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是美女,在这中水县城排的上名号的美女,从上小学开始,她的相貌就注定要比成绩诱人很多,上初中时,在这个对爱情还很晦涩的年代就已经能收到情书,等到高中,人们对她的议论已经不再是那倾国倾城的脸蛋,而是傲人的身材,除了拥有长腿之外,更有与同龄女孩发育极其不相符的胸部。
有人喜欢她纤细的手指,也有人喜欢她白皙的脖子。
就这样一个女孩,人生最大的错误是没能抑制住青春期的懵懂,和错误的选择了交往对象,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长得还算帅气,有一头染黄的头发,现在想来比较可笑。
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个人究竟给自己喝下了什么迷糊药,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翘课陪他去游戏厅、台球厅。
不过曾经的那些都不重要了,只是从那以后,冰雪聪明冰清玉洁这类的词语从她的字典里消失,取而代之的小太妹、会吸烟、化浓妆等人们认为龌龊的词汇。
别人的目光?
她从来都不屑一顾!
她的偶像是张爱玲,也只喜欢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喜欢春日的微风袭来花朵遍地开,也不在喜欢夏日的炙热和奔放,至于秋天,她很憎恨那个悲伤的季节。唯独喜欢冬天,更喜欢冬日飘雪的夜晚,越是寒冷她就越是喜欢。
多次扪心自问这是为什么,她总对自己说,可能是老了。
她走出没有几个客人的酒吧,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只万宝路香烟,仰起头,看雪花洒满大地。
突然,她的余光中出现一个黑点。
目光被情不自禁的吸引过去,那黑点渐渐走到灯光里,没看清人,但她却清晰的记得这个走路姿势,上午的时候,这人双手插在袖头里挺直腰杆前行,让自己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现在,一手插在怀里,腰杆仍旧是那么直。
她羡慕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男孩,心里在猜想,他能不能继续把这个腰杆保持下去。
重重的吸了口烟,眯眼看他头上的孝布。
刘飞阳从黑暗中走到灯光中,在走进黑暗,不过花了十秒后时间,却成功的吸引了柳青青的好奇,让她情不自禁的跟在身后。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她在人前堆着机械的笑,在人后,她敢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刘飞阳并没注意到柳青青,还按照自己的步调向医院进发。
两人大约二十米距离,如果不是柳青青睁大眼睛看他,一定会跟丢了。
柳青青虽说是跟着,可她把自己摆在看客的角度,想要看看这个男孩身上发生什么,不出言打扰,也没有动作干扰,甚至不想在即将发生的大戏上,扮演一个跑龙套的角色。
大约十分钟后,这头饿虎闯进医院。
门口值班室的护士看到他这幅模样,险些吓得晕厥过去。
“你别害怕,我不伤害你!”他先是出言点了一句,随后向里面走,走到楼梯旁,他清楚的记得,这里有一处照片墙,那个葛大夫的照片就在上面,伸手给拿下来,折返回来拍到护士的面前的桌子上,问道。
“他在哪?”
护士战战兢兢的扫了眼“没…没在!”
“他家在哪?”刘飞阳又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护士脸色憋得通红,看上去都要哭了。
“他家在哪!”刘飞阳不相信她不知道,别的不说,村里百十来户人家,他能清晰的记得谁家的祖坟在哪,同在一个医院,怎么可能不了解。
果然,护士在稍微矜持一下之后,开口说“就在出门左走,大约二百米左右,亮亮食杂店旁边的胡同,往里数第三个砖瓦房!”
刘飞阳闻言,没有半点犹豫的转头立即离开。
“有股子干劲,还有点头脑,不错…”门外的柳青青悠悠评价着,抿嘴一笑。见刘飞阳出来,继续跟在身后。
亮亮食杂店不用护士说他也知道,今天上午虽说是走马观花的路过一圈,不能准确的说出哪个食杂店挨着哪个理发店旁边又是什么五金店,但是能找到大概位置,一路上脚步并没停歇。
不到五分钟,他就准确的走进食杂店旁边的胡同,胡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第三个砖瓦房前停下。
这个房子比他农村老家的气派的多,铁门也是用铁片做的,很严实,看不清里面情况。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农村的娃爬墙上树都是家常便饭,他向后退一步,随后到墙边跳起来,一手搭在墙头,墙头被风吹了一宿,也得有零下几十度,摸上去的瞬间手指中的血液都快被冻住一样,手指已经没了知觉。
他用强悍的力量把身体支撑起来,一脚搭上墙头,然后翻过去。
“嘭…”
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稳稳落地。
这也激起了邻居的狗一阵狂吠,让午夜变得不那么宁静。
走到房门前,伸手拽了下。
“咯吱…”门动了,并没上锁。
拽开之后,一直插在怀里的菜刀终于拿出来,即使没有光,可菜刀上还隐隐泛着寒光。他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一步步走进算得上客厅的屋里。
突然。
“咔”
一声拉灯绳的清脆响声。
刘飞阳面前的门缝下面顿时出现一小条光亮。
随后响起一位妇女的声音“老葛,老葛,你别睡了,我怎么听见好像有人进来了呢?”
第0019章 还未染血的菜刀
事实上,刘飞阳看见光、听见话也有微微错愕,他没想到居然能被人发现,又想继续上前,把卧室的门推开,就听里面传来一位中年声音。
“神神叨叨的,都墨迹半宿了,老娘们的小心眼跟针尖似的,没事,睡觉”
这声音中带有些许的不耐烦,还能听见翻身的声音,但这确实是老葛的!
“我总感觉有人,不行,我得下去看看”这声音还是充满担忧的心神不宁。
“灯闭了!”
里面老葛的话音刚落。
“咯吱…”刘飞阳伸手把门推开,他不认为自己在做打家劫舍的事,也不会像暴民一样用脚把门踹开,先把气势营造出来。
“不用看了,我在这!”
刘飞阳的声音犹如午夜鬼魅,在人耳边吹着冷风,说着悄悄话。
然而,在炕上的两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声音宛若平地惊雷,震的他们脑袋发晕。
老葛的妻子坐在炕梢,看到突兀出现的红色眼睛,在看那门前屹立的身影,在看那手中的菜刀,当然,最让她毛骨悚然的莫过于那块耷拉到腿间的七尺七长重孝。
“厄…”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嘴里没能听见说出完整的话,向后一倒,昏死过去。
“谁?”
老葛原本是闭着眼睛,听见声觉得汗毛孔都炸裂开,掀开被子就要从炕上爬起来。
刘飞阳不会给他机会,上前一步,一手薅住他头发向下拽,另一只手中的菜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这菜刀锋利无比,只是接触的瞬间,就出现一道红色的血线,伤口不深,却已经有血滴渗出来。
“你知道错了么?”
刘飞阳眼睛越来越红,甚至有套吞噬黑色瞳孔的迹象。
“大哥,你是哪位大哥,我错了,我真错了,别杀我,我上面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孩子也在上学…”老葛颤颤巍巍的回道,说话时一股热流把被子打湿,随后从被子里传来一股骚气。
他怕了,发自心底里感觉冰冷,身为医生的他非常清楚,一旦颈动脉被割破,就会发生生物学死亡。
今天下午那个穿破旧军大衣的男孩没能给他留下半点影响,他也没听出来声音的主人。
他想颤抖,却又奈何脖子上有刀,只能咬牙挺住。
“知道错了就好,下辈子做个好人!”刘飞阳平静回道。
这犊子没杀过人,野鸡却弄死过不少,在他看来人还没有小鸡生命力顽强没拿两条腿的家禽即使脖子断了,扔到开水里煮了,还能站起来蹦跶两下。
常言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这犊子在胡同里被钱亮堵住、在医院被王琳嘲讽,他选择不动,那就是真的不动,闷头呆着。如果想动,就没有收手的说法。
话音落下的同时,迅速抬起菜刀,奔着老葛的脖子上砍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老葛身体像虾米一样蜷缩到一起,眼睛没敢睁的喊道。
刘飞阳确实被这喊声把动作喊停住,菜刀还在半空中。
老葛等了两秒,见没有身首异处,顿时大哭出来,声音撕心裂肺,嘴里还断断续续的说“大哥,我知道今天这劫肯定是躲不过去,你要弄死我没关系,我也认,但在死之前让我说两句遗言行么?”
“说”
刘飞阳姿势没放松,也给了他机会。
其实现在就可以看出,这犊子确实有股枭雄的潜质,先不说话纯钢板打造出的三斤重菜刀拿稳需要多大力气,就说他第一次杀人,菜刀还能稳稳不动,这得需要多深的心境。
老葛抬手抿了把眼泪,粘稠的鼻涕沾满半个脸,嘴里哽咽道。
“我不想让你可怜我,都是实话实说,我这个人,七岁就没了爹,后来妈妈改嫁后爹天天打我,母亲为了让我上大学,又跟后爹离婚了,一个人供我上大学,白天在饭店里刷碗,晚上回家点灯给人做手工,做了五年工,手指扎破无数次,眼睛也累坏了…”
刘飞阳不是天生的善人,也不是天生的恶人,他只是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出发。所以此时也不会用怨恨的眼光看一个将死之人,即使老葛罪不可恕。他更不会用怜悯的眼光看这个痛哭流涕的中年,即使话中悲伤感天动地。
他很平静,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断,任凭他说,等到嘴唇闭上的一刻,也是菜刀落下的时分。
过了足足十分钟。
老葛深吸一口气道“我就是想交代下后事,我这败家媳妇,我上班,她在家里搞破鞋,家里攒的钱都让她养汉子了,儿子上学我不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学问怎么也能吃上一口饭,就是我那老母亲,去年患上脑血栓躺在炕上动不了,眼睛也瞎了,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杀我,但我都知道罪有应得”
“你是好人,等我死后,去医院二楼的卫生间,最里面坑的天花板上,有个饭盒,那里是我攒的私房钱,我求求你,拿那个钱给我妈雇个保姆,每天给她两顿饭就行,还有勤给她擦擦身子,对…得找个能端屎倒尿的,每个月中旬给她买药…只是那点钱,不知道能坚持到哪天…”
老葛说完,埋头哭泣变得更加剧烈,能听出来那是发自肺腑的哭泣。
直到现在,刀还没落下。
刘飞阳犹豫了。
他死死的盯着老葛的头颅,眼里的红光消逝一些,手中的菜刀也有些颤抖。
过早失去父母的他,已经快忘记母爱什么样子,好像一盘饺子,又好像一根白发。
同时,他更知道人世间最悲哀的是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
即使老葛话不算很多,他也能想到那个躺在炕上的慈祥老人。
“你为什么不把她接过来一起住!”
刘飞阳还是多余的开口。
“这个老娘们但我妈面搞破鞋,就因为这个才得的脑血栓”老葛说着,还抬脚踹了踹昏迷的妻子,看起来非常气愤的样子。
刘飞阳闻言,也往那边看了看,他不是善人也不是恶人,更不是圣人,这世界上出轨的人太多了,自己都管不住媳妇,跟他有半点关系?
收回目光又问道“为什么不离婚?”