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凤楼给师父带上了房门,出离黄叶观,来到了万松坪,把师父所传的七招鞭法反复练习起来。他的武功原已精纯,所以练起来进展很快。他爱武如命,这七招鞭法又神奇异常,幻化莫测。他一直把七招鞭法练得得心应手,一气呵成,出神入化,身鞭合上,才停手不练。这时,一轮明月已斜挂树梢,空山寂寂,偶尔可闻几声虫鸣。
武凤楼擦了一下汗水,把金龙鞭缠在腰际,快步向黄叶观走去。
这黄叶观原是白剑飞祖师无极道人出家之所。无极道人去世后,白剑飞的恩师无极神龙尤振海感师父恩深,终生守那无极道人之灵。虽未出家,却终身未娶,并收了萧剑秋、白剑飞、江剑臣三个徒弟,同住黄叶观内。
眼下,白剑飞又守师灵,在观内教授爱徒。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来往,只有师徒二人居住。武凤楼来到观外,忽见一条黑影疾飞如矢,掠过山门,不禁心中一凛,暗道:深宵何来江湖人物?看来人身手不凡,怕是师父当年的冤家对头前来寻仇报复。
意念一动身子已弹射出去,绕至东院墙纵身而过,蹿进月亮门,只见那条人影毫不犹豫,直扑东厢房。月光之下,武凤楼见那人身材很矮,遂低喝一声:“鼠辈找死。”话未落音,脱手一点寒星,已打向那人右肩。
不料,那矮子一塌肩,竟未打中。紧接着,又一枚铁莲子直奔矮子的左肩井打去。矮子左肩一塌,又躲了过去。
武凤楼心头一沉,这电光右火般的两枚暗器竟然没有把矮子逼退,甚至人家连脸都末转一下。不由右腕一甩,三枚铁莲子闪电般分击矮子上中下三路。那矮子竟然毫不在意,一个怪蟒翻身,推开房门。武凤楼右手拇指猛然一按金龙鞭的如意扣,刚想扯鞭扑击,猛听师父在屋内一阵哈哈大笑道:“好你个老不死的矮小于,没脸没皮的和小孩子较起真章来了?”
那矮子笑骂道:“二秃子,你这块不成材的废料,从哪儿挖出这么好的一块金子?白糟蹋了人家这么好一个孩子。”
武凤楼一听,楞住了,敢情矮子和自己的师父是友非敌!急忙抢步上前,叩头道:“晚辈不知,望乞恕罪。”
那矮子一伸右手把武凤楼拉起,仔细端详了一下,赞道:“秃老二有福,收这么好一个徒弟。”说着,左手一伸,把五枚铁莲子交还给武凤楼。
武凤楼不由暗暗心惊,自己苦练多年,一向百发百中的喑器,竟被人家毫不费力地接了过去!遂红着脸接过铁莲子,跟在矮子后面走进东厢房。
白剑飞让矮子上坐,自己在下首相陪。灯光下,武凤楼才看清,矮子已五旬上下,肥肥胖胖,活象笑面弥载佛,不知者,真猜不到他竟有那么好的一身武功。
这时,就见师父面容一肃,用手一指矮子道:“楼儿,这位就是武林中人称江汉双矮的你窦二伯父,快上前拜过。”
武凤楼一听,不禁心中暗暗一喜,原来这矮子姓窦名力,人称矬金刚。他有个胞兄名叫窦觉,人称矮罗汉,兄弟二人合称江汉双矮,各有一身绝顶的武力,人又机警异常,疾恶如仇,江湖上人人畏之如虎,二侠窦力更是出了名的难惹。武凤楼久闻其名,无限仰慕。今日得见,真是喜出望外,听师父一说,忙着重新见礼。
矬金刚一翻小眼,瞪了白剑飞一眼说:“秃子,你是想看我的哈哈笑?头一次见面,你老叫人家孩子给我磕头。我可是没有见面礼给啊!”
白剑飞哈哈一笑说:“小个子,你再哭穷,也不能囊空如洗,我徒弟给你磕了两次头,你好意思叫他白磕?”武凤楼一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只见窦力伸手在身后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了三个大如雀卵的黑忽忽的圆球,递给了武凤楼,接着笑嘻嘻地说道:“我过江时,巧遇火神爷南官烈,顺手摸了他三枚烈焰弹,权当见面礼吧。”
武凤楼一听,知道这三粒圆球,原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火神爷南宫烈的独门暗器。这烈焰弹厉害无比,威力大得吓人,不管碰着什么东西,都能燃娆,爆炸面积又大。特别是和厉害人物相遇,更是保身逃命的护身符。
听说火神爷尽半生功力,才造了三十六颗。这位矮二爷顺手牵羊,一下子就偷了人家三颗赠给自己,这无异于给了自己三条性命。喏大一份厚礼,如何能收?刚想婉言辞谢,忽听自已的师爷说道:“二大爷给的,不收不恭。收下,再磕一个头吧。合成一个头一粒,咱爷们也算出了大价钱啦。”
武凤楼连忙收下三颗烈焰弹,又跪下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刚想去烧茶煮饭待客,就见窦二爷两只小眼睛突然射出一般奇异的光彩,注视了武凤楼一会儿,冲口问道:“贤侄贵姓大名,仙乡何处?”
武凤楼不知窦力此问何意,当下躬身答道:“小侄姓武,原籍浙江。”
不料此言一出,矬金刚的身子猛然抖动了一下,一把握住武凤楼的手腕问道:“浙江巡抚武伯衡武大人与你可是同宗?”
武凤楼更感惊奇,连忙答道:“那是小侄家父。”
窦力听罢,突然“哦”了一声,松开武凤楼的手腕,后退了一步,颤着声音说道:“原来是恩公之子!恕小老儿不识。”嘴里说着,已单膝点地。
武凤楼哪敢受他一礼?连忙跪下搀起,惊诧道:“二伯父与家父相识?”
矬金刚窦力长叹一声,说道:“三十年前,我病倒在山东一个荒村小店,财尽力竭,奄奄待毙。令尊武大人进京赴试,不惟请医诊治,还亲自为我煎药疗疾,又代还店钱,义赠盘费,救了我一条性命。三十年来,时时难忘。有心报答,令尊已一试高中,官居翰林。窦某一介武夫,岂敢进见?”
说到这里,猛然转过脸去,神情凛然地追问白剑飞道:“贼秃,你到底用什么鬼点子,竟然把一个封疆大吏、一省巡抚的贵公子收为徒弟?”
白剑飞满脸得意之色,一声轻笑:“怎么,你矮子跟馋了?”
矬金刚两只小眼直如利剑,逼视着白剑飞,执拗地问道:“我问你怎么收的这个徒弟?”
白剑飞并未觉察窦力语气的冷厉,依然慢条斯理地嘻笑道:“小个子,我老人家把这道经传给你,你也找不到楼儿这样的徒弟了。”说着话,两眼慈爱地望着武凤楼,得意地追忆起往事。
矬金刚窦力好容易耐着性子听他讲完了收徒经过,两只小眼一翻,冲着追云苍鹰白剑飞骂道:“你这个不成材的醉鬼,每天灌足了黄汤,天塌下来了你不管。你知道武伯衡老大人目前的处境吗?”
武凤楼和白剑飞同时一惊。
武凤楼父子情切,忙急声问道:“二伯父,家父现在如何?”白剑飞也忙着催问。
窦力长吁一口气说:“我正是在陕西听到消息,才赶赴浙江的。目下,当今天子身子虚弱,经常卧病。魏忠贤和皇帝奶娘圣泉夫人客氏勾结,总揽朝中大权。
他进爵九千岁之后,更加气焰熏天,老贼为了扩张势力,排除异己,罗网了一些江湖败类,密建行官,图谋不轨。并授意全国各省为其建造生祠。惟独武大人,孤忠坚贞,始终不受其威逼利诱。魏阉恨之入骨,决心除之而后快。
但因武大人做过天子之师,所以一直没敢对武大人采取行动。现在,把其兄魏忠英由陕西调往江南,任两江水陆提督。统兵驻扎杭州,想乘机除去武大人这个心腹之患。魏忠英阴险毒辣,武大人忠厚耿直,如不设法斡旋,必受其害。所以,我一得信息,急随后追来,防其变生不测。哪知武公子已被你收归门下,速令凤楼赶回浙江,一察真情。我们二人随后约请几位老友,作为后援。”
武凤楼一听,犹如玉雷轰顶,恳求恩师立即准自己下山,白剑飞点头答应。武凤楼收拾好东西就要下山,矬金刚一把拉住说:“贤侄赶到杭州,白天不可回家。幸喜你离家多年,面貌已变,外人早知你父无嗣,正好秘密回去。我和你师父随后即到。”
武凤楼躬身说道:“谅魏忠英老贼他不敢明目张胆加害家父。如派人暗下毒手,谅他一个两江水陆提督的衙门,也不会藏龙卧虎。我一人足可应付,不敢劳动二位老人家。”
窦力一听,不由双眉微皱,郑重说道:“贤侄,老夫虽不才,江湖风波,也经过不少。须知,令尊的对头是一个手握十万兵符的两江水陆提督。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魏忠贤。力量悬殊,何止天渊?
况且魏忠贤手下怪客众多,高手如云。据老夫侦察所知,他手下有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魏忠英的独生女儿自幼跟随魏阉在青阳宫长大的魏银屏,这次也随父上任,来到了浙江。她和当今乳母圣泉夫人的女儿侯国英,同是两个惹不得的女魔头。
你须谨记我言。丝毫不得轻敌。一路上轻装快走,不可多管闲事。事情太急,速速赶路去吧。”说罢,随手掏出二十两银子交给了武凤楼。
武凤楼这才知道自己嵩山相救的魏银屏,原来是对头的侄女,头号奸贼魏忠贤的郡主。但又不便说出,便辞别师父和窦力,下了中岳嵩山,出河南,入湖北,过了扬子江,赶到九江时,天色已近黄昏。
武凤楼虽然内力深厚,年轻少壮,连日来除去沿途打尖,昼夜不停,一路赶来,确实疲乏已极。心想,无论如何,今晚也得休息一下,遂找了一家名叫平安客栈的小店住下,洗脸嗽口已毕,走向街头,来到一个中等饭馆,找了个座位坐下,吩咐堂倌端来一菜一汤、二斤薄饼。
不料东西刚刚端到,旁边座上坐下了两个三旬左右的壮汉。就听那两个壮汉中的一个嚷道:“小二,拣好吃的快些拿来,爷们有急事赶路。”
堂倌答应一声,不大会儿,用托盘端来了两荤两素四样菜肴,另加一盘子薄饼。武凤楼心中一动,一边吃着,一边扫了那两人一眼。只见他二人年纪虽然都在三旬左右,可是一个高大魁伟,一个却瘦小干枯,都是一身短打,满脸煞气。每人身边都放着一个长形的包裹,看样子里面包的是兵器。
武凤楼怕惹是非,忙低下头专心吃饭。
不料,从旁边转来一个老年乞丐,年约六旬开外,满面病容,颤抖着双手伸向那两个壮汉道:“两位好心的大爷,行行好,赏我一口吃的吧!我已两天多粒米没打牙了。”
由于老年乞丐讨食心切,两只又黑又脏、瘦骨嶙峋的长手几乎伸到了桌子面上,那个脸上有刀疤的高个壮汉两只怪眼一翻,厉声骂道:“老不死的,你的一双脏爪子向哪儿伸?”“伸”字尚未吐出,反手一巴掌,已结结实实扇在那老年乞丐的左边腮上。老年乞丐当即嘴角流出了鲜血。
武凤楼气往上撞,刚想责问,猛然间,窦二伯父的临行嘱咐涌上心头,随即把滚到舌尖的话咽了下去。哪知那老年乞丐无端被打,气不忿地嘟嚷了一句:“不给东西还打人,还有天理吗?”
那脸上有刀疤的壮汉狂笑一声,说:“老废物!凭你也敢顶撞太爷,简直是瞎了狗眼。”说着,左手一并食中两指,竟然点向老年乞丐的面门。
武凤楼知道那人诚心要弄瞎老年乞丐的双眼,他忍无可忍,—晃身形到了眼前,左手一伸,将手中的薄饼递给老年乞丐,乘机把他推开,右手则按向壮汉的肩头。和声劝道:“老兄,何必为这一点小事生气?”嘴里说着,手下用了三成真力。
那壮汉一个冷不防,陡觉肩头一麻,被逼得坐了下来。正想翻脸,那又干又瘦的汉子两只三角眼一睁,露出灼人的凶光,冷冷说道:“七哥,这位朋友说得对,些许小事,不值得生气。”然后转脸对武凤楼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过来同桌而食如何?”说罢,右腕一翻,竟然攥住了武凤楼的左腕。
他心中暗暗一喜,刚想用力给武凤楼一点颜色看看,哪知武凤楼淡淡一笑,说了一声:“谢谢老兄一片好意,我已吃饱了。”说着话,被紧紧攥住的那只手腕已滑如游鱼似地抽了出去。
那干瘦汉子猛然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竟有这么好的功力。当下佯笑道:“既然如此,朋友的帐,在下付了。”
武凤楼理也没理,取出一两银子抛给堂倌,拱手而去。
武凤楼为了义救老人,露出行藏,怕有麻烦,回去以后立即结算了店帐,出离九江口,匆忙上路。
行不多远,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武凤楼心中一动,急往道旁一闪,两骑奔马已擦身而过。其中一人在马上一拧身躯,嘿嘿一声冷笑,突然一团白色圆球劈面打来。武凤楼伸手接住,原来是一个纸团。
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闹市之中,无法待客,前面密林,有人侯等。”
落款是:燕山八魔。
武凤楼看罢,凛然心惊!没料到自己初上征程,就碰上魏阉手下恶名昭著的燕山八魔。看来,一场恶战必不可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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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武凤楼明知燕山八魔厉害,既然得罪了他们,也就不能不放开手脚,只好舍命一拼了。
原来,燕山八魔是燕山派掌门人燕凌霄的八个徒弟。燕凌霄素有虎头追魂之称,以一对虎头钩和一身内外双修的武功自成一派。他收了八个徒弟,也全是燕山人,以心狠手辣闻名江湖,人称燕山八魔。
八魔一来仰仗师父名头高大,二来依恃师兄弟八人,人多势众,为非作歹,盛气凌人。自从被魏忠贤收到青阳宫中,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武凤楼所遇的一高一瘦两个汉子,正是七魔郑七星,八魔王一川。他们自出道以来。一向横行无忌,何曾栽过这样的软跟头?因此追踪而来,要与武凤楼一决雌雄。
武凤楼眼看两骑奔马疾驰而去,也一矮身形,随后紧追。走了大约四五里之遥,前面果然出现了一片树林。只见前面两骑奔到林边,两个骑者跃下马来,对着林内躬身说道:“禀大人,点子已到。”随着声音,从林中走出两个人来。
武凤楼趁月光一看,果然是九江所遇的二人。武凤楼未及开口,那大汉已瓮声瓮气地说道:“阁下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必然师出名门。请问令师何人?”
武凤楼昂然答道:“在下艺业未成,不敢遗羞师门。”
那大汉把声音提高了一些,说道:“江湖上等闲之辈,也不敢和燕山派为敌。我一定要知道令师是哪位高人。”
武凤楼凛然反问道:“如果我不想奉告呢?”
那大汉狞笑一声,说道:“恐怕由不得你。”
武凤楼更其沉稳:“我看也不见得。”
那大汉狂吼一声:“到时候你自然会说。”
武凤楼反而笑嘻嘻地问道:“到什么时候?”
那大汉说:“死星照在你头上的时候。”
武凤楼道:“要是死星照的不是我而是你呢?”
那大汉已经被武凤楼激得忍无可忍,暴喝了一声:“我叫你尝尝得罪八魔的滋味。”话到人到,右手“金豹探爪”直奔武凤楼的面门,左手立掌如刀,向武凤楼的右肩井劈去,真是功力深厚,声势吓人。
武凤楼知大汉气极出招,势如疯虎,不敢与他硬拼,左脚一点,身子向右侧滑去,闪过了那人的两招。那大汉一气之下,左掌猛然一翻,直奔武凤楼的右肋,右手五指一拢,又抓向武凤楼的太阳穴,出手又黑又毒。
武凤楼微微冷笑,一个“倒拧萝卜”,反而欺身到那大汉右侧。那人心头一凛,知道遇上了劲敌。但势成骑虎,只得一个“银龙翻身”,双撞掌直砸武凤楼的胸前两乳。
武凤楼凹腹吸胸,整个身子猛然退后了三尺。那大汉三次扑击,皆被武凤楼轻巧地闪过,并不还手。特别是第二次己欺身到他的右肩,也未出手相伤。那大汉呆呆地望着武凤楼,不知如何是好。
武凤楼正色说道:“燕山八魔也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九江饭店竟然出手伤一个年老的乞丐,岂不有损威名?在下虽然一时不忿,出面劝阻,可并未逞强肆虐,稍碍尊颜。想不到你们竟然记恨微嫌,中途邀斗。在下连让三次,到此为止。尊驾如再相逼。恕小可无礼了。”
武凤褛理直气壮,义正词严。那大汉往后退了一步说:“在下郑七星,燕山八魔排行居七。”说着,一指干瘦汉子道:“他是我八弟王一川。阁下年纪轻轻,竟有这么好的身手,必然师出名门。今晚咱们双方都有要事,到此为止。十五日后,杭州虎跑寺后山见。阁下有这份胆量吗?”
武凤楼心焦父难,无意纠缠,迅即朗声说道:“在下届时必去候教。”话一落音,身子已弹了出去。
一路无话。
武凤楼抵达杭州时,已是万家灯火。家门在望,武凤楼不由得万感交集。一晃光阴,已经六年。父亲头上的白发,不知又增添几许?高堂慈母,亦不知衰老如何?信步来到自己府宅的后门,心中已扑扑乱跳,刚想越墙而过,猛想起矬金刚窦力的谆谆瞩咐,只得忍住。
踱到一个小饭馆,随便要了两碗阳春面,胡乱吃了下去。约摸一更已过,才慢慢地贴近自家住宅,趁附近无人走动,一提气,施展轻功绝技飞上墙去。听听后宅无人,翻身落下。
自己的家,轻车熟路,禁不住一阵脸热心跳,直扑后堂。跨过月亮门,只见一个丫环手捧一个盒子,直奔母亲住房走去。
武凤楼悄没声息地暗暗跟随。—直来到后堂的东边窗下。见那丫环抱着盒子走进屋门说道:“老夫人,东西拿到啦。”
武凤楼的心一下子跳到喉眼儿里,因为他已听出,那丫环正是六年前专门伺候自己的小丫头云儿。六年不见,她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但不知她拿了什么东西给自己的母亲。
云儿话一落音,里间一个颤巍巍的声音说道:“云儿,放在桌上吧。”
云儿轻轻把盒子放在桌上,低声劝道:“老夫人,你想开点儿吧。每年的今天,你都要这么折磨自己,连我们当下人的,心中都难受呀。”
武凤楼猛然想起今日正好是五月初五,端阳佳节,也正好是自己的生日,记得小时,每逢这一天,母亲都要为自己换上新衣新鞋,赠给自己许许多多好玩的礼物:小蝈蝈儿,银项圈儿,玉如意儿……
正想着,武夫人已从里间走了出来,六年长别,慈母在前,武凤楼不由得心头一酸:老娘啊,你已衰老如此了!刚想进去,忽见母亲手中也是捧着一个盒子,只是比云儿捧的盒子大多了,放在桌上,随手打开,从里面拿出大小不等的六双鞋来,云儿也从盒子里拿出一套新衣。
武凤楼顿觉头顶轰然一震,浑身抖颤不止。这真是,“慈母灯下手中线,游子他乡身上衣”!
武凤楼再也忍耐不住,又怕惊吓了老娘,在门外轻轻咳嗽了一声。武夫人愕然地抬起头来,问道:“谁在门外?”
武凤楼才扑到老夫人身前,双膝跪倒,悲声叫道:“娘!不孝儿凤楼回家来了。”一句话,恰似晴天霹雳,震惊得武夫人和云儿都失声地“哦”了一声。武夫人颤抖着双手,捧起了武凤楼的脸庞,端详了好半天,才如梦似幻地叫道:“楼儿,真的是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