悬身空中,况且吴六奇所使的一对虎头钩乃是外门中奇形兵器。武凤楼不光赤手空拳,身子又凌空而起,岂不是授人以隙?吴六奇求胜心切,这种机会岂肯放过?右手钩直指空中,左手钩蓄势待发,等武凤楼身躯一落,他就施展燕山派最厉害的杀手“指天划地”,把武凤楼重创在双钩之下。
哪知就在他踌躇满志之时,武凤楼一声轻啸,左脚一点右脚面,身子又腾起了五尺,半空中一个“云里翻身”陡然变为头下脚上,宛如一只大鸟,两手箕张,直往吴六奇扑来。其疾如矢,迅猛异常。
吴六奇这才猛然悟起,武凤楼的师伯展翅金雕萧剑秋,师父追云苍鹰白剑飞,师叔钻天鹞子江剑臣,合称五岳三鸟,擅长“巧钻十三天”的上乘轻功,自己想借机取巧,岂非梦想?
知道厉害,一个“倒踩七星步”刚想用双钩护身,武凤楼人未落地,峰腰微躬,已扑身而入。吴六奇无可奈何,只好舍命硬拼,虎头双钩巧搭十字,一招“怒斩恶蛟”,向武凤楼的颈项剪去。
武凤楼身形一屈一伸,左手一个“倒摘七垦”,正好扣住了邪两柄虎头钩的十字中间。右手一招“天龙抖甲”,向吴六奇前胸击来。吴六奇心头一惊,知道如不撤手掷钩,必惨死在武凤楼的掌下。可是,抛掉双钩,自己又有何颜在江湖上奔走?
那知就在他一怔之下,武凤楼身形一晃,好象被吴六奇的大力一荡,那只扣住双钩的左手陡然松开。他装得很象,况且这只是刹那之间的事,除去吴六奇本人和白剑飞之外,其他人都丝毫没有觉察。
吴六奇知道武凤楼是不想叫自己丢人,故意相让,不由得一阵子感激,忙不迭地两臂一张,虎头双钩向武凤楼的双肩削去。武凤楼的那一招“天龙抖甲”,掌风分明已印在吴六奇的乳泉穴上,只要掌力一吐,吴六奇不死也必受内伤。可武凤楼硬是把掌力收了回来,佯作招架吴六奇的虎头双钩。
吴六奇佩服至极,随即将虎头双钩一垂,后退了一步,看了武凤楼一跟,凄声道:“武公子掌法玄妙,吴某认败服输。”说罢,微微弯腰退了回去。
就在吴六奇来到师父虎头追魂燕凌霄身旁时,只见老魔两只威慑人心的目光中,闪射出一种异样的凶芒。不由他吓了一跳,他怕被师父看出了武凤楼故意相让的破绽。正当吴六奇暗暗心惊之际,燕山派掌门人虎头追魂燕凌霄已站在了武凤楼的面前,冷漠地扫了武凤楼一眼,狂笑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的几个不成材的徒弟栽在你手,果然有点儿门道。不过,在老夫看来,你还差点儿气候。退回去,换白秃子出来。”
武凤楼向来尊师如父,岂容他人轻侮自己的恩师?老魔头燕凌霄竟然直呼自己师父“白秃子”,武凤楼岂能忍受?
当下气沉丹田,暗聚全身的功力蓄势以待,愠怒地说道:“如果我不退呢?”
燕凌霄一身狂傲异常,岂容一个江湖后辈在他面前逞强?听了武凤楼一句顶撞的话,阴沉地一笑说:“那你岂不是飞蛾扑灯——”
武凤楼没等他下半句“自来送死”出口,就抢着说道:“自古以来,以卵击石者不乏先例。晚辈想斗胆一试。”
武凤楼这句软中带硬的话,硬是把老魔燕凌霄气坏了,也把窦力、位方吓坏了。二人的跟光一齐向白剑飞看来。
只见追云苍鹰嘴角的肌肉抽缩了一下,那一向游戏风尘的滑稽笑容陡然消失净尽,知道他也是不放心爱徒的安危,刚想催他出去把武凤楼替回,不料矬金刚窦力那个又损又阴的徒弟——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从白剑飞身后闪了出来,肃然说道:“燕老前辈,别看你年老无德,缺乏教养,守着我几个晚生后辈喊我白二叔为白秃子,可我还是喊你一声老前辈。你污辱了我武大哥的师尊,武大哥就是明知和你动手是以卵击石,他也只得认啦。但你却是以大压小,以老欺少。”
狗屠户位方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这个坏小子,论真功夫虽然稀松平常,可论嘴还真能抵挡一气。再一看虎头追魂燕凌霄,果然已气得脸色煞白。
又听李鸣续道:“今天你和我武大哥动手,是我武大哥找上了你,暂不算你以大压小。可我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和我武大哥动手?”
燕凌霄嘿嘿一笑说:“刚才他是以一双手掌击败了我的徒弟。现在,我也让他个便宜,叫他亮出兵器,老夫以一双肉掌奉陪。”
狗屠户一听,不由得心头一喜,知李鸣是以口舌之利,拿话套住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头,叫他不好意思用他倚之成名、声震江湖的虎头双钩。果然只几句话,老魔头就上钩了。
李鸣一听燕凌霄甘愿不用兵器,心里虽然高兴,但脸上仍然是满布愁云,迟迟疑疑,吞吞吐吐。燕凌霄这时恨不得把武凤楼立毙掌下,一来好在女魔王侯国英面前露脸,二来也为自己的几个徒弟找回了颜面,怕李鸣中途反悔,忙催着说道:“你还有什么条件?都说出来吧。省得待会儿他败在老夫手下,你又来胡搅蛮缠。”
李鸣拿足了劲,才平静地说道:“老前辈功力浑厚,内力充盈,你来对付俺武大哥这个初入江湖的晚生后辈,就是一双肉掌,时间长了,硬累也把我武大哥累趴下了。这不公平。我想请老前辈划个道儿,你觉得几百招能胜过俺武大哥就以几百招为限,过了时间,就算打成了平手。小子愚昧之见,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这个坏小子左一句老前辇,右一句功力高强,把个虎头追魂捧得昏头转向,哈哈大笑的道:“我只用十招之内,就可以打发他回去。过了十招,就算老夫落败,这你总没有话说了吧?”
李鸣听罢,忙着对全场来了一个罗圈揖,朗声说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何况燕老前辈是一代掌门?请在场的各位作证。”说毕,退过一边。
燕凌霄向武凤楼一招手道:“小子,快亮兵器吧。”
武凤楼右肩微塌,一反手握住刀把,拇指一按绷簧,销魂刀锵然出鞘。所有在场之人,顿觉眼前象打了一道立闪,只见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刺人双目。
武凤楼一个“孟德献刀”,大家才看出这口刀的刀身一面是五只彩凤,一面是滚滚一轮红日,果然是稀世奇宝,十分骇人。
老魔头燕凌霄怎么也想不到,这口多年相传的灵隐寺镇寺之宝,竟会落到武凤楼之手。这时,他才知道缺德十八手李鸣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用话套住自己的真意。自悔一时不慎,上了大当。
通过刚才武凤楼与六弟子吴六奇的较量,已知他软硬轻三功都有相当的造诣,又有这口吹毛离刃的宝刀在手,自己要想十招以内取胜,非冒奇险不可。但箭在弦上,怎能不发?遂猛吸了一口真气,力贯双臂,两手拢指成抓,左手抓向武凤楼的右腕,右手抓向武凤楼的左肩肩井。好个虎头追魂,明知武凤楼手中握的是天下第一口宝刀销魂刀,他还是踏中官、抢洪门,挺身而进,一上来就使出了空手入白刃的大擒拿手法。
武凤楼虽有宝刀,但对方乃北方大魔,岂敢存一丝一毫的轻视之心?见他一出手,距离虽近,却带着“丝丝”的破空之声,知道厉害,右腿一划,身子一旋,避开正面,销魂刀向上一撩,削向燕凌霄的双腕。
燕凌霄右手一沉,突然变招为“天王托塔”,硬向销魂刀的刀背抓去。左手原式未变,还是抓向武凤楼的右腕。武凤楼心头一凛,知道凭自己的一身所学,虽有宝刀,也绝非虎头追魂之敌,怪不得窦位二伯父皆败在老魔头之手。
幸得他十二岁就随恩师上山,练就了先天太极真功,双肩一晃后退了三尺,销魂刀一个“缠头裹脑”,向燕凌胥扫了过去,哪知遭燕凌霄也是深惧宝刀的威力,只是以燕山蒎掌门人的身分,势成骑虎,不得已冒险欺近,企图险中取胜。
两招落空,一声怪笑,身形一坐,一个“藏头躲颈”,那口销魂刀几乎是贴着头皮似地削了过去。燕凌霄迅疾左手一翻,向武凤楼的左肩头猛抓,右手立掌如刀,斩向武凤楼后脑,出招凌厉,凶狠至极。吓得位方、窦力等人几乎喊出声来。
不料就在燕凌霄第三招出手的同时,缺德十八手李鸣突然喊道:“大哥,看样子老前辈要和你拼命啦!”坏小子这句话说的也正是时候,说得武凤楼心中一亮,知道李鸣是提醒自己不要和老魔头强攻硬拼,借助掌中这口宝刀光守不攻,十招一过,燕凌霄就得当场认输。
武凤楼不由得暗暗佩服李鸣的机智多谋。主意一定,身形微撤,一招“刀扫七国”,销魂刀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夹着金刃劈风之声,扫向了燕凌霄的腰际。纵然老魔头功力盖世,也不敢硬碰,竟被武凤楼这一刀逼退了好几步远。
武凤楼一招得手,凭仗自己的宝刀长有三尺八寸,超过了老魔头的胳膊,便一个“夜战八方”式,静候燕凌霄出手。
燕凌霄自十八岁离开师门跨入江湖,从没有遇见过对手。不想今日拼命三招,不光收拾不了一个黄口孺子,反而被逼得后退了几步,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一怒之下,连吸几口真气,两腿微岔,两只手臂一阵子抖颤,脸上也渐渐泛出紫色。
狗屠户一见大惊失色,知老魔燕凌霄情急拼命,想用他最毒辣的招数“追魂紫砂掌”挽回残局。位方刚想提醒武凤楼注意,李鸣已突然叫道:“燕老前辈,请听我一言。”
燕凌霄这时已将紫砂掌的功力运行周身,正想猛然一击,猛听坏小子李鸣在这紧要的当口叫了他一声,而且还是尊他一声“燕老前辈”,只得双眼怒翻,没好气地回道:“你有话快说。”就在这句话出口之时,全身的劲道也消失一空。
狗屠户位几乎笑弯了腰,身形微微贴向矬金刚道:“难为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宝货,老魔头可叫他给冤苦了。”
窦力一翻眼皮道:“你懂个屁!这就叫机智多谋,随机应变。棋高一招准占先。”
就在两个老侠互相调笑的当儿,李鸣正煞有介事地对燕凌霄低声说道:“老前辈,你十招分胜负的诺言能不能实现,你老心中比谁都明白。别说武大哥用宝刀攻你,就是他原式不动,不管你用什么招数打他,他只消用这一招‘夜战八方’,你就奈何他不得。凭你老的威名,只要和一个晚辈打成平手,你将如何收场?依晚辈之见,趁着胜败未分,你何不见好就收,保全一世威名呢?这是晚辈替你老着想,听不听由你。”
李鸣说的声音很低,只有老魔头一人可以听见。燕凌霄听罢,不由得一怔。就在这时,李鸣忽然大声说道:“燕老前辈,我大哥伤了你的几个高足,那是因为他们助纣为虐,甘心作魏阉的爪牙。我替我大哥赔礼,求你高抬贵手。既蒙老前辈深明大义,不记前仇,就由你老公开宣布和解好了。我担保大哥日后必亲赴燕山,向您老道歉。”
众人一听,不由得暗暗纳闷:刚才说好十招为限,怎么燕凌霄只演了三招,就叫李鸣三言两语给说和解了呢?只有白剑飞和矬金刚看得出来,李鸣是软硬兼施,连吓加捧,使不可一世的老魔头不得不点头应允。
这时武凤楼也明白了李鸣的用意。知道今晚救母要紧,不能和燕山派一味缠斗下去。遂插刀入鞘,深深地打了一躬说:“蒙老前辈手下留情,晚辈多谢了。”
燕凌霄被李鸣弄得晕头转向,虽明知他是编好了圈套让自己钻,可这坏小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万一十招胜不了武凤楼,当着群雄面前,自己这个人如何能丢得起?亏得他攒个梯子让自己下台,只好默认。
可心中这口恶气,实在无处发泄,只有拿八魔出气,忿声叫道:“六奇,传我口令,你们弟兄于天黑以前一起在孙府集合,随为师同回燕山。谁敢届时不到,我废了他!”训斥已毕,才向白剑飞一拱手道:“咱们的事,今天到此为止,晚日再行请教。”话刚落音,带着几个徒弟,头也不回地向孙子羽的府舍走去。
白剑飞一见天色不早,吩咐大家散开回六和塔。武凤楼、李鸣二人头一批回到塔中,江汉双矮中的老大矮罗汉窦觉已在塔中等候。一见二人回来,忙对武凤楼说道:“我已探听出令堂现在押于杭州监牢。今晚无论如何!要设法下手营救。”武凤楼含泪叩谢。
过不多时,众人陆续回来。只有狗屠户一人,直等到掌灯的时侯才回到塔内。可是,他却带回了三个消息:一是侯国英以锦衣卫统领的身分,传见了杭州知府;二是夏侯兄弟去了一趟监牢;三是侯国英的师娘——铁扇帮的帮主阴阳扇于和之妻,河东狮阎秀英突然来到杭州。
白剑飞听了这三个消息,思忖再三,向众人问道:“众位对此有何看法?”
矮罗汉窦觉抢先说道:“依愚兄看来,这三个消息其实是一件事情。侯国英虽然很想解走武夫人,但她究竟不是地方官员,又有郡主魏银屏作梗,使她很难如愿。她只有另辟途径,向杭州府施加压力;夏侯兄弟到杭州监牢,也肯定奉侯国英之命,去查看武夫人的情况。至于女魔王的师娘来到杭州,那是因为侯国英察觉了咱们的力量,认为单凭夏侯兄弟和她自己的一把扇子很难解走武老夫人,所以才请师娘河东狮阎秀英前来助阵。”
白剑飞虽然觉得矮罗汉说得有理,但总认为侯还有什么别的企图,又看了狗屠户位方一眼道:“位兄的意思呢?”
位方爽直地说:“敌人的图谋,反正总是对着我们来的。夜长梦多,事久必变,我看还是今晚下手为好。”直到这时,李鸣还是默不作声。
白剑飞不由得暗暗好笑,知道李鸣最怕他的大师伯窦觉,只要有矮罗汉在场,李鸣是一句诳话也不敢说。可是,他还是想听听李鸣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忙笑着说道:“鸣儿,不要怕你大师伯,这是正经事,说说你的看法。”
窦觉知白剑飞是说给自己听的,遂严厉地看了李鸣一眼,说道:“你二叔问你,有话只管说,只要你不胡扯八诌。”
李鸣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从位大叔探听的这些消息看来,说明侯国英这女魔王必然另有图谋。情况不明,不好贸然劫狱,以免上当;另外,郡主魏银屏虽出身魏阉家中,可是她深明大义,恩怨分明,对武大哥又情有所钟,对扣押武伯母这件事,她和侯国英已然反目。倒不如今晚由我巡风,武大哥夜入两江水陆提督府去找魏银屏,一来打探消息,二来求其相助,情况弄明后再行动手,方为万全。”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不料,窦觉却大为不满,厉声斥道:“去找魏银屏相助?亏你说得出口!放着我们这么多人,我不信斗不过一个侯国英。俺弟兄当年受武大人深恩,我窦老大死在九泉之下,也刻骨难忘。你们要是畏首畏尾,我孤身一人也要夜闯监牢,救武夫人脱险。”说罢,忿忿不已。
人见愁李鸣哪里还敢分辩?白剑飞虽然也觉得不明真象,劫牢救人是有些冒险,但他也是怕夜长梦多,又深念爱徒武凤楼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救出老娘。可是一来有师尊在场,没有他当家的余地;二是,此举乃是为他而去犯险,叫他怎么出口?
考虑再三,才把主意拿定,向大家道:“窦大哥和鸣儿爷俩的话,都有道理。所好我们人多,可以兵分两路,一批去巡抚衙门假装行刺侯国英,绊住女魔王;一批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监牢救出武夫人,以使侯国英措手不及。然后,两拨人在钱塘门外会合。速速离开此地!切记,不准互相救援,以免心悬两地。”
大家同意之后,接着就分拨人手。最后决定去劫牢的是武凤楼、窦觉与狗屠户拉方,剩下的人由白剑飞亲自率领,前往巡抚衙门暗刺侯国英。分拨已毕,大家吃了些东西,各自打坐运功,静候二更天行事。
别人都闭目静坐,默运功力,武凤楼却心潮起伏不已,怎么也宁静不下来。一会儿想起老父惨死的景象,历历在目;—会儿又焦心年迈老娘陷身监牢,度日如年。忽然魏银屏那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和一对呆然无神的双眼出现在眼帘,武凤楼悚然一惊。
他清楚地记得,这时魏银屏突然知道他是两江巡抚武伯衡之子,并刺杀了乃父魏忠英之后,那一副悲痛绝望的神情。难得她在其母吞金自杀之后,还释放了自己。后来,又不惜和侯国英翻脸,硬从魔爪下带走了自己的母亲,使老娘免受非刑之苦。此恩此德,只怕永世不能得报了……
正呆想间,忽然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肩头。睁眼一看,见身旁只有窦觉和狗屠户二人。其余众人都不见了。武凤楼这才收敛了心神,一问之下,才知众人已由师父率领提前去了巡抚衙门。当下,毫不迟疑地跟随窦、位二人,出了六和塔,直奔杭州城里疾驰。
凭三人的功力,找一个僻静去处,毫不费力蹿上了城墙。由武凤楼带路,疾如飘风地向杭州府监牢掩去。
原来,这杭州城分属钱塘、仁和两县所辖,府牢设在仁和县辖境之内,地处偏僻的东北一隅,爷儿三人来到监牢后面听了听,一点儿声息皆无。
窦觉一伸手取出两枚铜钱,这是两校永乐年间所铸的通宝,分量很轻,体积很小。他一抖手向大牢上空打去。说也奇怪,那两枚锟钱好象一对并翅双飞的蝴蝶,互相轻击,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武凤楼不禁暗暗钦佩窦大侠的巧妙手法,知道他这是投石问路。不料,铜钱飞入上空,大牢内还是一片死寂。窦觉低喝了一声:“上!”身子已腾空蹿起。怕墙上有倒刺伤人,在越过大墙时,突然一个“云里翻身”,向墙内射去,并且伸手接住了那下落的两枚铜钱,以免它落地有声,惊动了里边守夜的人。
三人入内后,窦觉一打手势,示意位方巡风,他自己带着武凤楼轻点巧纵扑奔女监。
这时二更已过,三更未到。一勾斜月被浮云遮掩,更显得监牢内阴森可怕。二人正想查看武夫人被囚禁的所在,忽听两声有气无力的梆子响遥遥传来,同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窦觉和武凤楼闪身避入墙角。工夫不大,一个狱丁挑着一盏气死风灯缓缓走来。窦觉候他来到近前,突然闪出,不等他喊出声来,已把他象老鹰抓小鸡般地提了过来,低声喝道:“要命的别作声。”武凤楼也靠了过来。
那狱丁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低声哀求:“好汉爷饶命。”
窦觉手下一紧,那狱丁已疼得满头大汗。矮罗汉窦觉用左手抓住他的梆子稍一用力,那梆子已经粉碎,威吓道:“你敢吭一声,我就废了你。快说,武夫人的监房在哪儿?”
那狱丁哆哆嗦嗦地说:“从这里向北,过一排房子就是女牢。武夫人是朝廷命妇,押在地字一号。”
窦觉说了一声“委屈你了”,随手点了他的穴道,又撕下他的衣襟塞住他的嘴,抛入了墙角。然后弄熄灯笼,扑到了地字一号监房。这是一个单人牢房,门上桂一把大铁锁。
武凤楼知母亲就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斗室之中,一塌肩抽出销魂刀,信手一挥,“喀嚓”一声,锁头已落。武凤楼刚想入内救母,不料矮罗汉已低声说道:“今天牢中出奇的沉寂,这倒很出意外。为防止中了埋伏,需要你好好地宝刀扬威。我背人,你掩护。”
武凤楼知矮罗汉报恩心切,只有从命,随即一个“靠山背”把门推向一边,窦大侠已闪身而入。这时空中浮云一过,斜月余辉从门中射入。武凤楼一眼看见自己的高堂老母被头散发,衣衫破碎,斜倚墙角昏睡过去,心痛之下,手中宝刀几乎失手掉落。
窦觉低声惨呼:“老夫人,你受苦了!快伏我背上,我救你出狱。”说罢,转身躬背,半蹲地下。不料,武夫人颤声说道:“男女有别,还是让楼儿背我。”
武凤楼一听,不由得心头一颤。他从那嘶哑的嗓音中发觉有异,正想近前察看,不料窦觉心急,说了一声:“形势危急,何拘俗礼?”已向武夫人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猛听矮罗汉一声厉吼,身子突然跌伏在拖。紧接着三点寒星,已分别袭向武凤楼的人中、咽喉与小腹。武凤楼知道中计,宝刀轻挥,挡住了打向人中、咽喉的两枚丧门钉,左手一翻,抄住了射向小腹的一颗。
在他挥刀震飞暗器的一刹那,也看清了室中的一切:矮罗汉后背上,一把匕首已全部没入后心,一刀毙命。那假装武夫人的女人已从身后抽出了一把黑忽忽的长约二尺七八的大扇子来。
武凤楼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阴阳扇子于和之妻,女魔王侯国英的师娘,当今武林最恶的恶婆娘河东狮阎秀英。悔不听李鸣之言,致有今日之失。
他恨极了这个恶妇,销魂刀化成一道红紫相间的光华,正想向那妇人逼去,哪里想到就在这时,监牢中一片灯光暴亮,狗屠户位方已如一溜轻烟落在门外,低喊一声:“凤楼,快撤!”
武凤楼虽悲矮罗汉窦觉惨死,可人死不能复生,又不知老母落在何处,只好乘机左手抱起窦大侠的尸体,一个倒纵退出门外。
那妇人哧哧怪笑,一把铁扇子当成了判官笔,“魁星点元”、“铁笔刺空”、“横扫千军”一连三招,疾风暴雨似地向武凤楼点去。
狗屠户位方一声厉吼,掌中牛耳尖刀上下翻飞,正好截住了那妇人的追击,并连连催促武凤楼快走。武凤楼挟着矮罗汉的尸体刚想外闯,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原来想活捉一凤,不料却误宰一猪。武公子别来无恙乎?”
武凤楼心中一凛,灯光下,一个手执折扇、飘逸俊美的书生拦住了去路。
谁?正是冤家对头锦衣卫总督侯国英。她的身旁一边是铁指裂石夏侯耀武,另一边站着单掌开碑夏侯扬威。武凤楼知道今晚所有打算已全部落空了。
这时,侯国英用手中扇子一指所有房上,轻气一笑说:“武公子,这么多人来请你,你好意思甩手一走吗?没别的,跟我去一趟北京。我念你年幼无知,绝不赶尽杀绝。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你也知道我手下的一班人物和我的五万名锦衣卫士,可不是吃闲饭的。就让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缉捕你归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武公子还不认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